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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每天都在努力让丈夫破产[穿书]
　　作者：三花夕拾
　　文案：
　　林濛是人人羡慕的豪门贵妇，她有家财万贯青梅竹马还爱她如命的丈夫、天文数字般的存款、爱她宝贝她的娘家婆家人……
　　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因为丈夫忙碌不归，夫妻二人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最近这回，更是差点离婚。
　　买醉回家的林濛做了一场噩梦，她惊觉自己竟活在了小说《豪门总裁的天价继妻》里，她是小说里不支持丈夫事业无理取闹又不知进取的泼妇妻子。
　　而现在还款款深情的丈夫诸郁深将会在两人离婚后和另一个姑娘你侬我侬，好不甜蜜。
　　呵，狗男人，她不要了。
　　她要好好花钱，把这狗男人的钱花个精光。
　　
　　从诸郁深背后的豪门太太，到娱乐圈里人尽皆知的点金手。
　　林濛只想说：我太难了。
　　#原来赔钱，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阅读指南：
　　1、爽文、爽文、爽文。
　　2、事业线为主，感情线为辅
　　（10/10补充：感情线配送速度极慢，前期主事业线；10/28补：修改了说明。）
　　内容标签： 打脸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濛 ┃ 配角：诸郁深 ┃ 其它：
　　作品简评：
　　林濛是人人羡慕的豪门贵妇，她的生活可谓完美，可一场噩梦，打碎了她光鲜亮丽的外壳。她惊觉自己竟活在了小说《豪门总裁的天价继妻》里，她是小说里不支持丈夫事业无理取闹又不知进取的泼妇妻子，而现在还款款深情的丈夫诸郁深将会在两人离婚后和另一个姑娘你侬我侬，好不甜蜜，林濛决定走出婚姻生活，潇洒花钱，让丈夫尝尝破产的味道，可这场败家之旅，却让她成为了娱乐圈中赫赫有名的点金手。
　　本文节奏紧凑、剧情发展快、以刻画女主在娱乐圈事业、爱情进展为主要脉络，层层递进，给人畅快之感，细腻地描绘了女主改变原有生活，走入新的人生进程的过程。作品文字流畅，读后感悟颇深，值得一读。


第1章 
　　工作日的早上，咖啡厅里没什么客人，林濛选的是靠窗的位置，落地窗的玻璃能不太清楚地映出她的影子，她别开眼神，不想看清自己的脸，不用看都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憔悴，毕竟她已经一连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
　　但，这真的是梦吗？
　　林濛的手边放着手机，她犹豫着将手覆在上头，握紧又松开，犹豫了一会，还是拨出了一直位于通讯录首位的电话。
　　电话接通，是有些陌生的女声：“您好，林女士，诸总现在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和我说，我会帮您做好登记，稍候转告诸总。”
　　林女士？这称呼让林濛一愣：“你是？王秘书呢？”
　　“王秘书上个礼拜调动了，我是新的总务秘书，我叫温晓芙，您叫我小温就好。”
　　“没什么事，麻烦你了。”林濛匆匆挂断电话，已经无暇顾及什么礼貌。
　　她居然连丈夫换了秘书都一无所知，不过也挺正常，毕竟距离诸郁深上回回家，已经过了有十五天了。
　　不过这有什么呢？真正的女主已经出现，她这个“鸠占鹊巢”的恶毒女配显然没什么资格知道诸郁深的消息。
　　“濛濛，在发什么呆呢？”冯靓靓靠近闺蜜耳边，故意拍了她肩膀一下吓人。
　　“没发呆，我给你点了你喜欢的冰美式。”林濛莞尔。
　　冯靓靓做了美黑，此刻身穿黑色吊带皮裙的她，就像是散发着光芒的黑珍珠，在和林濛对视的那瞬间，她露出了个有点傻气的笑容，也只有在林濛面前，她才会收起自己的所有小爪子。
　　冯靓靓眼神发亮，在闺蜜面前也不用维持什么形象，一落座就开始畅饮，满足地眯了眯眼：“亲爱的，今天我的所有时间都属于你。”她抛了个媚眼。
　　“那好，说好了，今天你是我的。”林濛语气轻松。
　　林濛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可冯靓靓却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眉头紧锁：“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黑眼圈粉底都遮不住了，是不是诸郁深惹你生气了？”她一副如果林濛点头，就要立刻去和诸郁深真人PK的模样。
　　冯靓靓对林濛太了解了，林濛心里头，心心念念的就一个诸郁深，如果这世上真有人能让林濛吃不好睡不饱，那真凶只有一个，就是诸郁深！
　　不过……诸郁深和林濛都在一起十年了，从校服到婚纱，从白手起家到公司上市，就没见林濛生过诸郁深的气。
　　难道是诸郁深出轨？
　　这年头刚升起就被冯靓靓打消，这绝对不可能，全天下的男人出轨，诸郁深也不会出轨，十年了，他洁身自好到一条花边新闻都没，连大哥都说他是当代柳下惠呢！
　　林濛一看就知道冯靓靓在瞎猜，她心里叹气，面上却带笑：“你啊，又瞎猜了是不是？是我自己最近心情不好，他哪会惹我？”
　　她在心里接过下半句，我们连面都没见，怎么吵架？况且就算她歇斯底里，诸郁深都只会默不吭声，人要怎么和木头吵架？
　　“真的？”
　　林濛点头：“傻不傻？我还会骗你不成。”
　　冯靓靓信了：“吓我一跳！你好好的，心情不好干嘛？”
　　拜托，林濛可是她们朋友圈里公认的人生赢家，和丈夫一起创业建立的游戏公司林深处已经上市，单款游戏日流水都快破亿，现在虽然她在家里休息，可口袋满满，登记在她名下的资产不计其数。
　　有钱有闲，丈夫爱重，父母健康……冯靓靓都找不到林濛不开心的原因。
　　“难道是……”冯靓靓下意识地往林濛肚子处看了一眼，“你急着要小朋友？”但是她分明记得，林濛上回和她见面，还说打算在三十岁后再考虑生育问题呢。
　　“真不是，我说了，就是无缘无故的心情不好。”林濛被好友逗笑，眉眼弯弯，温柔似水。
　　可在林濛心里，根本没有那么云淡风轻。
　　林濛性子倔，什么事情都想自己解决，从不和人倾诉，就连和诸郁深闹到婚姻快破裂的地步，她都没想过和冯靓靓抱怨，更别说是现在了，尤其是这件事听起来还这么荒唐。
　　她能怎么说？告诉冯靓靓：“嘿，你知道吗？我们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头，你的好闺蜜我，可是小说里戏份颇多的恶毒女配。”
　　恐怕再信任她，冯靓靓都要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了。
　　如果不是这一周来噩梦里的每个细节，和现实里一模一样；再加上早上的那通电话里她本不应该知晓的王秘书调动，她从未听过名字的温晓芙出现，这些在梦里出现过的片段，让她实在不能再自欺欺人。
　　她所生活着的这本小说名字是《豪门总裁的天价继妻》，小说名字中的豪门总裁，指的是她的枕边人诸郁深，那位新鲜出炉的总务秘书，是人间真善美般的女主角温晓芙，而她自然则是小说里，作天作地，无理取闹，令人生恶的恶毒女配，那个不知惜福被扫地出门的总裁前妻。
　　小说的时间线不太清晰，不过想来应该过不了多久剧情就要正式开展，毕竟那女主角不是已经闪亮登场了吗？
　　按照剧情，很快，她这个不善解人意的妻子，就该在丈夫最忙碌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和他歇斯底里，甚至以离婚为威胁，将诸郁深彻底推到了温晓芙的身边。
　　发现这一切后，她则会加倍地陷入疯狂，给予温晓芙全方位的攻击，对她失去“最后的温柔”，很是失望的诸郁深，将会冷漠又坚定地和她离婚，从此和温晓芙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濛濛，你怎么一直走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冯靓靓压低了声音，“是不是那个来了？”
　　林濛笑：“没，我在想事情呢。”
　　“要不……我带你去做个SPA，躺在那好好地享受一下午，烦恼立刻消失！”她是及时享乐派，一有机会，就开始殷切地向闺蜜强行安利。
　　她早就对林濛天天宅在家里做望夫石的苦行僧式过日子方式很不满意了。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她多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个朋友在身边，否则一直把生活重心放在诸郁深身上的她，现在应该会手足无措吧？
　　“现在才知道？去不去？天天呆在家里，身体好都会憋出病。”
　　“去去去，你叫我，我肯定一起去。”林濛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可有件事要你帮我出出主意。”
　　“我？”冯靓靓指着自己，还挺惊讶，她碎碎念道：“我哪有什么本事能帮你出主意，不过你先说，没准我还真能帮上。”
　　冯靓靓很有自知之明，她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在吃喝玩乐上要比林濛懂得多，能帮上什么忙呀？
　　“我最近心情不好，想了想，打算花钱买开心，只是又不太想过于乱花，你给我出出主意呗？”她托腮看着冯靓靓。
　　“你这是认真的？”冯靓靓挺惊讶，不过这事，她还真能帮上！
　　林濛喝了口咖啡，无糖无奶，苦味一直到心里：“认真的，你知道诸郁深赚钱的本事，存那么多钱做什么呢？不如买个开心。”
　　在知晓了小说里的剧情后，林濛只觉得诸郁深都变得陌生起来，她从没想过，她从年少时就深爱的少年，会变成婚内出轨，以爱为名，还理直气壮地让妻子净身出户的男人。
　　这种男人谁爱拿拿去，她也不乐意要了。
　　不过离婚的事情，现在要说起来还早，她小心眼，不想及时止损，她只想先拖着，让他们依旧顶着婚内出轨的名头在一起。
　　至于财产，林濛带不走也不想带，可这不等于她愿意让别人花着有她汗水的钱享受美好生活。
　　她可比“诸郁深”讲公平，对方在小说里，是自己独享富贵，让她净身出户，而林濛呢，只想多多花钱，让大家一起共贫穷，是不是很公平？
　　总之，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替狗男人省钱。
　　“行！”她冯靓靓的人生准则，就是无条件站在闺蜜这边。
　　再说了，她自己不就天天干花钱买开心的事情吗？她追星砸十来万给偶像冲销量的时候，不也获得了快乐吗？
　　千金难买我开心，这话自古就有。
　　冯靓靓得意地掰着指头数起了花钱大法，在她的领域里，她是无敌的！论起败家，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你问我可就对了，且听我慢慢道来！”她喝了口咖啡，装腔作势道，“没出息归没出息，可在花钱上，十个我大哥加起来，都比不过我！”
　　一副权威人士模样的冯靓靓，很快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了桌上：“……濛濛，你是不是在欺负我？”
　　她推荐的几乎所有花钱方式，都在林濛这折戟沉沙，还要怪诸郁深，冯靓靓腹诽，这男人恐怕是把全天下的礼物都捧到闺蜜面前了，什么包包all in、拍卖行珠宝、定制跑车……她能想到的，诸郁深几乎都买过；至于其他的什么慈善、股票、期货，诸郁深又老早和专业人士签了合同负责，已经做了好些年了。
　　冯靓靓头一次觉得想要乱花钱也这么难。
　　“我酸了！”冯靓靓皱着鼻子，故意做了个嗅味道的动作，“今天我就要在柠檬树下吃柠檬！你这简直是对我这单身狗进行公开处刑，太残忍了！。”
　　林濛的笑意没到眼底，在送礼物上，诸郁深从没小气过，大节小节、外出旅游，都一定会给林濛带上礼物，风雨无阻，只可惜，这些礼物，大多被打入冷宫，蒙上了灰尘。
　　比如车库里的那辆定制版镶钻兰博基尼，自买来到现在，没出过门一次。
　　林濛想，诸郁深应该早就忘了，在大学时，她出过场车祸，自那之后，便一直对跑车有ptsd，连搭乘都不行吧？
　　冯靓靓绞尽脑汁：“让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到的！”
　　林濛：“……其实我要求不多，就是看上去光明正大的，能痛痛快快地砸大一笔钱，砸进去都听不见几声响的那种。”
　　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就是在诸郁深眼皮底下能有个一掷千金的理由，让这些钱过了明路后打水漂。
　　复述着林濛提供的关键词，冯靓靓灵光一闪：“有了，我想到了！”
　　“什么？”
　　冯靓靓立刻又嘚瑟起来了：“那不就是我们家的老本行吗？”
　　“你是说……在娱乐圈里投资？”
　　冯靓靓家的冯氏娱乐，现在由她的大哥管理，在娱乐圈里也算是庞然大物了。
　　“真聪明。”冯靓靓不客气地伸出手偷偷捏了下闺蜜的脸，“说到赔钱，那当属娱乐圈了！”
　　她回忆起大哥有时带上她应酬时，其他娱乐公司老板的抱怨：“外人都以为圈里赚钱快，可赔钱起来更快。随便一个项目，动辄就是千万上亿起跳，毕竟现在明星出场身价水涨船高，只有更贵没有更贵。”
　　冯靓靓一摊手：“没人能打包票，投资的项目一定赚钱，更别说圈里还有一堆不知什么时候砸下来的意外状况了”她举起例子信手拈来，“比如你高价请的男演员，忽然给你闹个丑闻被封杀，得，重拍都算是好运气了！更别说什么政策、审查了……”
　　她越数越咋舌，有点后悔：“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别的？这打水漂的概率太大了！”冯靓靓上个月还在饭桌上听人说呢，有个电影公司，两年期间出品的所有电影，全部扑街，公司转手给债权人后，老板身上还背着债呢！
　　“不，就是这个了。”林濛很满意，察觉到冯靓靓不安，她忙解释了句，“你还不放心我？我手里的钱，还是赔得起的，再说了，真要赔了，我也会及时收手的。”
　　“那就好。”冯靓靓点头，松了口气，“反正到时候我让大哥给你介绍人脉。”
　　闺蜜一向靠谱，又不像她，哪会傻乎乎地赔钱挖窟窿？再说了，不还有她罩着吗？
　　只是，冯靓靓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友此刻脸上这个放松的温婉笑容里藏了点“杀意”。
　　肯定是她看错了。


第2章 
　　现在当事人心里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冯靓靓一脸郁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恨不能立刻来个时光倒流，回到从前。
　　此刻她的好闺蜜林濛，众星捧月般地被一群人围着坐在前方不远处，林濛坐着的，是这周边唯一一把的椅子，他们会谈的背景，则是后头被拉开的好几条白色布条，上头用红色粗笔写了字——
　　“中和娱乐拖欠剧组人员薪水，丧尽天良，还我工资！”
　　“中和娱乐老板跑路了，带着剧组人员的血汗钱跑了！无良公司，上瞒下骗，事到临头，不知悔改！”
　　……
　　一字一句，都是在控诉跑路的中和娱乐，再加上旁边围着的乌泱泱的人，不难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方明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T恤衫，上头用红色的写着大大的中和娱乐四个字，画了个圈打了个巨大的叉，他是《明天之前爱你》的导演，也是这次欠薪事件的苦主之一，此刻他大汗淋漓，正在殷切地看着天神下凡的“准金主”。
　　是的，他现在看林濛，都觉得她在发光！
　　“老板，您的意思是，您想要投资这部剧？”何方明搓着手问，眼含期待。
　　别说什么导演的尊严和自尊，那得要有面包才有。
　　他就是个大学毕业后一直混迹在影视城做影视剧工作的十八线小导演，出了科班出身外没有亮点，他之所以比不少同行接的工作多，就因为他走的是“薄利多销”路线，收的钱少，而且还高度配合投资商工作。
　　什么叫配合？那就是金主要塞人就塞人，大咖要加戏就同意……总之，何方明最大的能力，就是把一堆粑粑包装成金装巧克力，推出上市，至于口碑什么的，那得是有钱再追求的事。
　　这部《明天之前爱你》由于中间中和娱乐给钱给得断断续续，已经拍了小四个月，对方拖欠薪水，等于何方明这半年来的工作付出全都打了水漂，更别说剧组里不少工作人员都是他合作惯了的朋友，这就逼得老好人一样的何方明，都不得不走上讨薪之路，可这都在这静坐了四五天了，中和娱乐就愣是不出来人，一副这电视剧不拍就不拍了的样子。
　　何方明心里也懂，他拍的这部，不过是中和娱乐诸多项目中的一个小项目，现在中和娱乐自顾不暇，恐怕是真不会给工资了。
　　可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这摇摇欲坠的小剧组，忽然就有救了。
　　林濛点头：“是，我打算投资，是和中和娱乐谈是吧？”她手指着对面，马路对面，是一排写字楼，有不少娱乐公司都入驻于此，不过像是冯氏娱乐这种规模大，是独一栋的写字楼，内部还设有自家的练习室、录音方等；而类似中和娱乐这种的，通常是在旁边的写字楼里包个一层两层。
　　“真的吗？”何方明先是大喜，又忽然局促不安起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部剧到现在还没全拍完，由于经费紧张，更是有不少大场景没拍，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您要不要了解一下剧本、拍摄进度这些？”说完他立刻后悔起来。
　　何方明暗暗祈祷起来，只怕这位金主吓得跑路。
　　“真的。”林濛莞尔。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林濛是越看这个烂尾楼一样的剧组越满意。
　　能闹到在公司对面静坐讨薪的导演，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名导，公司还弃之于不顾，怎么想，应该也不会是什么能出好成绩的剧本。
　　至于里头有什么纠葛，目前拍到什么程度？这重要吗？能赔钱就完事了。
　　林濛留了何方明的联系方式，又问清了中和娱乐的地址，而后便顶着一群人期待的眼神从人海包围里出来。
　　冯靓靓一见林濛出来，黑着脸把她拉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濛濛，你怎么这么冲动？”
　　她见后头的人目光炯炯，便先拉着林濛过了马路，心里头暗暗怪起了无辜的冯砚。
　　要不是大哥非在公司对面租了停车场，她们直接进公司，林濛怎么会瞧见这群人？
　　在强烈的闺蜜滤镜加持下，冯靓靓认准了林濛是人美心善，一定是瞧这些人被拖欠薪水可怜才伸出援手的。
　　“我刚问过我哥了，这剧组真不行！”冯靓靓忧心忡忡，“要不我让我哥给你介绍几个？你就一起投资，然后分成？”
　　别的项目，是赌博，可能赚也可能亏，这个项目，十有八九就是打水漂，没准连投资都回不了本。
　　“真没事，我觉得我和这个剧组有缘。”林濛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心虚，“你相信我，我冥冥中有预感，这剧组不会赔钱的。”
　　她一副神棍模样，还做了个经典的掐指一算动作：“相信我，准保没问题。”
　　“我信你个鬼。”冯靓靓翻了个白眼，“你确定真要投资这个剧组？我哥说中和资金链已经断了，你现在掺和进去，那就是你全资了，没人和你一起分担风险。”
　　林濛笑：“我确定，这回赔钱了，我准保以后听我们冯军师的。”她在心里给好友道了个歉，就算真赔了，她也只会再接再厉的。
　　冯靓靓盯了好友一会，看出她很坚定，只得摆手：“行行行，真拿你没办法，那就投呗，就当买了个包包！”她想了会又补了句，“不过你不许什么都自己来，我和我哥通过气了，他会帮你介绍几个对这方面了解的人，要不你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遵命！”她心里暖洋洋的，冯靓靓永远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一心为她考虑。
　　林濛拉着冯靓靓正要往何方明指的那栋写字楼拐，却拉不动人，她疑惑地看了过去。
　　冯靓靓没好气：“跟我到我哥那去先，我问过了，中和娱乐现在就剩个前台在那守着了，老板早就不来了，生怕被人催钱，你现在去肯定找不到人，等等我要我哥帮你联系。”
　　林濛：“好。”
　　……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中间又有冯砚牵头，中和娱乐的李总包得严严实实，又是墨镜又是口罩的，到附近的茶馆和林濛谈转让事宜。
　　李总是临时赶来，手上拿着的材料应该是在旁边刚打印的，手摸上去还有点热度，他见着林濛很是殷勤，细细地说起这部剧目前为止的开支。
　　这部《明天之前爱你》是买的早年的一本言情IP后拍的衍生剧，原作写得早，当时成绩不好不坏，是被版权代理连带打包出售的，价格不高。
　　“草台班子”的剧组人员花不了太多，大部分的投入都砸在了几个主要角色的身上。
　　李总放在桌下的手搓了搓，有些紧张，他那头没米下锅，再没钱运作，都要被告到法院了：“我们公司目前的投入是三千万……”
　　“三千万？”林濛一愣。
　　冯靓靓说得还真没错，娱乐圈就是销金窟。
　　坐在旁边憋着没说话的冯靓靓听了也急了，她刚刚稍微翻了下剧本，那叫一个狗血酸爽，再看看那签了合同的主演名单。
　　哈，花了最多钱的那位，她认得，是她偶像对家，在娱乐圈里和高人气并称的，是他的烂演技。
　　有句话是专门用来形容他的：“就是找根木头杵在那，都比于行远演得要好。”
　　女主演吴越笛演技倒是不错，可问题她在圈里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改剧本，自带编剧组了解一下？听说每回入组，都要带至少三个编剧，还常常拍到一半，自己改词，把剧本改得七零八散。
　　“不行！”她忍不住插话，“李总，你真当我们是冤大头？要是这剧本真这么好，你们中和怎么不自己投？”
　　李总窘迫道：“那我们这不是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吗？这真是个好剧！”犹豫了下，他伸出手指，“要不打个折，两千五百万？”
　　等等，怎么开始砍价了？
　　林濛刚刚没说出口的，是太好了，她想到圈里这么好花钱，很有自信，感觉两三年之内，能把手头的钱砸个精光，可一晃神的功夫，怎么三千万就变成两千五百万了？
　　一见林濛似要开口，李总有些慌了，就怕对方看出这项目那么好的前景，那时投拍这部剧，就是因为他亲哥对吴越笛有那么点想法，特地开了高片酬，又找了流量来合作。
　　“两千万，不能再低了。”李总立刻接话，“我们公司之前拨出的款项，就已经达到三千万了，两千万是底线，如果不是公司急着需要资金，是不会以这个价格转让的。”
　　……林濛的内心深处，抛出了尔康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五百万又没了。
　　“这还差不多。”冯靓靓点了点头，附耳过去，“你要不要再砍砍？加上后续的投入，应该三千万就能解决，也不会亏太多。”
　　“好，李总，你准备一下合同，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把合同签了，就按照两千万算。”林濛是心都在滴血。
　　她目光坚定，很是果断——
　　绝不能再拖了，她冥冥中有预感，再往下拖，那位李总，还能搞出个“跳楼价”。
　　想花钱，真难。


第3章 
　　“林总，您好，我是何方明。”
　　林濛和冯靓靓做完SPA便各自回了家，李总比谁都着急，下午就把一系列工作给准备好，还特地让人把文件送到了美容院来签。
　　合同签订，林濛便打电话让理财顾问把两千万划拨过去了，只是一旦想起自己名下财产后的无数个零……
　　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一进家门，何方明的电话就来了，林濛放松地半倚在床上，接着电话。
　　“我刚刚已经接到宁先生的电话了。”何方明声音激动，下午看林濛拐了个弯进了冯氏娱乐的门，他还以为自己是被放鸽子了，没想到还不到饭点就接到了通知。
　　宁其是冯砚介绍的，以前是业内一间工作室的负责人，能力很强，可耐不住自家艺人作死，他签的艺人，跑去嫖，被抓了个正着，直接被封杀，其他公司都嫌他身上有点“倒霉气”，便无业至今。
　　可林濛不怕，她还恨不得宁其多给新开的公司带点霉运来呢。
　　“嗯，你们那边可以复工了，我对这些不太了解，还在学习的过程，宁其会和你们沟通。”林濛回答得随意，其实有点头大，她也是才发觉，这剧组要运行起来，还有不少活要做，为了把面上做得好看点，她也得再了解一下。
　　何方明：“林总，真的太感激您了！”他声音里夹杂着点激动。
　　“真不用，你们把戏好好拍就行。”林濛有些心虚，她总不能说你们随便拍拍，反正我就想赔钱吧。
　　那到时候恐怕真有人要觉得她人傻钱多了，人家是挥着翅膀的女孩，她是挥着翅膀的冤大头。
　　电话里的何方明又感谢了好几遍，没什么可聊后便挂掉了电话。
　　林濛并不知道，挂断了电话后，正在和朋友坐在大排档的何方明发出了自己的豪言壮志。
　　“干一杯！这部戏我们要好好地收尾，也算感谢林总的帮助。”他举高酒杯，雪中送炭最要人感动。
　　对面的摄像，是他从大学到现在的好友，眼神飘忽不定：“……你自己心里也要有点数，这剧。”一切尽在不言中。
　　面瘫脸男主演、加戏狂魔女主演、粗制滥造的布景……咳，真的有救吗？
　　何方明脸色一僵，没忍住瞪了眼拆台的好友。
　　那什么，如果以前是把粑粑包上层金纸，那这回他不但要给包上……最贵的金箔！
　　他避开这话题不谈：“还有，我们一定要好好省钱，人林总已经投了那么多钱了，可别让人家吃亏！反正我们又不是没拍过小成本网剧，省钱我们是专业的！”
　　“行，这简单。”一起吃饭的人都笑了，现在的电视剧个个把钱砸在了演员上头，对于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来说省钱可是基本功。
　　……
　　刚敷完面膜出来的林濛，此刻正对着手机笑得嘲讽。
　　就在刚刚，她的大忙人丈夫诸郁深给她发来了消息。
　　【诸郁深：你打算投资娱乐行业？】
　　【林濛：嗯。】
　　她随手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代表自己发出的绿色消息气泡里，总是一长段、一长段的，而那白色的聊天气泡，总是零零星星的出现，通常只有几个字。
　　一个在唠叨，另一个应付式地回复。
　　【诸郁深：要我帮忙？】
　　【林濛：不用。】
　　她把打在对话框里用于解释的“靓靓的哥哥会帮忙”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她用不着解释。
　　【诸郁深：好。】
　　林濛站到落地窗边，闭着眼自我冷静，深呼吸调整自己又有些激动的心情。
　　【诸郁深；我在机场，去美国半个月。】
　　没头没尾的，林濛却看得懂，也不是第一次了，诸郁深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报备”这种说法，这回还算是说得早了，有时候人都落地在国外了，才发条消息过来，这还是林濛和他吵架后争取到的权利。
　　如果在以前，林濛现在已经回复一堆注意事项了，就连其实完全不用她操心的城市温度、最近新闻都会查个清楚，
　　【林濛：哦。】
　　她关掉手机屏幕，看也不看一眼。
　　至于诸郁深有没有带温晓芙，两人会不会感情升温，她不想关心，或者是起码现在，她还不敢关心。
　　……
　　“诸总，您的咖啡。”温晓芙将咖啡放在了诸郁深的左手边，端正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正在贵宾厅候机，这次她作为总务秘书陪同诸郁深一起到美国处理林深处在美国的分公司事宜，同行的还有几个公司的工作人员，他们坐在不远处的沙发。
　　“谢谢。”诸郁深喝了口咖啡，看着手机的眼神幽深。
　　他有些不解，不明白林濛这是怎么了。
　　温晓芙悄悄地将眼神往诸郁深那移。
　　诸郁深五官深邃，长相俊美，没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冷冽，不过温晓芙自入职到现在，从未见过诸郁深发火，甚至有时候由于她不熟练，出点不影响大局的小错误时，诸郁深也只是提醒不会叱责。
　　王秘书当时和她交接工作的时候，就和她说过，诸郁深是个好上司。
　　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而且还是个打着灯笼都没地方找的好男人。
　　“温秘书。”
　　“诸总，怎么了？”温晓芙这才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
　　诸郁深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上次我出国，王秘书买的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温晓芙最羡慕的地方了，她赶忙翻到备忘录：“上回出国，王秘书买的是GUCCI秋冬季的新品，主要品类是衣服、鞋子、包和配饰。”
　　“嗯，那这回你选两个牌子，把新品买了。”诸郁深交代，“王秘书那有整理清单，不要买重。”
　　“好的。”温晓芙立刻记下任务，眼底全是艳羡。
　　王秘书交接给她的工作内容里，除了公司相关的，关于诸太太的就是礼物的购买，诸总每次外出，都会打包一堆东西回国给诸太太。
　　这么多奢侈品，堆起来都成山了吧？
　　诸郁深又问：“早上她打电话来，有说什么吗？”
　　“没有。”温晓芙面露愧疚，“我看备注，不知道是太太，她可能和我不熟，没说什么就挂了。”
　　“嗯。”
　　诸郁深看着手机良久，一直到通知登机的声音传来，那屏幕都没再亮起。
　　算了，等回国再说，估计是又闹什么莫名其妙的脾气了吧？
　　……
　　林濛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正忙忙碌碌，热火朝天开工拍摄的剧组人员，手上拿着剧本，眼神迷茫。
　　她有点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忽然发展成了这样呢？
　　“林总，你那些东西……需不需要喊保险公司来？”宁其刚进屋，有些犹豫地问道，“要不实在有点不保险。”
　　宁其今年四十出头，并不瘦，长着一张和善脸。
　　林濛问道：“什么东西？”她眼里的疑惑没有作假。
　　宁其叹了口气，他幸运就幸运在，遇到了个大方的好老板，工资开得高，各种投入绝不打折，可另一方面，遇到这么个心大的老板也实在操心。
　　《明天之前爱你》剧组现在拍戏的场所，是林濛名下位于郊区的其中一套湖景别墅，就连男女主此刻穿在身上的衣服、配饰、停放在外头的豪车，也全是林濛一手提供。
　　宁其之前带的艺人时尚资源很多，他是懂行的，粗略算了下这些东西的价格，他都不禁咋舌。
　　“不用，坏了就坏了吧，没事，家里还很多。”
　　是挺多，宁其还记得他和何方明、剧组的造型师、道具师等人一起打开被当做林濛库房的别墅大门时面面相觑的场景。
　　差一点他们就被“金钱”给闪瞎。
　　若不是林濛强硬，他们都打算关上大门掉头就走，拿这些去拍个不知前景如何的网剧，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宁其对自家钱多任性的老板很是无奈，只得开启新的话题：“林总，吴越笛的违约金已经打到了账户，之后剧组的费用会从里头支出，如果还有盈余……”
　　林濛回过头，看着宁其终于是忍不住露出幽怨的表情。
　　她真的太难了。
　　谁又能猜到，这吴越笛在剧组开工的前一天，也就是她签合同那天，试镜上了好莱坞大片的三号女配，那头要提前入组培训，吴越笛怎么都不肯答应回来把剩余不到半个月的戏份拍完，非常主动地提出了解约，非但退回了片酬，还付了高额的违约金，整整一千两百万。
　　宁其不知道林濛的内心活动，他以为是林濛不开心，忙安慰起来：“没事的林总，我们现在签的女一号，虽然演技一般，但是人好看，又自带流量……”他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
　　男主演于行远的公司，对于要增加的拍摄时间很有意见，一听说女主演辞演，便提出了个精妙绝伦的打包计划。
　　他们将公司旗下知名女组合的人气成员宋娇一起送了过来，以一个低廉的价格签了合同。
　　其中利害宁其也替林濛分析过，这宋娇虽然在电影学院上学，可一直没接到什么像样的电视剧资源，公司很坚决，绝不让自家的艺人演镶边配角，于是他们这部网剧就反而成了个私人订制般的好机会。
　　“我知道。”林濛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烦的是，这钱到底什么时候能花出去啊。
　　她每天都能收到兼职监制的宁其送来的财务报表，看着上头缩水的开支她心如刀割，宋娇和于行远两人都是练习生出身，这才走红没几年，公司管得又严，要求也少。
　　之前那吴越笛还点名要住总统套房、餐车服务……再加上她一个加强连的自带工作人员，剧组一半的日常开销都在她身上，现在她人一走，得，这点开销也没了。
　　宁其又说：“何导让我问您，对剧本有没有什么意见。”吴越笛走了，剧本就改回了原版——准确点来说，是何方明和编剧合作的精修版，所有滥用支出的戏都被他尽可能的改成了室内戏份，将省钱做到了极致。
　　“有，你让何导别那么小气，我记得之前剧里不是有什么直升飞机之类的片段吗？为什么删？”说到这个林濛就认真起来，“我们要做，就做大场面，还有赛车对吧？都添上。”
　　“……行。”宁其点了点头，将心里迅速冒出的人傻钱多划掉，改成了精益求精，林总追求完美，他懂。
　　“不过就算加上这些，应该半个月内也能拍完。”
　　林濛：“这么快？”
　　宁其点头，他没和林濛把话说全，在选择后期公司的时候，林濛力排众议，在他和何导的劝阻下，执着的选定了业内出了名要价高的公司，当然，人家也都做的是精品。
　　可问题是……一般肯花这个钱的，都是投资几个亿的巨作，还是带特效的那种，他们一个都市爱情剧，室内戏份百分之八十，要这么贵的后期干嘛？
　　在这里超支，便要从别的地方省下来，何方明和宁其说好了，之前能用的素材尽量用上，再不成，业内最强的后期公司，抠图也是一绝。
　　“还有就是……接下来的宣发工作，之前中和娱乐的计划里，宣发的投入是二十万。”宁其看到这个数目，就知道中和娱乐没打算用心做这部剧，这数目连买水军都只能买便宜的那种，更别说什么热搜、营销号了。
　　林濛一听，就知道花钱的机会又到了：“这太少了，不行，按照最高标准走，你做个预算我看一下，多找几家公司，该花的钱得花。”
　　这是该花的钱吗老板？宁其在心中无声呐喊。
　　林濛补充：“这是我投资的第一部 剧，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过程中我们都别敷衍，我可不想投资的第一部剧，就留下不好的口碑。”她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很是满意。 
　　“我明白了。”宁其叹了口气，跟着大方老板，总比抠门老板好，总之，他这个金牌经纪人又不是白混出来的，他会帮忙把好关的，争取让老板多赚少赔。
　　窗外那导演刚喊了卡——
　　于行远就像是僵尸一样，伸直了自己的手，一动不动。
　　以最快速度拿着箱子冲上来的造型师和道具师看都不看这位小鲜肉一眼，小心翼翼地把于行远手上的表给摘了下来。
　　而另一头的宋娇，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她脖子上才刚摘下来的项链被原封不动的放在盒子里，旁边已经有专门去突击过首饰护理的工作人员，带好工具，准备好好地把接触了化妆品的项链擦一擦。
　　“……这至于吗？”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林濛还是被剧组的操作给震惊了。
　　何导对她东西的护理，简直到了极致，上回把她那辆镶钻的兰博基尼开回去时，她还看到何导本人一起和工作人员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检查，生怕掉了哪一颗钻石下来。
　　“当然至于。”宁其点头，要知道，就单单刚刚摘下来的那几件，价格就直逼四五百万好吗？他都紧张。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个，演员身上的单品总价格可能比演员的出演费用还要高的剧组了吧？
　　……
　　像是于行远和宋娇这样的偶像，在网上还是很有热度。
　　这两天宋娇正式救火出演《明天之前爱你》的新闻刚出，论坛就悄悄搭建起了高楼。
　　【来聊五毛钱的某剧，女偶像救火准一线女演员的神奇操作见过没有？】


第4章 
　　主楼贴上了新闻链接，后头跟着的三个滑稽脸颇有点意味深长。
　　这新闻刚出，关注到的人不多，不过等点进帖子看了新闻后，便留下了一句句的卧槽。
　　【等等，于行远家的粉丝这都不撕？本来就是个网剧资源，现在还从和小花搭戏降咖到同公司偶像，这种烂饼都吃？】
　　【显然，于行远家是不想吃的，可启明星娱乐非要捧小公主他一个打工崽能怎么办？毕竟是签了卖身契的。】
　　【……不是，这种惊世烂饼，我居然没有听过。不知名原著＋女主演中途弃演＋出品公司倒闭，神仙都救不了吧？】
　　【科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呗，原来出品公司中和娱乐把这项目大甩卖咯，现在接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冤大头，恭喜吴越笛脱离苦海，小花没必要和流量共沉沦。】
　　【甩卖？不是都说最近影视寒冬吗？《明日之前爱你》我记得不是什么大IP吧？这种盘也接？】
　　【那就不知道咯~反正听业内的人说，听说是个以前不在圈里的投资商接的，没准是某人的干爹？要不怎么这么傻投钱呢？没了吴越笛主演，这个项目的播放量能砍半吧？还是投资商觉得两个偶像的粉丝就能撑起播放量了？笑死。】
　　楼层越搭越高，水也跟着浑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谣言也说成了真的。
　　当日，便有不少营销号语焉不详地联动上了所谓的“圈内绝密八卦”，用的全是代称。
　　【小星星和沈万三是在一场圈内酒局里认识的，小星星长得清纯，人又年轻，入圈到现在还没传过绯闻，一下吸引住了沈万三的心，沈万三最不差的就是钱，一看见小星星苦于没有演戏资源，便一掷千金，决定为她搭一部戏出来。
　　正巧，圈里传出了这么个新闻，横笛要远渡重洋去镀金了，手上的戏拍不成了，沈万三一听，便立刻下手，直接接盘，将小星星推到了女主演的位置，搭档同公司的师兄，还自带热度，接下来还安排了一系列的后续宣传，只是不知道沈万三对小星星的一番真心能不能换回回报，别像之前的玫瑰花一样，一开花就走了。】
　　林濛以老爷爷看手机.jpg的姿势看了这公众号文章好一会，只觉得云里雾里。
　　这小星星是什么？沈万三又是什么？她怎么连个八卦公众号都看不懂了呢？
　　她的手机挂着微信语音，此刻开着扬声器，冯靓靓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挺大：“濛濛，你看完了吗？”
　　林濛实话实说：“……我没看懂，这是什么？”她以以前的经验推测着，“是你的偶像又被黑了吗？”
　　冯靓靓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我的老天爷！濛濛你没看出来吗？这说的是你啊！”
　　“我？”
　　“对！是你是你就是你，我们的沈万三林濛同学。”冯靓靓笑着解释，“这小星星，指的就是宋娇，横笛是吴越笛。这八卦是最近最火热的八卦了，人论坛上都搭高楼了，个个都在说呢，说你这个金主为了捧宋娇当女主角，砸了不知道多少钱呢！”
　　林濛无言以对，她……她冤枉啊！
　　第一，她没捧宋娇，是启明星娱乐强行打折送来的。
　　第二，如果她真砸钱了，她还开心点，可她分明没花什么钱。
　　冯靓靓擦了下笑出来的眼泪：“没事，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你看看要不要安排宁其帮你发个公告澄清一下，不过不澄清也行，这也算热度。”
　　“我还真好奇这圈内人士是谁，传你和于行远就算了，传宋娇？恐怕他们连你是女的都不知道。”
　　“我等等会和宁其说。”
　　“好了不和你说了啊！”电话那头冯靓靓声音突然变急，“我偶像开直播了，拜拜！”她二话不说，直接挂断，干净利落。
　　林濛无奈地笑笑，正打算给宁其发消息，对方倒是先发了好几百字的文字说明和聊天记录过来。
　　宁其说，启明星娱乐负责公关的工作人员和他联系过了，问能不能先不澄清，等到时候电视剧发布会、或是正式上线后，再做统一的澄清，宋娇这两年去念书，工作量减少了挺多，热度也流失了，公关那准备趁这个机会先做个预热。
　　林濛想了想，便同意了，反正这对她没什么影响。
　　宁其那头又发了条消息来确认，问林濛是否真要签下庄思思和古东，《明天之前爱你》的片头曲和片尾曲又是否要交由他们俩人制作，如果确认，他那头的制作费和签约费就要划拨出去。
　　林濛能从宁其的字里行间看出他隐含着的劝阻，她也能理解，宁其这是以他的眼光，再对这两个林濛钦点的歌手做商业化的考量。
　　毕竟……这两位，除却的确能叫人惊艳的歌声外，长相确实不那么优秀。
　　古东和庄思思，是以前于行远高中时组乐队的乐队成员，一个是吉他手，一个是键盘手，同时兼具有一定的创作能力，和各具特色的歌喉。
　　但和才华相反的是，古东这人用“长相平平”来形容，都算得上是夸赞，他不知为何，虽然没吃过什么苦头，可天生皮肤黝黑，人又精瘦，活像刚搬了三个月砖回来的。
　　而庄思思，在高中的前两年倒还人美条顺，只是后来得了病，吃了几年药后，体重便突破了180斤的关卡，原先清秀的脸庞已经看不太出。
　　这几年，选秀节目虽然扎堆播出，可都是倾向于选偶像的，两人的长相，连简历那关都过不去，更别说上节目了。
　　他们便像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上学念书，现在都是小公司的普通职员，偶尔夜间会去做一会兼职驻唱，赚点外快。
　　于行远看出林濛人傻钱多——哦不，是资金充裕，又听何导说片头曲、片尾曲还没定好歌手，便犹豫着给林濛发了这两年创作和翻唱的音乐，做了推荐。
　　他没抱有什么信心，却不想林濛一听，便被这歌声吸引，决定签下两人。
　　宁其很不赞成，觉得这两人没有什么被商业化的可能，现在流行的是粉丝经济，长相这关，就能让不少人被淘汰。
　　可问题是对林濛来说，商业化本来就不是她的追求。
　　别人投资了一百万，是冲着至少赚一百万回来的心去投资的；她投资一百万，是奔着归零去的。
　　再说了，反正都要赔钱，那实现一下别人的梦想，帮助一下她欣赏的好声音又何妨？
　　【林濛：^_^我很喜欢他们的声音，好声音值得被尊重，我想也会有和我一样欣赏他们的人，辛苦你了。】
　　还在办公室处理工作的宁其看到信息一愣，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通过这段时间和林总的接触，他能感觉到，林总是个充满了“理想主义”的人。
　　她不会因为他以前带的艺人是劣迹艺人，就否定掉他的工作能力。
　　不会因为《明天之前爱你》是大家都不看好的项目，就糊弄着应付过去。
　　也不会像他们在圈子里混久了，只以商业化，或者说长相、星味等去评判一个人。
　　当然，理想主义的前提是得有钱，宁其知道林濛现在展示出来的财富不过是冰山一角，她的理想化，并不会导致过度的损失。
　　就像他们公司的名字一样——造梦影视娱乐公司。
　　他们不是在做梦，是在造梦，是在实现林总这个理想主义者的梦。
　　虽然他年纪大了，可想到这也有些干劲满满，宁其通知刚上岗的秘书联系古东和杨思思，另一边自己则开始做起了新一轮的计划，他也“冲动”一次，谁说只有商业化的明星才能赚钱，才能出名呢？
　　他宁其，也是个能变废为宝，点石成金金牌经纪人啊。
　　此时刚看完直播的冯靓靓，正在好奇地向林濛询问注册公司的名字。
　　【林濛：创造美梦的意思，以前你不是常说，你追星，是因为他给了你一个梦吗？】
　　冯靓靓听了感动得不行，亲亲抱抱的表情刷屏一样地发送。
　　看着手机那头闺蜜的激动，林濛心虚起来。
　　其实这名字还有一个含义——造钱之梦，她梦想着有一天能把钱造光。
　　不过这就不用光明正大地和他们说了。
　　……
　　“小心一点，轻拿轻放！”温晓芙才下车，便认真地拿着清单依次对着工人们搬下来的东西，生怕漏了哪一件，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她刷的卡，花了多少钱她心里是有数的。
　　负责对接的管家已经出来，正在和温晓芙对接，并领着人往屋里去。
　　头一次到诸家，她一进屋便忍不住张望，屋内的装修，走的是工业风，看上去线条硬朗，和通常使用较多的欧式风、中式风不太一样。
　　目光刚移到沙发那，温晓芙就忍不住一怔。
　　她这是头一次见总裁夫人的真人。
　　温晓芙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只能小心打量，心底情绪复杂。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眼前的女人，都算得上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了，分明快三十的人了，可脸上一点都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是林濛的气质，比她想的要柔和许多，看上去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好看。
　　“你就是温秘书？”林濛不聋，早就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
　　第一次出现的陌生女人，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林濛无需小心收敛自己的眼神，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对方，而后生出的情绪是浓浓的厌恶。
　　温晓芙五官清秀，是让人看上去舒服的第二眼美女，她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正常，身材虽不是前凸后翘，也不显得干瘪，关键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
　　和林濛身上的，还真有几分相似。
　　那股温温柔柔，好像没有半点脾气的模样，和很久以前还没经历过创业的学生林濛太像了。
　　“太太，上回接电话，实在不好意思，我看备注上写的您的名字，没有其他信息，没认出来您。”
　　林濛一愣，倒是觉得有趣了。
　　是她多心吗？她怎么觉得这话听上去那么不顺耳呢？
　　“没关系。”
　　温晓芙靠过去，将手上的清单递了过去：“太太，这是诸总这回买的礼物，清单在这。”
　　林濛随手接过，本来只是随意打量一眼，却意外看到了她很熟悉的名字：“最前面……”
　　她稍微数了下：“这六款经典包，我记得都买过吧？”
　　之所以不怎么记品牌名的她能记得，是因为这回剧组拍戏时，她大部分经典款——也就是能让人一眼认出品牌的包包全都借给剧组使用了，宁其和何方明很小心，还列了清单给她，念念叨叨地，要不她怎么可能分得清楚这些包分别叫什么？
　　温晓芙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道歉：“对不起诸太太，可能是我对清单的时候对漏了，实在抱歉……”
　　对漏？这说法听上去还挺好玩，这又不是什么新品，怎么想也知道她有吧。
　　不过林濛没打算追究：“没事。”
　　说到底，难道不是诸郁深没上心吗？她早就知道了，诸郁深买东西就是点兵点将，让秘书以搬空的方式买回来罢了。
　　就像之前有一年结婚纪念日，她特地用诸郁深送的礼物从上到下的打扮自己，可惜他一件都没认出来。
　　“谢谢您，我实在很抱歉。”温晓芙还在道歉，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疼。
　　林濛想起什么，又问：“他从美国回来了？”
　　这段时间忙着工作，不像以前掰着手指数日子，倒是都没注意到十五天一眨眼就过了。
　　“回来了，他没和您说吗？”温晓芙话音刚落，便自觉失言，有些惶恐地解释了起来，“是这样的，我们才下飞机，公司那头新游戏的营运就出了个重大疏漏，诸总立刻到公司开会了，等开完会稍微休息一下，下午他就得到南城那去出差……”
　　“嗯，我了解了。”林濛笑容温和，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倒是温晓芙有些吓到，道完歉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林濛已经收起刚刚看到一半的剧本，她和宁其说想要投资新剧，对方通过资源帮她讨来了十来本本子，这几天一直在看。
　　透过窗，她能瞧见温晓芙上车的身影。
　　有趣。
　　她怎么觉得，这个温晓芙，和她梦里的不太一样呢？没有那么的单纯、善良，和白莲花一样洁白。
　　反倒是好像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心一样。
　　“太太，你刚刚说那几款重复的包要帮您挑出来另外放吗？”管家正好听到了对话，他恭敬地问。
　　“嗯，挑出来吧，我另外处理。”
　　……
　　论坛上，才被搁置了不到一个月的话题又被重新顶起，新帖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开了起来。
　　【绝了我已经连续看了三天的wb、dy开屏了，全是《明天之前爱你》，投资商不怕不能回本吗？】
　　【史上最火热宣传，你见过网剧开播前买wb热搜广告位倒数计时的吗？】
　　【《明日之前爱你》发布会直播文字转播楼，随意插楼】


第5章 
　　电视剧《明天之前爱你》的发布会选在了深市最大的酒店。
　　场内的布景，也是专门请人设计的，仿造的是电视剧中男女主角相遇的场景，到场的媒体记者，都有专门准备的伴手礼，发布会后，还可使用从酒店那购入的餐券在自助餐厅吃饭，被抽选中一并参加发布会的粉丝，也有同等的待遇。
　　饶是见多识广的记者，都在入内时不免生出了几分惊叹。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钱。
　　以前发布会时，做这些后勤工作的，一般免不了主演的粉丝后援会，只是根据他们集资金额的数量，后援会的靠谱程度，给予的应援也大不相同，只是这一回，主办方没让粉丝插半点手，自己做了个全套。
　　坐在前头的孙记者悄悄瞧了眼纸袋里的内容，不禁咋舌，这些都是两位主演代言过的产品，就算按折扣价，加起来一份也得小一千，看来这还真是大出血了。
　　他环顾四周，没瞧见投资方出来，收到的宣传册上头，已经印上了投资方的名字，造梦娱乐影视公司？孙记者头一回听说这公司的名字，发信息到群里问了下，大家也都没听到风声。
　　只有人通过天眼查查到了法人代表——林濛？
　　这名字听起来挺中性，到底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宋娇的金主呢？
　　后台处，正被人猜疑是男人、是金主的林濛，正在看着手机向宁其询问：“我们的官博，怎么只有八万的粉丝？”她对这些不太了解，不过稍微搜了下其他的电视剧官方微博，粉丝都是大几十万。
　　“等发布会结束，我们会开始发宣传片，到时候于行远和宋娇都会转发；后续的转发抽奖活动也都安排上了，根据电视剧的推动过程，依次放出。”
　　林濛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最满意的，就是本次宣发的费用。
　　买一次开屏、买一次热搜，一两百万就蒸发了，单单这几天的宣发，发布会的筹备，小一千万就没了。
　　不过即便如此，今天她依旧是林不亏。
　　不知道宁其是怎么运作的，合作的视频网站很看好这部电视剧，虽然走的是分账制，可独家播出就卖出了不少钱。
　　大概只有等这部剧播出几集后，后续的宣传继续砸钱，才有可能开始往赔钱的路上狂奔。
　　“这是转发抽奖的方案。”宁其递了张纸过去。
　　林濛看了眼，觉得挺有意思：“要不我们再加点钱？”
　　又来了，宁其坚决地拒绝了这无理的要求：“转发抽奖对金额是有限制的，这些已经很多了。”
　　发布会准点开始，林濛和宁其也不再谈工作的事情，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入座。
　　……
　　【直播正式开始（非官方直播），指路链接。】
　　【在点开之前，我想的是什么糊剧也敢直播，在点开之后，？您有事吗？一部小糊剧的发布会怎么感觉比婚礼现场都还高级。】
　　【我闻到了金钱的味道，所以宋娇的金主锤了吗？】
　　【出品公司出来了，造梦影视娱乐公司，法人林濛……男的女的？等一波投资方入场。】
　　直播是被抽选到的于行远粉丝开的，虽然位置靠前，可角度不太好，又是手机，糊得厉害，看看不清全貌的粉丝只得刷屏地询问能用肉眼确认实际情况的主播。
　　在林濛出场后，直播的弹幕一度清空，要知道这段时间里，骂启明星小公主宋娇找金主硬蹭于行远资源的，大多就是现在的观众，反倒是直播楼里不是粉丝的人挺敢说话。
　　【等等，这林濛是个女的啊！还是个漂亮姐姐呢！所以到底是谁说宋娇找了个大腹便便的干爹的？】
　　原本这应该是个挺吸睛的消息，可没一会，还在蹲直播的网友，便齐齐被发布会传递出来的巨大信息量给冲昏了头脑，齐齐打出了整齐的问号。
　　这部剧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我晕了，主持人说的是人话吗？配音演员，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圈内要价最高的那几位；后期公司，是都能给好莱坞片做特效的光影特效；主题曲是港城大家作曲作词的、片尾曲请的是去年的年度金曲作词家作曲家创作……他们管这叫小成本都市爱情轻喜剧？】
　　【我真的怀疑是什么煤老板石油大亨投资的了，前几天买热搜和开屏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启明星砸锅卖铁难得大方，现在看来，是人家投资商有钱啊。我忍不住发出来自灵魂的疑惑，您有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好？去投资大IP啊！去投资玄幻修仙剧啊，投资一部爱情剧干嘛？】
　　【惊了，看到预告片了吗？直升飞机、赛车、跑车、珠宝、赛马……我感觉我的眼睛要被闪瞎了，是真货吗？国内拍豪门片让男主角开2X万的车、住套房我已经习惯了，这回看上去还真有模有样的。】
　　【楼主从震惊中回来继续转播内容，预告片已经同步更新在微博上，之后会有一系列的转发抽奖活动，现在是媒体采访和粉丝互动环节，宋娇说她在剧里戴过最贵的项链，单条四百万，她这是把我家的房子戴在了脖子上头。】
　　【我怀疑剧组吹牛，真的，导演说里头的衣服、首饰、配件全是真的，我不信，我是看过这部剧的路透图的，送上链接，那时候一溜嘲土的，还有人说于行远是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呢！怎么可能？】
　　一旦有了争议，这楼也越搭越高，有人已经去微博上看完了高清预告片回来。
　　于行远和宋娇两人的演技，平心而论都不怎么样，只不过是后者比前者表情要丰富一些，可这回在何方明的指导下，他们俩的身上也总算看出来了所谓的精湛的演技。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何方明比起调·教演员，更擅长的是包装电视剧，他通过剪辑、拍摄角度等技巧，将所有让人出戏的片段做了精心调整和包装。
　　就像这次的预告片，随着古东特有的有几分沙哑、又充满了节奏感的声音响起——
　　从奔跑的赛马，马蹄飞速时扬起的尘土，画面从下往上移动，同时抵达终点的二人同样穿着骑装，针锋相对。
　　赛车道上，颜色截然不同的赛车开足马力，在过弯时，都能看到轮胎摩擦地面时留下的痕迹，切割开的画面中是同样穿着赛车服的二人，目光深邃，直视前方只有终点。
　　精致的宴会大厅，曾经互为对手的两人，头一次牵住了对方的手，在人群中起舞，光照下宋娇脖颈处戴着的项链闪闪发光；在喧闹背后，依旧着着华服的二人倚靠在烂边，手上摇晃着酒杯，距离不远不近，晚风正好，于行远忽然拉近了和宋娇的距离，挑衅地笑着，几乎要贴到对方唇上。
　　画面及时结束，只留下被截取出来的片头曲片段。
　　下头的评论越来越多，都是自发的讨论，他们共同的想法就是一句话：“这氛围，绝了！”
　　这两人，尤其是于行远，还是他们公认的那个于木头吗？
　　什么叫CP感，什么是火花十足，这就是了。
　　绝了。
　　等到发布会结束，#于行远 宋娇#和#明日之前爱你#已经爬上了热搜。
　　等到宁其安排的转发抽奖活动一发，这热搜更是凭借自身的热度，又往上爬了几位。
　　@电视剧明日之前爱你：电视剧《明日之前爱你》后天晚上19:00就要正式在深海视频网上独家播出啦！为了感激各位粉丝对小明的支持，每天小明会给出一段指定时间（例如第10集 20:22至25:22），请到深海视频网站上确认片段内容，转发并截图圈出你找到的单品（要打上你的id水印哦，严禁盗图），小明将挑出一位符合条件的粉丝送出剧中同款单品一个；并在没获奖的粉丝中抽出100位，1人送出1000元，到时候不见不散！ 
　　官博还附上了一张图片——放满了整整一箱子的奢侈品，最顶上，是六个不同品牌经典款包包，第二层则是十个不同品牌的当季新款；最下头的，则是些男性化的搭配品，比如表、男包等。
　　大部分网友就算不认得所谓的当季新品，也能一眼认出那几个几乎无人不晓的经典花纹，再拿着图去网上按图索骥找一下同款，确认一下价格，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你说这转发抽奖不诚心，还要看视频，还得去指定视频网站，没会员得看广告？
　　不少网友，默契地给这么几条抱怨的评论点了赞，将它顶到了最前面。
　　最好是大家都别去看，参加的人越少，中奖的几率不久越高了吗？
　　发家致富，就靠转发抽奖！
　　只是，这番声势浩大，也引发了不少责骂。
　　“某营销剧营销得过头了吧？又是转发抽奖，又是热搜开屏，越是对自己没信心，就越是花钱砸，只怕到时候一开播，成绩很难看，投资商亏得裤子都没了呵呵。”
　　“有句讲句，这种剧有什么好看的吗？看了下简介，不就是古早的先婚后爱吗，又俗套又狗血，我反正不会去看的。”
　　留下评论的人并不知道，有位林姓女子，在围观了他们的微博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彻底安了心，开始愉悦地挑选起了下一个“下手对象”。
　　赔钱之路，永不停息！
　　可没等几天，网上的评论便悄悄转了个风向，千言万语画作一句话——
　　“真香。”
　　在某评分网站上，有一条评论得到了最多人的认同。
　　“曾经的我，对它爱答不理，那时候我对自己说，这种狗血弱智剧，谁爱看看去，我看的都是烧脑精品剧。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沉迷狗血剧，看得不亦乐乎的一天。呜呜呜，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视频网站居然周六周日还休息不更新的？是人吗？”


第6章 
　　窗帘拉上，只留着亮度足够的水晶灯在照亮客厅，灯光的亮度正好，正对着沙发的是75英寸的的全面屏电视，色彩配比适宜，清晰度惊人，虽然客厅面积大，沙发距离电视的长度也略长，可丝毫不影响人观看。
　　“马上要开始了！”冯靓靓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侧躺在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件小薄毯，“你们都别吃了，要认真看。”
　　被她点名批评的宁其等人，对视一眼，忙乖乖地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水果，就和被抽查的小学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
　　“濛濛，我和你说，我这电视和音响，是找专人配的，那效果绝了！我平时就用这在家里看演唱会呢！等等你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效果。”冯靓靓说完撇了撇嘴，如果不是问了闺蜜，她是绝不会看于行远演的电视剧的。
　　对家的电视剧，能好看吗？
　　……好吧，能，那也是她家濛濛的功劳。
　　林濛看冯靓靓还要说话，立刻接过遥控器点了播放。
　　她绝没有嫌弃好友话多的意思。
　　转眼《明天之前爱你》已经在网络上播出了五集了，林濛还没看过，昨天和冯靓靓聊天说到这事，她二话不说，便强行组了个观影趴，打算和林濛一起分享一下属于林濛出品的第一部 作品。 
　　林濛在和冯靓靓商量后，干脆把这活动变成了“团建”，刚签约造梦娱乐的何方明，一万个不愿意来看小言剧的宁其和暂时没有繁忙工作的庄思思、古东都被一起喊来。
　　说话的功夫，不能跳过的广告已经放完——冯靓靓坚决不肯给对家加实绩，绝不冲会员，只肯贡献个播放量。
　　古东的声音特别，让人听了想摇头晃脑的打节奏，配着何方明精选出来闪过的一幕一幕，将观众的情绪渐渐代入。
　　林濛很少看电视剧，此刻紧盯着大屏幕，看着晃过的出品人：林濛时，心中忽然有了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自打她从林深处离开，在家调理身体照顾家庭已经有两年了，一直做诸郁深背后女人的她，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是以诸太太的身份出现，而不是林濛。
　　分明她没有参与太多创作，可对这作品，好像忽然产生了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两位主演都很年轻，不需要过多的美颜和滤镜，甚至何方明都没让后期进行过度的调色，他这次拍摄的很多方式是他参考了很多MV拍摄的方式后，逐步改进的。
　　主演没演技？好，那就突出他们的脸，一定要显得脚逆天的长、脸惊人的好看，每一帧画面，都赏心悦目。
　　别人的炫富剧，是乡村土嗨风，可这一部不一样，每个细节都抠到了极点，只有偶尔间或穿插的一两个之前拍摄的镜头，才会泄露出点不能尽善尽美的味道。
　　刚刚还一直坐不住的宁其也渐渐投入了进去，瞧得目不转睛，心里对剧情纵然有吐槽的冲动，可却不影响对后续剧情越来越多的好奇。
　　一集转眼就结束，到了结尾，深谙断章大法的何方明不忘丢出了让人心痒痒的片段。
　　刚刚和继母继姐发生了大冲突的宋娇，在客厅里气势汹汹，痛痛快快地还击了两人，而后走出门的她，却忽然狼狈地掉下了眼泪，不远处，一辆跑车出现。
　　由庄思思唱的片尾曲，走的是抒情路线，她的歌声响起的瞬间，能直击人心中柔软的那一部分，听着听着，好像都有些酸楚起来。
　　“这就是我当初看到的那个剧本？”冯靓靓有些不可思议，她微博的关注，全都是偶像的粉丝，于行远的消息基本不会转到首页来，她只知道这部剧濛濛花了不少钱，可这……和她之前看的剧本是同一本吗？
　　宁其这才回神，他有点奇怪，明明他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不就是英雄救美之类的老套剧情吗？可却期待得不行。
　　“之前的那剧本，是吴越笛带的几个编剧修改过的，她没演出了，剧本就改回了最初的那版本。”宁其解释，最初的版本，就是原作的照本宣科，再加上为了丰富人设和……延长剧集长度加入的一些注水片段。
　　冯靓靓心中又喜又悲。
　　她看得出，好友出品的这部剧实在不难看，要大红得看命，可想要一个不错的成绩实在不是难事。
　　可另一方面，本来她的偶像在演技上和于行远就是老大别说老二了，只是之前于行远三连扑，想到以后粉丝撕X会被对方拿这部剧来打脸，她就有点想吐血。
　　林濛正要说话，耳朵一动，她怎么觉得有人在哭？
　　她往前一看，正背对着人的庄思思，此刻肩膀一耸一耸地，两手捂在眼前，分明是在哭的样子，看得出她很努力想忍住不发出声音，可还是控制不住地传出呜咽的声音。
　　庄思思坐得远，林濛想了想伸手拍了下古东，这两人是情侣，让古东来安慰可能要好些，可谁料一拍古东的肩膀，他一转头，眼泪也一样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你们这是怎么了？”林濛起身，抽了好几张纸，分别递到两人面前。
　　庄思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回过头对林濛露出一个笑：“林总，谢谢你。”话刚说完，这眼泪又夺眶而出了。
　　旁边的古东倒是比较能忍住，他拍着女友的肩膀：“林总，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思思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把歌声让这么多人听到的机会。”
　　他们就连在酒吧驻唱，要选时间段，都得选非黄金档，更别说驻唱才能有多少观众。
　　原来他们的声音，也能被那么多人听到。
　　林濛听得一愣，咬了咬唇没说话。
　　旁边的何方明倒是挺能理解这种心态，他当年第一部 戏播出时，也是这种想法，只是后来成了烂片王，便渐渐地把拍戏变成了工作而不是热爱，要不每回上网看到网友的批评，他都得蹲在墙角吸几根烟。 
　　嘿，谁没有理想？
　　可问题是他就一个小破导演，要怎么和金主争？别说投资商了，就是主演说要加戏、说要找替身抠图，他不也只能答应吗？
　　这两天他没忍住上网看了评价，这部剧评分挺低，不过这也挺正常，毕竟这是部没什么内涵的爱情狗血剧。
　　但当他看到人说：“原来何方明也是能拍好戏的，之前还以为他只能拍裤裆藏雷呢。”的时候，这眼也有点酸了。
　　“你可别和我说谢谢，没什么可谢的。”林濛看出何方明和宁其的眼神都不对，忙板着脸十动然拒。
　　她只是出了钱，又没给予什么帮助。
　　只是……
　　林濛忽然发觉，她这乱花钱也有了意义。
　　这不是挺好的吗？她把钱砸出去了，而别人也通过这点钱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他们都制造了自己的梦，真挺好，双赢。
　　林濛有点“感动恐惧症”，她生怕大家给她表演个哭着说谢谢，正打算找个理由溜到旁边，手机就像知道她心意般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AAA诸郁深”和后头跟着的两个红心符号格外显眼。
　　这是她和人学的备注方法，这样每回打开通讯录，最上头的都会是这个人。
　　“我去接个电话。”林濛拿着手机直接进到客房，把门掩上才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
　　林濛一怔，这句话她好像从没听诸郁深问过。
　　毕竟她总是在家里，哪有让诸郁深问这句话的机会。
　　“我在靓靓家。”
　　“那什么时候回来？”
　　林濛忽然觉得好笑了，这对话在他们俩之前经常发生，可永远是反过来的：“不回去了。”
　　“什么意思？”隔着电话，很难听出人声音里的情绪。
　　林濛：“没什么意思，我和靓靓说好了，我晚上在她家里过夜。”
　　“我回家了。”诸郁深补了句，像是要生气，“我去接你？”
　　“我和你说了，我约好了，这就和你出差一样，定好了的。”林濛很坚定。
　　她看着自己手，像是这手有什么能让人看不停的一样。
　　诸郁深沉默了一会，电话里只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半晌他又开口：“你是在和我闹脾气？我是出差，不是故意躲着你。”
　　“我是和靓靓约好了，不是故意躲着你。”林濛把话原样奉还。
　　“……”诸郁深又不吭声了。
　　“还有事吗？我这还有事要和靓靓说，就不和你多聊了。”林濛没等诸郁深回答，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难过。
　　原来她也不是非得等听到嘟嘟声才能挂电话的那一个啊。
　　远在家中的诸郁深对着被挂断的电话露出了错愕的眼神，他在房间走来走去，好一会才斟酌着发出了消息。
　　【诸郁深：别闹脾气，我后天还要出差，最近很忙。】
　　他环顾着安静的房间，忽然觉得这间房间有些太大了，空旷得惊人。
　　只是……她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呢？
　　诸郁深想不太起来上回是为什么吵架的了，时间隔得太久，就连吵架的原因都忘了。
　　他想了想又拿起手机，确认林濛没有马上回复后眼神黯了黯，给温晓芙发去了信息。
　　【诸郁深：你帮我从拍卖行定几条项链送到家里，尽快。】
　　……
　　《明天之前爱你》在刚播出时，蹲点看首播的大多是被转发抽奖吸引来的路人，和于行远、宋娇的粉丝；还有就是为数不多的通过首页点击入内观看的普通观众。
　　可随着剧集的播出，事先安排好的宣传下场，粉丝和自来水的努力安利，吸引了越多越多的观众。
　　其中引发最多点击的，是一条没花钱靠自主热度上的热搜#人类的本质#。
　　发起人是微博上知名的看剧营销号，他截取了他头一次宣传《明天之前爱你》时下头的微博评论，和一直更新到第五集 ，和他一起追得无法自拔的粉丝评论。 
　　其中最有趣的是，这几张截图中还出现了一模一样的ID。
　　@看剧王是我：追《明天之前爱你》前的粉丝：“呵呵，又收钱注水宣传了，什么垃圾剧，没兴趣。”；追《明天之前爱你》后的粉丝：“停更了，有没有人有后面集数的资源？在线等。”
　　和从众心理一样出名的，是人的逆反心理。
　　怀揣着“我绝不会和他们一样真香”想法点击入内的观众，越来越多地留了下来，加入了催更大军。
　　【奇了怪了，我分明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怎么都停不下来……这剧有毒。】
　　【其他剧的总裁：开二十万的车、穿一千元的衣服、手下员工只能看见十个人、婚礼现场二十桌。《明天之前爱你》的总裁，开着直升飞机从天而降，出入天天换跑车，手表价值百万起……请以后的电视剧学一学，不是只要长得好看就是总裁了，只有这样的总裁才值得幻想好吗？】
　　【……其实于行远和宋娇的演技还是不行，比如有时候打脸情节，于行远一副霸道模样出场的时候，我觉得尴尬癌都要犯了，可即使如此……我居然还是看得好激动，请出一个打脸片段合集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尬好看吗？】
　　《明天之前爱你》这部剧的钱花在了哪，大家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随着热度，引来了无数个自媒体拿着放大镜开始分析，蹭起了热度。
　　“年度包包时尚，盘点《明天之前爱你》中，宋娇背过的包。”
　　“项链钻戒该怎么选？这部电视剧告诉你答案，不买碎钻只买整钻，闪亮女人最美丽。”
　　“比车展还要高清的跑车展示会，于行远的爱车会是哪一部？”
　　“真正的有钱人每天都在做什么？赛马、学开直升飞机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吗？”
　　……
　　而这些，也反而成了《明天之前爱你》的热度支撑。
　　不知不觉，《明天之前爱你》的单日播放量已经破亿，每日更新，热搜立刻就上，渐渐成了话题。
　　于行远和宋娇也因此得到了无数资源，而他们口中总会出现的“大方豪气”的美女投资人林濛，也引发了无数讨论，至于之前放弃这部剧的吴越笛和中和娱乐，则成了没眼光的代言人。
　　林濛并不了解播放量过亿是什么概念，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便继续讨论起正题。
　　宁其看着林总的镇定自若，心里颇为震动，在这方面，他还是没有林总有大将风范，虽然他是老江湖，可还是会为这种成绩的大突破感到激动，看来他还需要修行。
　　“之前你推荐的这几个本子我都看过了。”
　　“有中意的吗？”宁其也有些头大，之前造梦娱乐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送来的本子只能说一般。
　　林濛摇了摇头：“我看了下，这些本子的投资都挺小，有没有大投资的那种？”
　　宁其思索：“……这种机会比较少。”
　　“你帮我关注一下，像《明天之前爱你》这种被放弃的项目也行。”林濛就差把钱的符号写在眼睛里了，“我觉得我们公司建立了，就要大气一点，小成本的项目也可以投，但不是我们的重点。”
　　“可这步子会不会迈得比较大？”宁其犹豫道，毕竟这次这种逆袭是可遇而不可求。
　　林濛说得铿锵有力：“我们造梦，就是要创造不可能的梦，亏本又如何？如果不肯冒风险，又怎么能成功呢？越是别人做不起来的、不想做的项目，我们越要去做，要不一直老调重弹，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明白了。”他们造梦，和别人的公司不一样。
　　“还有，你帮忙在业内问一下，有没有空闲的编剧，价钱不是问题。”
　　宁其接了任务便离开，留在办公室的林濛开始数了起来。
　　现在公司正在运作的项目有庄思思和古东两个人的数字专辑、还有一部刚划拨投资的小成本剧。
　　只是这些加起来都花不了多少钱，还好《明天之前爱你》亏了一些。
　　她随手拿起手机，在网页上输入了关键词，跳出来的新闻让她面黑如墨。
　　“林深处又一惊人动作！大型moba手机竞技游戏即将上线！”
　　“林深处进军海外，旗下游戏占据游戏下载排行榜前五。”
　　“本月游戏月流水数据上线，林深处旗下王牌游戏月流水破十亿！吸金无数。”
　　林濛开始自我安慰起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她研究过的，现在娱乐圈里的投资水涨船高，投资个几个亿都很正常。
　　想了想，林濛给冯砚发去了信息。
　　【林濛：砚哥，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投资大的项目推荐？求推荐！】
　　冯靓靓的哥哥就和她自己的哥哥一样，他们说话来也不用顾忌太多，很是随意，把人脉都用上。
　　就算没有能投资的机会，她还能主动出击！
　　林濛寻思着拍定制电影的可能性，她还得挖掘看看，有没有那种花钱如流水的导演。
　　……
　　几日之后，林濛和宁其一起坐在会议室里。
　　坐在对面的男人，黑色的头发中交织着白发，眼角的纹路很深，看上去有六十多岁。
　　林濛挺惊讶，在见这个男人前，宁其给她看了对方的资料，上头分明写了朱旭芳今年才刚过五十。
　　眼前这人，是圈内的知名导演朱旭芳。
　　准确点来说，这知名两字要打个引号，应该说是毁誉参半，他是曾经是赫赫有名的青年导演，出道作便一鸣惊人，可不知为何，年纪稍长后便走偏了一样，拍一部扑一部。
　　距离上一回他导演的《天明月暗》已经过了有近十年。
　　那部《天明月暗》堪称影史上的传奇，在十年前的经济条件下，就集聚了近四个亿的投资，影后影帝齐上阵，最后票房不到三千万收场，至今都常列在最难看的电影排行榜上。
　　造梦娱乐，应该是头一家愿意和他深谈的影视娱乐公司。


第7章 
　　林濛和宁其一起把朱旭芳送到了楼下，注意到朱旭芳没有车接送，林濛便让在旁边待命的司机送他离开。
　　回到办公室，林濛和宁其对视着，眼神中都是错综复杂。
　　“林总……”宁其先开的口，却说不下去。
　　“你说。”
　　宁其思索道：“从商业的角度看，我认为朱导的片子，我们没有投资的必要。”他认真分析，“在电影市场上，导演是存在一定票房号召力的，朱导在影片质量上的口碑其实是极糟糕的，虽然说十年磨一剑，但十年没有掌镜的导演，真的能交出完美的答卷吗？”
　　他完全没有给朱旭芳面子的想法，涉及到这么一大笔投资，还是得谨慎：“而且近几年来，市场规律越来越倾向于爆米花片、商业片。”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看好朱导的片子。”
　　正对着林濛的桌上，放着的是朱导送来的材料，剧本、预算表、分镜图一应俱全。
　　朱旭芳想拍的，是一部和主流市场格格不入的仙侠片《登仙路》，剧本是他亲自操刀，蛰伏的十年来，他一直在反复地琢磨着这部片子，与之相配的分镜图，说是图册更加确切，是厚厚的一本。
　　虽说早年拍过几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可由于时代经济差异，朱旭芳并没有存下多少钱，在今年初，他咬着牙把房子卖了，找好友推荐了几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打算自己投资着把这部剧拍起来。
　　电影一开机，花钱如流水。
　　没多久，这存款也就花得差不多了，再要凑钱，只能把现在一家人居住的房子卖了，内院起火，朱夫人坚决不肯同意，他只得抱着这些积累的素材出来贩售理想，可四处碰壁。
　　倒不是没有投资商愿意看看他的本子，可意见一提出，朱旭芳就打了退堂鼓。
　　刚刚坐在两人面前的朱旭芳满脸苦笑：“有人说，我主角得换了，可我看那小姑娘不行。”他摇摇头，“那骨相，没有古典美，在大荧幕上，会破坏了镜头效果。”他要的不是一张好看的脸，而是合适的脸。
　　“还有愿意投资的，说我这剧本得改一改，不能拍什么剑仙，得拍天帝，再找十几个仙女，拍一部天帝和天仙传奇。”朱旭芳想到这些，就很无奈，他早年就是名导，以前的煤老板，钱一给，什么要求都不提，最多塞个小角色，现在的投资商要求多得他两眼发晕。
　　办公室里尽是沉默，林濛又问：“按照朱导的最高预算，你觉得得投资多少？”
　　“少说一个亿。”宁其又道，“林总，现在情怀片，已经不行了。”
　　他不能否认朱导的才华是有的，这回磋磨了十年，对于自己也有了比较清楚的认知，单看分镜，也不像之前扑街的那几部搞什么意识流，可投资一两个亿去拍个仙侠片，真没必要，宁可去拍个合家欢喜剧，找个大咖，争个春节档，怎么都不会亏。
　　朱导临走前说得也挺坦诚：“我知道这片子不一定能卖座，投资了赔钱的可能极大，我就是不太服气，想替我的片子再努力一把。”
　　林濛已经心动了。
　　这片子完美的达成了她的两个根本需求。
　　一是赔钱，赔大钱。
　　二是她也确实被朱旭芳的话给撼动。
　　谁没有个仙侠梦呢？
　　她小时候看个《白娘子传奇》都能披着床单自己在那演一下午呢。
　　得，完了。
　　宁其看出林濛心动了。他心里无奈，可同时又知道，如果林濛不是这样的人，没准他帮忙赚几年钱，就又会想跳槽离开了。
　　得，又要挑战不可能了。
　　宁其：“林总，你的想法，我都很支持，不过呢……”
　　“不过什么？”
　　“你要不要试试做制片人？”
　　制片人？林濛疑惑：“我不是出品人吗？”
　　宁其笑道：“您做制片，我就搭您的顺风车，给你做一次监制。”他想了有一段时间了，宁其能看得出，林濛不是那种喜欢“撂担子”的人，就像在拍《明天之前爱你》那半个多月的过程里，分明她人不用来，她却每天到场，剧组里一旦反映出缺了什么，甚至都不用何方明或他提，就主动帮忙备上。
　　那论起参与，还有比制片参与得更多的吗？
　　亲手制造的梦，不才叫造梦吗？
　　“这个……”她若有所思，林濛确实发现，这段时间来，随着忙碌，她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总是想起诸郁深了。
　　重新拥有自己的事业，有属于自己的时光，这样的感觉很充实。
　　“再说了，我个人还是认为，朱导在商业化上，肯定是存在欠缺的，你忘了刚刚朱导说的？他现在也不太明白，什么才是市场需要的，他希望他的作品，就算没有很高的票房，也要被观众认可。”宁其看上去憨厚老实，此刻像是长了角的小恶魔，正在诱惑着本就不那么坚定的林濛，“如果是让我来管，我肯定不会兼顾任何他的艺术理想的。”
　　宁其抹黑起自己来毫不客气：“我就是个周扒皮。”还真别说，他这身材略胖的模样还真挺像，“而你这个掌握了经济大权的金主，在中间调和，才是最完美的。”
　　对于曾经的她来说，诸郁深是人生的全部，现在真要试着不把他当回事，是有戒断反应的，偶尔在闲暇的时候，她的脑海中还是会浮现出对方的模样，甚至开始揣测他和温晓芙是不是有了开始。
　　她也要开始，习惯不用绕诸郁深转的世界。
　　“好。”
　　……
　　长途飞行很消耗人的精神，再加上几日来的工作，诸郁深的眼中都有了红血丝。
　　他颇为疲惫的从车上下来，刚进门就碰见了正在客厅浇花的管家。
　　“老板，您回来了。”
　　“回来了。”诸郁深解开衬衫最上头的扣子，西装外套随手披在手上，“太太呢？在房间吗？”
　　管家神色错愕：“太太不是外出工作了吗？已经去了一个礼拜了。”
　　诸郁深正欲上楼的身影停下，心情糟糕：“她去了哪？”
　　“去了L城，之前太太说最少要一个半月才能回来。”
　　诸郁深没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直接上楼，推开房门，他随手将衣服丢在床上。
　　虽然佣人每天都有上来打扫，可他就是觉得这屋子要他浑身不自在。
　　他正打算给林濛发信息，才发觉梳妆台上放着个挺大的金属制箱子。
　　箱子里头装着的是还完完整整放在各自盒子中的几件珠宝，就连上头的鉴定证书，都原封不动的装在印着拍卖行标记的袋中。
　　这是……连拆都没拆开的意思？
　　怎么这脾气还没闹完？诸郁深头痛得厉害，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宁可林濛就站在这继续和他闹那些小脾气。
　　……
　　在片场的林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正在振动，她正和朱旭芳坐在一起，被负责监制的宁其“教育。”
　　“又超支了！林总，你不能总这么顺着朱导！”宁其恨铁不成钢，本来他是指望着林濛来为他和朱导做调和，结果现在变成了他们俩沆瀣一气，他每天为了超支的预算跳脚。
　　“不怪林总，是我觉得吧，咱们的服装和特效化妆还能精进精进！”朱旭芳忙替林濛打掩护，现在在他心里，林濛就是人间的活圣人。
　　宁其呵呵一笑：“林总，我们这部片，有必要做那么多套衣服吗？”
　　林濛不畏强权，谁让她就是最大的强权：“当然有必要，在不同的场合，要有不同的衣服，我们这是仙侠片，不是普通的片子，随着人物身份、能力、性格的转变，在服饰上也要有所体现。”
　　宁其气势汹汹地和林濛用眼神厮杀，空气中似有劈里啪啦的声音，可不过半晌，他认怂了：“行行行，这是最后一次知道没有？衣服开支严重超标了！”
　　不过这所谓的最后一次，在这个礼拜里，已经出现了不下十次。
　　旁边一直在看戏的何方明忙递来了一杯菊花茶：“你休息休息，清热解火。”
　　他是被临时拉入组的。
　　林濛、宁其和朱旭芳三人一番沟通后，一是怕朱旭芳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支撑不住；二也是担心朱旭芳对现在流行的拍摄技术不够了解，便高价请来了摄影团队和何方明作为副导演。
　　而这部《登仙路》也已经升格成了3D巨作。
　　高价聘请的特效公司已经派了团队入组，除了实景拍摄外，还要准备绿幕拍摄。
　　久未了解新技术的朱旭芳在何方明的引领下如鱼得水地吸收着新的技术，这几天一天比一天年轻。
　　相反的是……宁其那肚腩都消下去了两层。
　　林濛坐在一边，正在打着小算盘，这几天她粗略算了下，一直到这部片子上映为止，她能至少再砸两个亿进去，完美！
　　“对了朱导，对于魔女的人选，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宁其问道。
　　朱旭芳之前的剧本，还是太过“理想化”，简单来说就是不接地气。
　　宁其和林濛商量后，直接找了一个业内知名编剧，和两位在网上很有名气的仙侠小说作者来一并提意见修改。
　　这三位随组，改得很快，替这部剧增加了诸如仙魔大战、正邪对立的镜头，再配合上朱导的哲学思考，几人都再挑不出毛病。
　　唯一的问题在于修改完剧本后，又不得不出现了两个挺出彩的角色，一个魔女一个魔帝。
　　魔帝的角色，朱导颇为神秘的说，他有个朋友介绍了个靠谱的演员，到时候会来试镜。
　　至于魔女，只能公开试镜了。
　　朱导正在和何方明一起看特效公司做的等比仙宗城，听到这才回答：“身段要好，不用替身的那种；长相的话，艳丽一点，那种不能做表情的不要。”
　　“行。”
　　宁其和何方明对这样的消息渠道都很了解，为了避免遗漏演员，他们会在两人知道的地方都发布一遍消息。
　　“林总，你怎么了？”何方明发觉林濛有些神思不属，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刚在想事情呢。”林濛眨了眨眼，“你们说，这些仙器，看上去会不会太普通了？我们要不要去定制一批看上去就和普通武侠片不同的各式神兵灵宝？”
　　“你说得有点道理。”朱旭芳若有所思，心里已经模拟出了设计图。
　　宁其则幽幽地看了过来，用眼神剐着何方明，像是在说他不该多嘴。
　　转移开别人注意力的林濛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手机，刚刚诸郁深发来了很多条消息，都是在询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顺便催促着她回家。
　　【林濛：我在外头工作，还要一个月才能回去。】
　　她的回复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应。
　　【诸郁深：为什么要工作？什么工作？】
　　【诸郁深：你可以到公司来。】
　　嗯，还挺好笑。
　　林濛回忆起当初她陪着诸郁深一起创业，后来公司有了起色后退位的原因。
　　那时候她想得很实在，公司要上正轨，需要的是更专业的人才，而不是她；再加上一开始的爆肝创业，又是熬夜、又是全年无休的状态，也一度内分泌失调，常年失眠，犹豫之下她便主动提出她回家休养，公司的职务找人接替的要求。
　　诸郁深没挽留，直接同意。
　　以前的她觉得这是来自丈夫的体贴关心，可现在她偶尔也会怀疑，是不是诸郁深觉得她曾经的付出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
　　想了一会，她还是按住不耐烦的心情，回了消息。
　　【林濛：这是我的事业。】


第8章 
　　远在L城的剧组中，除却关心数据的宁其外，大家都不知道《明天之前爱你》的热度，随着剧情的进展节节攀升。
　　这部电视剧总共只有二十五集，深海网事先有和造梦娱乐确认过，希望能通过剪辑“延长”剧集。
　　在造梦公司中，这个建议，被3:0否决了。
　　当初为了能拍到二十五集，何方明和编剧本身就在原剧的基础上做了一部分不影响故事发展的再创作，如果再强行把被剪辑掉的片段放进去，拉成四五十集的话，那估计看剧的网友都得开启三倍速才能不觉得拖沓了。
　　深海网说服不了造梦，只得点头同意。
　　这公司不缺钱，没得办法说服。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明天之前爱你》就播到了大结局，习惯了电视剧动辄四十集网上的网友都挺震惊，只觉得这段追剧时光格外短暂，然后开始齐刷刷的控诉深海网为什么不开启别的网站都有的铂金会员抢先看服务？他们乐意花钱提早看结局！现在是挥着钞票都花不出去。
　　说到这，深海娱乐也苦啊！
　　他们当时本来和宁其谈得好好的，说到时候通过电视剧页面开会员的钱会进行分成，却正好遇到了进来旁听的那位林总。
　　对方一脸正义：“我希望我们的观众都能在同一时间看到结局，这样提前放出结局，会影响其他观众的观影体验，我不同意！”
　　然后这事不就黄了吗？
　　深海网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天将大结局的播出时间，提前到了晚上七点，让大部分放学、下班回家的观众，能够在吃饭时就看到结局，深海网尽心尽力，还特地买了热搜提前告知此事。
　　结果在大结局播出的那天七点整，一大批观众同时涌入，深海网的服务器直接“炸了”，电视剧的页面直接失联，所幸深海网是个压榨员工的公司，奉行996制度，程序员没下班，被压着紧急维修。
　　等到七点十分总算能开始播出时，深海网最新的一条微博，已经被骂出了一万条的评论。
　　这一番气势，热搜霸榜，再加上宁其买的广告位，倒是营造出了一种全民追剧的气势，就连原本没关注到这部剧的观众也纷纷涌入。
　　等到最近已经常年霸占在热歌榜第一，庄思思演唱的片尾曲开始播放时，大部分观众都生出复杂的情绪。
　　“在这完结正好，一点都不拖沓。”和“怎么这就完了。”的想法在脑海中打着架，可终究还是要和这部牵动了大家心的热剧告别。
　　而这部剧的热度也同样引发了一个值得深思的讨论——
　　“在诸多小成本剧爆红的成功面前，是否证明投资无用？”
　　其中最高赞的回答，是来自于一位实名了的知名剧评人。
　　“以前的我们，一直在鼓吹小成本的胜利，说这是草根的崛起。可在《明天之前爱你》中，我看到的是来自大投资对于观众、对于剧本、对于原作的尊重；这不是圈内的第一部 IP改编剧，可却是为数不多的，被诸多书粉夸赞，完全还原原作、甚至升格原作的电视剧。” 
　　“不再是因为成本被迫打折的道具、布景；不再有敷衍了事，让观众觉得被愚弄不切实际的人设。这部剧塑造的总裁和白富美成功的点就在于，他们的生活、装扮、举手投足，都让你觉得合情合理，他们塑造出来的场景，会让你觉得书中单薄的纸片人变得丰满走到了现实，而不是被抹上了别的颜色。这部电视剧严格来说并不完美，可它的成功，是可以复制、可以借鉴的。”
　　“投资，用到了对的地方，就有用，就值得，甚至能呈现出比大多小成本剧更完美的剧集效果。”
　　这部剧的爆红，对于有的人来说，却像是讽刺。
　　没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濒临倒闭的中和娱乐悔不当初。
　　而更郁闷的，则是在好莱坞铩羽而归的吴越笛，她去好莱坞培训了整整一个月，最后拍摄的镜头全是在绿幕前完成，只拍了不到半个月就结束，她这才知道，当初吸引她过去的“特别出演”和她理解的特别出演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只不过是一个吸引国内市场的噱头。
　　吴越笛出国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在微博上晒了只拍了封面一半的英文剧本作为暗示，现在回想起来，她只想立刻删除。
　　那时候哪能想到回来的时候会是这场景。
　　才下飞机，吴越笛便戴上了能遮住半边脸的墨镜，这回回程状态不好，工作室便没约摄影师到机场拍照。
　　“吴越笛！”
　　听到有人喊自己，吴越笛不禁回头，她的粉丝有这么狂热，还追到机场来吗？
　　“我是橙子娱乐的记者，不知道您现在方便接受一下采访吗？”
　　吴越笛矜持地点了点头，摘下墨镜，还好她下飞机前画了个妆。
　　她想得很精，在电影上映前国内都不会知道，她其实就是个“特别”出演，那不如趁着这个多蹭点热度，吃点红利，就算到时候上映了反噬？那也不怕，她就扮演受害者，说是被国外糊弄了呗，顶天了狼狈一点。
　　吴越笛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要说一下去国内的训练经历，在不经意地炫耀一下自己和某些知名演员的对手戏。
　　“是这样的，您知道您拒演的那部《明天之前爱你》在播出后，取得的成绩吗？”
　　那记者看吴越笛不回答，继续追问：“您知道它是本年度至今播放量最高、热度最高的网剧吗？您会因为错过这部剧遗憾吗？”
　　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那也挺好的，大家各自发展顺利就好。”要不还要她说后悔？
　　“《明天之前爱你》的投资商造梦娱乐最近投资了一部仙侠3D电影《登仙路》，由朱旭芳导演执导，最近正在招募其中重要女配，您会想要和造梦娱乐再度合作吗？”
　　这个消息吴越笛倒是挺感兴趣，这几年的电影里，戏份多的女角色是越来越少，要真是大投资的片子，她也不介意拉下脸再去合作一次，毕竟上次是和平解约的。
　　吴越笛好奇地又问了记者几句这部片的具体情况。
　　在听到朱旭芳导演的上一部片是只有三千万收益的《天明月暗》时她已经脸色不大好看，等听到面前官宣的两位主演，都是电影学院初出茅庐只演过几个小配角的学生后，就差没白眼了。
　　她重新戴上了眼镜：“我想这样的片子不是很适合我，有机会再合作吧。”虽然她的口气不大好，可在回答上没什么疏漏。
　　可问题就在她遇到的这位记者所在的橙子娱乐可不是什么大媒体，为了爆点，描写得很是详实，并即时发布在了微博之上。
　　这一发，就直接让人在论坛给她建起了楼。
　　【分析一下，这个橙子娱乐的意思，是不是吴越笛在内涵？】
　　【精彩言论摘录：“吴越笛对于自己错过《明天之前爱你》表示大家各自安好即可。随后记者追问关于《登仙路》的试镜问题，起初吴越笛很感兴趣，屡屡向记者追问细节，可在得知朱旭芳导演代表作和当前官宣的两位主演后，吴越笛立刻带上墨镜，表示片子和她不太合适，有空再做合作。”】
　　【……这简直就是明示了捶地，明示吴越笛看不上人家朱旭芳和不出名的新人演员呗。】
　　【不过也挺正常？朱旭芳诶，我觉得这部电影一脸扑街相，新人演员能扛票房吗？】
　　【歪个楼，其实朱旭芳导演人家是有实绩的，当年扑的那个片子，是太不符合主流风格了，就是那种导演忽然脑梗追求艺术的片子懂吧？所以如果他正常拍，我是看好这部片子的。】
　　【我比较好奇的是，吴越笛到底后不后悔没拍《明天之前爱你》啊？凭这部片，这几天宋娇和于行远宣了最少有十个代言了，而且质量都很高。】
　　【不会吧？不是说她是去拍好莱坞大片？虽然我不觉得好莱坞大片有什么好的，但是万一爆了不就立刻成了世界级女演员吗？】
　　论坛的动静停了一会，吴越笛的热度并不高，可没一会又有人把帖子顶了上来。
　　【偷偷翻那个什么去外网瞧了眼，人家剧组出的所有新闻，都没有吴越笛的名字诶？唯一搜到一条，是说她特别出演，别又是国内特供版女演员；如果特供版，那我觉得她没演城《明天之前爱你》血亏，如果是全球版，有番位的女演员，那不亏。】
　　【十有八九是特供了，要不国外肯定会宣传的（其实吴越笛这次买的通稿不多我就觉得有问题了），我只觉得她口气好大，万一这部仙侠片爆了呢？别她到时候瞧不起的片子选了比她咖位高的演员，以后这言论就要被常常翻出来打脸了。】
　　【卧槽！！！楼上是神算子吗？绝了，刚刚造梦娱乐官宣了！女二号和男二号是隋烟和顾明义啊！影帝影后做配！绝了！而且听说是友情出演！我看下头影帝和影后的粉丝介绍，当初这两人的出道作，都是朱导拍的，一直都很尊重朱导，本来隋烟没空，特地和另一边谈了戏份加紧拍去试镜的（没错，她还试镜了）。】
　　【吴越笛好倒霉……现在加上影帝和影后，基本盘已经有了，宣发做的好一点，起码卖个两三亿不会有问题的。她是不是八字和造梦娱乐过不去？两波东风都没搭上不说，还说错话。以及，许愿我的智障老板明天不提智障需求！】
　　这个帖子很快转成了许愿贴，被搭建成了高楼。
　　……
　　吴越笛的消息并没有传到L城这，最近总热火朝天开工的剧组一如既往，并未因为两个重量级人物的到来而改变。
　　隋烟和顾明义都很随和，风尘仆仆的来到，拍完试妆照两个接风宴都没吃，就被无情的朱旭芳压着去看起了剧本。
　　魔帝和魔女两个角色，戏份比主角要少一些，可风采却完全不逊，试镜时朱旭芳还犹豫了一会，觉得隋烟长得不够有攻击性差点给否了。
　　林濛和朱旭芳一起坐在监视器的后头，她看上去也比来的时候“粗犷”了许多。
　　倒不是说变丑，就是整个人的状态愈发地放松了下来。
　　她的平板上，每天都会翻阅的，是有关制片的书籍，在收工后她还会看上好一会。
　　宁其从后头的棚里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看上去朝气勃勃。
　　“林总，有个好消息！”
　　“什么？”林濛随口问道，很是放松。
　　“《明天之前爱你》分账到了，这回分了六千万，后续还有收入会到账，我让财务那头做账了。”造梦娱乐取得了开门红格外得意的宁其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濛忽然僵硬的状态。
　　她忍不住问了：“之前不是说会亏本吗？”大大的眼睛里装着满满的疑惑。
　　宁其还以为林濛这是太惊喜：“话是这么说，毕竟很多网剧是积累了好几年的播放量才慢慢转亏为盈的，可我们这部剧不一样，我们是现象剧，是大爆剧！当然是赚的了。”
　　“原来是这样。”林濛点了点头放空地往前看，那儿演员正吊着威压飞来飞去。
　　林濛有些迷茫，她这到底是太幸运了，还是太倒霉？


第9章 
　　造梦娱乐成立至今还不满三个月，最初组建公司的班底，是由宁其一手筛选打造的；他以自己在娱乐圈内多年的了解和经验，通过人脉和猎头公司，高薪挖角来了不少人才。
　　随后，根据林濛的几次“无理”要求、公司业务的急速扩大，造梦娱乐又陆陆续续签下了不少员工。
　　现在的造梦娱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单单内部的员工，就囊括了能拍摄一部剧、录制专辑的所有重要人才，这回朱旭芳的电影拍摄，整个公司便随之运作，半个公司的人都赶赴L城，跟组运作。
　　“小何，你在傻笑什么呢？”朱旭芳刚拍完一条，从导演椅上起身伸个懒腰，瞧见一边的何方明在那傻笑个不停。
　　被忽然cue到，何方明试图收敛起唇边的笑容，却无能为力，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朱旭芳神情怪异，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一步。
　　小何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现在这是在干嘛呢？怎么怪里怪气的？这笑得也太傻了吧？
　　“不是，朱导，我没干嘛，我就是开心！”何方明哭笑不得，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奇怪，连忙解释，“我之前拍的那部网剧分账了，林总给公司的人都分红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往旁边随手指了两个：“你看看小吴他们几个，是不是和我一样？”
　　朱旭芳顺着何方明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看见有不少工作人员喜笑颜开，走路的时候，就差没一蹦一跳了。
　　“所有工作人员都分红了吗？”
　　“都分了，您也知道的，我们这种小导演，薪水是按集数走的，就算没拿到分红也不能说什么。”何方明带笑道，“这一回啊，就像天上掉钱一样。”
　　朱旭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拍摄场地旁边的三栋平房都是剧组向当地居民租住的，主要用于存放器材，和部分后期工作的进行。
　　“定妆照的后期做好了吗？”宣传组的小王开门进来，“等等到点要发官博预热。”
　　坐在里头处理照片的是负责后期的李勋，他推了推眼镜：“已经处理好了，刚刚发给宁哥和林总确认效果。”
　　李勋以前在方舜宇的工作室做修图师，常年处于粉丝的暴风攻击之下，可只有见过方舜宇本人的人，才知道他的技术是多么鬼斧神工，无可指摘。
　　常年处于高压工作，外被粉丝骂，内被方舜宇糟糕的皮肤状态、差劲的身体比例和逆天的要求压着，当初宁其一挖人，他连提工资的想法都没，直接辞职打包走人。
　　“我瞧瞧效果。”小王也不客气，凑过来直接看着电脑。
　　朱旭芳导演对宣传的想法，还停留在当年，定妆照拍得也很“质朴”，直接来了个实景拍摄，寻思等媒体来了再公开，等到宁其和林濛接手后，他也是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定妆照都得各种修饰。
　　“这照片，宁哥和林总肯定给过。”小王颇为惊叹，不知道李勋是怎么处理的，定妆照的效果，有些像十几年前的电影片质感，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可五官却清晰可见，尤其是那双看上去只是随意一看，却隐隐带着截然不同的气质的眼睛。
　　就像是……仙人从云雾中来！
　　她正说话呢，就听见桌上的手机在疯狂震动，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就瞧见李勋手机上跳出了几十条消息通知，她咽了口唾沫：“这不会是宁哥的意见指导吧？”
　　林总是她见过的最完美领导，发布指令从来都尽量在一条内发完，一二三四五清清楚楚；倒是宁哥……可能是年纪大了，打字速度跟不上的原因，有时候会发好几条长语音来。
　　“不是，是以前的朋友。”李勋笑道，“等等定稿了，我把照片给你发去。”
　　“成。”小王也不赖着，她还得去找负责拍花絮的三组，问问他们花絮剪辑情况，这些都是之后一直到电影上映要陆陆续续放出的物料。
　　李勋拿起手机，正如他所料，发来信息的都是他的前同事。
　　当初他离职，方舜宇纡尊降贵地给他发了信息，说要给他加点薪水，工作室里也有不少人过来劝他，意思是说这造梦娱乐才成立，现在圈子里不景气，万一没多久就倒闭了呢？别想回来都回不来。
　　《明天之前爱你》播出前，还有人有意无意地把网上的新闻、论坛上的帖子“善意”的分享到朋友圈，内容都是在嘲笑冤大头接手烂尾工程；女演员跑路换女偶像的。
　　至于他以前的那几位领导，分享的东西倒更有哲理：“聪明的人，目光长远；鼠目寸光的人，只看眼前的利益。”
　　下头还有人评论一唱一和。比如他的某位前同事是这样回的：“深有感悟，在工作室这几年，我在大家的帮助下，拥有的是无穷的精神财富，懂得感恩的人，才会得到回报，才配拥有更好的成就。”
　　而今天，李勋也礼尚往来地送了他们一份礼物，在分红到账后，截图分享到了朋友圈。
　　还贱兮兮地配上了很能刺激人的文字：“和诸位亲朋分享喜悦，入职第三个月的我，收到了第一份分红，感恩造梦，给了我更高的薪水，更辽阔的发展空间，面包和梦想在这可以共存。感谢林总和宁哥的照顾，我会再接再厉，为造梦辉煌的明天努力！”
　　某些一直关注着他朋友圈的人果然没一会，就跳了出来，比他爹妈都要对他上心，李勋多年练出的手速派上了用场，他迅速地回复起来。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你这朋友圈分明是在嘲讽！
　　——我只是和大家分享喜悦：），毕竟你们那么关心我。
　　——做人不能只看着眼前这么一点蝇头小利，还要看长远规划，方哥在圈里的成就是多少人羡慕的。
　　——新闻链接[《明天之前爱你》再创佳绩，斩获本月网剧播放量冠军！]，对了方哥上个月上的那部网剧，我怎么在网站排行上没找到？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到最后，李勋直接批量回复。
　　“你们造梦娱乐没成绩！”
　　“哦，《明天之前爱你》了解一下？本月热歌排行榜了解一下？《登仙路》了解一下？”
　　“不就是一份分红吗？”
　　“是啊，可惜你们没有。”
　　李勋舌战群儒，等到终于没有消息再进来，他忍不住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地笑出了声。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发来消息的是林濛：【我们和朱导都看了，效果很好，辛苦你了小李，等等发给小王就好。】
　　李勋对着消息一笑，干劲十足，他要的不就是这个吗？被认可、被尊重，而不是永远在挑刺、永远在用他的审美绑架成品，最后被骂了还要他一个人背锅。
　　……
　　《明天之前爱你》的成绩，引发的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有了一部有口碑的作品后，公布在网上的邮箱，也装了不少别人试探性地投递来的简历和剧本。
　　林濛这几天在拍戏之余，都会和宁其蹲在一边，大浪淘沙。
　　“林总，其实你还是该留点钱的，要不你的投资，不就等于打水漂了吗？”送来的本子质量不一，宁其看到一半，叹了口气道。
　　昨天这钱才到账没多久，林濛就来找他提出了几个要求。
　　第一，是公司现在租赁的大楼面积虽然大，但设备不够齐全，既然有了利润，就要一次配全，包括摄影器材的升级，录音室的设置，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第二，成功和大家的辛苦分不开，要分红到个人。
　　虽然宁其也是这“个人”中的一份，可他并不赞同，在宁其看来，再怎么样，也得等今年结束——万一《登仙路》赔了钱，这不也能填补空缺吗？
　　可林濛说的每一句同样很有说服力：“这是公司出品的第一部 作品，凝聚了大家的努力，能在公司的前景还不甚明朗的情况下，就加入的你们，我都很感谢。” 
　　“这是无需用利益得失来衡量的，如果付出的分红，能够让造梦更有凝聚力，让员工更把公司当家，那这个钱就花得值得。”
　　这些都是心里话。
　　而且林濛的愿望不就是能不把钱往家里带就不往家里带吗？给诸郁深赚钱？呵，不存在的，永远不存在。
　　“那倒也不用发那么多。”宁其退了一步。
　　“我想造梦娱乐的文化，应该是尊重每一个人付出的努力，也尊重每一个人的理想。就像我每一次有任性的想法，你虽然不太赞同，也选择了支持我，对吗？”林濛笑道，“再说了，我可是黑心资本家，我现在给你们的钱，是为了让你们以后更加卖力为我打工，替我赚更多的钱，又不是白给的。”
　　说到这，宁其才点头吩咐财务在计算好后发钱。
　　“不用，你们赚了我就开心了。”林濛笑着回答。
　　那句话说得好，你们可以血赚，但我永远不亏。
　　她哪里是亏钱？她是“赚”翻了！
　　“林总，小宁，你们在聊天呢？”朱旭芳那头喊了卡，道具组在调整道具，要暂停一会，他便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林濛：“嗯，在看本子呢，可惜好本子不好挑。”
　　“是这样。”朱旭芳点头，背着手在旁边晃来晃去，有话要说这四个字，直接印在了脸上。
　　“朱导您怎么了？”林濛忍俊不禁，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觉朱导是个很有自己导演审美，为人可爱的导演——当然，是在不追求所谓的意识流艺术的前提下。
　　“是这样的……”朱旭芳有点不好意思，“我听小何说，你们公司的待遇还不错，有时候还分分红，是吧？”
　　“嗯。”
　　朱旭芳指着自己：“那你觉得我怎么样？”他推销着自己，“我现在年纪还不大，还能拍个几年戏，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这几年没什么成绩的话……”
　　林濛和宁其对视一眼，从惊讶转为喜悦：“我们当然欢迎。”
　　宁其想的是，朱导已经通过这部戏展示了自己的导演能力，以后完全可以多拍小成本剧去冲奖。
　　至于林濛，她的眼睛里已经悄悄地冒上了钱的符号。
　　朱旭芳=花钱如流水，这样的人才，怎么能错过？
　　朱旭芳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先回去拍戏，过后也给我签个合同。”他又那么慢悠悠地晃了回去。
　　当初为了拍这部电影把房子卖了这事，他现在想来确实有点冲动，家里的老妻现在接他的电话，说两句就呵呵一笑，朱旭芳心里着实愧疚，把赚钱这事提上了日程。
　　造梦娱乐对他有知遇之恩，待遇还好，朱旭芳已经开始回忆起家里压箱底的几部商业片剧本了，他可不能总追求艺术、追求奖项，人林总那么好，他得给林总多赚点钱回来。
　　看着朱旭芳的背影，宁其发自肺腑地感慨：“林总，你才是对的。”
　　“嗯？”
　　“确实，我们公司的待遇不错，可真正能吸引人才久留的，是你始终把大家放在重要位置的态度，你看，朱导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来的吗？”宁其侃侃而谈，“林总，你想得比我深远。”
　　回忆起从前，他在工作室工作，是以艺人为核心，其他员工，说实话连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艺人才是那个支撑工作室运作的唯一支点；可现在想来，如果没了工作室上下员工的努力、包装，恐怕成就都要打个对折吧？
　　林濛看着宁其，陷入了沉思。
　　她想，宁其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第10章 
　　巨大的摄影棚中，人员忙忙碌碌，却又井然有序，不发出过度的声音。
　　位于棚内偏中央的位置，几个身型高大的演员穿着紧身衣，头上戴着头戴式摄像头，脸上点着密集又有规律的绿色捕捉点，正在摄像机和动作捕捉器下做着动作。
　　“真神奇啊。”朱旭芳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戴着眼镜眯眼看着，很是感慨。
　　林濛就在他旁边：“是很神奇。”
　　《登仙路》的拍摄进度很快，实景拍摄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现在进入了特效拍摄的环节。
　　隔壁的摄影棚里，是面积巨大的绿幕，这几天演员一直在绿幕前进行拍摄。
　　而现在他们所在的，是临时搭建的动作捕捉棚——L城所在的省份省会，有国内最大的动作捕捉工作室捕光，在取得他们同意，好吧是林濛支付了高价租金后，对方主动地在L城处搭建了临时的棚，并将设备移动入内。
　　这动作捕捉棚的费用，一天要近七万。
　　不过这钱花得确实值得。
　　朱旭芳感慨道：“小林，还好当时你没听我这老家伙老思想任性，否则这成品太遗憾了。”他摇了摇头。
　　《登仙路》中，既然涉及到了仙魔两界，那就免不了要有恢弘的场景、妖魔鬼怪的出现等等。
　　按照朱旭芳的经验，这些都是能通过道具师、特效化妆师、少量的特效来解决的，和造梦娱乐二次合作的光影特效知道林濛不差钱，给了一个本来不在朱旭芳考虑范围内的建议。
　　一是背景类主要通过绿幕拍摄，而后交由特效公司的动画团队进行制作。
　　二是引入适当的动作捕捉。
　　林濛显然……没听懂，她那两天和光影娱乐的负责人打了可能有六七通电话，又在他的推荐下看了些业内有名的特效镜头，最终拍板做了决定并和朱导长谈了好几回，最后以制作人的权威、未来老板的要求强行说服了有些顽固的朱导。
　　“电影技术，进展得真是太快了。”朱旭芳到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安他的心，昨天特效公司在林濛的要求下赶制了一个30秒的片段给他看成品效果。
　　这几位动作演员，既不用坐在那做个十个小时的特效化妆，也不用穿上精心制作的厚实服装，只是这么一拍，在特效制作完成后，就能成为屏幕上让人瞠目结舌的妖魔。
　　表情细致程度更是超乎他的想象，明明呈现出来的是增加了各式怪物特征、甚至都分辨不出原来模样的奇形怪状的脸，可就连生气时呼吸鼻孔的略微放大，偶尔一挑眉时肌肤产生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他心里庆幸到了极点，如果按着他原来的计划，恐怕既花了钱，也得不出好的效果，反而耽误了那么多演员的尽心尽力，辜负了林濛的支持。
　　而且有了特效拍摄的加入，原先他脑海里所设置的场景，大多都能成为现实，甚至花费的时间比之前要少，唯一要纠结的，就是和特效公司那边沟通的时候，他们所领会的未必是朱旭芳想要的东西。
　　还好，有林濛在中间沟通，否则……
　　林濛往朱旭芳那看了一眼，颇有些忧心忡忡：“朱导，我和宁其过两天就要回去谈发行的事情，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可别和人吵架了。”
　　她这段时间，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真实的甲方。
　　朱导描述自己想要的场景时，所用的形容词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我要的不是这个效果，是那种……看上去幽深又黑暗，有种深海的感觉，但同时不能太暗，否则在大荧幕上会糊成一片，深远效果一定要对比明显，感觉深到没有底。整体色调不能明亮，但最好隐隐约约有些光亮的感觉。”
　　“这个和我心里想的，有七八成相似了，但是还差一种感觉，你懂吧，就是一种感觉。”
　　最后看着崩溃的光影特效对接人，还是林濛找到了办法，每天拍戏间隙，她都会用平板给朱导查看各式各样的素材，这其中包括其他影片的片段、航拍纪录片等，再由朱导依次圈出其中更靠近他想法的部分，以此对照着朱导的要求，全都交由特效公司调整。
　　朱旭芳老脸一红：“你放心，我肯定不和他吵。”
　　其实是主要场景都做得差不多了，只差细枝末节还未完工，倒也没什么好吵的。
　　林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半辈子都在为同一件事奋斗的人，性子里其实是有些“单纯”过了头的，有时候认准了一件事，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只得哄着劝着，帮忙找到折中的解决方法，同时还不能彻底破坏他们的艺术追求。
　　“林总，您现在方便吗？”
　　林濛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喊她的人是隋烟。
　　“方便。”林濛没惊动别人，跟在隋烟后头悄悄地出了棚。
　　隋烟估计是刚在隔壁拍完，妆还没卸，走起路来，这专门定制的戏服，随着不强烈的风轻动，很有气势。
　　这套衣服是根据朱旭芳的手稿制作的，只是在布料和版型设计上差点难倒了人，怎么都做不出想要的效果。
　　林濛这些年过手的衣服多了，从奢侈品的高定线礼服，到手工定制的旗袍、唐装，她应有尽有，在她的建议下，服装师又选来了三款面料，掺杂在一起才做出了隋烟身上的这套衣服。
　　实际上这衣服一套下来的花费并不算多，布料的钱还比不过手工费用，可深究下去花的人力足够叫人咋舌。
　　“林总，我很抱歉。”隋烟脸色挺难看，苦笑道，“我可能要拖累剧组了。”
　　“发生了什么？”
　　隋烟当年还在上高中，就被朱旭芳钦点做了女一号，十六岁就拿了第一个影后，有了高起点的她，资源是圈内望尘莫及地好，今年人才刚过三十，就已经是大满贯级别的女演员了，所以她“屈尊”来《登仙路》剧组的事情，才会引起外头那么多热议。
　　隋烟轻声道：“我要离婚了。”她大学刚毕业，便嫁给了圈内成明娱乐公司的老总余成明，后头经纪约也签在了成明娱乐公司名下，这几年，余成明打着隋烟的名号签了不少新人，也绑着隋烟让公司的新人有了上戏的机会。
　　“离婚对我们的戏没有影响。”林濛淡淡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圈里的夫妻分分合合，难不成还要歧视。
　　“不，有影响。”隋烟盘着手像是觉得冷一样陡然抖了一下，“林总你可能不太知道，成明娱乐自打三年前开始就出了大问题，资金链一度断裂，为了让公司能够存续，有翻盘的机会，余成明拉着我和投资商签了对赌协议。”
　　林濛沉默，对赌协议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隋烟居然会签：“协议内容呢？”
　　“协议内容很简单，三年内，成明娱乐的净利润需要达到投资商的投资额，否则就要以投资额的1.5倍偿还投资商。”
　　“金额是多少？”如果没猜错，这数额怕是小不了。
　　隋烟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六亿。”她脸色惨白，“我这三年来卖力工作，可赚的钱，完全填不上这个窟窿，余成明之前瞒着我投资了一部电影，上周上映，第一周票房一千万。”
　　她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我本来以为公司还有流动资金，再加上我的工作收入，六亿这个窟窿是填得上的，可今天余成明给我发了信息，他告诉我，公账上的钱和我们夫妻共同账户的钱，他之前都挪用投资了，现在除了我自己卡里不到一千万的存款外，全没了。”
　　隋烟深呼吸：“我知道这部戏是朱导的心血，原本是想来帮他，却没想到反而是害了这部戏，还好现在还有挽回的空间，要不等我成了老赖的新闻出来，恐怕要影响票房了。”她看向林濛，“我……我在圈子里还有点人脉，我看能否联系人来补拍镜头，真的对不起。”
　　她深深地鞠躬，标准的九十度，好半天没有起身。
　　林濛都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当初冯靓靓和她说得意外事件倒真发生了。
　　隋烟说得没错，这几年国内的舆论，对于失信人，对于老赖的反感程度日益上升，更别说成明娱乐是上市公司，一旦破产，还会影响到股民，舆论更是难看。
　　林濛问道：“我如果没记错，你剩下的戏份只有六场了对吗？”
　　“对。”隋烟不敢直视林濛，她这辈子坦坦荡荡，却没想到最后坑了人、坑了有知遇之恩的导演。
　　“这样，我会和朱导谈，让他把你的戏份集中在一起，你拍完以后先回去处理一下那头的事情，该离婚离婚、该解约解约。”林濛说到这，忍不住又问，“你不会还打算继续这段婚姻吧？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的，我本来就打算尽快离婚。”隋烟耸了耸肩，故作轻松，“这些年，我拖着公司，拖着他已经够了，多一个抛弃丈夫于危难之时的名声，对我来说也没有影响。”
　　“至于之后的事情，你也先别太消极，舆论不一定有你想的这么糟糕，这次的片酬，我会按照你原来的片酬给，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完成拍摄，我会让朱导准备第二套方案，实在不行再由其他人替代这个角色。”
　　“好。”隋烟点头，后头的场务出来找她，她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复又进了棚内。
　　有始有终，既然林濛希望她拍完，她会把这部戏拍完再离开。
　　林濛沉思片刻，在通讯录里找到联系人拨出电话。


第11章 
　　冯氏娱乐是这几年圈里为数不多年利润额一直保持稳定增长，能交出高分答卷的娱乐公司，这也体现在了公司的股票和金融界屡屡看好放出新闻上头。
　　而这，大多被归功于在十年前一毕业就接手了冯氏娱乐的冯砚上头，他对风险的把控很严谨，他大刀阔斧地对原本依赖于电影盈利的冯氏进行了改革，排除万难，收购院线、开拓发行业务，投资评分、购票平台，持股视频网站……在他的整理下，现在的冯氏已经是稳固金汤的大船，就算风浪过来，也能四平八稳地前行。
　　林濛看着手里的《财经视角》，冯砚是这期的封面人物，负责采访他的小编对他用尽溢美之词，夸赞他的算无遗策，对未来的真知灼见。
　　不过这也是常规操作了，她目光稍有偏移，便能看见旁边杂志架上的《财经视角》，上一期的封面人物正是诸郁深。
　　冯砚刚开会结束，就听秘书说林濛已经到了，他快步过来，看到的是正看着杂志架在发呆的林濛。
　　他顺着林濛的视角看去，在看到诸郁深的脸时眉头一皱，径直走了过去，随手抽出那本卷在手心：“小濛，让你久等了。”
　　冯砚没有自家妹妹那么迟钝，自打那天林濛跟冯靓靓一起跑到他面前说自己打算投资娱乐圈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头了。
　　什么能让一个曾经把丈夫当生活重心的女人，忽然对丈夫不管不顾，选择了一份会长时间在外的不着家工作呢？
　　只是林濛没有向他求助，冯砚也不能去掺和，这是作为朋友、“兄长”的礼貌。
　　“没有，我才刚来。”林濛跟在冯砚身后进了办公室，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她看着冯砚随手将刚抽出的杂志放在桌上，估计是没注意，冯砚把杂志反着放，只能看着背面的广告页。
　　林濛没有强迫症，也不纠正，再说了看见诸郁深的脸又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冯总，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生意的。”林濛正襟危坐。
　　冯砚挑眉，对外人一向严肃板着的脸忽然露出些笑意：“好，谈生意，那林总今天来要谈什么生意呢？”
　　林濛对这称呼很满意，她从包里拿出硬盘，往桌子上一放：“今天来，我是想和冯总谈一谈《登仙路》的发行的。”
　　影片的发行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造梦娱乐没有经验，唯一的老江湖宁其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业务，只得寻求发行公司的帮助。
　　“你这里头是成片？”冯砚问道，“我记得你们这片子才拍了没多久吧？”
　　林濛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是，是导演粗剪的半成品和预告片，还没拍完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只得靠人情找冯氏娱乐的原因了，发行的前期工作很多，朱旭芳导演的这部片子，按照这几年的审查经验来看，基本不会在那关出什么问题，现在眼看影片工作已经在收尾，总不能等一切都完成了守着片子再开始发行。
　　可朱旭芳加造梦娱乐的组合，别的发行公司，在没看成片前肯定敬谢不敏。
　　冯砚啼笑皆非，摇了摇头：“行，片子我倒是可以收下，可你希望这片子达成什么效果呢？你的片子有竞争力吗？如果在重要档期，我为什么要重点发行你的片子不是别人的片子呢？”
　　林濛做好了功课：“第一、我相信《登仙路》的质量，相信你在看了片子后也会明白；第二、这是朱旭芳导演沉寂十年，细致雕琢出来的作品，他虽然因为之前的那部作品稍微影响了口碑，可总体来说，还是有一定票房号召力的。第三、这也是顾明义和隋烟在出道作后再度合作的作品，两人的票房口碑一直不错，对票房也有一定加成。第四、仙侠片对于国内来说，算是这些年来较为少见的影片类型，有不少人是有武侠、仙侠情怀的……”
　　她侃侃而谈，说得尽是好处，就连自己会投资至少一千万用于影片宣传都说了出来。
　　林濛避而不谈的部分，两人心照不宣，比如担不起票房的主演、独特但未必有足够吸引力的电影类型等，不过本来要把自己的“产品”往外推销，就该只说好的不说坏的。
　　冯砚沉思了片刻，伸出了两根手指晃了晃。
　　“不行，这太高了。”林濛一副看奸商的眼神审视着冯砚。
　　一部电影的票房收入，能进行分账的，也就是扣除了税收、电影专项基金后的净票房，卖得好了，还得交中数代理费。
　　再加上院线和影院占大头，能到手上的，不过是所谓“净票房”的百分之四十几罢了。
　　冯砚的意思是，这不多的百分之四十几他要百分之二十作为发行费用。
　　用简单的数学算法表示就是，现在接近两亿的投资，如果按照冯砚的这个要法，票房收入得近十亿才能开始赚钱。
　　冯砚抛出了鱼饵：“我保证旗下院线的排片比，帮你安排在黄金档，重点宣发，收百分之二十。”
　　林濛有些心动，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百分十，排片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发行费用的合同签回去，估计要被宁其以谴责的眼神看至少一个月。
　　“百分之十五。”
　　林濛沉吟，还是没答应：“百分之十二。”
　　她刚说完，冯砚就点了头：“过几天我会安排签发行合同，就按百分之十二来。”
　　冯砚答应得这么痛快，要林濛总觉得自己是被坑了，不过稍微做了个心算，只要七亿出头就能开始回本，她放下了心。
　　反正赚钱就分钱，亏钱她还赚，完美。
　　谈完了正事，她坐姿也不用这么绷着了，身形稍微放松：“对了，砚哥，我托你问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说到这，冯砚便板起了脸，挺严肃：“你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圣人，管那么多干嘛？”他没说出口的，是那句好好照顾自己。
　　“我没做圣人，我是资本家。”
　　冯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从旁边的抽屉抽出了文件放在她的面前，同时开始解释：“我已经确认过了，隋烟没有骗你，成明娱乐现在的问题确实比较严重，目前在法院起诉立案的合同纠纷、借贷纠纷已经有五起了，涉及的总金额近五千万，银行贷款那边我没法确认，不过估计也不会少。”
　　林濛翻着这些材料，心情都跟着down了下去：“这余成明，也真是艺高人胆大。”
　　“嗯，他在投资上一向大胆，手段也不太干净。”如果不是林濛问，他绝不会了解这么多，“之前他们公司有要和他解约的艺人，他都会提起诉讼，之后便是拖字诀，就算判不了违约金，他也会禁止其他公司替对方接洽活动。”
　　冯砚语气嘲讽，他对这种用尽手段的人很看不起：“后来，隋烟发现了他私下再这么阻碍新人解约，可能是沟通、也可能是吵架，总之余成明不再这么干了。”
　　“然后呢？”林濛总觉得按冯砚的口气，这事到这还没完。
　　“然后离开老东家的艺人，至今为止，没有一个能混出来的。”他示意林濛往后翻。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林濛低头确认着文件上的内容，倒吸一口冷气。
　　离开冯砚公司的几乎所有艺人，都被曝光了丑闻，少数几个相安无事的，都是直接退圈重新做回素人的。
　　这些被曝光的事情有好有坏，比如曾经校园欺凌这种，林濛只会觉得曝光得好，可如果这些是余成明早就知道却掩藏着留作后手的，那就叫人作呕了。
　　林濛问：“你的意思是……”
　　冯砚点头：“这些都是余成明捅出去的，所以就算隋烟人能离开，恐怕也很难在圈子里待下去了。”
　　所以，余成明那里藏了什么呢？
　　林濛把文件收起放进包里：“谢谢砚哥，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想一想的，不会冲动。”
　　冯砚知道，林濛十有八九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帮隋烟，那也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当然，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和我说，我随叫随到。”
　　他起身，送着林濛出去一直到电梯口，林濛进了电梯向他挥手道别，而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关上的门后。
　　冯砚心里清楚，他后悔了。
　　……
　　林濛匆匆赶回家，一个多月没回来，这地方居然变得也有点陌生。
　　看到林濛出现，管家挺惊喜：“太太，你回来了，我得给先生打个电话，他说你回来要通知他。”
　　管家戴着老花眼镜，拨出了电话，林濛没管直接上了楼，房间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她放在行李箱里带走的东西。
　　事实上家里的大门从来都没锁起过，走不出去的唯一原因，只是她在心里替自己关上了门。
　　这段时间以来，诸郁深大概给她发了比婚姻多年加起来还多的信息，只是看上去就像是复制黏贴一样。
　　除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回来”外，就是例行的迟到了的行程汇报。
　　林濛也有样学样，还给了他无数个嗯、不清楚、在忙作为回应。
　　定好的机票时间挺紧张，她装了一箱子的冬衣，便直接从楼上下去，至于等诸郁深？她等得够多了。
　　才刚挂了电话的管家忙向她汇报：“先生说他明晚的飞机回来，让您在家里等他一下。”
　　“我有事。”林濛答得干净利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管家在后头喊了两声，看她没停下的意思，也只是停步叹着气。
　　出租车还没到机场，她就接到了诸郁深的电话，电话里的他声音早就没了平常的温文尔雅，带着恼怒的情绪在内。
　　诸郁深质问道：“为什么你回家了不和我说一声？”
　　林濛沉吟了片刻：“不好意思，我给忘了。”这回是真忘了。
　　“所以连一天都不能等？你的事业就这么着急？我明晚的飞机回家。”
　　“我定了一个半小时后起飞的机票，再不走来不及登机了。”
　　诸郁深说得急切：“我帮你改签。”
　　“可我有事，真的有事。”每一回，感觉到这种彼此对位交换的感觉时，林濛都会觉得很滑稽。
　　此刻的诸郁深也和从前的她一样难过吗？
　　“下一回什么时候回来？”诸郁深又问。
　　林濛切出去看了眼手机里的日历软件，影片拍摄这周就能结束……嗯，但她不太想回来。
　　“我尽量吧，我事业刚起步，真的很忙。”她不想再说，装作有些着急，“我车到机场了，要付钱没网络，不说了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挂断。
　　其实窗外正是车水马龙，距离机场还有小半个小时的距离，林濛看着后视镜里映出的司机的眼睛，都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疑惑，她不好意思地晃晃手，然后看着绿灯亮起，车继续往前行驶。
　　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诸郁深脸色愠怒，可却没处撒火。
　　不远处的温晓芙在向他比着手势，不断向手腕处比划，诸郁深看得明白，温晓芙的意思是让他注意时间。
　　刚刚他正在和分部的工作人员开会，开到一半，接到管家电话的他，便暂停了一次会议，可诸郁深没想到，他分明和管家交代了要林濛别走，林濛还是离开，等到管家第二个电话进来，他已经坐不住了，再度中断了会议，直接出了打了这一桶电话。
　　这是他头一次，为了和工作无关的事情，几乎要把重要的工作抛在脑后。
　　刚刚诸郁深甚至生出了一种即刻回程，在机场拦下林濛的想法，可冲动归冲动，理智很快复苏。
　　可是，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诸郁深不再想这些，向温晓芙点了下头，示意她通知会议继续，调整好自己此刻暴躁得想和周边无关人等倾泻的情绪，匆匆走进屋内。
　　……
　　光影娱乐所在的Q城是国内有名的旅游城市，环境很好，这段时间天气转冷，温度却又不会太低，正适宜游玩。
　　林濛以“团建”为理由，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造梦娱乐Q城旅游行，她事先就把住宿伙食行程全都安排好，顺道通过冯氏娱乐的关系，找当地一个综艺制作公司借了剪辑室和空置的房间处理《登仙路》的后期。
　　于是众人开始了白天苦干，晚上快乐玩耍的度假生活。
　　当然，能远离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刚到Q城的前几天，林濛都被宁其用看“败家老板”的眼神审视着，她割城让地，无奈地向对方保证，下回在制定团建计划前，一定会先和他说，当然，下回究竟这个承诺兑不兑现，那就是下回的事情了。
　　前期的准备充足，在身心愉悦的情况下干活的效率也很快，朱旭芳老当益壮，面对着自己热爱的电影精力十足，很快就和剪辑师出了定剪版本，配音调色等工作处理完毕后，影片便送去审查了，之后的进度，便也不在造梦娱乐一行人操心的范围之内。
　　放松下来，围绕在一起的一群人，就开始了无忧无虑的快乐度假生活。
　　身为娱乐圈中的人，聚在一起，也免不了分享八卦的环节，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知道的八卦嘴劲爆、最精彩的，不是宁其，是在圈子里混迹了多年的朱旭芳，于是造梦娱乐团每天的睡前环节，都改成了“听朱导讲过去的故事”。
　　不过朱导的吸引力，也只到了昨晚为止，谁让昨天晚上微博上的知名爆料博主，忽然毫无预兆地发了条微博——
　　@只说真话：明天早上十点，微博服务器会瘫痪的大瓜：某一线女星，酒店夜会小鲜肉，一夜缠绵。
　　下头有不少评论，都是在猜测这“一线”到底是几线。
　　毕竟微博爆料早有传统，一线女星是二三线女星；知名女星是十八线……以此类推。
　　只是那博主回复得很坚定，丝毫不怕打脸：“是真一线，大家公认的一线，一旦曝光，绝对空降热搜第一！”
　　就连他们这些算“业内”的人士，都开始纷纷猜测了起来，可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毕竟这就像国内的top1大学有两所，top3却有五所一样；说顶流，也许目标还能锁定在那么三五个人，说一线女明星，那嫌疑人列表拉下来能有二三十人。
　　不过不管瓜有多大，度假要继续，造梦旅游团和往常一样，刚过九点半就出去，准备乘车到市中心自由活动。
　　十点刚过，车上便有人忽然想起了这事，大呼小叫之下，众人同时看向手机，可不知是车上信号不好，还是别的原因，反正这一车人，没一个连得上微博服务器的，只刷得出来一片空白。
　　正当车上一片哀嚎的时候，林濛接到了来自八卦小达人冯靓靓的电话。
　　她还没得及问，就听见电话里头冯靓靓激动又夹杂着担忧的声音。
　　“濛濛，你家房子塌了！”
　　“啊？”林濛没反应过来，房子塌了，那就让管家喊人去修，“是哪一栋？”
　　“不是！我说的是出轨的那个一线女明星，是隋烟！”


第12章 
　　林濛握在手上的电话还没挂断，旁边就有一道来的同事终于刷了进去。
　　“卧槽！”大巴车这密闭的环境里，这粗犷的男声要人完全无法忽视。
　　“刷出来了？不是，这微博还搞歧视的？是看不起我们电信用户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林濛回头看去，就瞧见连朱旭芳都将手搭在椅背上，身子不断往那探，一副想要在第一线吃瓜的样子。
　　“你说。”她回过神，对着电话口气不疾不徐。
　　冯靓靓的声音里都带着火烧火燎的着急劲：“我说濛濛，你怎么就那么云淡风轻？”还在家里的她头发凌乱，无心梳理，“你那电影是不是得换女演员？出轨这事一旦落实，隋烟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圈里到现在被曝光出来出轨的几个明星，凡是有实锤的，都被一棒子打死，这回隋烟还直接被人拍了和小鲜肉共度一夜的照片……不行，濛濛你听我说，你还是得去问问我哥，看他公司有没有女演员有档期，帮你补拍了！”
　　想要隋烟演的是女二号，镜头补拍下来要花的钱，冯靓靓都快替闺蜜窒息了。
　　“靓靓你别着急，也不用和砚哥说，等我一会，我发消息告诉你。”她轻声地安抚着冯靓靓。
　　“……行吧，你别打落牙齿和血吞，该要帮忙的一定要说。”冯靓靓又强调了一遍，才挂断了电话。
　　林濛转过身，后头那一片员工，神情基本都被震惊填满了，他们都是和隋烟在片场相处过的，面对着这种震撼级别的新闻，他们是真想不到。
　　朱旭芳脸上豪不见刚刚的吃瓜神情，而是眉头紧皱，愤愤不平：“小隋绝对不是这种人！”
　　旁边的员工全都缄默着，隋影后人固然好，可婚姻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他们和影后相处了不过一个月左右的功夫，顶天了也只能说她是个好人，做不到和朱导一样为隋影后站边。
　　“朱导说得对，隋烟不是这样的人。”
　　一车人的脑袋，同时往前看去，目光盯在了忽然起身的林濛身上。
　　“我可以和你们保证，隋烟没出轨过，也不会出轨。”林濛说得信誓旦旦，丝毫不怕打脸。
　　……
　　这一回的爆料还真和那爆料博主的话对上，直接空降热搜第一，占了半壁江山，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爆字跟在了话题后头。
　　隋烟出名得早，又从不炒作作妖，无论是在历年来合作的工作人员口中，还是在圈内好友的评价当中，都听不见一句差评。
　　当年正当红的她，和余成明的婚姻算是下嫁，婚后夫妻两人经常携手出席晚宴、颁奖礼，起初还有不少隋烟的粉丝看不上余成明，可婚后隋烟从未说过余成明一句不好，几年之后便成了人人公认的神仙眷侣，每回提名面和心不和的夫妻，从来都轮不到他们，倒是什么最不会离婚的夫妻提名，时常出现两人的名字。
　　就像今天热搜第六那条说的那样——#隋烟出轨再也不相信爱情#。
　　可和两人感情出现问题相比，更让人震撼的是，出轨的居然是隋烟！
　　爆出这条新闻的是圈内的知名狗仔，他拍摄了隋烟在夜里十点带着墨镜口罩，匆匆从家里离开的场面；从家里离开后，隋烟径直到了当地最大的花园大酒店。
　　新闻里到这一段，还用了像小说一样的笔法，描述了狗仔是如何带着针孔摄像机，装作酒店的客人，漫不经心地跟上楼梯，然后一等隋烟按亮楼层，便立刻发信息给在大厅处等待的同事，自己则在电梯处假装按错楼层拖延，拖到同事已经在隋烟的目的地埋伏完成后，才出了电梯。
　　这一番“谍战”般夸张的经历之后，便是那历经重重困难的记者，总算蹲好了位置，然后成功拍下了照片。
　　只见照片里，隋烟冲着房门敲了两下，左顾右盼后，才冲着里头的人点了点头。
　　迎面出来的，是个穿着休闲服装的男人，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过隋烟手里的行李箱，而后两人便消失在门后。
　　一直到次日早上九点，那扇房门才重新打开，先出来的是那名年轻男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酒店。
　　记者又等了半个小时，换了一身衣服的隋烟总算拖着行李从房门出来，而后赶赴机场。
　　下头的评论数，刚发出来没多久就已经过万，全都是吃瓜震惊的表情。
　　说实话，这已经不能再更锤了。
　　一个已婚的女明星，大晚上的不在家里住，跑到同城的酒店里，和一个年轻男人过了一整夜，而且还一副鬼鬼祟祟，生怕别人看到的模样。
　　总不能说，他们只是到酒店里单纯地聊聊天吧？
　　论坛上的帖子一条接一条，全是满满的愤怒和失望，偶尔有几条隋烟粉丝开的帖子，希望大家等隋烟发了声明再说的，都被群嘲到删帖。
　　而真正把这一切引爆的，还是在新闻曝光后不到两个半小时，余成明那认证为成明娱乐公司董事长的微博里，发出的一篇微博文章。
　　……
　　酒店的房间里，只剩下沉默。
　　林濛从桌上的纸盒里抽着纸，递到隋烟的手中。
　　“谢谢你，林总。”隋烟勉强弯起嘴角，今天她没上妆，是纯素颜，脸色苍白极了。
　　刚刚眼眶里还含着眼泪的她，咬着下唇生生憋了回去，没掉下一滴眼泪。
　　就在刚刚，她和林濛一起看完了余成明发的那条长微博，虽然早有预感，可她万万没想到，余成明真的做绝了，把她往死路上逼，那天晚上她告诉余成明，她是绝对不会帮余成明继续承担那些债务，她要离婚，她只还自己的那一部分。
　　那时候余成明半点没生气，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说：“好，很好，你放心，既然要死，大家就一起死，谁都别好过。”他确实说到做到了，昨天隋烟刚起诉离婚，就收到了一条陌生电话发来的信息。
　　信息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你会后悔的。”，隋烟当然知道是谁，她没有回复，果然，今天早上，余成明就给她送上了大礼。
　　“我们早就有预料了不是吗？”林濛安慰着隋烟。
　　隋烟的声音里不带半点情绪，冷淡到了极致：“是，只是我没有想过，他真的能干到这份上，现在想来，他已经准备很久了吧？”早到她第一次表现出不愿意和他一起承担债务开始，
　　“他这条长微博应该是请专业人士写的。”林濛淡淡地评价，嘲讽地笑道，“对待为了他倾尽所有的妻子，这男人还真是用尽手段了。”
　　在长微博里，余成明是以一个恳切、绝望的丈夫身份出现的。
　　他先回忆过去，提及自己在和隋烟走到一起时有多幸福、觉得这是老天给予的幸运，可没想到这份幸运不持久，一直到今天早上新闻曝光前，他还以为他和隋烟的婚姻是可以挽回的。
　　紧接着，他开始剖析自己，说自己事业毫无存进，全是倚靠着隋烟的名气发展，这几年来，又因为事业的不景气，导致经济上不太宽绰，不能像以前一样好好对待隋烟，这才成了两人矛盾的导火索。
　　据“余成明”称，他使用了许多方法挽回婚姻，包括想要一个孩子等，但都于事无补；可他万万没想到，隋烟和他吵架说自己要静一静后，竟是和另一个男人开房去了。
　　在文章的结尾，余成明向社会各界诚挚道歉，希望不要有任何人责怪隋烟。
　　“事情发展到今天，全都是我的错，身为丈夫，我事业无成，不能给隋烟曾经允诺过的经济条件、对她的事业也没起到任何作用；而且到最后，还要因为我的经营失败，给隋烟拖累。她做出这些选择，都是可以接受的，是我不配做她的丈夫。”
　　在文章里，余成明还配上了几张聊天记录的图片和几段语音，将证据链锁得死死。
　　这篇文章直接将余成明受害者的人设立得足足，还完美触动了众人的痛点。
　　隋烟的身上不但打上了出轨的符号，还被贴上了“踩高捧低”、“在外恭敬，在内对丈夫跋扈”、“拜金”、“大难临头各自飞”等标签。
　　墙倒众人推，她前天转发的《登仙路》预告片宣传微博下头，已经被马上了近十万条，就连《登仙路》的官方微博下头，这样的骂声也数不胜数。
　　隋烟抖着手点开微博，她脸色惨白地看着下头辱骂她的评论，心神恍惚。
　　“林总，我们真的能扳回局面吗？”她忐忑极了，两手交握。
　　林濛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放心，余成明请得到专业的人，你也一样请得到。”
　　隋烟看着林濛有些愣，她们虽然就这件事谈过，可在余成明发长微博前，她们根本不知道余成明打算从哪方面进行攻击。
　　从两人进屋碰面到现在，她分明记得林濛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林濛从旁边拿出电脑包，把电脑开机，双手放在键盘之上：“说到公关这件事，我也是专业的。”


第13章 
　　隋烟出轨的新闻，无论是在微博、匿名区、论坛还是其他地方，都以刷屏般的速度讨论开了，局势几乎是一边倒。
　　除了个怀着逆反心理的，会冷嘲热讽余成明几句，说他就像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一样，一边说不怪隋烟，一边把聊天记录和录音都给放出来了，好像生怕锤不死隋烟一样，只是这样的评论，会通通被打为洗白言论，除了被谩骂外，根本得不到几个回复。
　　而没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人开始从隋烟的新闻往各式各样的感情话题、社会话题发散开了。
　　【所以说，什么恩爱两不疑在现代社会是不存在的对吧？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社会主流。】
　　【论现代女性的拜金主义，隋烟就是标准的捞女一枚，她想要找富二代，结果被假富二代骗了受不了呗。】
　　【女高男低，是注定不会幸福的，所以女儿要高嫁这个理论才能流传至今。】
　　还有一部分人，正在各大媒体中切来切去，试图蹲到隋烟的第一手消息。
　　【从早上开始，隋烟的微博账号登陆了40次，隋烟还要继续装死吗？】
　　【这么多狗仔都是废物吗？怎么没人去堵隋烟，来个现场直播采访，我肯定贡献播放量。】
　　这简直像是一场全民狂欢，甚至有人开始进行连坐，呼吁要抵制隋烟签约的品牌、手上待播的电视剧、电影，《登仙路》在其中出现的次数尤其多，毕竟这电影的名字还在隋烟的微博首页挂着呢。
　　下午两点整，隋烟因为浏览量过多有些卡顿的微博更新了一条长微博，名字很简单就四个字叫《我的婚姻》，一下又把才刚维护好的服务器再度挤炸，就连之前还通畅的论坛，也根本刷不出新帖子了。
　　世界就像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帖子开始已井喷的模样出现。
　　【报！隋烟发声明回击余成明了！】
　　【卧槽，余成明他X的是人吗？说他是畜牲都辱畜牲了！】
　　【绝了绝了，隋烟是什么人间圣人吗？她是会走路的圣母玛利亚吧？】
　　其中热度最高的帖子，是发送时间最早，楼主打字速度恍若在飞，实时更新的那条【在线更新隋烟证明，给你带来绝美吃瓜体验。】，下头的回复一波跟着一波。
　　【楼主来了，隋烟的声明简要概括如下：在两人婚后，她将经纪约签给了成明娱乐，经纪约上是四六开，可实际上是一九开，丈夫把一成的生活费给她，剩下的九成由丈夫抽成。而且其中还涉及到了部分账目不清的问题，但她一直没有追究……几年前的对赌协议后，她努力工作，却没有想到丈夫一直在把钱打水漂，一直到前段时间拍戏时，丈夫才告诉她，他非但赔光了钱，还把夫妻共同财产都质押出去了；隋烟情绪压力很大濒临崩溃后，提出离婚，之后两人又发生了几次冲突后，她便只带简单行李地离开了家中。】
　　【所以……出轨的事情呢？】
　　【补充：被拍到的那个男人，是林濛（《明天之前爱你》出品人，性别女）的律师，房间是林濛开的，当天他们三个人在屋里讨论隋烟的事情，隋烟和林濛签了个卖身契，打算找林濛借八个亿，一部分偿还自己的债务，一部分打算替余成明偿还债务，但是由于数额过大，以及合同是否侵犯人身权利的问题一直在讨论，再加上谈到一半隋烟情绪崩溃，中途几次不能继续谈话，对话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当时的套房是内有隔间的套房，律师单独在外间调整文书，没有进去打扰。】
　　【再补充：隋烟的证据很齐全，包括这些年来的账目记录、当天酒店的进出监控录像、律师提供的和律所朋友对接到天亮的聊天记录……一应俱全，概括结束。楼主带着个人色彩的评价就是，越傻的女人越好骗，隋烟实惨。】
　　【跳转去看证据的我回来了，隋烟给的证据太硬核了，一份是精简版画了重点的，另一份是直接压缩分享的完整版；银行流水、十二个小时的监控录像、聊天记录导出，齐了，我觉得我得给隋烟道歉了。】
　　【经典语句摘录：“我很遗憾，婚姻的结束以这么狼狈的姿态展现在大家面前，也衷心地希望大家不要受我影响，幸福的恋人有很多，只是我不太幸运没有遇到罢了。”】
　　【我哭了球球去看看隋烟分享的聊天记录吧，太惨了，我随便翻了一些，中间好多次隋烟都在求他老公，说自己会努力工作，不要急着发展公司，先把账目平了再说，说要共度难关。】
　　【我服了隋烟是什么人间圣母啊？我真的想摇摇她让她把脑子里进的水给倒出来，她是影后，多少爱慕者里选了这么个玩意？还敢说隋烟不和他同甘苦！隋烟和他结婚这么多年，赚的那么多钱全没了，还背了几个亿的债，还想帮他多借点作为补偿？这显然不能叫做同甘共苦，这叫苦我自己一个人全吃，你吃甜的就好。】
　　【楼主又来了，隋烟文里出现的林濛和律师都出来了，还在评论里又补了几张图，其中最惊人的是隋烟手写给林濛的合同初稿，为了借到钱，她还真把自己卖了：“本人承诺绝不拒绝任何工作、不需要休息时间，收入只需分给能保证基本生活需要的部分即可，直到债务偿还清楚为止。”】
　　评论一条接一条，隋烟给的证据链太完整，完全压倒了余成明发的那些去头去尾的截图。
　　就像网友回复的：“什么离婚、不生孩子、态度不好，要是我老公像余成明那样，我不天天辱骂他都算给他脸了。”
　　到此，舆论彻底反转，一条热搜越爬越高——#恭喜隋烟脱离苦海#，以惊人的速度和热度，占据第一的位置。
　　“恭喜你，这场仗你打赢了。”林濛看向隋烟。
　　事实上，这场仗并不好打，在冯砚提醒了她余成明手段龌龊后，她把这件事放在了重中之重。
　　在征求了隋烟的同意后，林濛高价请了私家侦探跟着隋烟，顺带调查起了余成明，这才查出余成明拜托狗仔队跟拍、甚至安排了人，打算制造“出轨照片”的事情，林濛才掌握消息，立刻先下手为强，主动让余成明安排的人“拍到”这一切。
　　花园大酒店的选址，同样是她精心挑选，这才没让余成明拿到录像带销毁或是做什么后期处理，就连聊天记录，也是她让隋烟事先备份好了后，在余成明面前，假装无意地露出已经删得干干净净的对话框，否则余成明怎么会以为万事俱备，直接出手呢？
　　隋烟看着林濛，忽然笑开：“我从来不知道林总原来这么会写文章。”不但写得快，还写得好，她明明只是坐在旁边看着，看到一半就哭了。
　　“我以前什么都做过。”
　　以前她和诸郁深刚创业的时候，哪请得起这么多人？不都是把自己切开来用？游戏的文案、数值的计算、宣传、公关……她什么岗位都干过。
　　林濛又说到：“等到离婚的判决下来，钱我会划给你，现在转得早，我怕余成明又作妖，至于卖身契什么的，就算了。”
　　那张卖身契的图片可不是凭空生来的，是隋烟逐字逐句写的，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倾尽自己所有的努力来尽快把钱还上。
　　“不能算。”隋烟很坚定，“我是一定要把钱还上的，我不能让你吃亏。”
　　想了想，林濛换了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一直到你离婚前，你需要什么小额的支出，都找公司的财务支取，等到离婚之后，公司会按正常合约的正常分成给你发钱。”
　　她伸出手晃了晃不让隋烟插嘴：“你每攒够一个亿，还给我一次；一直到还完为止，这样如何？”
　　“……好。”隋烟点了点头，眼神里盛满了就要溢出来的感动。
　　……
　　舆论的倾向总是转弯得飞快，之前余成明的微博下头还都是同情，和网友提议要众筹给他打钱的微博，可才半天的功夫，就只剩下无止尽的谩骂。
　　而早先因为一时冲动骂过隋烟的人，也一股脑地涌到了她的微博下和她道歉，鼓励她不要放弃，好好生活。
　　林濛的微博才注册没多久，专门用来转发宣传的，是个没有感情的转发工具，虽然吧，公司的宣传不忍心地给她买了点僵尸粉，可至今也只有不到五万的关注，每次发的微博下头都是广告。
　　而现在，评论里的全是活人，有的在感谢她仗义出手，有的在拜托她不要让隋烟签卖身契，什么样的都有，让林濛瞧见了也忍俊不禁。
　　她和公司负责宣传的小王联系，让她发送了一条微博——
　　@造梦娱乐：大家关注的@隋烟现在已经是我司艺人了，谢谢大家关心！请放心，我司一向尊重人权，绝对不会签订不尊重人权的卖身契，对于收入的分配也绝对公正合理哦~
　　当然，随后公司的官方账号还补了个严肃版本的声明。
　　原先无人问津的造梦娱乐账号粉丝数飞速攀升，数目直接超过了宣传人员购买了僵尸粉的老板本人，还得到了数不清的网友好评。
　　而这时，陪伴了隋烟多年的影迷会在安静了一天后终于发声：“谢谢造梦娱乐和林总对隋烟的支持和帮助，影迷会陪伴隋烟小姐多年，在此时能做的唯有默默支持。会内成员在商议后决定，即日起开启《登仙路》包场集资计划，所筹集资金，将全部用于《登仙路》上映后的包场工作。”
　　集资的链接刚一发布，金额就不断攀升，甚至有好几笔以十万位单位的大手笔集资，仅仅一个小时的功夫，就筹集到了五百万，眼看还在攀升。
　　就像热评第一的粉丝说的那样：“从学生时就开始喜欢隋烟，她面对这样的窘境，我虽然无法替她承担，但支持票房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谢谢你陪伴我度过我的青春。”
　　而在这条微博和集资链接被转发到了论坛之后，有不少网友也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登仙路》这个名字，决定等上映时如果时间充裕，就买张票支持一下隋烟和造梦娱乐。
　　下午隋烟的长微博发布之后，她的电话就没停过，说得她口都有点干。
　　好不容易电话消停，她才打开微信就瞧见小王刚发来的消息，以前她给小王的备注，是造梦娱乐公司宣传，现在也可以改上一改，毕竟她现在可也是造梦娱乐的人。
　　【小王：[链接]，隋烟姐，之前林总交代过，不要拿您的事情作为宣传的卖点，这样对您不好，我们也一直只往造梦娱乐和您的合作方向引导，可刚刚您的影迷会发的微博，让大家又把您的事情和《登仙路》联系在一起了，我这边考虑到如果我和影迷会沟通，是不是有点伤了他们想帮助您的心？想说您出面会不会好一些。】
　　隋烟往后看，林濛正在她不远的位置处打着电话，也是在谈《登仙路》的事情，电影现在已经过审，开始要准备定档和宣传的事情。
　　她没想到，林濛会这么和小王说，毕竟趁着热度、热点宣传，是很正常的。
　　思索了一会，隋烟回复了小王，她登陆上微博之后，没有点开评论，直接找到了影迷会的微博转发：“我很幸运，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身边都有这么多愿意伸出援手的朋友，《登仙路》是一部用心的作品、也是一部好电影，希望你们会喜欢。”
　　她希望林濛的每一笔投资都会有好的回报，包括她这一笔，隋烟在心中暗暗许诺。
　　“……嗯，春节档争取一下，或者情人节也可以。”林濛挂断电话，目前的她并不知道在网上，《登仙路》这部电影，在还没上映之前，已经有了别人难以超越的基本盘保证。


第14章 
　　成明娱乐公司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便是总裁办公室。
　　已经是下班的点，外头办公室的员工并不敢离开，毕竟总裁办公室里还灯火通明，以他们对余总的了解，谁要敢在他的气头上提前离开，明天估计就得收拾包袱走人，原本就押后一个月发放的工资肯定会直接扣掉，虽然现在公司摇摇欲坠，不过好歹工资是发得出来的。
　　员工们眉来眼去，没有领导的小群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正在偷偷地骂着毫不知情的老板。
　　就连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家老板不止对外人、对下属心黑，对自己的妻子也一样过分。
　　余成明瘫坐在办公椅上，现在的他已经无暇关注其他事情，他此刻面黑如墨，做不出半点表情。
　　平日里总由行政打扫的办公室，此刻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秩序，文件洒落一地，茶水泼在地上，就连原先在茶几上的茶具也尽数砸碎，碎片无人来扫。
　　“隋烟，你真可以。”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女人的名字，恨隋烟到了骨子里头，刚刚余成明试图给隋烟打过电话，可他早就被拉到黑名单里，就算打上一百个，隋烟也不会接到。
　　他终日打雁，却被啄了眼。
　　没想到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的隋烟，倒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紧紧握在手上的手机响起，他一眼看去，正打算挂掉，却忽然瞪大了眼，打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好兄弟，也是他现在能倚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成明连忙接起电话，态度恭敬：“吴哥，是我，我刚刚在忙，接得慢了一点。”
　　电话里的男声很粗，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的公司是余成明公司规模的三倍还不止，余成明之所以敢和隋烟“同归于尽”，就是知道哪怕真欠了钱被告破产了，吴哥也会给他一口饭吃、
　　“余成明，你的那些事情，你觉得还有谁会不知道吗？不用瞒我。”
　　他很羞愧：“是，吴哥，您放心，我会马上去处理的，一定会尽快摆平这件事。”
　　“摆平？你要怎么摆平？”吴哥忽然笑了。
　　“我手里……”余成明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话，“还有些隋烟的把柄，她那头不是能弄来钱吗？我会让她多弄来一些。”
　　只是……这些把柄还不够让隋烟屈服，余成明刚刚已经动了心思，要动用公司剩余的资金，去人工制造个能控制隋烟的把柄，只是他还有些犹豫，隋烟现在可不像以前那么好控制，就连要叫出来都不太容易。
　　“你真是龌龊。”吴哥都颇为惊叹余成明这人的心狠，只是他不屑和余成明多说这些，“等等你到我这来，把这些证据都给销毁了，一个都不能留。”
　　“吴哥，这……”没了隋烟这个摇钱树，他真会成穷光蛋的。
　　“我告诉你，老老实实的，隋烟现在的老板后头有人，你得罪不起。”吴哥冷笑一声，他都差点被牵连进去了。
　　余成明一愣：“隋烟不认识什么人的。”隋烟要早有这种本事，还能混成这样。
　　吴哥的提醒点到为止：“她是没有，她的老板有。”他又补了一句，“你想死可以自己死，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动了隋烟，以后你的死活，我是不会在管了。”
　　听到这，余成明有些慌了：“吴哥，你是不是听错消息了，其实隋烟她……”
　　“闭嘴！”吴哥已经不耐烦了，“反正你等等立刻过来，要不从今往后，你别求到我的头上。”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心里气得不行。
　　他照拂个余成明还差点照拂出事情来了，人家就差直接指着他鼻子说了，如果隋烟出事，一定搞到他的生意做不下去。
　　吴哥气得直喘气，以前他承诺给余成明的有口饭吃，那是吃香的喝辣的，而现在，呵呵，已经成了有口饭就不错了。
　　这余成明真是鼠目寸光，就不会查查那林濛的背景吗？一个林深处、一个冯氏，他惹得起？
　　在办公室里的余成明也不敢再拖沓，直接从保险箱里把存着的档案抽出，飞奔出去，识时务者为俊杰，等以后他东山再起，再和隋烟算账！
　　只是这时候的余成明还不知道，他别说东山再起了，以后都难说了。
　　……
　　林深处这几年一直处于高速扩张状态，对外的应酬也很多，诸郁深除却白天在工作的忙碌外，夜晚还时常要赶赴各种应酬，和人在虚伪笑容中掩藏真实心情，达成一项又一项的工作。
　　只是今天晚上，他的酒喝得格外的有些多，超过了平时喝醉的度，以至于酒宴一结束上车的他就靠在后座闭上眼没再说话。
　　温晓芙坐在前排，不到一会，就得回头看一眼诸郁深，所幸旁边的司机认真开车，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入夜的道路很通畅，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温晓芙连忙下车，绕到了诸郁深的那侧打开车门。
　　诸郁深像是醉得厉害，缓了一会才扶着车门框起身出来，站不太稳，他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因为平衡稳不太住，踉跄了两下。
　　刚刚还在身后看着的温晓芙不知何时窜了上来，忽然靠近，就要贴着他扶人，可她还没握住诸郁深的手，诸郁深就像是背后有眼睛一样往旁边迅速移动了两步拉开距离。
　　“你这是要做什么？”酒后的诸郁深不像平时一样温和，眼神凌厉恍若一把刀，要戳开温晓芙伪装着的情绪。
　　“我，我没干嘛。”温晓芙被诸郁深一看，慌忙错开眼神，手足无措，“诸总，我只是想扶您。”
　　诸郁深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有戒备：“不用，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太近。”
　　温晓芙低着头，随意地点了两下：“我知道的，诸总，刚刚我看您快跌到，有点着急，就想着扶您一把，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
　　“……没事，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明白了。”温晓芙咬着唇，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诸郁深的身影越来越远，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到了车里。
　　司机见她做好，便发动了车，往前开了没多久，从来不说话的司机忽然开了口：“温秘书，我家的小孩今年三岁。”
　　关她什么事？温晓芙不欲听，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司机。
　　可司机却没有因为她的不回应停下讲述：“她啊，在幼儿园里经常被老师骂，因为她总是抢别的小朋友东西吃，问她为什么呢？她说抢来的东西最好吃。可这傻孩子不知道，抢人家东西是要被惩罚的。”
　　“说什么有的没的，有毛病。”温晓芙闭上眼，靠在刚刚诸郁深靠过的窗户上休憩，只有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绪。
　　没事的，不着急，她不着急。
　　回到房间的诸郁深连外套都没脱，直接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直直看着天花板的他，此刻心里的情绪格外复杂。
　　摸索了半天，诸郁深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往侧边一按，屏幕亮起又暗下。
　　果然，林濛又没给他发信息。
　　今天如果不是朋友和他说，林濛在网上出了风头，恐怕他都不知道林濛为了替别人出头惹了麻烦。
　　可是等了一天，林濛都没向他发出任何一丝带有求助意味的信息。
　　好吧，是根本连理都没理他，毕竟前天他们又吵架了。
　　准确点来说，是他单方面质疑林濛的事业有没有重要到要留在外面这么久，林濛只回了呵呵。
　　诸郁深沉默了很久，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揉了揉头，努力让自己不再这么混沌，手中的手机电量还挺充足。
　　他有些陌生地点开视频网站，迟疑了一会才在搜索框里打入和他原本应该毫无牵连的网剧名字，没一会网剧开始播放，他拿着手机进了浴室，将声音调到最大，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和你结婚，就是以后要好好的当你的太太，你记住我们只是契约结婚。”
　　——“很好，这句话我也原样送给你，只是你可别先认怂。”
　　诸郁深听着这些洗漱，颇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的感觉，他努力地在心里说服自己，要理解、要理解，可是还是想不太明白，这东西怎么能这么受欢迎。
　　——“男人总以为结了婚，女人和她彻底绑上了，拜托，9012年了，离婚很简单。”
　　——“是咯，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男人闹到离婚，还以为自己可无辜、可委屈，却不知道自己在婚姻里的行为有多令人发指。”
　　刷牙到一半的他，忽然停下，抬头看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他忽然觉得膝盖好像中了一箭，又或者是，全世界都在嘲讽他。
　　……
　　由于冯氏娱乐在春节档还有部贺岁片要上映，为了不影响排片，最终《登仙路》定档情人节，如果票房好，也能延长放映时间，一直到寒假结束收官。
　　这原本是个大家皆大欢喜的安排，可没想到，却让《登仙路》意外地成为了别人电影的绊脚石，还没公映前，硝烟味就起来了。


第15章 
　　情人节档什么电影最受欢迎？毋庸置疑, 一定是爱情片, 哪怕是再“烂”的爱情片, 在情人节当天，都能拥有喜人的上座率和票房。
　　而今年, 和《登仙路》一样选择了在2月14日全国公映的, 除了一部一脸扑相的小成本鬼片外, 便只有由知名新生代导演陈爱明所拍摄的都市爱情片《跨世界爱》。
　　陈爱明今年不到三十五岁，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他，从正式投身导演行业至今, 没有一部众人眼中的“烂片”，同时他也是国内一位大导的“钦定”接班人, 陈爱明拍摄的电影，虽然在国际市场上没有声音, 可在国内市场上成绩不错，斩获无数国内奖项。
　　也许是因为太过顺风顺水，他和常人相比, 也显得更加的口无遮拦, 经常会语出惊人。
　　同时，他也是媒体们心中公认的最受欢迎导演, 毕竟每回只要采访他，新闻头条就不用犯愁了。
　　说来也巧, 《登仙路》和《跨世界爱》虽然是截然不同的影片类型，可是在今年，却碰撞在一起, 成为了竞争对手，而且在电影还没首映前的交锋里，《登仙路》全赢了。
　　对于电影而言，排片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登仙路》的发行公司是占据了国内院线半壁江山的冯氏娱乐，再加上与之合作关系良好的院线和影院，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院线，都深受冯氏影响，首映当天，这些院线和影院就足足给了《登仙路》百分之三十五的排片，至于《跨世界爱》，虽然花了不少钱，可还是只争抢到了首映日百分之二十不到的排片，这对于一部在情人节公映的爱情片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其次，两部片子还这么巧，同时都选择了2月11日进行面向影评人和媒体的首映礼，圈子里有名气、受众多的影评人加起来就那么多，去这家的多了，去那家的就少了。
　　这一场PK，《跨世界爱》又输了，毕竟论人脉，他比不上朱旭芳人情满天下；论钱，林濛有把钱当钱过吗？总之，最后到他这的影评人，除了部分和他一向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剩下的都只能算是“小虾米”。
　　也因为这么两场直接争斗的失败，陈爱明首映当天，脸色一直很臭，只有在影片播放结束后众人鼓掌的时候才勉强笑了笑，而他的这副模样媒体们自然不会错过，一等到媒体采访环节，被点到的媒体头一个就把这个辛辣问题抛了出来。
　　“您好，陈导，您所导演的《跨世界爱》和朱旭芳导演所导演的《登仙路》选择了同一天首映、同一天公映，很有缘分，我们很好奇，您是否对朱导的这部《登仙路》有所了解呢？在您看来，今年你们两者谁会取得更高的票房呢？”他恨不得再问十个，心里的小人就差没挥舞着旗子呼喊打起来了。
　　这个问题一丢出，站在旁边的公关脸色就不太对劲了，她拼命打着手势示意让人拦着陈爱明，可拦得住吗？
　　接过麦克风的陈爱明刚开口，就让场上一片缄默：“这需要问吗？显然会是《跨世界爱》的票房更高。”
　　他冷笑的模样，被闪烁的相机全都记录在内。
　　陈爱明可还没说完：“论类型，我们这是爱情片，他们那是仙侠片，你往回数十年，这十年国内有哪一部仙侠片票房高的吗？论演员，虽然《登仙路》的配角是顾明义和隋烟，可《跨世界爱》的三个故事里总共六个主演中，就有一个视帝、两个影帝、一个影后和一个最佳新人。”
　　说到这，公关已经跑到陈爱明能瞧见的位置格外坚定地比着叉的手势，陈爱明看都没看一眼：“论导演，我倒不是否认朱旭芳导演的成就，只是有时候，导演也要适应市场，十年没有拍片，对于一个导演来说是什么概念？大家不是不明白的。”
　　刚刚提问的媒体满脸幸福，一副我抓到了大新闻的模样：“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朱旭芳导演拍摄的《登仙路》一定比不过《跨世界爱》对吗？”
　　陈爱明这头刚点下去，得，后面全炸了。
　　“有的片子呢，靠的是发行公司，靠的是不公平排片，靠的是滥用宣传资金。有的片子呢，什么都没有，只有好片子、好导演、好演员。我相信市场会给大家答案，也会让不公平排片变得公平。”陈爱明耸肩，“让我们拭目以待。”
　　到了这份上，公关也顾不上得不得罪导演了，直接小跑到场中央指挥：“导演的提问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请大家多多提问演员。”
　　媒体们倒是完全不生气，大新闻在手，笑看公关着急，他们和同仁相视一笑，均是恨不得现在人就已经在回去的路上，第一个发出新闻，而这之后的提问，便也如应付般索然无味起来。
　　新闻是需要时效性的，一等解散，都还没上车，就有人直接在外头找了张桌子就地开始工作，紧赶慢赶及时发出了新闻，标题也一个赛一个地吸引眼球，什么“陈爱明称，朱旭芳是过时导演”、“陈爱明：《跨世界爱》全方位碾压《登仙路》”应有尽有。
　　【有人看到陈爱明导演的采访了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这简直是明摆着和朱导打擂台了，他就不怕被打脸吗？】
　　【怕个毛线球啊？你没看排片吗？《登仙路》的排片力压《跨世界爱》好吗？除非《跨世界爱》全都满座，要不怎么可能超过《登仙路》？我估计陈爱明也是气不过吧，他精心准备的片子，因为排片一开始就输了。】
　　【为了隋烟，我打算支持《登仙路》一张电影票，不过我女朋友想看《跨世界爱》，我们应该会晚上再去看一次，这么算起来，我觉得《跨世界爱》吸引的票房怎么算都会更多。】
　　比媒体稍慢一点的是影评人的影评，毕竟大部分影评人在看完电影后，都会认认真真地写上一篇长影评作为交代。
　　只是这几年来，首映时电影方给予影评人的公关费用上升，哪怕是大烂片，为了之后接影评的口碑，影评人通常都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
　　这其中，最吸引人注意的两篇，从标题开始就是完全不同的走势。
　　【情人节有千千结：年年月月之后，我依然爱你】
　　【一剑霜寒十四州，今日你我共《登仙路》，寻一杯逆天酒】
　　等点开一看，风格就更不相同了。
　　“陈爱明导演，最引人称颂的，就是他在拍摄男性视角时的细腻程度，有别于不少爱情片中，对男性视角的忽视，在《跨世界爱》的三个单元故事中，你能清楚地感觉到三个主人公身份、性格的不同所导致地在爱情上全然不同地视角。陈导最高明的，是将男女感情上的一张一合把握得很好，不再是一方歇斯底里地宣泄情绪，另一方被迫回应，而是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哪怕是看爱情片，都会跟着全神贯注，心神牵引。”
　　“看完电影之前，我打了无数的腹稿，可在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这一切便均都化为了空空荡荡的云烟，正如当时荧屏上主角踩着的那些。国人是有仙侠情节的，以前便有昆仑蓬莱之说，自古又多求长生，即使时至今日，国内求神拜佛的传统依旧没有彻底废除。这部片子，好就好在，它完全实现了你的幻想。它就是你我的那一场梦。你以为它讲的是情情爱爱，不，不是，它讲的是有情也是道、无情也是道、仙魔有道、妖鬼亦有道，登仙路所求不是长生，而是逆天。”
　　众所周知，影评人本来就有将你看得懂的片子，分析出你看不懂的内涵的本事，看着热度最高的两篇影评，大家也是云里雾里，不甚明了，只得在各处主动开始朴实无华的讨论。
　　【谁能告诉我影评人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他们能学会用打分制度说明首映情况？直接告诉我们去看！这部电影五星，别去！这部电影0星不好吗？】
　　【/滑稽，当然不好，影评人也要恰饭的好吗？】
　　【来了来了，送上一个影评人万能公式——看完了说浩浩荡荡几千字，用尽高深描述的统一以难看概括。看完了之后形容不出来说“牛逼！”、“绝了！”的，都是好看。】
　　【好，我懂了，这两部都难看，《登仙路》是有点难看，《跨世界爱》是挺难看，我满分了吗？】
　　【不过也未必？有可能是真的感慨很多呢？毕竟偶尔还是有特例的，等评分出来吧。】
　　虽说大部分人都称“要观望观望”，可总体来说，无论是何处风向都更倾向于《跨世界爱》，毕竟陈爱明的口碑，还是要胜朱旭芳一筹的，《跨世界爱》的豪华人马，看起上去也更加吸引人一些。
　　而这点也能从预售上看出，《跨世界爱》的预收票房直逼四千万，《登仙路》却只有三千五百万，这成绩虽然不错，可比对着排片就出来差距了。
　　现在万事具备，只等十二点过后的第一场电影出来的观众，给予相应的反馈便能大概知道两部电影的真实口碑。
　　以往甚至有观众前脚刚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发来了烂片预警的惯例，毕竟片子如果真的烂，开头就会开始劝退。
　　在论坛中，最引发网友瞩目的直播观影体验高楼是来自于一对苦命鸳鸯的，两人把从2月13日到2月14日跨日的所有行程全都定好，从吃饭到唱K，唯独忘了定电影票，结果最后直面了社会的毒打——《跨世界爱》和《登仙路》正好，各剩一张票，还都是在放映厅的镶边位置，两人哭笑不得，决定化倒霉为幸运，干脆来论坛里开了这栋大楼，决定同时直播两部电影的评价。
　　此处的“直播”说的可不是盗摄的那种，而是用文字在尽量不剧透的情况下分享观影感受。
　　由于这对情侣的传奇属性和能同时蹲到两份新鲜影评的原因，大多数夜猫子都蹲在了这栋楼里准备吃瓜。
　　十二点刚过不到二十分钟，小情侣中的妹子草莓就出现在了楼里。
　　【草莓：（勿杠，我在最边角，手机亮度调最低，不影响别人观影）满场情侣，我一个人瑟瑟发抖，现场氛围不错，大家都看得挺投入，午夜场也没有小孩，观影体验完美。陈爱明导演发挥得四平八稳，看到现在，感觉是好看的！】
　　【草莓：陈爱明太会拍女人了（褒义），我不懂夸，不知道是拍摄角度还是色调，我总觉得他镜头里的女演员比别人镜头里的好看好多，尤其有风情，分单元讲故事不是第一回 看，但是还是会觉得稍微有种割裂感，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就切到另一个故事，虽然有承上启下，但不够连贯。】
　　……
　　妹子越发越多，大家在和她互动的时候，忽然反应了过来——等等，男主角呢？那个ID吃草莓的大兄弟人去哪了呢？
　　在一番争论后，大家达成了一致，十有八九，是这《登仙路》电影太过无聊，这位大兄弟睡着了才没能回帖，即使草莓很是坚持，自己的男朋友从不在看电影时睡着，也没能扭转掉这个印象。
　　《跨世界爱》总时长两小时，《登仙路》却有一百三十五分钟，先结束电影的草莓在帖子里百无聊赖地和大家互动，顺道等着不知道到底在干嘛的男友出来。
　　电影的时间一到，草莓刚回过头，就见男友和其他人一起蜂拥着从放映厅里冲出来，目标厕所狂奔，落在后头的观众走得不快，一个个讨论得神采飞扬，眼睛里半点困意都没有。
　　而这时候帖子里的另外一个主角，总算开始疯狂更新。
　　【吃草莓：我没睡着！憋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正在抢厕所，等等就repo！】
　　现在还没睡着的资深熬夜冠军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同的风向，他们不傻，能让人憋到两个多小时不玩手机不上厕所的电影，怎么都说不上烂。
　　【吃草莓：来了来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比较贴切，但这部电影，是我三年来看过最棒的一部电影！3D的效果下，我真的觉得自己恍若是也站在云海山巅，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他们。因为不能剧透，我只能说这个故事如果你不带脑子去看，就是个非常比较正统的商业套路，想要成仙的少年和少女，拜入仙宗，然后修炼本心，看遍世间等仙路的故事，可如果带着脑子去看，其实是个“众生平等”，心有道万物有道，虽然未必能改命但我一定要逆天的故事。】
　　【吃草莓：我不知道我给的评价会不会太高，但我认为，这是一部看了绝对不亏的片子，它是真正意义上本土化的“爆米花片”，只说特效、效果就足够回本，可其中却又有国人特有的含蓄内涵，隐隐表达在其中。而且导演的美学，真的只能用牛来形容，我想剧组为了达到效果应该付出了特别多的努力，我甚至想象不到，这是怎么达成的。】
　　【吃草莓：我太后悔没有看IMAX版了，在普通银幕上，我都觉得是对导演和特效团队付出的亵渎！我打算和草莓商量一下，再买张票二刷，对了，电影里的每一个演员，都很有特色，就是演什么像什么，魔是魔、仙是仙、妖是妖，各不相同，其中隋烟的角色太颠覆了，妖艳又清纯，纯欲纯欲的，我觉得这个角色可能会是继她出道作以后的第二个经典角色。】
　　为了对帖子里的大家负责，吃草莓和草莓相对坐着先把帖子里的询问回完，等到他一抬头，对面的女友就忍不住先问：“你说我们看哪一场好？要不就看等等的那一场怎么样？”她现在完全不困了，就想要看看男友口里的年度最佳电影是什么样子的。
　　吃草莓看了眼时间，犹豫了一会也点头同意，毕竟他现在也兴奋得睡不着，可等两人打开售票软件，就直接愣在了当场——
　　本来大半夜的，影院安排的场次就不多，接下来一直到明早六点之间排的六场，居然都售空了！
　　吃草莓看了周围一圈，发觉好几个刚刚还在一起抢爆米花的兄弟，现在正坐在那玩手机，心里已经猜到了没票的原因，只得定了后天的场次，拉着女朋友准备回家睡觉。
　　谁让他们手没别人快呢？
　　等到第一批观影的人回家进入梦乡，这场由《登仙路》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这部电影根本不需要自来水的帮助，播放刚结束就飙升到9.8的购票网站评分和高达9分的电影评分网站评分，已经足够吸引观众迈入影院。
　　原先被部分人诟病显得过多的排片，在这个时候又显得不那么充足起来，买不到票、或者硕就算买得到也只能挑边角位置的网友打爆了影城的电话，试图通过压力让影院再增加排片。
　　而在这其中，和其他受欢迎电影不同的是，还有这样一种声音格外响亮：“可以多开IMAX吗？钱不是问题，我想看IMAX！”巨幕的影票比普通放映厅的要贵上许多，一般除了引进片，很少有巨幕厅上座率超过三分之二的时候，而在这段时间，《登仙路》甚至使得巨幕厅达到了上座率近百分之九十的惊人效果，没能卖出更多，还是因为巨幕厅的边角位置，有人觉得视角不好容易头晕的原因。
　　在众人抢不到票的首周里，“有票”反而成了一种可供炫耀的资本，而来自林深处公司的员工家属，更是大大咧咧地在网上拉仇恨“情人节工会福利，每人三张《登仙路》影票，到工会登记同意安排影院开专场观看。一开始我还想吐槽看什么仙侠片，可现在我觉得领导赞，领导绝了。”
　　在上映前，风头无俩，和《登仙路》互为敌手的《跨世界爱》已经没了声音，就连他们的主场院线，也已经悄悄地把这部片的排片调整到百分之十，即使是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投资方又投入了不少水军，也于事无补。
　　事实上《跨世界爱》并不糟糕，身为一部爱情片，他在评分网站上的评分稳定在七分之上，绝对说不上差。
　　可问题就在于，它也不够好，在一部真正可以称为现象级的电影冲击下，无力还击，节节败退。
　　有一条影评人的评论被转发了无数次，他这么写道：“生不逢时，是这部电影的写照，这是一部好电影，但是在《登仙路》面前，它太渺小了。如果换个档期，也许他能有两倍的票房，可在这个姓了登的档期里，它注定只能做配角。”
　　《登仙路》走的不是逆袭之路，而是封神之路。
　　它的首日票房，反倒是它首周票房中最低的一天，口碑铺开之后，它烧起了名为《登仙路》的燎原之火。
　　弹幕网站上，以它放出的预告为素材剪辑出的视频稳居全站排行榜前列；知名同人站点里，各式各样打乱的CP层出不穷；各式营销号、自媒体也开始蹭起了热度。
　　一夜之间，好像如果你不知道《登仙路》就在社交网络上和别人没有共同话题一样，还有机灵的自媒体以这出了期短视频，叫做“如何教会没有看过《登仙路》的你迅速融入社交场合”，获得了近两百万的点赞。
　　虽然说，大家知道《跨世界爱》的滑铁卢是非战之罪，可还是有不少人主动跑到了陈爱明已经长草的微博下头，复制黏贴般地向他提问：“现在你知道情人节档的胜利者是谁了吗？”
　　发微博的人本意只是调侃，却不想在电影上映半个月后收到了陈爱明的回复，这回复很短，却又引起了一番波澜。
　　“我输了。”
　　在打下这三个字的时候，陈爱明丝毫不觉得难堪，只觉得平静。
　　原本他以为板上钉钉的结果，从上映开始，就彻底被颠覆，而影响结果的原因，并不是他以为的排片，而是他最有自信的口碑。
　　起初，陈爱明一直带着怀疑的想法看待，他总觉得网络上的水军太多，掩盖了真实的声音，一部仙侠片，一个老导演，新人主演……怎么想，他都找不到自己失败的理由。
　　可他就是失败了。
　　等到上映了首周结束，场均观影人数略有减少，不难抢票的时候，陈爱明终于踏入了影院，他没做任何的伪装，在自助取票机上拿出了事先在网上购入的IMAX厅最佳观影位置电影票，在人群中缄默地入场。
　　在注意到旁边有不到十岁的小孩时，他的眉头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对今天的观影体验预先打了对折。
　　作为一个导演，他无法以一个普通观众的心态去欣赏一部电影，在更多时候，他都是在观影的过程中分析、思索，可在《登仙路》的第一个镜头出现时，他就陷入了漫长的哑然。
　　《登仙路》的开头，是一个标准的长镜头，以一只青鸾的视角，高低起伏，它快速地略过九仙世界，而后落在了一颗奇美的红叶树上，待到一阵风来，青鸾化作蓝色的羽毛混杂于红叶中落下，地上的鼓包处慢慢顶出，盛放出带着光的白色花蕊，镜头渐远，山林下的小屋里，刚出生的婴儿哭啼，男人高举着孩子说：“你叫求仙。”
　　婴儿挥舞着手大声啼哭，眼泪落在地上，顺着泥土往下，延伸到巨大榕树的枝丫，那树仙摇晃着枝丫，在凡人的地界设下保护婴孩的结界，被驱赶开的豹子狂奔，在人形和豹形间转换，往前望去，草原的尽头竟连接着黑色天梯，周围有血液一样的火焰燃烧，天梯顶端，魔女正坐在魔门之上哼着不知名小调，眼波流转间有种单纯和诱惑交缠，而她的身后，身体高大得像山脉一样的男人睁开眼，看向的是从霞光连接下来的，真正的登天路。
　　陈爱明的呼吸，直到这个镜头结束才恢复正常，他能听见身边人的惊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镜头的完美之处并不在于他的衔接，而在于导演通过镜头表现出来的哲学、美学，朱旭芳尤重光影，哪怕是在魔门，他也在地面上做了功夫，火焰是会发光的，映射出来的黑石地上，深浅也各不一样。
　　他在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因为他拍不出这样的镜头，或者说一直拍都市片的他，从未拍过真正的“大世界”，又怎么会去考虑这样的一个镜头呢？
　　越往后看，陈爱明越说不出话来。
　　少年求仙和妹妹问仙一路问道，就连地上的草木，也会一卷一曲，蹦跶出个顶着本体的小人，煞有介事地说着它的道；到了仙宗后，师长只教法术，其他的则笑而不语。
　　他们学成后一路问道，妖鬼魔灵界，无一不敢入，从大打出手，到生死之交，其中还穿插着众人口中使得仙宗逃离，千百年前的那场仙魔之战，最后才得知天路已封，登仙路之上是灼人的天光，纵然是魔帝到那也一样会被烧灼殆尽。
　　“草木求存、野兽求智、人求仙、魔寻道……”顾明义饰演的魔帝，在这说了全电影中最多的台词，“不过不服罢了，我不服天，就逆天问道，所谓登仙路，不过是无数个不服踏出的路罢了。”他和魔女一起踏上了登仙路，每一步，神魂都在涣散，却生生地踏到了顶端，消失在了天光之后。
　　又千百年后，培养出弟子的求仙和问仙，也踏上了登仙路，消失于天光之中。
　　看完电影，陈爱明坐在那好一会没有回神，他看得出这是个非常“不商业”的结局，事实上他反倒很好奇，究竟这制作人是怎么想的，才会让朱导留下一个留白十足的结局。
　　他也是这才发现，这一场电影下来，他甚至无暇去关注那个小男孩有没有发出喧哗、烦人的声音。
　　原来影评人还给了他面子，他不是“生不逢时”，而是输得彻底。
　　在《跨世界爱》结束放映之后，陈爱明便也毫无顾忌地在微博上吹起了《登天路》，导演更懂导演，他不知是看了多少遍《登天路》，奉献了多少章电影票，才能做到把其中一个个细微的小镜头分解夸赞，吹出这么两三千字出来。
　　起初，还有人怼他是输了装模作样，以为这样能挽回网友的心，可到了后来，看他以一天一篇小论文的速度更新着自己的电影分析后，众人终于是折服、叹为观止。
　　“吹还是你会吹，我们都输了。”这句话在陈爱明的每条微博下都会出现。
　　而把曾经大放厥词的竞争对手演员彻底折服这件事，更加增添了《登仙路》的传奇色彩，被引为美谈。
　　《登仙路》的这股气势，一直到春节档后期，三月七号上映的那部好莱坞巨作公映，才被稍微制住，不过由于口碑的良性作用，它的票房以细水长流的姿态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下档，创下了41.2亿的票房成绩。
　　而在这其中，最让粉丝诟病的，造梦娱乐的“不营业”态度，造梦娱乐所有的官方账号，包括《登仙路》的官方微博，都在这段时间持续下线，唯有每隔几天，随机解锁的花絮彩蛋才能证明官博活着。
　　等到春暖花开，电影都快下映的时候，官博终于闪亮登场，面对着网友们质疑的评论，官博娘把仇恨拉到了满值。
　　“你就不能学学人家？人家票房一有突破就发全新版本的海报，你们呢？？反省一下。”
　　“反省了也没有素材，工作室放长假了，林总说放假期间工作被发现的，要罚分红qwq，只有我加班了。”
　　“？？你们说，你们放了多少天？”
　　“不多不多，也就30天！0v0”
　　“等等，电影才刚下映，你们怎么就开始谈分红了？”
　　“林总说快乐分钱，幸福过年，她预支给大家了。”
　　也是在这时候，之前李勋发的朋友圈被人泄露了出来，#史上最好老板#悄无声息地上了热搜，造梦娱乐的HR信箱直接被塞爆。
　　毕竟谁不想拥有一个善解人意，热爱分红，不让加班，放假还多的老板呢？
　　林濛的微博继上次的隋烟事件后，再度迎来了流量高峰，大家的台词千奇百怪，核心思想却是一模一样——
　　“喂，妖妖灵吗？我有个老板走丢了，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老板，我忘了公司地址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今天我成为了造梦娱乐员工了吗？并没有。”
　　可这些格外踊跃的网友们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小哪吒”林濛，正在对着账本面如菜色。
　　总票房41.2亿，扣除税收、扣除专项基金、上交冯砚保护费……
　　计算器里的机械女声格外耐心：“归零、归零、归零、归零……”
　　林濛面无表情、表情逐渐龟裂——
　　为什么、为什么又赚了？谁能告诉她扣掉投资高达十亿的分红，要怎么分才能归零呢？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一定要来个十几亿的大投资，就专门拍那种大片，什么宇宙飞船、飞机空中对撞、世界末日……全都整在一起，然后经费燃烧，支出爆表。
　　对，就是这样。
　　说曹操曹操到，林濛正打算打电话，宁其便进来了，他最近笑得就像是会走路的弥勒佛，每天走着走着都会唱一首好运来，丝毫没有听到林濛心中的悲剧bgm。
　　“林总，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编剧有消息了。”宁其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
　　宁其：“只是具体的情况有点复杂。”
　　他开始做起了漫长的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这两个编辑，其中一个是带了自己的电视剧剧本来的，宁其稍微看了剧本，这剧本倒是精彩，但天马行空，经费燃烧，充满了实验性。
　　而另一位……
　　在圈子里也很出名，他所参与的剧本，大多获得了很好的成绩。
　　可问题就在于，他是一位“演员专属编剧”，简单来说呢，就是被演员带入组，负责帮忙加戏改戏的。
　　履历上当然是光鲜亮丽，但是实际能力怎么样嘛，就见仁见智了。
　　“不管怎么样，先见一面。”林濛接过了剧本，让宁其尽快安排和编剧的会面。
　　林濛的手机屏幕亮起，她的眼神平静，解锁手机后出现在面前的和诸郁深的对话框。
　　春节档的首周，她和剧组一起跑了一圈路演，天南海北地飞，上午在这个影城，晚上就腾地了，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没回家。
　　正好，诸郁深一整个二月也都在外面，林深处斥巨资做的大型武侠网游和3D卡牌手游在国内和日韩同时上线，他一直在这之间忙碌，也无暇回去。
　　【诸郁深：我看了《登天路》，拍得很好，我为之前对你事业的偏见向你道歉。】
　　林濛盯着那行字良久，才回了消息：【谢谢。】


第16章 
　　造梦娱乐租办公室的时候, 林濛给的是最高预算——若不是夫妻两人名下资产众多, 写字楼都有好些正在出租, 她都能干出现买一栋的事情，当然市场上也没有那么多闲置的写字楼能买。
　　最后在宁其的一番精挑细选后, 办公室便定在了当地CBD内的一栋写字楼里, 公司当时一口气承租了三层, 又做了精装修，起初大管家宁其还担心办公室太过空旷，有些地方只能放着生灰尘, 只是那时连他也没有预料到公司会发展得如此之快。
　　会议室此时所有的窗帘都已拉起，外头阳光耀眼, 内部白色的装修，显得格外清爽整洁, 此时这正被临时征用进行面试。
　　林濛翻阅着手上打印出来的剧本：“这是你最近完成的作品？”
　　会议室的中间，是一张面积同样很大的长桌，隔着桌子正对着林濛坐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他戴着眼镜, 身上穿着中规中矩地黑色西装，发量不多, 只是整齐地大致梳理了一下。
　　张成虎点了点头：“是最近完工的，但是挺久之前就开始写了, 大概写了有一年多。”
　　林濛抬眼看他：“你知道我们这次不只是收剧本，还想要招能在公司长期任职的编剧，能完成定制项目的编剧。”
　　眼前这人, 从头到尾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矛盾，看起来分明很老油条，刚刚一进门对着她和宁其别提多热情，可实际面试交谈下来，这人却又显得惶诚恐。
　　“林总，这点我清楚，我非常愿意成为造梦娱乐的全职编剧。”他手握在面前的水杯上，“我从事编剧行业多年，无论是定制剧，还是改编剧都有所接触……”他努力推介着自己。
　　“可是……”林濛的余光注意到张成虎的眼神立刻瞥了过来，里头有难藏的紧张，“你之前一直在霍韩山的工作室工作，他现在已经是视帝，你在他工作室又资历深，待遇想必比我们这要好很多吧？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跳槽。”
　　张成虎是霍韩山御用加戏编剧组的成员，虽然这从未对外做过明目张胆的宣传，不过圈内人都知道。
　　宁其事先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和林濛说了，只是连他也打听不出来张成虎为什么离职。
　　张成虎心里一咯噔，脸色不大好看，可不管他多想逃避，这一关也得过。
　　他苦笑道：“想必林总您多少也有点了解，像是我们这样的……”他沉默一会，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形容合适，“干的就是脏活。”
　　说脏活有点过，可也差不离了。
　　他们这些“加戏”专用编剧，大多和演员签了长期合作约，主要工作范畴，就是在演员有戏的时候跟组创作符合演员加戏、改戏需要的量身定做的剧本，至于这改了之后和剧情能不能无缝衔接，人设会不会崩坏？那就不管他们的事情了，毕竟拿钱的才是老板，他们拿的可不是剧组钱。
　　同时呢，他们也不存在署名权的问题，一切名誉版权归原编剧所有，同时如果有什么骂名，那也是原编剧一个人承担。
　　张成虎最新改的一本本子，是霍韩山演的民国谍战片《影客》，霍韩山要求他的角色不能出糗、要伟光正、智力爆棚……总之，张成虎是按他的要求改好了，等电视剧上映之后，这部电视剧被骂得死去活来，尤其是编剧李和微博都被网友们自发地骂了一两千条，就因为剧中的降智情节和霍韩山的无敌主角光环。
　　李和今年六十有八，是圈内挺有资历的老编剧，这些年来由于年纪渐长，创作速度也下降，《影客》是他花了三年功夫写的，事情一出，他直接犯高血压入院抢救，李和托人要了张成虎的电话，电话拨通，除了自报门户外他总共就说了三句话。
　　“你想要修改我的作品可以，对剧本的基本尊重呢？”
　　“你懂得什么叫作品吗？”
　　“你配做编剧吗？”
　　李编剧说完，就颤颤巍巍地倒下被送去了抢救，所幸抢救成功，人没事，可张成虎这么些年来自以为变得和石头一样坚硬的心，嘎嘣一下碎了。
　　张成虎做了平生最冲动的决定，他离职了。
　　霍韩山彼时刚入组，才给了他“需求表”要他改剧本，张成虎直接来了个临阵脱逃，说走就走。
　　离职之后，霍韩山就住在了医院旁边，白天给李和做护工，晚上回去在网上写些短视频剧本赚钱。
　　起初李和没给过他好脸色，到了后来临要出院时，他黑着脸要来了张成虎写的剧本，帮着改了改，然后厉声道：“你要真想要我原谅，那行，你把这剧本改好，然后投出去拍个好戏，到时候剧成名了，你就和所有人说感谢我李和骂醒你，点醒你了。”
　　张成虎当然知道，李和这是拐着弯地在说“原谅”，他赶忙四处投递剧本，可全都吃了闭门羹，大公司不缺本子不缺编剧，小公司呢？又因为某人的原因，不想和他沾上，他来造梦娱乐，也是想瞎猫碰死老鼠试试。
　　“我们明白了。”林濛看见宁其点了点头，便知道对方会去落实，“你先回去，我们之后会尽快通知你的。”
　　等到人出去，刚刚一直站在旁边的宁其便坐在了林濛对面：“怎么样林总，你觉得这两位编剧和他们的剧本怎么样？”
　　林濛摸着下巴，对着面前的两本剧本，陷入沉思。
　　左边这本较薄的，是第一个接受面试的编剧于西留下的，目前连标题都还没起，是个半成品。
　　这位于西也是个妙人，一米八的大汉，胡子拉碴，哪怕稍微整理了自己一番，看上去也有些不修边幅。
　　他给的这本子，则完全和粗犷他不沾边，写的是带点惊悚味道，让人看后细思极恐的故事，林濛只是匆匆翻了两下本子，都被其中的一些奇妙构思给惊到，再认真一看其中的场景、特效要求，都能闻到经费燃烧的味道。
　　张成虎留下的这一本，名字叫做《山后之山》，写的是中年危机的故事，题材挺现实，结局虽然是大团圆，但其中却有满满的黑色幽默，只是这又有个问题了，能撑起这部剧的演员估计难找，都得找中年戏骨，可人家不缺剧，不止要挑角色，还要挑导演、编剧、合作方。
　　“这两个本子，我都挺喜欢。”
　　果然，宁其无奈摇头：“可这两个编剧，也就张成虎看着靠谱一些，于西……”他摇摇头，剧本是写的不错，可受众小，上星难，要不早就卖出去了。
　　林濛：“但这只要拍好了，一定会是好看的剧。”
　　“如果您想拍，我也挺支持。”宁其犹豫地说道，“但是林总，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法一直在你身边陪你跟组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培养公司里新招的经纪人。
　　原先没有名气的庄思思和古东，现在是歌红人不红的状态，可还是凭借几首歌的传唱度拥有了许多晚会、音乐节的邀约；宁其帮他们运作了几个音乐类综艺节目的资源，初来乍到，还得要有个经纪人在旁边看着指点，否则怕闹出什么问题。
　　而另一个关键人物则是隋烟，她原来的经纪人是余成明的表妹，显然不能再用，当初余成明为了垂死挣扎，还签了近十五个活动出去，现在总得收尾，否则影响名声；恢复单身的她，也得尽快塑造新的形象，“被抛弃的离婚女星”这个标签很容易让网友长期聚焦于她的传闻和私生活，而且形成固有形象后，也很容易影响代言和接洽资源的范围，得通过活动、状态的改变，尽快完成转换。
　　宁其实在是脱不开身。
　　他指了下剧本：“张成虎的这本，如果没有需要调整的，可以考虑立项，于西的这本，我个人建议还是得让他再好好地写一写，雕琢一番。”
　　林濛早就知道这事，起初她心里是有点没底的，毕竟对于制片人这个身份，她还不够熟悉。
　　可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毕竟这又有什么呢？
　　年轻时她什么都不懂，没接受过任何培训纯靠自学和千度，都敢挽起袖子上，现在她又不是输不起，哪有什么可怕的？
　　“我可以。”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但是……
　　宁其用眼神沉默地传递着信息：“林总，这个预算方面的事情。”说到这，他又摇了摇头，“算了，您开心就好。”
　　他现在算是大彻大悟了，林总就是会走路的人间锦鲤，常规的推断在她身上不起作用，反正，万一林总摔一次跟头，就会改了。
　　林濛知道宁其要说什么，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
　　“对了，林总，我们可以用张成虎的剧本，但真要把他招到公司来，可能以后就不能再和霍韩山合作了。”宁其还是把话说清楚，刚刚他一听张成虎说的故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娱乐圈大红看命，不看人品，霍韩山在圈子里口碑一向不好，他出了名的记仇，曾经有跟组化妆师给的妆容不太服帖，拍摄时一拉近景，脸上都已经脱妆，后来电视剧播出，他直接被人逐帧截图各种嘲笑。
　　后头听说霍韩山直接来了个变相封杀，那位化妆师很快便转行了。
　　话音刚落，张成虎给宁其发来了信息：“宁老师您好，麻烦您和林总说上一声，如果招聘我可能会影响贵公司和霍韩山的合作，如果因为这个原因没法招聘我，我能理解的，打扰您了。”
　　林濛接过宁其递来的手机，倒是挑眉笑了：“这倒是有趣，圈子里演员这么多，我犯不着求霍韩山。”张成虎的剧本，是她喜欢的类型，套路又不走俗套，她还就拍定了。
　　“明白。”
　　……
　　自打造梦娱乐作品两连爆后，在娱乐圈里也成了备受瞩目的存在，这不，电视剧才立项，就有人开始爆料了。
　　@娱乐星星知：总局刚公示的电视剧备案中，有大家非常熟悉的造梦娱乐公司的作品，《山后之山》当代都市题材，40集，编剧张成虎，导演朱旭芳，故事简介如图，据星星了解，这部片现在刚开始试镜哦！[图片]
　　这微博一发，一石惊起千层浪。
　　除却网友们的好奇关注外，也有的人，同样在看着这张截图下来的备案公示冷笑。


第17章 
　　1003套房里, 原来整齐的摆设现在显得有些凌乱, 为了生活方便, 就连靠窗的茶几都被移动了位置。
　　身上穿着宽松睡衣的霍韩山正翘着二郎腿在吃面，他面前的白色盘子里, 装着的是一份荞麦面, 旁边还摆着圣女果、西蓝花作为配菜, 再配上一杯无添加蔬果汁，这样一份就得要一百二十整，倒不是此处物价高, 只是霍韩山叫的是客房服务，不是外卖也不是自制, 自然要贵些。
　　不过这又如何呢？反正无论是房费还是伙食费都是剧组报销，就像他带来的十几个工作人员一样, 还不是走剧组账目。
　　他耐着性子把美滋美味的面吃完：“你还没联系上宁其吗？”
　　刚从外头进来的经纪人皱着眉头：“联系上了，但是那边还没有回复。”
　　现在是资讯流通的年代，什么事情稍微闹得大一点, 都能捅得满天飞,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霍韩山早像以前对那化妆师一样, 光明正大地给人消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事情多好解决。
　　霍韩山摇了摇头, “你和那边说，如果之后有能合作的机会，我愿意降价出演和他们合作, 只要他们除了这部剧外，不再和张成虎合作就行。”
　　他自认自己退了很大一步，对方电视剧已经备案公示，他也就“体贴”点，不难为人了，可张成虎要在造梦娱乐做全职编剧？呵呵，他还真就杠上了。
　　霍韩山挺有自信，他堂堂一个视帝、能扛收视率的男主演，用合作的机会换一个不入流的编辑，这种划算买卖傻瓜都知道怎么选。
　　经纪人习惯性地捧场：“他们肯定很乐意，那张成虎算什么东西。”霍韩山的戏偶尔会有几部口碑不大好，但论起收视率来，从来都没差过，甭管要价多高，都有人挥着钞票来找他合作。
　　他刚说完，收到信息的提示音便响了。
　　经纪人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这肯定是宁其。”他拿起手机，表情立刻僵住。
　　“怎么了？”霍韩山皱着眉喝完蔬果汁，见经纪人半天不吭声抬头看他。
　　“宁其回消息了……”他吞吞吐吐。
　　“回了什么？”
　　经纪人：“他说，他说张成虎已经是造梦娱乐的一份子，为了考虑到公司员工的身心健康，从今天开始造梦娱乐将……”他卡壳了。
　　“将什么？”霍韩山是急性子，“你别吞吞吐吐！”
　　“宁其说造梦娱乐即日起将不再提出任何和你合作的方案。”
　　“什么？”霍韩山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自己，“你是说，他说以后不和我合作？”
　　“对。”经纪人只能点头，总觉得现在周围是刀山火海，看对方这态度，想必霍韩山刚刚说的那些也没必要发了，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霍韩山越想越生气，在套房里走来走去：“说得好像我需要和他们合作一样？笑话，他们不想和我合作，我还怕他们出品的剧拖累了我的名声。”
　　他怎么想都没法气完就消停，一屁股坐在床边，沉思片刻：“你现在去打听，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拍、什么时候结束，之前不是有几部好剧本送过来吗？你拿来让我看看。”霍韩山冷笑，他就是这么小心眼，有仇必报，“到时候给合作方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和他们那部什么山啊海啊的同一天上映，到时候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尴尬。”
　　只是到时候他们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
　　《山后之山》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当代社会的中年人，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中年危机的故事。
　　简而言之，就是四十失业的中年男人瞒着家里老少，绞尽脑汁地解决问题，每次一波刚过，一波又起，而他的好兄弟，同样也在面对着自己的危机，为了升职，各种应酬，在外受到了温柔乡的诱惑，出轨被抓；而男主人公一直自称在外头过得很好的姐姐，其实和姐夫的婚姻早就出现了很多年的问题，夫妻俩时常争吵，他们很快就要离婚了。
　　人到中年，身上背的大山是一座接一座，而翻过这座，也永远还有下一座，不能停也不能倒。
　　这些角色，都已经通过朱旭芳的人脉和小规模试镜定了下来，可问题就在于三个家庭孩子的人选。
　　第一个，是男主家的女儿单娇，她自小像小公主般长大，对她来说父亲是可以依靠的大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依赖成为了父亲的压力之一。
　　第二个，是出轨家庭的女儿吴小七，敏感的她比妈妈都更早发现了爸爸的不对，她用尽各种方法保护自己的家庭，无论是伤害别人还是伤害自己。
　　第三个，则是男主姐姐的儿子林麟，他生平最不理解的，就是妈妈为什么总像个“泼妇”一样，如果不是妈妈成了这样，也许一家人还能在一起。
　　这么列下来，要求简单明了，对于演技的需求也不高，就连性别……也不是完全不能换的。
　　可最大的问题在于，真正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这个年纪大多不会来演戏，可年纪大了的孩子，又很难表现出这个年纪的状态。
　　而且每个孩子的心理状态、外在表现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推移和前期状态的改变，又是一道关卡。
　　所以，大规模试镜，便也成了不得不面对的选项，而这也是造梦娱乐开业至今的第一次大规模试镜活动。
　　这部剧对演员的要求，就是年轻、青涩、能表现出人物性格，简单的要求导致的结果是，试镜的场地人满为患，打印出来的试镜名单都得翻好几页。
　　林濛看着负责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点名发号码牌，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到旁边专门用来试镜的小房间里。
　　才进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一二三四……怎么多了一个人？
　　今天来参与试镜工作的，除了男主演王方毅以外，只有朱旭芳、何方明和她，可现在她还没落座呢，那怎么就坐了四个人？
　　林濛看着那带着帽子、墨镜、口罩三件套的男人，眼神狐疑，就差没开口直接问：“您哪位啊？”
　　朱旭芳用手挡住嘴笑了笑：“林总你先过来做，这是我的一个……副导演，具体的情况结束了我和你说。”
　　林濛点头坐在了侧位，心里还是奇怪，这副导演不是定了何方明吗？虽然两个副导演也不是不行，但这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她怎么没听朱导说过？
　　这次试镜是朱旭芳想的主意，他绝的很，小纸条上总共就写了三个表演场景：“作为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普通学生，请问你在以下遇到以下三个场景时会做什么表现？（自由发挥，台词随意）：1、从小到大，你都认为你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可忽然有一天，这份完美忽然不复存在了。2、你一直像是在走钢丝，比谁都清楚父母的婚姻一定有问题，可是每天祈祷着他们不要分离的你，忽然有一天发现你的父亲出轨了。3、你一直很想说服自己，你很爱你的母亲，可你发现你已经越来越忍受不了她的唠叨脾气、给父亲的痛苦，当他们离婚的那天，你忽然发现你心里是解脱的。”
　　万能工具人林濛，担当过许多次HR的工作，在她的想象里，试镜应该和平时面试没什么区别，可在实际开始后，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首先，在发布“招聘”公告时，大部分公司会将要求列得很明确，比如学历、专业……大概只有百分之五的人，会来碰碰运气。
　　可在试镜现场，林濛看到的是无数个来碰运气的演员，她就觉得离谱，虽然娱乐圈的明星，大多擅长保养，一般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可是，这年龄比要扮演的角色差个十几岁不说，长得还是成熟类型的，关键是对照着他们交上来的简历照，你居然会觉得照片上那人是符合要求的。
　　这只能怪万能的ps了……
　　再者，在这次试镜现场，是没有配乐、没有道具，甚至也没有对戏演员的。
　　这也就意味着前来试镜的演员，必须上演空气表演术，林濛在之前的拍摄现场，看到的大多是专业演员，他们演戏的时候好歹能多少带人入戏或者尽量少受周边干扰，可这次来的演员里头，甚至有一边咆哮马式大吼一边忍不住笑出声的，还有声音悲痛欲绝，憋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憋不出来的。
　　林濛一边看，一边往名单上头打叉，她左右看看，旁边的神秘人和朱旭芳和她的意见很一致。
　　“林总。”那神秘人忽然说话了。
　　“嗯？”
　　“慢慢看，公开试镜门槛一低，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要浪里淘金，都是这样的。”他压低声音小声解释。
　　林濛说了句谢谢，心里的问号又多了一个，这声音，确实特别的陌生，她确信自己没有听过。
　　这一天，面试从天亮到天黑，林濛到后头，都已经是揉揉额头，才能让自己从这尴尬演技中挣脱出来。
　　不过所幸，这波浪里淘金还挺成功，等到试镜结束，几人一对名单，还是能对上这么八个演员，演技虽然算不上上好，但无论是朱旭芳还是另外两位业内人士，都认为有可以培养的空间，现在只差综合一下他们之前的作品、对一下档期，从其中选出最合适的即可。
　　“朱导，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这位是谁了吧？”林濛笑着走到朱导面前，结束试镜浑身轻松。
　　朱旭芳一拍额头，反应过来自己给忘了：“林总，是这样的，这位是……”
　　一直全副武装的男人卸下了所有伪装，林濛都能瞧见他额前的头发全被汗水打湿，看上去热得不行，他刚脱下口罩，旁边的王方毅就睁大了眼，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之前一直被遮挡着的男人长着一张……文化分子的脸，说不上好看，但也算五官清秀，他向林濛伸出了手：“林总，唐突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在这部剧里担任副导？或者是剧组工作人员，什么身份都行。”他很诚恳。
　　可林濛却更迷茫了，她看看何方明，对方也是一样的震惊脸，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开口询问：“不好意思，我不太认脸，请问你是哪位？”
　　……
　　剧组在开机前，一般就会陆续宣布演员阵容，《山后之山》也是如此，他们采用了开机倒数计时的方法。
　　倒数第三天，是“平凡的我们”众多配角合影。
　　倒数第二天，是正当少年时的少年演员们。
　　倒数最后一天，是以影帝为核心的家长阵容——“人到中年，四十不惑。”
　　而到了官宣当日，在众多人掐点等着晚八点的时候，在七点半，有一条热搜直接空降，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18章 
　　#《今日与你》电视剧改编#
　　#霍韩山吴越笛#
　　前头的那条, 出现在热搜的固定广告位上, 后头的那条则以极低的热度迅速攀升到了前五。
　　晚上是流量的高峰期, 上网的网友们大多注意到了这条异军突起的热搜，不明所以地点了进去之后才发现这还真是个值得惊讶的大消息。
　　《今日与你》是绿晋江写手车车翻出道的成名作, 至今都是不少网友心里的白月光NO.1, 作者的版权在早年就售出过一次, 版权方一直没能投入改编超过时限，这才又卖到了吴越笛所在的越新娱乐公司手中，这回电视剧项目启动, 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选了吴越笛做女主演。
　　至于霍韩山？则是自己送上门的, 还主动把片酬打折，原本打算捧自家流量的越新娱乐便打消了念头和霍韩山签了合同。
　　至于和《山后有山》打擂台这件事, 越新娱乐也是欣然应许。
　　在这个年代，热度比什么都重要，有句话网上常说, 那就是黑红也是红, 尽管选在同一个时间公开，肯定会被人说上两句, 可总比无人问津来得要好。
　　越新娱乐和霍韩山工作室的宣传人员建了个宣传专用群，此刻正在不断地往上头分享着各种截图, 除了热度、评论点赞数，还重要将实时吹彩虹屁的人给圈了出来，务必要做到让待在群里的两个主演和老板们看了心神舒畅才叫完美。
　　网友们的评论, 总体还是以夸赞居多，霍韩山和吴越笛来那个人，虽说不够书里年轻，但男帅女靓，又有演技，书粉暂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大方如霍韩山，一口气往群里发了十个两千元红包，在一堆谢谢老板的表情包里，冲着身边的经纪人耸了耸肩：“恐怕不用等电视剧拍完，我们就能看见他们后悔了。”啧，《山后有山》的演员阵容里，也就王方毅稍有点热度，等电视剧开播，他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被压得死死的。
　　同样在群里的吴越笛也发了十个等额红包，大家只是欢天喜地地抢，觉得两位老板大气，宣传效果好就发红包，却不知道其实这两位发红包的，都是心里藏着私怨。
　　吴越笛此刻正躺在床上做面膜，她正在和姐妹伴聊天：“就是该叫有的人知道，他们出品的东西，多的是人看不上，反正求我我也不去，现在热度被稳稳地压着，也不知道心里酸不酸。”
　　她上回去站台，还有没眼色的媒体问她后不后悔去好莱坞没拍《明天之前爱你》的事情，她简直呕死了。
　　小姐妹当然是很捧场，表情包一个接一个，那柠檬都堆成山了。
　　等到了八点整，美滋滋的两人同时切回群里，准备等宣传播报实时战况，可等来等去，时间都移动了八点零五分，这群里竟然无声无息。
　　还犹豫着要不要问呢，一连串的“噔噔”声音，什么浏览器、微博的热点推送一个接一个来了，围绕的主题都是同一个。
　　“重磅！朱旭芳、陈爱明、何方明导演联袂合作共同筹备《山后有山》，影帝顾明义、影后隋烟、演员姜航、流量于行远等龚组最强客串组合。”
　　看到这条消息，分明位于不同地方的两人很默契，嘴巴微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不怕被粉丝注意到自己上线了，立刻点开微博。
　　@电视剧《山后有山》：D-DAY0，分享我们的最强导演阵容和最佳客串阵容，小山我的眼睛已经被星光闪瞎了，你们呢？
　　再点开下头的图片，都是精修过的一组组照片，有机灵的网友对照之前倒数计时三天发的宣传照，这才发现每个演员身后的斑斓倒影里，其实就是所有演员虚化后组成的，彩蛋早就已经埋好。
　　微信群里总算动静了，宣传连表情都不带，只是小心翼翼地发了条：“#霍韩山吴越笛#热搜20↓16。”如果不是她的工作，是要汇报热搜位次变化情况好补钱，她一定不掺和这修罗场。
　　嗯，几乎可以说是公开处刑现场了。
　　看着这条微博，霍韩山和吴越笛是同时气得牙痒，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暂且低调，继续筹谋起下一回合的PK——不就是客串吗？现在都市小甜剧热度才高呢！
　　他们还真就不信了，说得像谁不是强强联合一样？
　　对了，还有他们身后常年合作的十几个水军公司在助阵呢！到时候让他们评分上不了6.
　　敏锐的网友已经发现了不对，开始激情发帖：
　　【wtmxs，如果《今日与你》不是故意碰瓷《山后有山》我立刻倒立拉稀！】
　　【分享一个迷弟成功上位的故事——论兢兢业业发了一个月文章，把自己微博经营成朱旭芳表白墙的陈爱明今天开心吗？】
　　【来投票了！大家看好《今日与你》还是《山后有山》？】
　　最后一个帖子，直接引发了一场大战，起初诸位路人粉丝，还能混在一起有理有据，你说你导演牛，我说我编剧好的，到最后直接衍生成了撕X大战。
　　“科科，你们《今日与你》的名导是说的这位拍天雷玄幻神仙剧的大佬吗？辱我们41亿朱导和累计票房38亿的陈导了，就连我们的镶边副导何导拍的网剧也是今年夏天热度第一呢略略略。”
　　“哦，牛，不如来盘点一下男主演实绩吧？王方毅家还要拿着三年前的成绩吹到什么时候？四十岁只拍家庭剧的大叔的主演真的很棒棒哦。”
　　“不好意思，我们家视帝就拿了三次，最受欢迎男演员超过十次，你山粉就捧着一个视帝奖杯入土吧科科。”
　　“抱走于行远不约，我们家孩子爱感恩，感谢造梦娱乐给孩子的机会，让孩子能和那么多大咖一块合作，我们于粉会多多支持的，至于眼红出来乱跳的黑子，祝你担明天就糊。”
　　……
　　论坛上是喧嚣一片，现实里则是一片平和。
　　今天是造梦娱乐难得的加班日，林濛便干脆叫了大餐一起共进晚饭，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此时她正站在宣传身边确认宣传情况，眼神时不时地往会议室那瞥，会议室的灯亮着，刚刚吃完饭后陈爱明主动把东西打扫干净，而后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同戴着眼镜的朱旭芳在里头开始殷切讨论起《登仙路》中的拍摄方式和叙事节奏，一副狂热迷弟模样。
　　那天直到陈爱明自我介绍，林濛都没想起来他是谁，看着林濛迷惑的眼神，陈爱明咳了咳，主动地拿起手机，翻到了网上的采访视频，点击播放放到林濛面前后，看天看地反正不看她。
　　然后林濛就特别清楚地听见视频里狂傲的男声：“……我们全方位碾压他们！情人节的票房冠军是我们。”
　　她总算在记忆里的角落里挖到了这人，然后她便看着朱导不太好意思地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陈爱明天天吹他彩虹屁的事情，被他家人转发到了家族群里，朱旭芳一看对方的分析，还真觉得相见恨晚，正巧陈爱明终于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两人便热情地聊了起来。
　　一听朱旭芳要拍新戏，看了剧本的陈爱明见猎心喜——他这几年拍的都是爱情剧，很少拍这类剧本，便一直犹豫到了试镜当天，试探性地询问能不能道具组里做个副导演，跟着朱导学习学习。
　　朱旭芳想了想便说林濛同意就行，正好时间有点紧张，就干脆把他也拉到了试镜现场。
　　外人看来，陈爱明个有成绩的大导自降身价来做个破电视剧副导演，简直脑子有坑，可在陈爱明看来，他不差钱不差名的，追求的是艺术、是偶像，那些有想法的人不如少管闲事长命百岁。
　　“林总，这回如果不是你的安排，我们的热度就压不过人了！”宣传小王的眼神里略带崇拜，似有小星星飘过。
　　这太神了！刚刚简直是通杀！
　　想到《今日与你》的宣传组看他们微博热度的表情，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心情，爽！
　　虽然宣传被压一次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可心里肯定会不自在，尤其是以后还有可能时常被翻出来当旧账，那就恶心了。
　　啧，幸亏他们有林总，算无遗策。
　　林濛假装看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其实吧，这事情还真是一场意外。
　　于行远最近热度有所下降，他的经纪人听说《山后与你》要开拍，便主动地上门询问，能否让于行远客串个彩蛋角色？形象不要太差，有一两句台词最好，没有也行，不收报酬，只求出镜。
　　林濛那时一听，灵光一闪。
　　是了，现在钱不是太多吗？那干脆邀请一波大咖演员客串，到时候埋在剧里当彩蛋——不过这客串，一定要按照市价给钱，最多只给打八折！这样原本不高的成本，不就能加一截了？
　　想法是美好的过程是艰辛的，她要邀请的人，都是之前在《登仙路》和《明日之前爱你》出镜过的，除了没档期的，就差没说自己倒贴钱来了。
　　她以一副“不差钱”、“你们不收我钱就是侮辱我”的强硬态度，强行地支付了客串片酬——虽然还是拗不过略微打了点折，但计划依旧完美执行了。
　　至于什么算无遗策？其实她根本从来就没停过《今日与你》要开拍的事情，更不知道是吴越笛和霍韩山主演的。
　　所以归根结底，应该是这两个人霉运比较强吧？
　　只是，吴越笛和霍韩山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怎么越想越奇怪呢？
　　对了，想到了！林濛喃喃自语道：“这两人不都是自带编剧进组改戏加戏的主演吗？他们都改的话，导演要听谁的？这剧还能行吗？”她刚随手百度了下，拍摄这部剧的导演，是业内劳模，拍的片子收视率很高，动辄就拍到三四部，可问题就在于，他拍的都是什么某神仙外传，倒不是说多难看，但是雷反正是出了名的，怎么看都压不住这两位。
　　她很迷惑，男女主演一起改戏，会是什么样的盛景，毕竟她是亲眼看过吴越笛改过的剧本是什么质量的人。
　　正好路过倒咖啡的何方明听了，立刻笑出了声，眼泪都出来了：“林总，你发现了盲点，事实上圈子里，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林濛好奇地看了过去。
　　何方明挥了挥手，笑着讲起了小道八卦：“有部剧是悬疑片，讲的是男主误会女配出轨后，愤怒后杀了女配分尸，嫁给男主的女主意外在家里发现尸骨，一番争斗后艰难求生。”
　　“然后呢？”
　　何方明一拍手：“然后男主说他不演这么负面的角色，一定要有理由，要求女主演必须是出轨而且还把家里的钱带给小白脸，导致自己的母亲不治身亡。”
　　“……”
　　“女配觉得这样她会被骂，要求改成她其实有苦衷，是男配用男主的把柄威胁他，她迫不得已，也没办法解释。”
　　“这好像还好。”旁听的小王点了点头。
　　何方明笑了：“可是女主演觉得这样，不能突出她和男主斗智斗勇的戏份，反而突出了女主，要求改成她是女配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为了调查姐姐死亡的真相，潜伏在这，一定要反杀男主。”他一口气说完，“男配也不乐意了，个个高光，他要求要给男主设定个职业，比如医生，然后曾经因为巨大医疗事故，没有救回他的妻子，他是报仇。”
　　林濛的声音带着笑意：“然后男主又不乐意了？说自己不能是犯医疗事故的人？”
　　“答对了，最后这个剧的导演直接发了火，说谁爱拍拍去，拍屁股走人了。”何方明指了下自己，“就是我本人，所以两个加戏咖在一起，一定会天雷动地火，这我太有经验。”
　　林濛：“好，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嘿，还真挺好奇，林濛摸着下巴，当然也有可能负负得正，他们在剧组来一场其乐融融？
　　……
　　而在这之后，《今日与你》就像成了《山后有山》的跟屁虫一样，只要前脚小王刚发宣传，半个小时之内一定跟上。
　　就连开机仪式，也选在了同一天。
　　有网友笑称他们是“今山共缠绵”组合，一定要缠缠绵绵到天涯不知道何时才能分开。
　　可没想到，这对缠绵组合，比想象的分开得还要快些。
　　毕竟开拍第十天宣传发生的那场“事故”，让《今日与你》灰溜溜地暂停了自己的宣传冷处理了起来。


第19章 
　　剧组里同时有三位风格各异的导演存在, 按说多少会有些矛盾, 可在《山后有山》剧组里, 这问题完全不存在，毕竟何方明和陈爱明两个“明”字辈导演在追星上很投缘, 把朱旭芳导演当做偶像一样捧着, 平日里跟在朱旭芳身后, 各种听他教导，很是认真。
　　别说提意见了，有时候林濛看着都怀疑就算朱旭芳忽然想在这部现代剧里来个全武行, 他们都会小鸡啄米地点头说导演说得对。
　　“朱导，你看一下这布景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林濛一手拿着平板, 另一手正用电容笔示意着周边。
　　在《山后有山》这部剧里，出现的最核心的场景就是几位主演的家。
　　而三个家庭的三套房子, 都是林濛带着道具组亲自走访，选好后仔细布置的。
　　在做事情上，她有属于自己的“强迫症”, 一定得在能力范围内做的尽善尽美才行。
　　旁边的道具和场务已经在布置器材, 这层楼正对面的那一户，也被剧组租借下来作为存放道具、演员化妆更衣的空间, 剧组之前先将户外景拍了，林濛每天都会将调整好的房间照片发给朱导实时确认, 出于对林濛的信任，朱旭芳这也是头一回来。
　　“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朱旭芳笑眯眯地，背着手往前走, 其实不用听介绍，他就对林濛选的地方一万个满意。
　　可是……那不是他这老家伙，有别的打算吗？朱旭芳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往身后两个小跟班上瞥了瞥。
　　林濛走在前头：“男主的家中，长期住着一家四口，夫妻两人都是高薪职业，一个是程序员一个是医生，所以我给他们安排了四室二厅共计200平方的套房，其中有一间留作书房。”她顺手推开了书房的门，“旁边的书柜上，我让人去咨询后准备了妇产科副主任医师这个级别，家中常备的书，还有一小部分空间，放了孩子的书。”
　　朱旭芳靠近确认了下书柜，里头的书有新有旧，满满的书外，还横放着先奖状，是孩子从小到大得的什么三好学生，拉开下头的柜子，则放着些医生母亲的奖状、证件，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和他想象中的很相似，在这个家庭里，孩子作为全家人的宝，就算奖状含金量比不上妈妈的，都会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炫耀。
　　“董建强的工作性质，导致他大部分时间在单位加班，回到家基本就是在休息，所以我没有在书房留太多他的痕迹。”
　　她接着往外走，介绍着这套房子中的所有布置，包括岳母房间里，从老家带来的大红色绣花被套、旁边桌上放着的织毛衣工具；鞋柜位置里放得满出来的鞋……每一件装饰都是有讲究的。
　　陈爱明在后头看得直点头，他拍了很多回电影，也和很多工作人员合作过，真的能细致到这份上的，其实不多，更多的时候，反而是他这个导演，在跳脚觉得布景不行、选址不行，得换一个地方。
　　他觉得林濛没准比有的演员看剧本都要来得细致，这才能完美地明确人物的设定，做好辅助工作。
　　“导演，你们在看什么呢？”王方毅带着黑框眼镜走了过来，他刚换好衣服，身上穿的是件有牌子的格子衬衫，里头还搭了件T恤，裤子则是款型不算贴身的牛仔裤，腰间还系着条黑色皮带。
　　“正在看你家呢。”朱旭芳和演员们可没什么隔阂，伸手过去往王方毅身上拍了两下。
　　王方毅是好相处的个性，一听这话直接坐到沙发上去：“来者是客，大家不要跟我客气，都坐下来休息休息。”
　　他脸上已经上好了妆，林濛只许化妆师稍微地修正了他的脸色和肌肉走向，再对眼周部分做了点处理。
　　王方毅本人保养得好，穿得一年轻，看上去和三十岁出头的小年轻没什么区别，而且身为明星大部分工作在室内，很重视防晒工作的他，肤色也偏白。
　　化妆师在林濛的叮嘱下调了偏黄黑又不发灰的粉底，上在王方毅脸上中和的肤色，又用阴影粉将肌肉走向调整为下垂，眼周部分做出黑眼圈和疲惫效果。
　　这妆一上全，加班过度，平时疲惫的模样就出来了。
　　王方毅看着林濛双手一摊：“林总，你看你给我安排的这妆容，我看了都怕。”他摇摇头，“要是我中年失业，估计也成这样了。”
　　众人一阵大笑，后头的陈爱明又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加了一笔。
　　林濛身上最让他欣羡的品质，还有一点，就是有审美，还是那种有品质的审美。
　　要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审美、认知是具有天和地的区别的，陈爱明在导戏过程，就常常遇到自己沟通半天，对方犹犹豫豫的场景。
　　最可怕的不是他听不懂，是他听懂了，完全按你的要求做了，最后出来一看，那效果丑得你只想把眼睛挖掉。
　　人都有擅长的方面，陈爱明在什么服装、妆容上，那叫一个一窍不通，时常表述出错，只懂的模模糊糊地说：“眼睛要亮，衣服要能体现年轻性感……”嗯，一般这种要求得到的结果是，画了眼线的眼睛、好像路边叛逆少女的造型。
　　越看，陈爱明心里越是酸得直冒泡泡。
　　这酸味，好像是头一回地冲着朱导，羡慕他能和一个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审美上线、完美将想法转换成现实的制片人合作。
　　“对了，中午的盒饭，我让场务发了菜单在工作人员群里，等等他会来和你们确认。”
　　啧，更酸了，想到《山后有山》剧组的盒饭，陈爱明心里就越发羡慕了，他以前拍电影，对导演和主演是有特殊优待的，给的饭菜也好，可普通工作人员的就要差上许多，经常是从周边雇佣个做大锅饭的阿姨，每天到了饭点在那放个几桶饭菜，工作人员和配角们就拿着托盘或饭盒过去，依次乘上，到旁边吃饭。至于这饭菜合不合口味？有的吃就不错了，出来工作这么挑挑拣拣做什么？
　　可在《山后有山》剧组里，每天单单菜色就有至少二十种选择，味道还很美味，这段时间下来，陈爱明冷眼看都有不少工作人员悄悄地胖了一圈。
　　所以说，这到底是林濛好还是钱好？他思索着摸了摸下巴。
　　想到一半，陈爱明反应了过来——得，他在想什么呢？这林濛和钱，就是画上等号的，当然是都好。
　　“林总。”一直在隔壁的小王黑着脸出现，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身低气压。
　　林濛看朱旭芳已经准备要开拍，也不再打扰他，拉着小王到旁边：“怎么了？”
　　“《今日与你》又碰瓷我们！”小王气鼓鼓地，她受不了这委屈！
　　分明这些宣传方案，都是林总和他们一个个对出来的，包括每次宣传的间隔、节奏，这都是斟酌再斟酌的成果，结果现在全都被《今日与你》复制黏贴去了！人不要脸则无敌，小王憋着气不理他们，结果他们还上瘾了？
　　昨天晚上小王卡着十二点发了带着搞笑旁白的《细说有座大山》，其中小王出镜，以“突击采访”的形式，用她的视角将剧组的花絮放入其中，中间还穿插了几个对剧组人员的采访，整体风格诙谐有趣，很接地气，是林濛和小王一起商量出来的，筹备了好久，从剧组开拍第一天就开始拍，打算每拍摄十天出一期。
　　昨晚刚发出去没多久，这热度就飞速往上直涨，小王临要睡的时候，视频播放量都已经过了三十万次。
　　可今天早上她一睡醒，就发现《今日与你》又双叒来了，他们凌晨四点发了个《小今剧组日记》的视频，估计之前没准备，直接将花絮剪辑到了一起，配上一看就和视频风格不那么融洽，显然是之后素材的部分剧组成员采访，加了个旁白、字幕直接发了出去，然后还顺道把热搜、转赞评、营销号买了个齐全。
　　这不，目光全都聚焦到他们的身上去了。
　　小王刚刚还瞧见下头居然有评论在问：“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和《今日与你》的宣传视频有点像吗？”
　　是是是，只有你一个，真知灼见，千万里挑一，一双眼睛能瞧见全世界都发现不了的真理，饶是下头有懂得看发布时间的人怼了回去，小王还是觉得委屈。
　　这些可都是林总辛辛苦苦——好吧也没有很辛苦，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他们怎么就能抄得这么不羞愧？
　　林濛倒是笑了，小王也就是在她面前会表现出气得跳脚的一面，其实在官方的事情上，从来没出过纰漏。
　　“没事，他们只能跟着我们的步子，你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们谁做得更好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他们买了那么多热搜，还让营销号转发，好些人还以为是他们先做的，我们倒成了模仿的人了。”
　　林濛安抚地拍了她一下：“没事，我们再想想，下回想个独一无二的宣传方案，让他们想抄也抄不了。”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转发这条微博到自己账号首页，这也算是作为造梦娱乐老板的例行宣传任务之一。
　　微博APP启动后主页自动更新，看着出现在首页的微博，林濛莞尔：“小王，能让你开心的东西来了。”她直接将手机放到了小王的手里。
　　小王一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越看这眼睛睁得越大，眼神里寻思由错愕转为满满的惊喜。
　　她挥臂小声地喊了个耶，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哼哼，叫他们每回都急着抄他们精心想出来的宣传，现在自食苦果了吧？赶工果然会出问题，这叫什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该！
　　而两人看的这条微博带着的话题，后头已经变成了“沸”字，另一边有人正看着这条焦头烂额，挥舞着钞票准备要人撤热搜。
　　从早上的花钱买热搜，迅速地转变为求爷爷告奶奶地压热度，只在一瞬间。


第20章 
　　《今日与你》化妆间里, 妆都还没来得及卸的霍韩山和吴越笛各站一边, 两人都板着脸, 脸色臭得很。
　　化妆间内鸦雀无声，只有今日与你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和两个工作室的对接人员, 正在那对着电脑拿着手机一身是汗。
　　“热搜撤下来了吗？”霍韩山先问,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
　　宣传人员讨好地笑笑：“还没呢, 正在沟通，马上。”
　　“为什么撤不掉？”霍韩山没听明白，不耐道, “多花点钱，钱不是问题。”
　　“是……”宣传人员犹豫地瞥了一眼吴越笛, 不敢说话。
　　她心里无奈，眼前的这两位可都是出了名的不能得罪, 她就是个小员工，她也很绝望啊。
　　霍韩山看出来了，他冷笑出声：“看来又是某人惹出来的事情吧？也难怪, 毕竟有的人就是这么会得罪人。”
　　这话一说, 化妆间里的气氛更僵了，在场的其他人恨不得表演个当场消失, 他们对视着都觉得无奈，要不是犯了错, 真不想掺和到这修罗场里。
　　吴越笛斜斜看了过来，她分明比霍韩山矮了不少，气势上却丝毫不逊色：“哟, 就怕有的人贼喊捉贼，说得好像有的人多光明磊落，名声好得很一样。”
　　“我的名声不好难道你的好？有的人不是每天都在艳压，下一个好莱坞天后吗？”霍韩山讥讽道。
　　吴越笛也不甘示弱：“喏，不也有人是出了名的戏霸，听说还会打压后辈？”
　　眼见这氛围越来越箭弩拔张，平日在外一言一行都很讲究的两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被迫待在这里的几个宣传人员打字打得飞快，试图寻求转机。
　　“撤下来了！”这一声总算打破了刚刚的氛围。
　　吴越笛正在气头上，冷哼了一声：“有这么开心？是了，你们的工作失误可是我在承担后果，又赔钱又赔名声的，撤了热搜就有用吗？你看看论坛上的那些帖子，那些人说话多难听。”
　　“我们已经实名举报要求他们删帖了，买的水军也已经入场了，一定会把评论的风向控好，实在对不起。”剧组那头的宣传组齐刷刷地站起来鞠躬道歉，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出了问题，早上还春风得意的他们哪会想到现在的狼狈模样。
　　霍韩山工作室的宣传人员冲他摇了摇头：“韩山哥，因为这件事有人开始扒你以前的戏了，还好以前这样的状况很少，没太大影响。”
　　霍韩山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电影圈现状是小生饱和，小花稀缺，比他资历还浅一点的吴越笛早就上过银幕，而他还只能活跃在小屏幕上，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进电影圈，今天传出来的这话题，很容易让他被很多大导摒弃在选角之外。
　　顾不得管霍韩山，被他这么一提醒，吴越笛也急了：“我的舆论情况怎么样？”
　　宣传人员抹了把汗：“不大好，现在只能删帖了，以前的事情又被翻出来说了……”
　　霍韩山听了大笑了两声，带着自己的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离开，一脸不屑，这回如果不是这剧组的破宣传和吴越笛，他也不会惹上这无妄之灾。
　　……
　　林濛正被小王拉着看事情的起因。
　　今天早上《今日与你》剧组发的那个帖子，是直接从剧组花絮里紧急剪出来的，也就是说工期加起来，总共也就花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这就导致了，在检查时，他们把重点放在了核对字幕和旁白上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花絮曝光了什么。
　　起初，早起的论坛网友们关注的是总买热搜买到他们厌烦的《今日与你》吐槽着希望他们早点滚出视线，毕竟人人都有逆反心理；也有在吐槽《今日与你》除了跟风《山后有山》外什么也不会，宣传人员我上我也行的；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在快乐舔屏。
　　事实上《小今剧组日记》能传播得比《细说有座大山》更快的本质原因，是网友们相对于看一堆实力派戏骨在那讲戏、飙戏、教导小演员，更希望看到漂亮美眉和帅哥谈恋爱，还有人逐桢地把霍韩山和吴越笛截图下来花式表白，期待《今日与你》的经典CP在电视上完美重现。
　　可这一截图，就出了大问题。
　　林濛看到这，忍不住摇了摇头：“人倒霉了，喝冷水也塞牙缝，他们这也……”她啼笑皆非。
　　网友高清的截图里，竟意外截出了和霍韩山、吴越笛身形相似、穿着一样服装的人影，正在远处候场，拍到的部分能看见脸。
　　更夸张的是，甚至有一小段对场务的采访中，能隐约拍到后头两位替身在拍摄——没错，就是两位。
　　男主演是替身，女主演，还是个替身。
　　要知道《今日与你》是部彻头彻尾的都市爱情片，简单来说，就是根本没有什么武戏，怕掉的部分里，替身也很明显是在拍谈情说爱的部分，这也意味着他们就连文戏都在用替身。
　　这直接让论坛上的网友们炸了，帖子开了一个又一个，车轱辘般地骂了起来。
　　【快来快来数一数，《今日与你》有多少替身？一二三四五，正好刚够用。】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还有人在洗地？请问如果是替身和替身在拍戏，那他们俩收人家片酬做了什么？在旁边镇场监督？】
　　【可以不要拉别的演员下水了吗？不是说不能用替身，但你文戏也替是不是过分了？】
　　【流量都干不出来这种事，以后干脆让电视剧奖项开辟个新项目，最佳替身奖如何？看谁最能善用替身。】
　　【马后炮一下，其实我早就在朋友圈看到了替身招募广告，但是我还以为是有什么车祸戏之类的要拍，就没发了，有图有真相。】
　　吴越笛和霍韩山的粉丝肯定不能让人骂自家偶像，不管是对是错，先卷起袖子下场再说，甚至有人使用了水鬼战术，试图把所有人都一起拉下水，结果引发了更大的战斗，热度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相较而言，吴越笛还是吸引了更多的火力，毕竟她以前可就被人扒出来过用替身了，还在网上留下了不少证据，倒是霍韩山，以前还有不少敬业新闻，相对的攻击他的人也温和点，抱着希望他能“及时悔改”的态度殷殷劝说。
　　看到一半的帖子，忽然显示了不存在，林濛愣着和小王对视一眼，才切出去一刷新，就瞧见论坛里全是骂人的，有时候越是强烈的镇压手段，引发的不是消停，而是加倍的反抗。
　　【我就呵呵了，实名举报我的吴女士和霍先生能出来和我对线吗？我是造谣你了吗？坐等律师函】
　　【热搜也撤了，帖子也删了，原视频也封了，得，有钱万岁吧？我就要大声地说吴替替霍替替你们都是替身怪！】
　　【@版主请问为什么删除我的帖子？我只是转载公开发在网上的合法视频并截图而已？别恰这种脏钱好吗？】
　　“这……”林濛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他们的公关太不冷静了。”
　　她以前处理过游戏玩家闹事的事情，如果直接把玩家发声地渠道给按了，只会引起玩家的大规模流失，正确的解决方法是，立刻致歉补偿礼包，然后开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正常营运。
　　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情，只会找个论坛的热点话题，请专人写几个能引发讨论的写手帖子，转移开注意力，尽可能地冷处理，而后再发个洗白视频，比如拍摄现场没用替身的花絮，将问题转移，总之需要时间来沉淀问题。
　　现在他们简单粗暴地解决，恐怕还能讨论个最少半天到一天。
　　“那也是他们活该。”小王幸灾乐祸地做了个鬼脸，很是得意。
　　林濛只是笑笑，不过她有点好奇……
　　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娱乐圈愣头青，对圈子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了，她如果没记错，这个霍韩山不是挺少用替身的吗？怎么这回拍个爱情片忽然用上了？
　　……
　　霍韩山他……他也后悔啊！
　　坐在自己的化妆间，霍韩山是越想越气，他太冤枉了。
　　那时候他手头还有戏在拍，因为张成虎的事记挂上了造梦娱乐，一门心思想着要和他们打对台，当机立断地接了《今日与你》，结果手头的两部戏正好头尾连着，开拍的前半个月，他不得不在两地间往返，开始轧戏。
　　俗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发觉吴越笛接了一堆商业活动，动不动就让替身上，再加上……他和吴越笛带的编剧都在改剧本，这不，只能飞页拍，他这么赶来赶去哪有空记台词好好拍，只得和导演商量先让替身把远景镜头都拍了，等过后他另一部戏杀青，再好好地补镜头。
　　可万万没想到，也就这半个月的功夫，居然还就曝光出去了。
　　所以罪魁祸首，还是造梦娱乐，如果不是他们，他根本不会和吴越笛这种替身成精的女演员合作，也不会轧戏。
　　一直在发删帖通知的宣传人员忽然站了起来，吓了霍韩山一跳。
　　“怎么一直一惊一乍的？”
　　“韩山哥，我们花钱撤下来的热搜，又上去了！”他把电脑转了一圈，热搜上头他和吴越笛占了半壁江山，就连今日与你，也被人改了个#今日与你一起用替身#的名字顶了上去。
　　“快删了呀！”这还用他教？
　　宣传人员战战兢兢地道：“删不了，我问过了，他们说有人花了钱买上去的，除非我们加价。”
　　霍韩山问了下价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名声坏了=这段时间少赚钱
　　扯下热搜=名声转好=一口气花一大笔钱
　　所以这笔钱是一定要损失的，他只能选慢慢损失还是一次性损失？
　　霍韩山气得脸都涨红，把袖子卷了起来：“走，去找吴越笛！晚点我再找制片，看看到底这么闹下去谁吃亏。”
　　……
　　宽敞的办公室中，诸郁深走到落地窗，静静地看着下方，正在接电话。
　　“诸总，热搜我已经买上去了，您放心，之后我会持续关注的，如果还有类似此次涉及到夫人的舆论事件，我会立刻反映给您。”和他通电话的是公司宣传部的负责人。
　　现在几乎没有行业能和网络脱离关系，林深处旗下的游戏，有时候更新一次都能爬到热搜前几，对于此类宣传渠道，公司的宣传部比部分娱乐圈的人都要专业。
　　“嗯，行，持续关注，任何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必须汇报。”
　　诸郁深刚挂电话就听见身后有人敲门。
　　“进来。”
　　走进来的是温晓芙，她穿着一件碎花半袖裙，头发编了个花式，松松地放下来，看上去格外温婉：“诸总，这是您的咖啡，我从家里带了自己做的饼干……”
　　她话还没说完，就僵在了那，毕竟诸郁深看她的眼神不像是被惊艳，反而像是……被无语？
　　诸郁深皱眉开口：“温秘书，你今天的衣服。”
　　温晓芙害羞地低下了头。
　　“不觉得不合时宜吗？我想进集团之前你是接受过培训的，作为秘书最起码的专业性你也没有吗？”他想了想，“这几天换张秘书陪同，你去综合办公室重新学习下员工守则和秘书处的相关规定，考核通过了再回来工作。”
　　……？
　　温晓芙眼里的情绪疯狂跳动，愤怒、无语，可还是忍了下来，柔柔地笑了笑，正要转身走。
　　“温秘书。”
　　她心里一喜，慢慢地转身。
　　“咖啡留在桌上。”诸郁深不再看她，开始处理文件。
　　温晓芙带着笑一点点地退了出去，手紧紧地握拳，要不是……


第21章 
　　当天, 《今日与你》的剧组里, 立刻开了场时间不长的会。
　　会议结束, 从那扇房门出来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愠怒，其中吴越笛尤其, 姣美的脸因为怒意都有些变形, 剩下的人陆续出来, 只有霍韩山的脸色看上去相对好些，可也没好到哪去。
　　剧组的小虾米们不敢探听，只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又悄悄地拉群吃瓜，反正那天热搜在上头挂了好一阵, 会议结束后又过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才被撤了下来。
　　至于究竟花了多少钱在撤热搜上？小虾米们不敢说也不敢问，但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是个惊人的数字。
　　谁叫那天之后, 原先一直在磨洋工，从来不管开销的大方监制忽然上线，天天镇守, 好像剧组谁多超支一分钱都是在剐他的肉一样, 丝毫不见之前的大方，这就算是傻子, 也能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原先在剧组里，最为勤快工作的就是每天24小时实时监控《山后有山》官方微博的《今日与你》宣传组, 可现在犯了大错的他们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沮丧，对待宣传工作一律冷处理，毕竟多做多错, 少做少错，不做就没错。
　　原本你争我抢的微博战场，在他们退出后，便成了《山后有山》的天下，这也使得《山》剧组官方微博的热度越来越高，关注数屡屡突破，兢兢业业做宣传的《山》剧组，还被老师当做营销典例，在课堂里分析了起来。
　　……
　　朱旭芳和林濛的组合，完美达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两人强强联合，一个酣畅淋漓地发挥自己的技巧、掌握拍摄节奏，另一个则是最完美的辅助，给予能提供的一切帮助，拍摄的进度比想象的还快，如果不是林濛新增的业务，估计每天大家都能提早下班。
　　陈爱明手上捧着杯普洱，自打跟着朱旭芳开始学习，他便也受朱导熏陶，过起了中老年人的健康作息：“林总，我们这几天拍的片子是做什么用的？”他满脸好奇，小王和林濛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指指点点，像是在修正什么。
　　就前段时间，林濛忽然拿了一本署名为张成虎的无名剧本出现，发给了诸位演员，这剧本比《山后有山》的剧本要薄些，依旧是讲些家长里短的故事，台词也很有张成虎的风格，只是，陈爱明以导演的眼光审视，总觉得这剧本像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或者说更像是MV剧本，交代不清、留白太多。
　　林濛给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发了额外的加班费，再加上原本每天的拍摄进度都能提前结束，大家心情好、效率也高，每天都在拍摄之余穿插着将无名剧本上的内容拍摄完毕，单独拷给林濛。
　　陈爱明好奇地问过朱旭芳，可对方一脸神秘，怎么都要不到答案。
　　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如果是新的电视剧，一没立项、二没合同的；可如果是《今日与你》的补拍片段，又连衔接不上；莫非是花絮？毕竟连他们几个导演都客串了？
　　林濛故作玄虚地沉吟了片刻：“你觉得呢？”
　　“我想不出来。”
　　旁边的小王捂着嘴偷笑，差点憋不住笑声。
　　“等电视剧定档后，准时揭晓答案，就请陈导你关注我们电视剧的官方微博，到时候不见不散。”林濛神秘兮兮地给了个时间预告，便带着小王把电脑都抱上到隔壁去了。
　　只留下一脸好奇的陈爱明，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了，可惜这胃口还得被吊到定档的时候。
　　@电视剧《山后有山》：今天我们杀青啦！请大家多多期待，很快电视剧将要正式和大家见面啦！
　　网友们给予了热烈的反响。
　　“恭喜杀青，期待上映！到时候一定带着我妈一起为老师们送上收视率。”
　　“《山后有山》又名老师和学生剧组，今天不只是杀青，还是学生们的毕业典礼对吧23333”
　　“谢谢剧组各位老师对我们小明的关照，中戏前十，演技派新星，能歌善舞的他，入股不亏，明日可期！”
　　这老师和学生，是《山后有山》剧组里的一个梗，几乎每期的《细说这座大山》都能拍到剧组里诸位“老师”讲课的场景。
　　有时候是朱旭芳导演，正坐在导演椅上，对着陈爱明和何方明两位念叨着什么，他们俩排排坐，拿着本子奋笔疾书，听得认真。
　　有时候是剧组里的老戏骨正逮着演孩子的演员殷殷教诲，从走位、找镜头到台词、情绪，甚至卷起袖子自己上，有一回还录到了王方毅含着眼泪模仿距离台词大声地喊着“妈妈。”效果又震撼又让人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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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这个在拍摄期内以细水长流地方式陪伴着大家的剧，忽然说再见，倒是让不少一直关注着微博最新物料的网友们有些不舍，将这个名字放到了“开播一定要看”的名单里头。
　　按照惯例，拍摄完毕剧组人员是会最后聚上一次的，林濛在当地最出名的海鲜酒楼里定了一个平时用来举办婚礼的厅，把店里的招牌菜点了齐全，酒水不限，只要在剧里能帮上忙的，包括群演都收到了请帖。
　　当晚厅内灯火通明，其乐融融，有一个能把剧组上下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制片人，剧组人员之间，几乎没有发生矛盾的机会，现在坐在一起，便也其乐融融。
　　主桌上坐的是林濛和三位导演，还有几位主演，这桌上只有度数低的啤酒。
　　朱旭芳坐在旁边，长吁短叹地，他有痛风，林濛便让服务员把桌上的转盘撤了，凡是有海鲜的菜色，都在他不站起来够不到的那边，至于酒就更别说了，连抿一口都不行。
　　林濛看朱旭芳心情不大好，便从包里掏出了本厚实的剧本，放到了朱旭芳的手中：“朱导，要不要看一看？”
　　“这是什么？”
　　林濛解释：“之前和张成虎编剧一起来公司面试的，还有一位于西编剧，他写的剧本那时还没完全成型，我就让他回去写好了交来，这不，双喜临门，今天他也交了稿。”
　　朱旭芳很认可林濛的眼光，一听她这么说，见猎心喜，就非得马上翻开本子：“我等等再吃，我先大概看看。”他口袋里随时带着眼镜，现在已经戴上。
　　旁边的何方明挺眼馋：“林总，还有没有多的？我也想看看。”
　　林濛打开包，能隐约看到里头还有两本，她取了一本放到何方明的手上。
　　陈爱明眼神撇过来又收回去，见林濛没有主动给的意思，厚着脸皮地伸出了手：“林总，我也看看？”蹭个剧本看总是可以的吧？他如愿以偿地从林濛那拿到了本子，立刻看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
　　朱旭芳深谙粗读剧本的技巧，他眉头皱起：“这剧本……”
　　“好是好，但是拍出来，成绩很难说。”朱旭芳犹豫着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本剧本，颇有点聊斋的味道，将一个个的小故事串联，每一个都意味深长，或者说像是寓言故事？朱旭芳难以找到确切的形容词。
　　林濛点了点头，她大义凌然：“说实话，朱导您也知道，我们公司呢，目前为止出品的一部网剧、一部电影都赚了不少的钱，我自己想了想，也希望拍一些更有口碑、更艺术的题材出来，这也算是为影视界做点贡献。”
　　这话朱旭芳听得顺耳，作为导演不都多少有点自己的艺术追求吗？只是有时候艺术和商业很难达成平衡，越来越多人把小成本和艺术片画上了约等号。
　　但其实哪是这样，有的艺术片也可以大投资，只是太多人觉得这样亏损太多，不舍得罢了。
　　他又稍微翻了下：“这部剧得做特效，场景也多，不能全搭棚内景，还有爆炸之类的大场面。”朱旭芳摇了摇头，“估计得花不少钱。”
　　林濛倒笑了：“朱导，你觉得我差钱吗？”她神情坦然，一摊手的模样，简直给了周边几人一万点暴击。
　　朱旭芳不禁扶额：“对，你说得对。”他早就知道了，他们这位老板是个不差钱的主。
　　赔钱赚口碑，在钱够多的人看来，还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朱导，这部戏我可没打算让你拍。”林濛这话一说，直往朱导心里戳。
　　朱旭芳不乐意：“那你还给我看这剧本，不是在馋我吗？”看到好剧本，他就开始在脑海中模拟着叙事节奏，要先拍场景、还是先开对话，一帧一帧地都开始在脑海里过了。
　　“我想请你做联合制片，或者说艺术指导，帮忙把把关，我这段时间把你的每个作品都补了课，这种片子您拍可能不太行。”
　　她确实花了时间研究，朱旭芳的风格，是讲究细节，节奏也不疾不徐，真要拍这种一两集一个故事的剧，林濛觉得不太合适。
　　朱旭芳看了林濛一会，也只得点头承认：“林总，你现在可也慢慢地成为了成熟的制作人了。”
　　林濛只是笑笑：“何导的话，和朱导您一样，风格不太合适，所以我想请朱导您和何导帮我看看，圈内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一下，这项目马上就能启动。”
　　旁边的何方明也点了点头，他对这剧本兴趣不大。
　　朱旭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想想我认识的导演里头有没有合适的。”
　　坐在旁边的陈爱明手抚着剧本，眼巴巴地看着朱导，却完全没有吸引到朱旭芳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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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旭芳在剪辑室里待了很久，最近放风各种跑综艺的庄思思和古东被喊回来唱了主题曲和片尾曲又走了，等到后期刚结束，林濛便开始和各家购片主任联系。
　　她首先找到的，是被称网友称为一台的柠檬台。
　　柠檬台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是国内电视台的龙头老大，他们的收视率常年位居国内电视台前几，尤其是几个电视剧剧场，只要能上，基本盘比不少电视台的收视率峰值都还要高。
　　造梦娱乐现在在电视台的面前，还只算是只小蚂蚁，林濛在柠檬台办公室门口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回制片主任，最后对方部门的科员出来招待了她，态度倒是挺客气。
　　“林总，您就先把材料放在这，等我们主任回来了，我在把片子给他。”
　　林濛看了眼时间，马上下班，估计也等不到人，便把材料和联系方式留下，她晚点的机票，要飞到S市去联系当地的大江台制片主任，大江台在国内被称为三台，但是它这老三，比头上的老大和老二要差上不少，常年播的都是和别家的联播剧，很少拥有独播权。
　　至于二台，林濛事先致电问过了，对方今年购片份额已经满了，只有抗战剧的位置，安排不进去都市剧了，便愧疚地婉拒了林濛。
　　这工作一方面是挺辛苦，一方面又容易吃闭门羹，宁其担心林濛处理不来，打算忙里偷闲过来，被林濛直接拒绝。
　　由于在柠檬台耽误了时间，林濛落地已经是晚上，便提前打电话预约了第二天下午的时间，可第二天下午她才刚要出门，就接到了来自柠檬台制片主任方俊的电话。
　　“林总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我们科员没和你说清楚，我刚谈下来一部剧，接下来台里档期，得排到明年国庆后了，毕竟同一个类型的剧不能扎堆播，不知道你们那边能等吗？”
　　林濛想了想，倒也能接受这个说法，只是这时间确实有些太长了，再加上他们这部剧是奔着暑期档去的，宣传计划已经安排好了，也开始预热，便只说得和公司的人商量商量，挂了电话，进了大江台的门。
　　“主任，我们今年的购片份额都没满呢，怎么就说到明年了？”旁边的科员有些疑惑，“而且这两天没有其他公司造访。”他怎么不知道主任又谈了一部剧？
　　方俊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用和一个小科员解释这么多，利益怎么衡量，他还不用人教。
　　相比对方允诺出的利益，只不过是今年不让造梦娱乐的电视剧上他们台播出而已，这有何难？


第22章 
　　各方谈好, 播出时间刚确定, 宣传战便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出乎网友预料的是, 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的《今日与你》在《山后有山》刚宣布定档时间后，忽然重出江湖, 直接官宣了自己将在柠檬台黄金剧场独播, 定档七月六日。
　　看到这个日期的网友, 有人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把网页切到了《山后有山》的官方微博那去，果不其然, 这两冤家又对上了，居然定档在了同一天, 只是一个在柠檬台，一个在大江台。
　　这要说是巧合, 恐怕没人会相信。
　　得，这带着火、药味的定档时间，让网上的网友也忍不住参与了讨论, 各种开盘打起了赌, 更是许下了不少要人啼笑皆非的诺言，比如什么直播吃键盘、倒立跳舞, 各式各样。
　　【开盘了开盘了，速速来投票, 《今日与你》和《山后有山》这对冤家到底哪个收视高？】
　　【我喜欢《山》……所以我投了《今》，理性思考一波，柠檬台的基本盘太高, 今年至今为止，这收视率就没在怕人的，再加上《今》就是这种都市爱情剧，还是IP改编，怎么想都不可能糟。】
　　【男主演：霍韩山，有了这行字还需要考虑吗？虽然我对《山》更有好感，但是找不到《今》会输的理由。】
　　【有点遗憾，虽然我更喜欢《山》的题材，也觉得导演们都很认真在对待这部戏，可播出平台限制太多了，为什么不联播呢？找二台或者其他台一起联播多好，最后影响力没准要大点。】
　　【这投票简直一边倒了，虽然《今》黑料多，可真到投票，大家还是从心了233，毕竟票房保证可不等于收视保证。】
　　现在的宣传，越来越重视网上的舆论风向，这不，前脚帖子的投票趋势刚出来，后脚已经有人拿着这邀功了。
　　“制片，刚刚宣布的消息热度都已经出来了，我们热搜位次是13，那边是19，我们运作了一下，把位次运作到第六了。”这运作的机制大家都听得懂。
　　《今日与你》的制片人身宽体胖，笑起来肉挤在一起都瞧不见眼：“嗯，不错、不错。”是他让宣传一定得在这场合邀功，一是给同桌的人吃定心丹，二也是提现他们越新娱乐对宣传的重视。
　　和他同桌的人可不少，除了柠檬台的制片人方俊外，还有剧组的主演们和越新娱乐的几位当红流量。
　　制片人此时已经喝得满嘴酒气，招呼着同桌的人起来敬酒：“韩山、越笛，我们一起敬方主任一杯。”他站起来高举酒杯，“谢谢您这回帮了老弟我一把。”
　　方俊笑笑：“以后多多合作，互相支持工作就好。”这样的招待他常来，毕竟他的位置，能决定的事情太多。
　　制片人很主动地又干了一杯：“这是肯定。”
　　酒下了肚，说话也很随意，方俊声音里带笑：“到时候你们可要多宣传，把热度炒高，还有韩山和越笛，要多带点人到我们台上节目，我都和其他节目组的人谈好了，到时候你们会上。”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选《今日与你》而不是《山后有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方面，他们台没收过造梦娱乐的片子，朱旭芳也没怎么拍过电视剧，他不用看，对这部片子的预期就很低。另一方面，《今日与你》的剧组班子，算得上品质保证，那导演虽然拍的剧雷，可收视率很高，更别说还有能保证收视的演员了。
　　再加上越新娱乐这个出品公司还允诺，不止剧组的几位主演，就连越新娱乐的那几位小鲜肉只要柠檬台需要，都可以来参加节目，一口气拉来那么多嘉宾，方俊在别的部门也面上有光。
　　不过这其中重中之重的，当然是《今日与你》的要价是打了折的，比市场价还低个五百万，划算。
　　做出打折决定的制片人可不傻，在柠檬台上映，收视是有大爆的可能性的，到时候这处打的折，能在网络播放权上收回来。至于自家艺人和主演上节目的事情，那就更不用说了，柠檬台的节目，最糊的在外头都有名有姓，公司里有不少艺人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呢，能上就该偷笑了。
　　唯一会成为问题的两位主演，又因为之前的几场风波现在很是听话，他们也愿意配合宣传，顺道在节目上洗白一波。
　　这是完美的双赢，不，是三赢。
　　“那我们就提前预祝电视剧取得收视率第一！”方俊举杯一饮而尽，今年上半年他们的收视力压其他电视台，他相信《今日与你》一定能为柠檬台打好下半年的开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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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总，网友们目前对我们的电视剧收视不太看好。”小王把平板递到了林濛面前，“大江台确实比不太上柠檬台，官方微博的热度、量都要少挺多的。”
　　林濛心平气和，喝着咖啡神色自若。
　　她心里早就想好了，这回要是又赚了也不怕，她要直接买栋楼，到时候就记在公司名下，作为公司资产使用，若是还有剩余，那不还能公务配车、提升员工福利、全员分红再涨薪水吗？
　　要是不赚呢？这还用问，那简直完美，她都不用想怎么把钱花出去了。
　　林濛这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模样，小王静静看着，心也跟着平和下来。
　　不愧是老板，大将风度，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像她这样一惊一乍，她要多多学习老板的处事不惊。
　　“没事，我们剧的质量你是知道的，我们靠品质取胜，再说了，之前不是有安排了宣传吗？宣传跟上，多少能带动收视。”
　　小王纠结道：“可是我们这宣传的方法和别人不一样，不知道效果到底好不好。”当初林总一说，她一心只觉得这想法精妙绝伦，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它变为现实，可现在越临近发布的时间，心里也开始纠结，就怕效果不好。
　　“效果不好，就当试水，效果好的话，我们可就开创了先河，小王你也别紧张，这部片就算能赚口碑，我也是开心的。”
　　小王临要出门，又想起了事情：“对了林总，我刚刚要进来的时候，一直看到陈爱明导演在外面晃悠，他是不是找你有事？”
　　“那你问问他要不要进来，我现在不忙。”林濛随口应，她知道陈爱明是为何而来。
　　说到这件事，还得说回杀青宴时她给出的剧本，昨天晚上朱导才刚把他的推荐名单发了过来，上头就三个字“陈爱明”。
　　林濛正打算从联系人里翻出陈导的联系方式，询问对方有没有意愿合作，老狐狸朱旭芳就发来了信息：“林总，你先别找小陈，你再等一等，明天他会主动找你的。”
　　朱导一副狐大仙的样子，神秘兮兮，林濛没有刨根揭底的习惯，便不再追问，果然今天陈爱明就出现在了公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半天不进来，在门口晃悠得小王都发现了。
　　“林总你好。”
　　“陈导请坐。”林濛刚抬头，就瞧见了陈爱明拿在手里的A4大小纸皮信封，今天陈导穿得前所未有的正式，丝毫不像之前在剧组出没时的流浪艺术家造型，现在西装领带齐活，坐在那端端正正。
　　这场景，怎么有点眼熟？
　　陈爱明将他手上拿着的信封顺着桌子推到了林濛面前：“林总，您请看。”
　　“这是什么？”林濛边问边开，下意识挑眉。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份特别不标准的简历，看上去是网上找的模板，还被陈爱明给魔改了。
　　工作经历那，写的是他历年来拍的电影，后头标注了票房及年度成绩，唯一看上去不太好看的，就是他的处女作和之前同《登仙路》打对台的那部《跨世界爱》。
　　下头的奖项列表里，则写了满满的高大上奖项……左上角的位置，甚至还端端正正地印着他的彩色证件照。
　　“是这样的……”陈爱明舔了舔嘴唇，“我是来求职的，那本剧本我很喜欢……信封里有我电影的合集，其实很多人不太了解，早年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毕业作品是拍的悬疑片，当年也获得了优秀毕业作品的奖项，我自认为还是很擅长营造氛围的，虽然没有拍过电视剧，但是这次作为副导演和朱导学习了很多。”
　　他回去满脑子都是那剧本，商业化的剧本，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套路化，所谓的新意，也只是能在原本的套路壳子里稍微折腾点变化，这几年虽然外界对他的评价不错，可他自己心里头知道，他翻来覆去拍的都是同样的东西。
　　陈爱明早就想突破自己了，可找来的本子，都是冲着他爱情片大导的名头来的，剧本各个旖旎缱绻，一个比一个细腻。
　　就算偶尔真有人头铁，遍地撒网地递来了其他类型的剧本，那质量，他也只能摇头。
　　“陈导，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部戏大概率是上不了星的，估计还是部网剧。”
　　“我知道。”陈爱明豁达地挥了挥手，别的导演没准会觉得这掉档次，降格调，可他一点都不觉得，能拍自己喜欢的剧本，和好的团队合作，实现突破，那些名声算什么。
　　“我明白了。”林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心里倒是失笑，这朱导倒是把他的小迷弟心思摸得清清楚楚，“我们当然很愿意和您合作，朱导也和我们说了，您是非常优秀的导演，相信接下来您一定能拍好这部戏，我等等让法务准备合作合同，具体的分成，我们等法务来了细谈。”
　　听到朱导夸自己的事情，陈爱明先是嘴角上扬，可立马眉头紧皱：“等等，我是来求职的。”他重音念到。
　　“求职？”
　　“简单来说，我希望和朱导一样，和您公司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期间我会尽量服从公司的拍摄任务安排，如果有合适的剧本，也会向公司提出申请。”
　　陈爱明已经做了小十年的“个体户”，作为标准的长短腿，他虽然是个优秀的导演，但并非优秀的老板，其他导演自己开公司、开工作室的模式，对他来说并不适合。
　　陈爱明早就想找个“组织”，可据他了解，圈里的坑很多，不少公司给导演的剧本，一言难尽，除非是能在世界上拿奖那个级别的名导，否则还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意拍摄，想休息休息。
　　可现在，他梦中完美的公司出现了，还附带上了偶像和完美制作人，这买一送三的优惠力度，他可舍不得错过。
　　“你是说你想要在我们公司长期任职？”林濛忍不住再确认一遍，何导以前名气不大、朱导年纪大了不喜欢变动，这些她都理解，可陈爱明，这是图什么？
　　陈爱明郑重点头，眼神里没半点动摇。
　　“……行。”人家非要来，她再往外拒绝也奇怪，没事，一个有艺术追求、能花得起钱的导演，就是好导演。
　　再说了，多来一个人，到时候分钱分母就又大了，嗯，殊途同归，完美。
　　林濛安排法务拿了和朱导同样规格的合同进来，陈爱明粗略看了看，便立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都不打算带回去咨询咨询。
　　签完合同的他松了口气，找林濛要回了他的梦中情本，放松地告诉林濛他已经在考虑选角的事情。
　　再然后……陈爱明就大步流星地带着本子出去，说自己要去找艺术指导商量一下之后的工作，林濛总觉得陈爱明这是别有居心。
　　等陈爱明出去之后，林濛待在房间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爱明导演这是来剧组学习，学着学着把自己给搭了进来？
　　而且他们造梦娱乐，目前规模还小，至今为止艺人、编剧加起来都才有五个，这就有了三个导演，其中还有两位是在外头赫赫有名的。
　　林濛甚至怀疑，她一定是捅了导演窝了，否则怎么老有导演试图“投怀送抱”？
　　当然，林濛完全不清楚，某位朱导早就偷偷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陈爱明灌了无数的迷魂汤，洗了无数次脑，深藏功与名，为公司招聘做出努力，简直可以称为宣传小达人了。


第23章 
　　晚上九点整, 对于有的人来说已经是完成了一的天事务, 可以准备上床休憩的时间, 可对于有的人来说，此刻才刚刚结束繁忙的工作, 踏上了回家的路。
　　陆玲玲刚从公司出来, 他们公司奉行的是996是你的福报, 晚上九点下班已经是常态，幸好公司的旁边是地铁站，能赶得及坐上地铁, 找了位置坐下，她完全没有打量四周的意思, 毕竟如果抬头，看到的也只会是一张又一张和她一样疲惫的脸。
　　陆玲玲挂上耳机打开微博, 刚刷新主页，就刷出来一条在不久前刚发布的视频。
　　发布视频的是《山后有山》的官方微博，当初陆玲玲是怀着对《今日与你》滥用替身的不满才关注的, 后来一直没取关。
　　现在挺无聊, 她就怀着打发时间的心情随手点开了视频，只是这视频不能直接播放, 跳转到了知名弹幕网站H站。
　　“【互动视频】人到中年的你，所遇到的一万零一个选择。”
　　陆玲玲看了眼评论, 视频发布者是在八点发布的，现在已经有了两千多条评论，最上头的热评, 全都是什么“泪目、感动”之类的话语，她冷笑了声，觉得这肯定是水军，生出了逆反心理的她点开了视频，等她看完，一定来有理有据地骂两句。
　　视频播放，配乐是柔和的轻音乐，一开头是普通互动视频不常有的细致选择。
　　性别，当然选女。
　　职业？在家庭妇女、医生、企业文员里，陆玲玲选择了和自己目前工作更相似的企业文员。
　　接下来的视频，是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开始介绍背景，“我”叫小芳，现年四十二，在私人企业里担任会计，说是主任，也只比下头的科员多赚两千多，儿子今年十六，刚上高一，正是叛逆期；丈夫因为研究生毕业的问题，必须在首都呆一个月，往返机票需要一千。
　　“上个礼拜，你的母亲在家里摔倒了，住院几天后医生确认必须手术，今天早上她刚手术完，因为不能动弹，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儿子刚上高一，学校离家里很远，之前每天由你接送；可现在正好是月底，公司需要做账报销，另一位会计请了产假，按照以前的惯例，你必须加班。”
　　有趣起来了，陆玲玲稍微集中了下注意力，在详细的选项里挑了项相对能接受的：“每天中午、晚上去医院陪床，让儿子在学校解决午饭，和老板请假每天早上、下午各提前一小时离开。”
　　故事接着往下，和其他视频不一样的是，这视频是由真人演的，就像这里头十六岁的儿子，陆玲玲记得是《山后有山》里的演员，她之前刷到过定妆照。
　　“在你的悉心照顾下，妈妈渐渐好了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可这时候，公司的老板把你叫到了了办公室，他叱责你没有好好完成职责，上个月公司的税务出了大问题，员工公司由于核算疏漏发错、漏发，如果下个月补发工资，不少人得额外支出三位数的个人所得税。”
　　视频里，陆玲玲有些眼熟的男演员，正唾沫横飞地叱责着“我”，然后一张纸冲着镜头飞舞了过来，“我”往下看，这是张解聘通知书，“我”被辞退了。
　　渐渐地，她很难用玩游戏的心思对待，而是被带着感情的配音带进了场景内，每一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后果。
　　辞职后选择先瞒着家人的，不得不每天在求职现场和医院、学校往返，因为提出入职前一个月必须每天提前上班，被一个又一个公司婉拒。而在这段时间疏于照顾的儿子，竟在学校里和不良少年混到了一起。
　　事实上，每一个选择都不会导致“最差”的结果，就算不管母亲，也会有人看不过去帮忙搭把手，只是会和母亲感情疏离，落下不好的名声；一心只有工作，会保住自己的工作机会；每天管着儿子，儿子不会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但可能因为太严格的管教进入叛逆期。
　　中间还有给丈夫打电话诉苦的机会，丈夫会连忙地从首都回来，因为没能完成答辩无法取得学位证，延毕一年，之后错失升职资格，不过会帮你解决一部分家庭负担。
　　每一个选项都真实得过分，包括疲惫回家的时候，面对不懂事的孩子，如果选择说教，要批评一个小时，第二天可能因为困倦影响工作；如果选择打骂只要十五分钟，可儿子的心情会非常糟糕，甚至和你争吵；置之不理，儿子则会变本加厉，但不会影响工作。
　　这就像一个……文字选择类游戏，可问题是每出现的选项，都是活生生地人在视频里表演，演技精湛，让你觉得自己身临其境。
　　你说你太累了，母亲会偷偷在病床上抹眼泪，后来你会从隔壁床听人说，她在你走后哭了一天。
　　你忍不住和儿子发了脾气，他会一脸不解地说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知道尊重孩子而你什么都不知道，甩门离开。
　　你向丈夫求助，他愿意马上抛下一切回来，可不久之后你们会一起坐在床上，为窘迫的家庭支出开始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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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到了尾声的部分，一切终于渐渐过去，所有的选择，也带来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忽然转为黑色的屏幕上，打上了一串长长的文字。
　　“中年的你，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不能丢、家人必须管，没有人知道，你每天都在翻山越岭，考验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山，家人的不解，有时候会让你想要放弃，可叹了气流了泪，还要继续翻山越岭。”
　　黑屏结束，视频继续播放。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大概有近七十岁的小芳，头发灰白交杂，此刻正和丈夫依偎看着电视，她看着电视，忽然回忆起母亲临终前拍着自己的手说：“辛苦你了。”；而刚回家的儿子在进门前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吃饭时笑着说“妈，这么些年来，你辛苦了。”
　　“你看，那时候的错误选项，未必导致不好的结果，可只有你自己知道，每一次选择的时候，你有多难，有多痛苦。”
　　——《山后有山》七月六日晚上八点，与你相约大江台不见不散，向你讲述一群中年人翻山越岭的故事。
　　最后出现的宣传语自然地停在了屏幕之中，不突兀也不让人厌恶。
　　地铁上的女声开始播报：“山明路站到了……”
　　陆玲玲对这声音早就成了习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跟在人群里往外走，走到一半，眼睛忽然有些热，一抹一大把眼泪。
　　才出地铁站，她就立刻拿起手机打通了远在老家的妈妈的电话，接起电话的她声音有些抖：“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等中秋就回去。”
　　她忽然回忆起小学时爸爸出了场小车祸，住院住了一个月，妈妈每天像个火药桶，动不动就爆炸，那时她又不懂事，每天把自己搞得浑身脏兮兮地回家。
　　有一次妈妈帮她洗澡，洗着洗着，头一次动手打了她，说她太不懂事。那时候她哭着说：“妈妈最讨厌了，把以前的妈妈还回来。”
　　记忆里妈妈的脸已经模糊不清，陆玲玲想不起来，那时候妈妈是哭了，是失望还是愤怒，现在回忆起来，她只想回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说，对不起你辛苦了。
　　这个互动视频，凭借惊人的播放量、评论数，直接攀升到了网站排行榜的首页。
　　在微博上更是把中年危机、一万个选择等一系列话题带上了热搜排行。
　　@铃铛不想加班：想要转给我首页所有的人这个视频，曾经不理解父母遇到的大山的我们，现在也马上要面临我们的大山。那时候不理解父母的我们，也许也会拥有不理解我们的孩子和身边的人。越来越期待《山后有山》了，为了今天晚上的感动，我想我也会送上我能给的一点收视率。
　　@明日说晚安：我是完美贴合视频里角色的中年程序员，每一个选择，就像我即将会面对的事情。我也一样惶恐，如果忽然离职，会不会像某位同行一样受不住压力从高楼跳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坦坦荡荡地和家人说我被辞退了，然后从家里的顶梁柱变成家里的负担；我更不知道当曾经承担了百分之七十家庭收入的我，突然失业后，要如何面对失控的家庭收支体系，这个视频让我深思，也让我好奇《山后有山》讲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摸鱼号要摸到高考前：上个月因为在上课的时候看闲书被抓了，回家后妈妈和我发了脾气，气到今天的我觉得很委屈，看完视频后，我忽然想打自己一顿，我到底在委屈什么？妈妈每天要上班，回来还要做家务，我还得害她被叫去学校，如果我是妈妈，可能都要打孩子了吧？#山后有山互动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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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条条真情实感的微博，共同搭建起了无法比拟地真实讨论度，甚至有up主把这条互动视频的所有路线都找出来拍了视频。
　　有些只完成了一两条路线的网友才发觉《山后有山》还真的为每一个不同的选项请演员特地拍摄了不同的片段，没有半点应付，而这其中，还藏着不少如果不认真发现不了的彩蛋。
　　比如那个严厉开除人的老板，是何方明导演客串的；学校里孩子的笑面虎班主任，是陈爱明导演扮演的；家人住院时隔壁床的病友/老人的朋友，那个慈祥的男人，则是朱旭芳，当然导演的演技也有差距，大家公认何方明扮演的无情老板最欠揍，让人想打他一顿，陈爱明所演的班主任，则违和得厉害。
　　事实上，这个互动视频，谁都知道是在宣传、营销，可几乎没有人表示出恶感。
　　用某位营销号的话说，就是“大家都反感营销，可反感的是过度、应付、无趣的营销。真正有趣的、用心的营销，到了最后，拥有的是真正的热度，而不是空中楼阁。”
　　正是如此。
　　到此，《山后有山》无论是在超话排行，还是搜索次数上，都彻底地压倒了《今日与你》，后者能胜过前者的，大概也就只有播放平台了。
　　面对这场景，越新娱乐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和柠檬台商量后，将吴越笛和霍韩山原本事先拍摄打算陆续放出的综艺一口气给丢了出来，还紧急补拍了好几个小综艺，曾经就差没在化妆间打起来的两人，被迫开始在各种节目上秀起了恩爱，炒起了CP。
　　起初两家粉丝还各种抱走不约，到后来，当事人直接下场，你给我点赞、我给你评论，互相带着对方的表情包四处发，上节目时眼神没有一分钟离开彼此，各路剪辑大手齐齐下场，之前两人拍的电视剧的片段也被剪了出来，来了个N世之恋。
　　巫山CP一下逆袭，来到了CP排行榜的第一，高呼着“巫山**”口号的粉丝每天都在喊，我的cp是真的！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吴越笛和霍韩山每天“营业”时都看着存在手机里的对方照片翻着白眼，就等什么时候电视剧播放结束，就全部清空老死不相往来。
　　随着两部电视剧的花式宣传，二台马上要播的古装剧早就没有了声音，像是这个暑期档只有柠檬台和大江台的“一战”。
　　七月六号八点，两部电视剧在广告结束后，同时唱起了主题曲。
　　无论是两部电视剧的主创还是两家电视台的相关人员，都紧张地监测着播出后的一切数据。
　　就连刚在国外落地的诸郁深，也来不及倒时差，推拒了回忆匆匆进了房间，点开了卡成ppt的直播。


第24章 
　　柠檬台和大江台采取的播出方式, 都是周一到周五两集联播, 周六周日休息, 电视剧前后的广告、冠名都已经卖出相当惊人的价格。
　　作为今年暑期档的第一部 片子，为了能拔得头筹, 两家电视台都摩拳擦掌, 单单预告片都不知道在台里其他节目前后放了多少回, 只是柠檬台财大气粗，做起宣传来也很大手笔，倒显得大江台有些小家子气了。 
　　开播时间还没到, 就有不少家庭里展开了一场遥控器争夺战，年纪相对大, 常年掌握着遥控器大权的父母辈们，对小年轻爱看的情情爱爱剧不屑一顾, 只是有的拗不过家里小辈，只得顺从地把遥控器控制权拱手让人。
　　造梦娱乐的会议室里，这两天特地安装了大屏电视, 此时几位主创正在这死守首播, 靠边上的小电视里，左上角的柠檬台logo格外明显, 这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不乐意贡献收视率，可还是得观测一下敌情。
　　难得有空的宁其坐在会议室，环顾着周围, 心里颇有些感慨。
　　这才过了多久？那时候和同事还是小猫三两只坐在冯靓靓家里看《明日之前爱你》的宁其，从未想过，眨眼之间公司的规模夸大，人才增多，有了年度最佳网剧、半年票房冠军的电影、第一部 上星电视剧现在正要播出。 
　　宁其的阳光落在了前头的林濛身上。
　　她身材纤细，背也并不宽阔，长相温柔秀美的她，却有能处理好一切事务、像是海绵一样吸收知识促进成长的能力，如果不是有了这根主心骨，公司是没可能发展得这么顺利的。
　　有人说，造梦娱乐的发家史，就像是一个传奇故事，他也这么认为——一个带着浪漫色彩的梦，来自于他们脚踏实地又仰望星空的老板。
　　不知道宁其正在自己身后吹彩虹屁的林濛的关注点反而放在了旁边小屏幕上播出的《今日与你》上，毕竟《山后有山》这部剧，她从头参与到尾，剧本翻得边角都皱起，台词都能背上几句，反倒是一直和他们打擂台的《今》她这还是头一回看成片。
　　回忆着之前何导讲的那个改戏故事，她还真挺好奇，这部剧会是什么样子。
　　看了不到十分钟，都没能挨到第一波广告，林濛就已经无言以对，她是看过《今日与你》原作简介和书评的人，所以对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尤其困惑。
　　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想问，是不是电视台播出错误，把别的剧挂上了《今日与你》的名字。
　　原作的故事，讲的是个互相救赎的故事。
　　有着赌鬼父亲的少年，暴戾又叛逆；而他每天开窗都能看见的是街道对面遮蔽力不好的窗户里，瘦弱的少女被发狂的母亲打得发抖，背却停的笔直；见过彼此最狼狈一面的两人，在心里记下了对方的名字，若干年后，再度相逢，用爱替彼此擦拭掉曾经的伤口，成为能填补彼此的半圆。
　　而现在……
　　林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笑又无语。
　　充满了正能量的男主，父亲虽然不靠谱，可是他却不受影响积极向上，每天通过帮人搬运东西赚取生活费学费，瘦弱的肩头扛起了这个家。
　　女主呢，倒是被母亲打了，时常柔弱地哭泣，但她却有着一颗水晶琉璃心，干净善良，总能体谅母亲的情绪，每晚安抚着母亲入睡，用爱感化了母亲。
　　……？
　　你们这还互相救赎个什么劲？
　　看到这林濛满脑子都是曾经的那个吴越笛魔改版剧本，倒不是说改完的故事多差……但曾经引得无数人落泪，感动的内核，现在还在吗？
　　不那么端正的少年，和从绝望中生出的花，他们长在艰难又寒冷的土地，却非要让这世界染上自己的颜色，然后带着刺拥抱，让彼此痊愈，多美？
　　现在……大概只能说是正能量少年和正能量少女自强不息好好奋斗，有着共同成长环境的他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走到了一起，还真是可喜可贺。
　　她收回眼神，《山后有山》已经演到了剧本里的高、潮片段，这开头的剪辑，她和朱旭芳一起在剪辑室里琢磨了许久，就为了能做到一鸣惊人，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作用。
　　男主董建强在这时候已经被辞退，在公司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他，东西收收捡捡，却连一纸箱都装不满，坐到停车场的车里，他忽然情绪失控，伸出手重重地要往方向盘砸，眼看就要碰到，手却绷得紧紧，停在了空中，中年的男人，要面子、要自尊，他可不能让停车场的保安被吸引过来。
　　他自嘲地笑笑：“别到时候出了新闻，男子被辞退后，在停车场发疯。”多丢人？
　　手机铃声响起，电话里传来的是轻快的声音，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宝贝女儿。
　　“爸爸，学校今天给学长学姐腾考场，我们提前回家，中午妈妈说给我煮大餐，你回不回来？”
　　“回，我肯定回。”
　　董单娇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老师说，暑假的时候有个去英国的夏令营，你说我去不去？”
　　董建强刚想答应，又陷入沉默：“……等爸爸回去再说，爸爸这里忙，要先工作。”他挂断电话，在车里抽了根烟，翻开了手机里的信息，每个月的房贷车贷扣款信息，都清清楚楚，可现在失业的他，还能给孩子好的生活吗？
　　他犹豫着陆续打通兄弟和姐姐的电话，却不知道接通电话声音轻快，像是生活顺遂的他们，其实也正在遇到属于他们的难关。
　　电视剧播到了尾声，挂断电话的董建强将一箱子的宝贝藏在了后备箱的深处，用杂物遮挡得严严实实，开着车回家的他，那双眼神里似乎藏着说不完的情绪。
　　这回的片尾曲是古东唱的，他没用任何的技巧，只是平铺直叙地唱着，一个字一个字砸到了人的心里。
　　小王和几个工作人员，率先带头鼓起了掌，对他们来说接触的也就只有些物料，头一回看这部剧的他们，完全被吸引了进去。
　　“林总，这部剧一定会成功的！”他们信誓旦旦，声音里没有半点迟疑。
　　林濛倒只是笑笑，这部剧的色彩其实没那么欢快——虽然这就像是一篇爽文一样，有压抑，也有弹簧陡然松开给人的放松，可总体来说，还是压抑的时间更长。
　　至于《今日与你》就她刚刚粗略看的那个片段，虽然和原作偏离挺多，可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爱情剧，虽说之前传出过替身风波，可这么一看，没瞧出替身痕迹，演技也不错，想来怎么样成绩也不会太差。
　　“现在数据怎么样？”林濛问道。
　　旁边一直在分心确认榜单的员工说道：“野榜上我们的全网实时关注度，是第二……不过已经破了两千五，《今日与你》是第一，破了三千；欢榜上，我们的实时收视率现在是1.1%，《今日与你》已经1.6%了”
　　听到这个数据，大家忽然沉默了下来，有些开心不起来，虽然但凡事先有做过功课的，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的收视率持续走低，首播能破1%的概念，已经足够开一场庆功宴了，可问题就在于，他们头上还有个《今日与你》。
　　哪怕成绩再好，老二就是老二，谁都只会记住第一。
　　虽然知道这也许是播出平台的差异，可一众员工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总觉得如果能在一个平台上开赛，以他们剧的质量绝对不会输。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们的剧明明那么好的！
　　一片愁云惨雾中，林濛反倒是挨个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走，请你们去吃夜宵，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干嘛？皇帝不急太监急。”虽然还有一集，可她也不等，直接把人拉了出去，到公司旁边的小龙虾馆开吃。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大家看着林濛帮忙点菜，关照所有人的样子，也不敢再露出沮丧模样。
　　他们懂，林总这是在安慰他们！不希望他们的心情变得糟糕！他们一定要振作起来。
　　多吃一点，充电完毕，下部电视剧或者电影，一定要加倍努力的干！
　　……
　　等到两集播放结束，虽然正式的收视率还没出来，可网上已经能看见包含一定误差的实时收视率了。
　　《今日与你》的剧组那边已经在庆功，制片人特地飞到柠檬台所在城市，把方俊约出来喝了酒，两人其乐融融，已经约定好之后的进一步合作。
　　就连一直针锋相对的吴越笛和霍韩山，也暂时搁置矛盾，考虑继续把巫山CP给炒起来。
　　拜托，能赚的钱，难道不是不要白不要吗？
　　一副其乐融融模样的他们，并不知道，能提供讨论的平台里，像是有一阵风吹过，波澜微起，小船忽然转了弯。
　　深夜的论坛，夜猫子还没睡，虽然他们每天都在防止猝死的帖子里各种留下自己的记号，可却只是一直在收藏，从未做到过一次。他们一如既往地越夜越兴奋，开始认真讨论。
　　昨天晚上播出时，已经有一大波《今日与你》的吐槽帖子涌现，又被纷纷删帖，他们的主题大多是在指责这部改编剧的魔改程度，让他们这些书迷，根本就认不出来这本书除了主角的名字外和原作到底有什么关系，可是这说法得不到太多人支持，毕竟粉丝们总能找到一万零一个理由来反对。
　　“难道你不知道审查吗？暴戾少年要怎么过审？合理性懂不懂？”
　　“改编改编，不改怎么能叫改编？而且这不是把书往好的方向改了吗？反正我觉得好看！”
　　“看过书就高人一等？没看过书的人反正看得可有意思了，我奶奶/我妈/我爸都说好看！”
　　这么车轱辘一番后，书迷们便也打道回府，这部的粉丝不算太狂热，由于年代久远，不少也已经是“佛系”青年，不太爱和来势汹汹的粉丝争执。
　　粉丝和水军齐齐退散后，深夜里浮出水面的，反而是大家此刻最关心的话题。
　　【只有我觉得单娇太任性了吗？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女孩花父母钱那么不过脑吗？不知道父母赚钱辛苦吗？】
　　【回隔壁的删回复楼主：你怎么不说董建强死鸭子嘴硬？被辞退了就老实承认，打肿脸冲胖子，然后怪女儿要求多？搞笑吧？】
　　【一个困惑我许久的疑问：我想问问大家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家庭财产？来自一个从小被父母灌输家里下一秒就要吃不起饭可这些年却已经在父母支持下买了房子的迷茫楼主。】
　　【有人关注董大姐吗？太惨了实惨，她的叛逆儿子让我想怒打一大耳刮，还站在爸爸那边，知道他妈妈多辛苦吗？】
　　……
　　玩了一天忽然打开论坛的人一脸迷茫，竟不知所措，要不是上头论坛的名字清清楚楚，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翻了好几个帖子看，错过热点话题的他们才发觉真凶竟然是今晚首播的电视剧《山后有山》。
　　这电视剧，有这么值得讨论吗？
　　他们的网络独播权签给了深海网，为了能跟上讨论进度，好奇地点开视频的网友在看了十分钟后才发现，这居然是试看，要看完全程还得成为VIP才行，纠结了一会，骂骂咧咧的他们受到深夜购物冲动影响默默地选择了购买，开始享受起了尊贵的会员待遇。
　　一等看完，他们便杀回了“战场”，开始挽起袖子激情讨论，父母儿女、消费、离职、出轨……这一系列问题，都是平时大家最瞩目的问题，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观点，讨论到天亮都不知道。
　　一直到近五点，早睡早起的网友起床，看到依旧争论不息的论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疑惑地发了一个帖子。
　　【为什么……我的首页上居然刷不到一个在讨论《今日与你》的帖子？】
　　这个帖子直接沉底，就连无聊入场的回复都没。
　　随后的两天，热搜上、营销号上敲锣打鼓，开始激情发起大字报，夸赞《今日与你》取得的无可比拟的好成绩，首播破1近2是什么概念？都可以剑指3%，争一下年度收视冠军了！
　　他们此时只瞧见收视率上的漂亮数字，看上去还行的话题讨论度，却没有瞧见下头一条条的差评。
　　“也太无聊了吧？感觉剧情平到了极点，主角根本没有CP感。”
　　“第一次看到剧情这么割裂的，男女主角戏份一点也不和谐，像是在互相争抢谁的分量多一样，你秀一下我秀一下。”
　　“我妈这种不挑剔的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人在看这种破剧，柠檬台的挑片口味有问题吧？”
　　可这大字报才发出没多久，默不吭声的《山后有山》就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第一天：《今》收视率1.73%，《山》收视率1.21%。
　　第二天：《今》收视率1.75%，《山》收视率1.61%。
　　《山后有山》的收视率步步紧逼，第三天就和《今日与你》基本持平，第四天超出0.1%，第五天直接以2.2%的收视率彻底碾压了《今日与你》滑坡般的1.15%收视率。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逆袭之战，口碑、收视、讨论，全线碾压，至此，《山后有山》已经成为今年至今为止，唯二收视率破2%的电视剧，才刚播出到第十集 的他，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往上冲击。 
　　【又要等一个周末才能看《山后有山》了，我怀疑造梦娱乐和我们过不去，就不能周一到周日每天播两集吗？回忆起之前追《明日》时每周末的索然无味了。】
　　【昨天晚上我们家居然因为这部电视剧吵起来了你们敢信？最后要不是董建强的演技让我们三哭了的话，估计今天还没和好。】
　　【难道没有人关注收视率吗？《山后有山》现在已经破2%了！赌一波，有没有机会破3%！】
　　至于本就没有讨论度的《今日与你》收视率早就跌到了0.5%，无人问津，柠檬台的事业粉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愤怒地骂着电视台高层脑子有坑，选个破剧败坏了柠檬台黄金剧场的口碑。
　　而前两天还意气风发的方俊，此时也正在台长办公室，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所以之前造梦娱乐的林总来过我们台，你没接待，她给的材料你看了吗？”
　　方俊没敢说话。
　　“行啊，方主任，你了不起了，作为个购片主任，连基本的审美都没了，你能承担起台里的损失吗？下一个季度广告招商的价格，现在都大跌了，你真是本事啊！”台长骂得唾沫横飞，方俊只敢小鸡啄米点头。
　　被骂完的他，直接被台长打了个“不堪重任”的标记，战战兢兢出去的他，抹了把脸，立刻给之前和他称兄道弟的那位打了电话：“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说你们这片子很有质量，我告诉你，你这么坑我，以后你们越新娱乐，能在台里拿到好资源，就算我方俊没本事。”
　　挂了电话的他，将情绪转嫁给了对方，心情还没转好，才走到办公室的他，却发觉刚放到他桌上的公文，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如丧考妣，公文上写得明明白白，从今天开始，他就从购片主任成了副主任，而他的顶头上司，则是之前和他一直有很大矛盾的那位同事。
　　一步错，步步错。
　　……
　　这个暑假，《山后有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全民爆剧，里头的几个梗，也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口头禅。
　　死要面子董建成，不知钱多董单娇，铁拳警告董大姐，出轨闹事小辣椒……
　　几位主演的微博下头，几乎所有的微博都与剧里的情节有关。
　　就像董大姐的儿子林麟，每天微博下头都是刷屏了的：“你要是敢不对你妈好点，地址给我，我去教育你。”甚至有次已经是大学生的他去接弟弟放学，还被旁边的学生家长拉住了袖子不放，一本正经地说：“你妈养你不容易，你要明白。”闹出了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话。
　　办公室里，林濛正在和陈爱明对着接下来拍摄需要的材料，小王激动地冲了进来，就像是阵风。
　　“林总，好消息！”她眼神亮晶晶的，“两个特大的好消息！”
　　小王清了清嗓子：“昨天晚上播出的《山后有山》大结局收视率已经出来了，3.78%，今年最高的收视率！”
　　“还有一个呢？”
　　“还有就是——”她将手上的邀请函放到了林濛手里，“《登仙路》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女配、最佳新人的提名！邀请我们参加两个礼拜后的颁奖典礼。”


第25章 
　　鹊羽奖是当前国内最具有权威的电影奖项, 于每年的七夕举行, 它的奖杯上一定会有喜鹊元素, 这个奖项的成立，要追溯到建国初, 当时的文人以“喜鹊报喜”这样的美好祝愿, 赋予了这个奖项含义。
　　为了和世界上其他奖项区分开, 鹊羽奖参选影片的范畴为上一年农历七月至下一年农历六月之间所有公映的华语影片，在春节上映的《登仙路》正好符合参选要求，由冯氏娱乐选送报奖, 并在第一轮评审中获得提名。
　　这几年随着网络的兴起，鹊羽奖也跟着潮流单列了“最受人民群众喜爱电影”的奖项, 这奖项可不靠票房取胜，只取网络投票结果——当年设立这奖项的主席说得也很明白：“一个奖项脱离了群众的支持, 是没有意义的。只要这个奖项能哪怕为典礼吸引来一个观众，那都是值得的。”
　　这奖项向来是粉丝“必争之地”，就算不能获奖, 只要争到前三, 也能为自家偶像争取到一个走红毯的机会，蹭点流量, 万一获个奖，控评则又有了新的素材。
　　只是今年的投票和往年的, 忽然长得不大一样。
　　要知道，现在的科技发达，网上早有各式各样的控评、投票神器在售卖, 每年投票环节一开，粉丝便会使劲浑身解数，甚至还会求助外援，包括到网店上去购买服务。
　　他们常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别人家都买了，我们家不买就落后了，这不是不公平竞争，买了才叫公平！”
　　心安理得的粉丝们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店主，发出了专属暗号：【鹊羽奖投票器，今年价格怎么算？冲第一。】
　　可以前总对待他们满是热情的店主，这回态度特别冷淡：【公平竞争，此次鹊羽奖投票我店不参与服务提供。】
　　询问的粉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亲亲，请摆清楚您的位置呢，您不就是专门卖这个的吗？
　　可店主这回确实没点数，不管他们怎么敲都只复制黏贴，不肯动摇，粉丝们一家换了一家，而后一脸懵逼，不得不放弃使用“武器”被迫开始全民公平投票。
　　可自主投票的通道一开，他们就只能看着《登仙路》的票数一骑绝尘领先在前头，望洋兴叹的他们只得默默地争起了二三。
　　……
　　鹊羽奖的颁奖典礼是有走红毯的环节的，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年依旧在S城梅花体育中心举行，还不到预定好的红毯时间，周围已经人山人海，粉丝们举着相机和手机，尽力地挤到前排，准备拍下最清楚的照片。
　　这次颁奖典礼是由B家赞助的，哪怕自己有车在本市的，也会配合工作人员将车停在远处指定位置，而后搭乘今日专用的黑色七座车前往现场。
　　《登仙路》剧组凭借票房和提名获得了压轴登场的机会，排在他们之后的只有兼任此次大会主持人的知名影后。
　　由于剧组人员众多，便只能分了前后两辆车乘坐。
　　林濛今日穿的是一件高定的黑色礼服，看似低调，可只要一走动，下半身的裙摆便会根据光线的折射呈现出波光粼粼的姿态。
　　“林总，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估计没有衣服穿了。”朱旭芳开玩笑地说，他今天身上穿的，是一套去老裁缝店铺里私人订制出的中山服，这十年间一直蛰伏的他，就连西装都是十年前买的，现在早就不大合身，林濛以工作需要为由，强行替他报销了全套装备，准备得妥妥帖帖。
　　林濛莞尔，现在朱旭芳导演的头发，全都被发型师顺了上去，做了个有些八十年代港星风的发型，只是吧……有时候图片和现实，总是有一定差距的。
　　朱旭芳还摸了下手上的表，有点紧张：“要不我先脱给你？省得等等我不小心给碰坏了。”
　　在一旁的隋烟捂着嘴笑，眉眼弯弯：“朱导，你别紧张呀，你这么有经验都这样，我们都得跟着轻松不下来了。”
　　朱旭芳当然是强词夺理：“我紧张干嘛？我以前来鹊羽奖的时候，你们都还是学生小屁孩呢。”
　　林濛和隋烟对视一眼，没有拆穿朱导。
　　今天剧组的主创成员全都来齐，无人缺席，虽然分成两辆车，不过工作人员很有经验，没有耽误时间，男主演和女主演年纪稍小，被朱旭芳硬拉着，让一左一右站着。
　　隋烟则和林濛并肩，走在稍后的位置，她们俩的裙摆有些长，如果在前头会影响别人。
　　林濛这是头一回走红毯，隋烟事先和她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天知道红毯周围围了多少人，有时候你不经意地露出一个丑态被拍了下来，可能就是你这辈子都会被人铭记的丑照了。
　　林濛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大步流星的想法，她就算踩着高跟鞋，也一样能走得飞快，现在的速度，着实有些慢了。
　　到了正中央专门的拍照和采访区时，人刚站定，照相机闪烁的灯光就几乎要人打不开眼睛，林濛艰难地睁开，感觉眼里都生出了水雾，心里忍不住对旁边能保持神色自若的同行人们表达了敬佩，这才是所谓的专业。
　　——不对，她还有伴，对这方面也一样愣头青的朱导，被光这么刺激一下，眼泪直接流下，现在正摘了眼镜把刚掉出的眼泪抹掉，还好没怎么给朱导上妆，否则定妆不够充分的他，现在都可能刷出两道痕迹来。
　　红毯的主持虽然带着即兴发挥的成分，可事先也备了稿。
　　林濛无需集中注意力倾听，她的眼神微敛，眼波流转之间，自有一副美又不自知的魅力。
　　化妆师特地为她设计了和裙子配套的眼妆，极细的眼线很轻地勾勒，带着极浅蓝色亮片的眼影，取得很小心，是用三角棉一点点晕开的颜色，如果不是认真看，都只能瞧见眼上亮片的闪烁。
　　裙子下露出的高跟鞋是银色的，鞋跟处设计成竖琴的款式，却不显得累赘，只衬托着白皙的腿纤长。
　　她恍若是晚霞晕满天空时，轻轻飘来的一阵晚风，从心里略过，却不留下痕迹。
　　林濛不知道自己谋杀了多少菲林，只是等到采访结束，稍微松了口气，跟着大部队离开了红毯。
　　等影后走完，颁奖典礼都还没开始，媒体们已经在网络上发出照片，红毯最佳着装和最糟着装也已经开始评选。
　　位居投票第一的，是离婚后状态越来越好的隋烟，她今天穿的是冬季高定的仙女裙，神采奕奕，不露疲态；第二的是风韵犹存最后出场的影后，气质无敌；被票到第三的林濛，先是得到大多网友的赞叹，再然后便是对于相片主人公的疑惑。
　　“《登仙路》我四刷了，完全没有看过这个妹子呀？难道是……那几个认不出真人的妖怪？”
　　有一直关注造梦娱乐的网友忽然出现：“疑惑，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上网搜这张图？挺多媒体都标注在下头了，这位是造梦娱乐的林濛总裁，《登仙路》首映、《明日之前爱你》发布会她都有出席，只是比较低调而已。”
　　刚得到解答的网友还来不及去查一查这位美丽又神秘的女老板，就被整点开始的颁奖典礼牵扯回了注意力。
　　颁奖典礼的流程比想象的冗长，他们剧组的人围着圆桌就坐，桌上虽然摆着小菜，可却无人动筷，大部分的明星为了能穿上合适的礼服，通常会在典礼当天禁食半天，意志力坚定的他们可不会被并不算美味的小菜吸引。
　　今年的舞台设计是用的3D投影，只见那舞台上千万只喜鹊飞来，叽叽喳喳地搭成了长桥，然后又散开组成了本届特地请美院老师设计的奖杯形状，最后旋转散开的喜鹊们，又巧妙地组成了几个方阵，身上的羽毛成了屏幕，播放起去年获奖的影片和片段。
　　鹊羽奖的这套颁奖流程很少修订，根据奖项的重要程度，越核心的奖项越往后，除了走“特殊渠道”的最受人民群众喜爱奖除外。
　　颁奖典礼的前半部分，《登仙路》这一桌子一直在陪跑，不断地伸手鼓掌，出乎意料的是，最佳摄影这奖项落在了一部森林纪录片上，而最佳新人，也给的是一位文艺片的男主演，倒是要剧组一开始就失利。
　　等到最佳女配奖的提名片段通过3D投影展示的时候，隋烟已经紧张地握紧了手，林濛伸出手在她背后拍了拍，以示鼓励，台上的影后向下头扫了一眼，念出了信封里的名字：“最佳女配，《登仙路》，隋烟。”
　　掌声雷动中，林濛也跟着鼓掌站了起来，她见隋烟快步地上去，镜头拉近，隋烟的脸上已经有眼泪。
　　“这一年，我过得比想象的辛苦。”她笑起来时露出梨涡，眼里的水光潋滟，“可我想，现在的我已经获得新生。我有太多想要感谢的人，可此刻在这个舞台，我只想向你致谢，林总，谢谢你让我重生。”
　　舞台上下，镜头不断切换，拍摄在镜头里的，是两张同样带着笑容的脸。
　　隋烟的获奖，开启了《登仙路》的好运气，大奖一个个砸到了他们的面前。
　　“最佳导演，《登仙路》，朱旭芳。”
　　走到台上的朱导神采奕奕，他站得笔直，事先准备好的感言，差点因为汹涌而来的澎湃情绪忘记，还好很快恢复了镇定：“这十年并不容易，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可此刻，我又回来了——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就是我们的林总，谢谢你在没有人相信我的时候相信我！”
　　从台上走到台下需要绕一个圈，否则会挡住拍摄嘉宾席的摄像机，朱导拿着奖杯走得慢腾腾地，虽然上头还没刻上自己的名字，可依旧让他看得满眼欣喜，可他还没走回位置，就听到上头的主持人又念到了熟悉的名字。
　　“最佳影片，《登仙路》。”这个鹊羽奖最重要的奖项，落在了本年度至今的票房冠军身上，实至名归。
　　朱导连忙转身，单手拿着刚刚还当做宝贝的奖杯匆匆往台上走，林濛不太喜欢过多的出镜，她更愿意让朱导去领取这份荣誉，因为这部电影，他付出得最多。
　　刚赶到台上的朱导一手一个奖杯，笑得见不着眼：“我……又回来了！”这句话引得满堂大笑。
　　“可这一回，我好像还是要说那句话，林总谢谢你，你常说因为我才会有《登仙路》，不是的，它是因你而生，如果没有你，它早就是个废弃的项目了，谢谢你实现我的梦，和我这马上要迈入老年时代的家伙一起冒险一次。”
　　说完感言的朱旭芳又踏上了刚刚走到一半的路，这时候开始颁发的，是最受人民群众喜爱电影奖，当听到提名中有《登仙路》的时候，心有戒备的朱导立刻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很明智，没一会，主持人果然又念出了他最熟悉的名字。
　　“最受人民群众喜爱电影，《登仙路》！”
　　得，朱导喘着气，拿着两个沉甸甸的奖杯，再度回到了台上，台下已经成了笑声的海洋，就连林濛都和隋烟笑做一团。
　　可现在朱导的手已经拿不下第三个奖杯了，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先把哪个奖杯放在地上，旁边的主持人看不下去，笑着道：“放心朱导，等等我帮你一起拿下去。”
　　朱旭芳这才安心，对着话筒忽然叹了口气：“估计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觉得烦了，怎么又是这个老头子。”
　　大笑和鼓掌声中，还穿插着几声突出的口哨声，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年轻人趁机吹的。
　　“刚刚的致谢词，都是我老朱自己想说的，绝对不是为了讨好领导，升职加薪。”朱旭芳深谙冷面笑匠的技巧，用最严肃的表情，说出最好笑的话语，“那在这，我就借着鹊羽奖的平台，打个广告。”
　　旁边的主持人有些犹豫，刚想来阻止，毕竟颁奖典礼签了不少广告合同，万一冲突了就涉及违约的问题，可这么阻拦感言，又不太适宜，他正等着下头的工作人员示意，可眨眼的功夫，朱导已经开始。
　　宣传达人·朱导冲着话筒朗声道：“造梦娱乐，你实现梦想的地方，休息日充足，老板靠谱，还有名导悉心指导，影后、知名歌手伴你左右！凡有成绩，必有分红，最好骗、最大方的傻老板，你值得拥有！”他们这年纪的，最喜欢看电视，什么广告台词，张口就来。
　　在一片大笑里，只有林濛无奈地鼓着掌。
　　她招的到底是导演，还是负责招人的人事？这一个人干两个活，还不多拿工资，真是……
　　鹊羽奖落下帷幕，《登仙路》登上了几乎所有娱乐类新闻的头条。
　　票房口碑双丰收的它，同样在这次典礼上展示了自己的获奖能力，虽然没做到大包大揽，可是三大奖项里就得了两个，已经足够叫人叹服。
　　当夜，引发网友激烈讨论的，反而是今天没登台，却拥有了最多出场机会的“林总”。
　　【我宣布，林濛总裁就是最美制作人了，长得好看的比我有才有钱，比我有才有钱的长得比我好看，受伤了。】
　　【感谢林总为我们带来的这场梦，想到《登仙路》这个项目曾经差点流产，我就心有余悸。】
　　【忽然回忆起春节期间某家公司的放假三十天，还有惊人的分红计划，林总，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其中回复数最高的，是这个带有“神秘东方力量”的帖子。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林总简直是天降紫薇星，影视圈吉娃娃吗？】
　　【林总，已知情况，有钱有貌有才的三有制作人，独资成立的造梦娱乐公司，目前旗下签有影后隋烟、名导朱旭芳、陈爱明……等；公司已独立出品《明天之前爱你》；《登仙路》；《山后有山》（以上实绩我就不标注了，非要我说就是这两年最好的网剧、电影、电视剧都是她出品的），各路粉丝还在等什么？找她，就找她，能搭上林总的顺风车，一定红！】
　　前几楼还在认真讨论林濛的真知灼见，商业眼光，艺术追求，可不知从哪一楼开始，画风就彻底歪了。
　　【拜一拜濛锦鲤，开学补考一定过！】
　　【转发这条濛锦鲤，你将获得数不清的财富，和偶像见面的机会！】
　　【许愿一个烬天玉藻前，多给一个大岳丸也行，再给一个赤影妖刀姬。】
　　一觉醒来的楼主，正打算进入帖子进行专业讨论，然后看着满屏的许愿、拜锦鲤活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思。
　　良久，她在楼里也留下了自己的回复：【许愿我偶像于行远再和造梦娱乐合作一次8，他最近资源太糊了，救救我哥哥吧！】嗯，这绝对不是封建迷信，只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
　　庆功宴上大家都喝了不少，就连林濛也难得地醉了。
　　由于痛风不能喝酒的朱旭芳一脸哀怨地让女性工作员工配合，把众人送回了房间，便回去休憩。
　　躺在床上的林濛半梦半醒，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
　　“喂？”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还好在庆功宴前，他们已经都换成了便装。
　　“你喝醉了？”
　　“是你啊。”林濛听出来了，是诸郁深。
　　诸郁深刚忙完，正在候机室里等待飞机起飞，缺少睡眠地他揉着额头：“你身边有人照顾你吗？我让人安排人过去。”
　　酒醉的林濛没注意到，诸郁深都没问她身处何处，就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不用，我等等就睡了。”酒醉时，她也没有平时那么冷冰冰，但态度也只是疏远不太亲近。
　　“我看了直播了，恭喜你获奖。”诸郁深的平板上头，已经黑屏的视频最顶端还写着“鹊羽奖颁奖典礼”的字样，纵容跨国网络不太顺畅，可他还是看到了最后，“今天的你很漂亮。”记忆里那个总是像在发光的她，重新变得清晰。
　　他知道如果干涉奖项的评选，被林濛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
　　诸郁深只得在笨拙地潜伏了解了鹊羽奖机制后，让下属直接把投票器买断，让林濛能和人公平竞争。
　　是的，粉丝们忽然失去作弊器金手指的幕后黑手，就是他。
　　“嗯，谢谢你。”
　　客套完了，电话里又陷入了沉默，诸郁深刚想继续说些别的，旁边就出现了一道柔和的女声。
　　“诸总，您还没用早饭，我拿了菜单，您看下您是需要三明治还是其他？”温晓芙将菜单放在了桌上，而后便往后退了两步。
　　诸郁深没在意，只是挥挥手，他正打算确认林濛现在的状态，就听见电话里头的林濛冷冷地笑了一声。
　　“诸总，你过得可真逍遥。”哪怕是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语气里带着嘲讽，“你就和……好好过吧。”
　　电话忽远忽近，诸郁深没听清楚林濛后半段的话，然后电话便被直接挂断，后来他又拨了过去，可是无人接听，他猜想林濛是醉得厉害，睡过去了。
　　“诸总，您要吃什么？”温晓芙见他挂断电话，又问了一句。
　　诸郁深随手点了一个，等到温晓芙离去，眉头依旧皱着。
　　刚刚林濛想说的是什么？如果他没听错，林濛应该是在介意着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让她忽然心情那么糟糕、那么介怀呢？
　　……
　　天一亮，林濛终于从宿醉里醒来，她这才发现电话被丢到了地上，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在确认消息的时候发现通话记录里多了一通和诸郁深的通话。
　　通话的持续时间很短，也就不到两分半钟，喝酒误事，林濛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估计也就是日常寒暄。
　　她开始回复陈爱明发来的消息，颁奖典礼的结束，不代表着休息的开始，造梦娱乐将要投入下一阶段的工作。
　　另一个可以完成她花钱愿望的销金大户。


第26章 
　　别人的大项目, 可能掺着水, 可造梦娱乐的大项目, 绝对不含半点水分。
　　此刻办公室中，陈爱明、于西和林濛正三足鼎立地坐着, 手上各自拿着自己的那份剧本。
　　于西写的这本子, 暂定名为《打开这扇门》。
　　这剧本讲述的故事挺简单, 男主王小强现年二十有三，年纪轻轻，却已经在社会上奋斗多年, 这日他忽然心生死志，一心寻死的他, 最后的坚持，就是“不能麻烦任何人”。
　　他通过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废弃建筑探索小组, 找到了一栋年久失修的废弃大楼，这栋楼由于位置开阔，被探索了数次, 没什么难度,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进去。
　　王小强带着事先备好的炭火躲着人进了里头，随意找了间房把门关上, 正打算把行头准备好告别这世界，却忽然听到门外“咚咚”两声, 有人敲门！
　　他犹豫地打开了门，而后发现这竟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房间，当他回头的时候, 原来的那扇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他便开始了一段“奇特”的旅行，拥有了开门“闯入”其他人房间能力的王小强，成为了替别人解决问题的“门内来客”。
　　这故事像是网络中常有的快穿，却又不大相似，拍摄起来的实际效果，可能会更像单元剧。
　　在剧本里，于西设置了无数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和故事，再加上每个单元出场的人物数量……单单造景和演员，都得花上不少钱。
　　“我觉得，这部剧最核心的，就是每次打开门不同的场景，我打算用实景和特效相结合的拍摄方式来解决，虽然拍实景，布景要多花不少钱，可这钱是值得的。”陈爱明不太喜欢所谓的棚内景，效果做得再好，总和现实有点差距。
　　于西这大汉一听，殷殷切切地看向了林濛，他今天只是来旁听有没有什么剧本修改意见的，可对于能把他剧本更好呈现的建议，他还是很期待的。
　　“该花的钱就花。”林濛喝了口水。
　　“那林总，咱们这剧，要分季拍吗？”他又问。
　　于西这剧本，加起来能拍个百来集，就算删减，最少也得要六十集，陈爱明想过两个方案，一个是一口气拍完——但是显然这样要承担不小的风险；另一个则是分季拍，万一成绩不好，就把项目给砍了。
　　林濛疑惑：“为什么要分季拍？”
　　“这样能减少可能产生的损失，一旦播放量不如人意，这个项目就提前结束。”
　　一旁围观的于西也点了点头，他心里知道，他这剧写的时候有些不太考虑现实，虽然分季有些可惜，但他总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剧本让公司损失太多的。
　　“既然都决定要拍了，你们别这么小家子气，我们一口气拍完，拍一部口碑之作，至于市场欢不欢迎，那就交由市场来考验。”
　　“林总，谢谢您。”于西脸上都是惊喜。
　　陈爱明的手搓了搓，犹豫地开了口：“其实我这，还有一个大计划。”
　　又听见大计划这三个字，于西一时无语，胆子也大了，不断用眼神示意身边这位大导要求不要太多，可陈爱明完全没有关注到，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林濛的身上。
　　“什么大计划？”林濛问。
　　“可这不只要花挺多钱，还需要人脉运作。”
　　林濛笑了：“你尽管说就是。”这不正是她最想要的吗？她简直爱死陈爱明的大计划们了。
　　“您说，我们剧里每一个门里的主要角色，都请现在有名的明星来演如何？”陈爱明说得认真，他斟酌挺久了，“事实上国内是有先例的，比如这几年翻拍了很多次的聊斋，每个单元基本都是大家叫得上名字的演员，我想我们也可以这样操作。”
　　他怕林濛否决掉自己的想法：“虽然这样可能前期选角签合同需要花不少精力，但能吸引到不少注意，也能把这部剧做成一个经典，后期宣传也能省掉不少功夫。”
　　陈爱明又补了句：“林总你知道的，我这些年在圈子里也算混了挺久，认识了好些人，我相信我的这点面子还是能请来不少人参与我们的项目，我也可以和他们谈谈尽量压低出场费用的事情。”最后这句他有点纠结，毕竟不给钱，哪好叫人办事。
　　林濛听这话立刻笑了：“钱会是问题吗？”
　　“钱当然不是问题，你说得对，既然我们都说了这是实验性的剧，那我们就大胆一点，你想请什么演员，你和我说，我们都按正常的市场价格支付，公司还不至于这点钱都出不起，如果不够，我来。”
　　这句我来，直接让陈爱明被镇住了，旁边一直没见过世面的于西也投以仰慕的眼神。
　　如果非要说陈爱明此刻的心情，就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爽”。
　　没有上限的预算，想选就可以发出邀约的演员列表，一本好本子，对于一个导演来说，还需要什么呢？
　　根本不需要，陈爱明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开拍，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然后创作出连他自己也觉得无法超越的作品。
　　林濛只是眼神含笑地点了点头，一副支持到底的模样：“对了，那我们就尽快把选角消息放出去，先把主角给定了，王小强这个角色，可是我们剧里的核心人物。”
　　……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濛，她开始确认着手头足足有三页的A4纸，上头写满的是《请把门打开》里需要的角色和基本情况。
　　除却陈爱明能请到的演员，还有公司一直关系友好的几位演员外，这上头还空着几个位置。
　　林濛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冯砚的电话。
　　“小濛，我现在手头没什么事，你直接说。”
　　林濛是向来不会和冯砚客气的：“我手头有一个项目，马上要开机，是类似单元剧的形式，最近马上送去备案，其中有很多配角空缺，想要和冯氏合作，邀请几位来串场，放心，钱我们肯定给足，就是怕配角有的人不太能接受。”
　　这是谈公事。
　　冯砚原本放松的状态也收了回去：“你等下把剧本发过来，如果剧本和角色不错，那合作当然不会有问题。”
　　“行！你放心，冯氏的艺人来了，我们肯定给的最好的待遇，我这你是知道的。”林濛承诺一个接一个地给。
　　“好，你放心。”冯砚见林濛像是没其他公事要谈了，就开始关心私事了，“你……最近怎么样？”
　　他知道林濛最近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可是事业之外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他暗示地问冯靓靓一回，可冯靓靓也不太清楚，可见林濛瞒得有多好。
　　“我最近挺好呀？春风得意呢，事业顺利。”林濛语气轻快。
　　“我是说……”冯砚的话在嘴边，想了很久，还是没说出口，电话那头的林濛没听到回音，又等了一会，就说自己要忙把电话挂了。
　　冯砚看着挂断的电话沉默了很久。
　　从他认识林濛开始，就觉得林濛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有点奇怪。
　　她温柔到可以包容身边所有的人，甚至是靓靓那个狗脾气也绝不会惹她生气。
　　同时她又能和所有人保持在适当的距离，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有自己的原则。
　　可另一方面，她又好像没有底线，冯砚曾经疑惑过，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让林濛生气，让她失控吗？或者说她就算生气愤怒后，又能超过一天吗？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主动低头？因为她总能立刻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只是这样的她，确实格外让人心疼，因为她太容易受伤，却又从来不伤害别人，冯砚叹了口气，可他没有资格给予任何越界的关心，否则破坏了林濛原则的他，只会被她疏远。
　　林濛挂断电话，冯砚想问什么，她还不知道吗？可她起码到今天为止，还是不太想回答。
　　平缓了心情后，她这才注意到，就在刚刚的通话过程中，她没接到来自诸郁深的电话，思索了片刻，林濛没有回电，只是发了个信息冷漠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她靠在椅子上，想了很多，其实这段时间来林濛也挺纠结，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做的到底和以前诸郁深做的有什么区别？
　　是在报复吗？是在让对方对以前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吗？还是别的什么？
　　一部分的林濛，在责怪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诸郁深，可另一部分的林濛，却悄悄地把自己藏了起来，逼着自己像是一个工作机器一样，不断地运作，从不停下，也逼着自己不去思考着一切。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只是起码到现在为止，做个机器都比让她试图去解决和诸郁深之间的事情要快乐。
　　因为她根本就……
　　……
　　诸郁深这天推拒掉了一整个下午的工作，盯着手机看了总共两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
　　手机屏幕亮起了总共十二次，两次是新闻推送，另外十条里有两条广告短信、八条工作信息。
　　来自林濛的电话和信息数量是0。
　　聊天记录的上一条，还停留在她发的那句冷漠的询问和诸郁深思索了几分钟后才回复的：“我想和你见面谈谈。”
　　再然后就没有了。
　　放在桌上的咖啡是热气腾腾地放在那的，可现在已经变得很冷，就像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身体陷在其中，头发略有些乱，伸出的手遮挡在眼前，最近以来的头疼越来越厉害了，毕竟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了。
　　只有在老宅，曾经两个人一起居住的房间，他才能稍微安睡，可偶尔半夜依旧会因为身边空无一人惊醒——说来也挺奇怪，之前的他从来没有认床的习惯，只要躺在床上就能睡到天亮。
　　一直以来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总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冷静处理事情的他，最近已经起码在会议上出了不下两位数次数的神。
　　林濛出品的作品，他已经不知道重复看了多少次，似乎透过作品，能看到对他敬而远之的她。
　　他惶恐又沮丧。
　　承认吧，诸郁深。
　　他自嘲地笑了，声音沙哑：“你根本接受不了她没你过得越来越好，她的世界没你也行。”
　　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在找她，想和她谈谈，心里却又恐惧着她会答应，不知道为什么，诸郁深总觉得“谈明白了”对他来说，会是比此刻更痛苦的折磨。
　　可到底怎么了？
　　……
　　匿名区里，消息总是真假掺杂，毕竟隔着一串只有在该楼里能识别的代码，谁又知道后头的人是人是鬼。
　　【深夜吃了个大瓜……】
　　语焉不详的标题名，阻挡不了一个个点进来的人。
　　【从认识的娱乐圈朋友那知道，某家今年风头无俩的二字娱乐公司，又开了新的项目，虽然是网剧，但是是大导、大投资，现在已经定的配角不方便透露，只能说是你们想不到的群星璀璨阵容，这两天要开始男主角试镜了，也不知道哪家能吃到这个大饼。】
　　每回都说理智吃瓜，可瓜都送到嘴边，还能不吃的怕是学佛的。
　　【啧，网剧是什么好饼吗？xswl，搞得好像大家多没见识一样。】
　　【去查了下备案，知道楼主说的是什么了，如果消息没错，还真是好饼。】
　　【解码了，就是zm娱乐吧？导演是cam，不过他今年的电影也算是小扑了，但搭上他没准能搭上电影圈的路子呢。】
　　【只有我好奇楼主说的配角阵容有谁吗？群星璀璨，啧，这说法还真是很少听见。】
　　【这个瓜我也吃到了，反正就是和他们公司关系亲近的那几位演员都会上，还有导演以前合作的演员也卖了他面子，具体的就不知道了。试镜的消息昨天才刚公开，楼主也算是消息灵通了，听说这会主演的要求就是年轻的，男的，活的。估计看不到的地方又是腥风血雨咯。】
　　【赌一毛钱，这必是好饼，zm娱乐至今没有失手过，那位刚出了风头的林总，眼光刁钻，没准下一个大爆网剧饼就是这个。】
　　帖子再往下，便是无穷无尽的争吵了，关于网剧到底是不是好饼，谁家能吃到，一直吵到了半夜帖子被删除后才结束，可这消息也悄悄地发酵了起来，暗流涌动。


第27章 
　　圈子里的好资源就像是张金灿灿的馅饼, 人人都争着想上去咬一口。
　　非但艺人自己想咬、周边的团队想拱着他咬, 就连粉丝们, 都迫不及待地给自家偶像表演在线画饼。
　　《打开这扇门》的试镜还没正式开始，外头的小道消息就开始满天飞了。
　　如果不是根据网上备案的简介, 实在探听不到这个名字土气到极点的“王小强”到底是什么人设, 好几家娱乐公司都已经做好了出通稿强行碰瓷的准备。
　　比如要争的角色是古装美男, 那就来一个十大古装美男合集，强行把自家的演员塞进去。
　　比如要争的是某个明确的角色，那就找个差不多的壳子套在自家演员身上。
　　再不就直接联系营销号, 让他们放料出去，说自家已经吃到了这个饼, 而后联动粉丝炒热度，强行吃饼, 只是这一招很容易翻车，很少人用。
　　造梦娱乐的试镜场地，依旧是上回《登仙路》试镜时租用的那个, 有了几回选角经验的他们, 倒也经验十足，饶是这次来了比上回同时试镜三个角色还多一倍的人数, 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林濛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头大, 她和陈爱明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神里的崩溃，看来这回和上次一样, 又是得从早试镜到晚。
　　林濛虽然有时间，可想起上次辣眼睛级别的试镜，就觉得自己得提前备好眼药水。
　　她幽幽地看了陈导一眼、又一眼，怪不得昨天朱旭芳导演装路过看了演名单，就说今天有点事，不想来呢。
　　“怎么了林总？”陈爱明这个罪魁祸首只得装无辜。
　　林濛无奈叹气，这给了自家导演太多自主权的结果，就是在对方忽然骚操作的时候，经常要面临在后头处理残局的结果。
　　“年轻的，男的，活的。”她抖了抖手上的名单，“圈子里三十……不对，应该说是除了五六十的男演员以外，谁会觉得自己不行？”
　　人均年轻男演员了，而且个个活蹦乱跳，除了时间冲突或是看不上这角色的，能来的都来了。
　　陈爱明心虚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想多看点人吗？”他把这部剧当做自己的突破之作，就也想着要尽可能地做到完美，能够多试镜点演员不是更好吗？
　　当然，这后果也是他没有事先想到的。
　　而且……
　　陈爱明的眼神有些飘忽，他这不是以前拍电影，经常投资方指定了演员，或是出品公司塞了人吗？
　　这可是头回出品公司不给他画圈，让他自由发挥吗？他一不小心，就自由过了火。
　　“等等的试镜片段要用哪个。”林濛勒紧缰绳，可不敢让陈爱明继续放飞自我了，“你总共选了三个，是打算让他们每个都表演吗？这样时间太长，会结束不了。”
　　陈爱明抓了抓头发：“其实这三个片段我也有点难以抉择，差不太多，可其中又有一些细腻的情绪略有不同。”他想了会，作为大导的自信来了，“林总，你选一个吧，我看演员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合适就行，演技差一点，我可以一点点地教，没事。”
　　这剧本林濛已经烂熟于心，她想了想，在这三张纸条中看了看，圈定了一个。
　　这是《打开这扇门》刚开场的片段——
　　出生到现在有七年在兢兢业业工作的王小强，终于决定好了要在二十三岁生日的这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进了废弃的屋子，准备烧炭了结自己，却忽然听到了门外敲门的声音，犹豫着过去开门的他，瞧见了令他惊讶又惶恐的场景。
　　“那就这个了。”就这么几行字，也能顺便考验下演员的剧本解读功力。
　　试镜片段定好，林濛为了省却演员在外头琢磨的时间，直接让工作人员拿了个白板写上了试镜要求挂到外头，到时候进来就可以立刻开始表演，省得耽误时间。
　　紧接着，就是一段让林濛和陈爱明轮着叹气的时间，他们是对视了又对视，把无奈憋到了心里。
　　因为今天参与试镜的演员太多，他们直接将演员简单粗暴地分成了四组，上午两组下午两组，每组结束后中场休息十分钟，让负责选角的两位对一下成绩。
　　趁着这点空闲的功夫，陈爱明忍不住吐槽了：“你说我算是最不歧视小鲜肉的导演了吧？可你说说，今天这些算是什么？”
　　林濛跟了这么几部剧，对这些演员也有了点做出基本判断的能力，她摇了摇头：“我看第一组的这些，都不太行。”
　　刚刚进来的演员，要不就是顾忌着形象，怎么凹造型，都得保持把帅气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就算是哭，也得是迎风流泪，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要不呢，就是太不顾忌形象，来了个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起下，这可不能算是敬业，因为拍摄的成果，最后是要在屏幕中播出的，你要太丑，观众虽然也许会说你演技不错，可其中一定会有人因为丑得滑稽生出厌恶。
　　偶尔有几个能在中间找到平衡的，却又在情绪的把握和台词上差了一点，不够有感染力。
　　王小强这个角色的难点，就在于他市侩又天真，勇敢又懦弱，身上的矛盾性很难体现，林濛和陈爱明商量过了，如果找不到能表演出矛盾特质的演员，就直接找个和这特征最像的。
　　“没事，下一组，总能看到合适的。”林濛安抚好了炸毛的陈导，便让工作人员安排继续。
　　这一天的功夫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虽然演员多得吓人，可到了晚上还是准时结束。
　　“林总，你觉得这些演员里谁最好？”陈爱明眼圈都出来了，可脸上表情带着点满足，找不到100分的演员，可找得到75分的，他有把握能让对方提升到90分。
　　林濛想了想，在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其中第一个重点画了个圈。
　　陈爱明一看也挺惊喜，笑了起来：“知我者，林总。”他总算明白朱导说的话了。
　　林总的学习能力或者是审美能力，实在让人佩服，他以前最怕的就是，明明他觉得A演员好，制片人非说B演员好，剧组的两个核心角色意见一旦不能统一，那简直是悲剧中的悲剧。
　　“不过，我还挺意外。”林濛回忆着什么，“这位的演技……”
　　陈爱明笑了：“有天赋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通知他们来签合同。”林濛收着东西，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她看了过去倒是一挑眉，有些惊讶。
　　这还真是巧了。
　　……
　　“行远，这次的机会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电话里的经纪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现在如果把握不住，以后也许你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电话挂断，于行远抓着手机的手也越来越紧，情绪有些激动，喉咙都跟着发紧。
　　他现在还戴着口罩，偏长的刘海被帽檐压着，能挡住大半的眼睛，此时他心情复杂，往马路对面看着，正在愣愣地出神。
　　“于行远？”一辆商务车开到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的人正是林濛。
　　“林总，您来了。”一见林濛出现，于行远忙打招呼，见过林濛好几回的他，这下忽然显得手足无措。
　　林濛让司机去泊车，她看了眼时间，下车同于行远一前一后地往酒店里走。
　　刚刚于行远给她发了消息，说有点事情找她，请她到欣悦酒店一楼西餐厅吃饭，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可林濛还是同意了。
　　两人先后入座，林濛开门见山：“好像从上回《山后有山》客串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了，这一回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她肯来还有一个挺重要的原因就是于行远不是个殷勤的人，两人的聊天框里除了偶尔逢年过节的问候，和合作后的致谢就没再有联系了。
　　于行远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因为过度用力，上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林濛正打算开口，就瞧见于行远忽然将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房卡，慢慢地放到了林濛手边。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林濛一挑眉，刚刚脸上还在的笑意已经消失，她的手按在房卡上，轻轻的敲了两下，恍如砸在于行远的心上。
　　“你这是？”她明知故问，眼神凌厉。
　　在投资娱乐圈之前，她对这样的事情有所耳闻，可真摊到她身上，这可还是头一回。
　　传说中潜规则、一脱成名，看来还真有实例，林濛不知为何，脑子里飘出来的居然是之前在路边看到的标语。
　　这算是扫黄打非的治理范围吗？
　　于行远的内心很挣扎，他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林总，今天试镜的时候，你也看到我了吧。”
　　林濛点了点头，于行远被安排在第三组，她印象挺深刻。
　　他苦笑：“我知道我的演技真的很差，可我真的非常需要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他心里的小人在打架，脸虽然被口罩挡了一半，可也能看出那之下的纠结和狰狞。
　　林濛拿起了房卡，上头的房号挺清晰，写着“1603”，这还真是准备齐全，房卡上印着的logo，正是他们现在身处的这家酒店。
　　这是要直接一条龙服务？贴心过头了吧？
　　看到林濛举起那张房卡，于行远觉得像是那有什么病毒一样地迅速收回眼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你的迫切就在这上头？”林濛问得嘲讽。
　　“我……我什么都能做。”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濛倒是被他这一刻的坚定给镇住了，思索了片刻，她忽然开口：“你有想过庄思思和古东知道这件事，也许会难堪吗？”
　　圈内的演员大多保养得很好，于行远虽然只比她小了五六岁，可看上去却还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林濛依旧记得，于行远在拍摄《明天》之时，有且只堵了她一次，为的还不是自己，是为了把好友庄思思和古东推荐给她。
　　那时候他再三解释、道歉，明知道可能这行为会让人对他有不好印象也没有停下。
　　于行远一边道歉一边往她的手上塞了u盘，甚至还夸下海口说：“林总拜托您一定听听，这真的是我人生中听过最好的声音。”他投以乞求的眼神，一直到林濛点头才离开。
　　听到好友的名字，于行远陡然一愣，身体僵硬得绷直，被口罩遮挡住的下唇被牙齿紧紧咬住已经渗出了血。
　　明明是片刻，却又像过了很久，于行远忽然站了起来，从林濛手里抽回了房卡，用力鞠了个躬，差点撞到了桌子。
　　“林总，实在抱歉，能不能当我今天没有来打扰过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觉得这样似乎不够，又补了一句：“真的，他们不清楚我会这样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这只是我一时脑袋糊涂才发疯干的。”说完这些，于行远把帽子压了压，立刻打算离开。
　　“先别走，坐下。”林濛不傻，她看得出于行远此刻真的后悔了。
　　她愿意给于行远一个机会，就当是感谢他给她介绍的两个好声音。
　　“不管是为什么，总是要说清楚的，不说清楚怎么能行？”
　　于行远僵了僵，而后颓然地坐下，就算为了好友，他也得把话说清楚。
　　脸色难看的于行远将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明天》之后，他的资源一度好到惊人，可没持续多久，他却除了之前签下代言的一些后续工作、公司的拼盘打包工作外再也接不到任何的新资源了。
　　经纪人看这样不行，帮他厚着脸皮求到了《山后有山》的客串戏份，可没多久，这带来的热度又消失了。
　　于行远一开始是想不通的，毕竟每天评论的粉丝还挺多，可经纪人一番分析他才终于明白现状。
　　他虽然长得还行，会唱点歌，可是性格不够吸粉，能够红起来是因为公司以前砸了大笔资源，可是呢能力又跟不上，慢慢地被吸引来的粉丝，就发觉了他无趣的内心，渐渐地离开了。
　　他的热度都是一时的热度，粉丝都是路人粉，不舍得花钱、没空做数据……那资源为什么要找他呢？
　　经纪人说，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转型，他不适合当流量，要去做演员！
　　可问题呢，他的演技又不太行，上回客串才刚来点热度，现在又没了，眼看微博评论数都快小于一千了，再不抓住机会，恐怕没了。
　　机会不会上门主动上门找他，近期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今天的试镜。
　　可今天参与试镜的人那么多，其中还有好几个是有点名气的科班出身，看看人家，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试镜才结束，他甚至没逗留打听别人的情况就沮丧离开了，然后经纪人就把他拉到了这，往他手里塞了张房卡。
　　“这种事情，你不吃亏，还能白拿个资源，有点脑子，别犯傻了！”经纪人交代一句，就匆匆离开了，留下了一脸纠结的于行远，后头还补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头和他各种分析，说尽厉害。
　　于行远的脸色涨红，现在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根本是疯了。
　　那时候他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居然……还真觉得自己是得破釜沉舟了。
　　他羞愧到了极点：“我那时候站在那，总觉得自己好像这辈子没了这机会，就再也没法在圈子里待下去了。”
　　可现在怎么想，于行远都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这不是有病吗？实在不行，回家去酒吧驻唱不也能过日子吗？
　　他又不是没有积蓄，再不成回去开个小店也行。
　　于行远根本没给林濛插嘴的机会，说完这些他陡然放松了下来：“林总，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笑了笑，又露出点以前爽朗的模样，“我以前老觉得自己高中学历就被挖掘出来做明星，除了干这个什么都不会，可现在想想，就算真糊了退圈，我能干的事情也挺多，到时候要是开了店，还能请林总来。”
　　林濛认真看他，也跟着笑了，起码现在的于行远看上去没半点再想要走捷径的样子，刚刚的急切也没了，多了平和。
　　于行远正打算把那张房卡折了，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收到了口袋里头，他瞧见林濛在看他，连忙解释：“我就是想着弄坏了要赔押金，而且估计今晚的房费已经付了，不去睡一晚就亏了。”
　　他碎碎念道：“到时候退圈了，估计再也住不了这么好的酒店了，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想到以后，他也变得小家子气起来。
　　林濛听到这，终于是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等等，谁说你会退圈的？”
　　于行远很有自知之明地摊手：“我真没什么本事，就声音好点，长得还行，可这几年唱片界不景气，大家都去演戏，我演技还不行，没准以后我就在某音上发发自己唱的歌也不错。”
　　林濛哭笑不得：“又是谁说你演技不行？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本来你后天就会知道的消息，这回试镜，我和陈导都觉得你就是我们想要的王小强。”
　　于行远的演技确实一般，可他哭得好看又敢于哭，对剧情理解的点，也正贴合剧本，他未必是最好的，但是最合适的。
　　于行远此刻就像**变色龙一样脸色变来变去，他站起来指着自己，结结巴巴：“林总，你这不是安慰我吧？”
　　“林总！”于行远忽然严肃，“我已经知错了，你千万别因为同情，或者看在庄思思和古东的面子给我开后门！这样就算我演了也会愧疚的。”
　　林濛看着于行远，摇了摇头，这人之前还被说得一脑热血差点卖身求角色，现在角色要给他了倒是死活不答应。
　　她直接给陈爱明发了条微信：【陈导，我们下午试镜确定要于行远了对吧？我打算联系他们公司了。】
　　【陈爱明：林总下午不是说好了吗？我是那种犹豫的人吗？不过这小伙子演技糙，你让他早点进组，我亲自教他，在我这，就没什么朽木不可雕的说法。】
　　她将信息递给于行远看，于行远先是狂喜，而后是浓浓地愧疚，他看着林濛：“林总……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林濛笑了：“我只知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只不过是来请我们公司下一个项目未来的男主演吃顿饭罢了。”
　　“我……”
　　“好了，所以现在坐下好好吃顿饭吧，别搞得像做贼一样。”桌上只有刚刚来的时候点的咖啡，林濛正打算看菜单挑两个菜。
　　“林总，我不吃了，我保持身材，得控制饮食。”于行远一下变得神采飞扬，丝毫不见之前的丧气，“我给您付账。”他殷勤得很，掏出手机才想起来，他的所有财产，可能还比不上眼前这人的一丁点。
　　“那不吃，我就回去了。”林濛合上菜单，“我把咖啡喝完再走，车在车库等，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
　　于行远听了也不敢拒绝，点了点头，便乖乖起来，临要走的时候又冲着林濛鞠了个躬，然后直接上了楼。
　　远远地，林濛还看于行远转了个圈，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咖啡喝完就往车库走准备回家。
　　只是她心里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能是她对娱乐圈还是不够敏感吧？她怎么从来没有觉得于行远糊成这样了呢？
　　……
　　林濛才刚到家，正打算打电话让人联系于行远的公司，通知明天签合同的事情，可手机忽然震动到停不下来。
　　她皱眉一看，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等等，这场景……她在什么时候见过呢？
　　林濛当机立断地开了飞行模式，才打开微信，就一脸震惊。
　　宁其、隋烟、冯靓靓全都在给她发着信息——
　　“你和于行远？？？？”
　　我和于行远？
　　林濛心里咯噔一声，猜到是出事了，都不用看信息，她立刻熟门熟路的打开微博。
　　嗯，都不用找，热搜排行榜上就有她，林濛点进去，一脸无语。
　　她又因为和人酒店开房上热搜了——为什么要说又？
　　【惊爆！网传小鲜肉于行远和造梦娱乐公司总裁酒店开房！】
　　两个感叹号，简直砸到了林濛的心里，她也……挺震撼的，上回她是真开房了，这回只是在咖啡厅喝个咖啡，怎么就又开房了？
　　点进链接一看，是几张高清大图。
　　一张是明显通过酒店前台电脑拍摄的入住登记图，上头清楚地拍到了以身份证登记入住的于行远。
　　剩下的则都是在酒店外头拍摄的照片，全副武装的于行远正带着她一前一后的往酒店里走，镜头挺清楚，还拍到了她的脸。


第28章 
　　林深处总部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灯通常会亮到很晚。
　　他们这样的互联网公司, 正赶上了时代发展的浪潮, 几乎每一天公司的规模都在悄无声息地扩大，若是稍微松懈, 停止前行, 便很容易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公司超车。
　　诸郁深正在确认手头的文件, 这段时间来，他的工作效率比不上从前，再加上回家对他来说早就成了件没必要的事情, 他便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办公室。
　　“诸总。”温晓芙敲门后走了进来，神色惶惶, “我这……”
　　“你怎么还不走？”诸郁深瞥了眼温晓芙，有些无言。
　　他没有自己加班下属得陪着的习惯, 作为秘书的温晓芙手上有多少活他是清楚的，对于没事还非得留下来加班的下属，诸郁深没有太多的好感。
　　温晓芙尴尬地笑了笑, 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可这时候怎么能因为这个分神。
　　“诸总，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犹犹豫豫地, 却又露出点急切神色。
　　诸郁深懒得分神给她：“那就不用讲，关门出去。”
　　……温晓芙沉默了一会, 又厚着脸皮开口了：“诸总，这件事和太太有关，我想您还是得知道的。”
　　她走到了诸郁深的办公室面前, 将手机递到了诸郁深的手中：“诸总，太太她……我知道我只是个下属，可我想这样的新闻确实不好。”
　　温晓芙一副一心为公的模样：“太太实在是不能体贴您工作的辛苦，你说她怎么能闹出这样的新闻呢？”
　　诸郁深看了眼手机，目光立刻凝在了上头，他的眼神幽深，像是要在那手机上距离不远的两人中间画出一道楚河界限来。
　　“娱乐圈里是比较乱，诱惑也多……”
　　温晓芙笑里藏刀，正打算再多说一些，话都到了嗓子眼，却被诸郁深的眼神给煞住了。
　　“我……”
　　“我很奇怪，你凭什么对我的太太大放厥词？”诸郁深站起来，随手将椅子上的衣服拿了下来，“作为秘书，你已经越线了。”
　　他有些着急往外走，却又在温晓芙身边停住了脚步：“从明天开始，你到人事报道，他们会给你重新安排岗位，我不需要一个不尊重我太太，随意揣测她的秘书，交接如果做不好，就让王秘书来。”
　　这话让温晓芙急了：“诸总，这次是我冒犯，可是，可是这和工作无关！我在工作上没有犯错，凭什么为这个降我的职！”
　　“王秘书没有教过你吗？你不只是服务我的工作，还要替我服务好我的太太。”诸郁深看都没看他一眼，“如果不是我一向不会以私人感情影响工作，你现在已经被辞退了。”
　　诸郁深没管后头的温晓芙急得跳脚的模样，他正要出门，身体却忽然一顿。
　　【任务失败几率已提升至95%！郑重警告，任务即将失败！】
　　奇怪的机械男声，可办公室里分明除了温晓芙没有别人，应该是他听错了吧？
　　诸郁深直接离开了办公室，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
　　林濛正在给于行远打微信电话，她每回切出去一看，都能瞧见电话和信息上显示数目的数字又往上涨了。
　　“喂……林总！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有什么事吗？”于行远睡觉时常年开着飞行模式，如果不是想上卫生间，根本都不会发现林濛给自己打了电话。
　　昨夜为了试镜，他看演技书看到了半夜——虽然书上的知识完全没派上用场，可今天一放松下来，筋疲力尽，他甚至没来得及通知经纪人这个好消息，就在柔软的床上睡着了。
　　林濛长话短说：“有记者拍了你下午在酒店门口接我的照片，还有你登记入住的截图，现在说我们俩是酒店开房。”
　　“什么？”于行远睡意全无，“林总，我马上上网澄清，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他手忙脚乱地点开微博，脸都白了。
　　他在圈子里这么长时间对这方面也很敏感，生怕林濛觉得自己在炒作。
　　“我……我现在立刻上网发微博澄清，我们只是在西餐厅见面而已！”于行远急了，“而且这房间……”
　　说到这，他忽然愣住了，这房卡是经纪人给他的，怎么会是用他的名字办理的入住？
　　林濛记忆力很好，也想到了下午于行远说的细节，世界上应该没有经纪人傻到让自家艺人去潜规则时，还用艺人的身份证登记入住吧？真这么遵纪守法，就不会搞这档子事了。
　　“林总，我马上给我经纪人打电话，我……我会让他出来解释的！我去找前台！”他越说越没底。
　　他已经猜到了事情不对，尽管不敢相信，可十有八九，就是他最信赖的经纪人捅了他一刀。
　　这种事情最难澄清了，他自己傻，还连累到了林总，于行远愧疚极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这里会先处理，你就待在酒店里不要移动。”林濛挂断了电话，开始在公司的群里和大家说明情况，先安军心。
　　只是，这件事要怎么澄清呢？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澄清方案，但是问题就出在欣悦酒店。
　　酒店是于行远的经纪人定的，对方既然敢这么干，肯定有后招，如果是她，肯定已经删了监控。
　　林濛在通讯录里翻找着能用上的人，只是打了几个出去都石沉大海，对方倒是愿意帮忙，可对欣悦也不太了解。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这回恐怕还真是难以处理了。
　　澄清一旦没能及时或是没有充足的证据，甚至会被人打做洗地，从此她和于行远，一个是用资源买小鲜肉的投资商，一个是潜规则上位的小鲜肉，这标签贴上去，简直了。
　　而且十有八九，这次的合作为了避嫌只能搁浅。
　　林濛深呼吸，正打算先发律师函，顺道联系公司的人和自己去报警、准备明天去法院的立案材料。
　　她在心里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正打开的微信界面里，一个对话框因为发来的消息顶到了上头。
　　发消息来的是诸郁深，他发来的是四个视频片段还有一个压缩包。
　　【诸郁深：酒店西餐厅的监控和于行远房门口的监控已被删除，我让人联系了恢复监控的技术人员过去还没处理好，但对方没有删除地下车库和电梯的监控，我先把这些发给你。】
　　【诸郁深：我知道，你不会的，我相信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林深处的官方微博也公开声明我们的关系。】
　　她先点开视频，立刻松了口气，视频上头是有时间点的，能够清楚地看见于行远进出电梯的时间和自己到地下车库上车的时间点。
　　林濛这才稍微认真地扫了眼诸郁深发来的信息，她想了又想，回复了这条消息：【不用发声明，还有谢谢你。】
　　她当机立断，立刻登陆微博，编辑声明开始发送。
　　这可又是她的战场了。
　　有了这把剑，多坚固的盾牌，也会被一剑捅穿。
　　……
　　网络上，粉丝正在和路人大战。
　　小玲是于行远后援会的副会长，在看到新闻的瞬间，她的心就沉了下去，虽然证据挺实，可是……可是她相信于行远不是这样的人。
　　她开始疯狂地发私信给于行远的经纪人、林濛，希望他们出来发声明，安抚着后援会群里的姐妹，和路人开始争执。
　　“请问这两张照片能证明什么？合作过的合作伙伴，一起见个面不行吗？你以前的同事来，你去和他喝杯茶不行吗？2019年了，异性同事也得离一千米才叫安全距离？”
　　“抱走于行远，转发500条已经截图，再不删除等着被告吧！”
　　她发了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就像是只战斗鸡一样，可你要是问小玲自己信不信，其实她也不知道。
　　可在实锤还没出来之前，她一定要战斗到底。
　　可晚上的流量太大，看到新闻的人越来越多，她再怎么努力也控不住评，已经开始被围着骂脑残粉了。
　　要怎么办？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小玲姐姐！你快看@林濛的微博，她发澄清了！我们哥哥真的没有潜规则！”
　　小玲差点在电脑前跳起来，她已经没心思去教育群里的小妹妹不能说什么“真的没有”，是本来就没有！
　　手都还在发抖的她以最快的速度点进了微博。
　　就在两分钟前，林濛刚发了澄清微博，群里的小姐妹估计也是一目十行，一看完就来报信。
　　林濛的澄清和之前一样干净利落，截图按顺序排列好，做好说明，自带的网盘链接里是完整无截图只处理了路人的监控录像。
　　时间线索也整理得清清楚楚，最后一张，她还特地截了和陈爱明导演的聊天记录，打上了备注。
　　这证据链一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于行远出电梯的时间，是17:55；林濛喝完咖啡出现在地下车库的时间是18:03；压缩包里长达两个小时未经多余处理的监控录像，也能清楚地看见从头到尾，林濛都没上过电梯。
　　下头造梦娱乐的人提前收到通知，已经整齐划一的到场回复。
　　@隋烟：我们林总心里明明只有工作，却被人说成了开房狂魔，上回我们俩开房，怎么没人说林总是潜规则我呢？
　　@陈爱明：……？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还有谁不知道选角负责拍板的人是我？
　　@造梦娱乐：老板心里冤，老板心里苦，转发这个澄清，抽一百个澄清小能手一人拿一千块澄清经费。
　　财大气粗的造梦娱乐直接买了热搜，顺道炒作起了已经拍板主角人选的《打开这扇门》，下午的开房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流量最高峰点到达前，及时地刹了车。
　　……或者说，这风波还也不能说完全结束，有人悄悄地在论坛发了帖子。
　　【先声明，我知道没开房！只是很好奇，现在还在说于行远开房的人，是不是不会做算数？就算人家林总真是和于行远一起上电梯被处理了，那到地下车库上车离开的录像总是真的吧？】
　　【18:03-17:55=八分钟，扣去从楼上到楼下的时间，就算不等电梯三分钟……请问一于=？】
　　【楼上涉黄举报了！要一于真是五分钟，那富婆真潜规则他是疯了吗？】
　　当然，这个帖子没能存活多久就被删了，只留下了一个新的计时单位“于”。
　　而之前已经沉底的某个知名许愿高楼又再度被顶了起来，谁让楼里那条于行远的粉丝许愿他能再和造梦娱乐合作的新闻那么显眼，显眼到大家完全没法忽视。
　　封建迷信要不得……要不再许个愿呗？
　　转发这条濛锦鲤，你的爱豆不用愁！
　　……
　　这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林濛也松了口气。
　　于行远刚刚才发来信息，告诉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让林濛忍不住无言以对，她都忍不住要说一句于行远倒霉。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于行远公司总裁的亲儿子同样是公司的艺人，对方一直被于行远压了一头，心里早有不满。
　　本来两人间的差距不算太大，虽然说是被压，总是觉得有能反超的可能，可谁知道《明天之前爱你》这部戏，直接让于行远全方位碾压了对方。
　　嫉妒最可怕，太子爷在家里一闹腾，总裁也坐不住了，他把于行远的经纪人喊来这么一商量，收买了对方。
　　于行远不是接不到资源，只是那些资源，都被经纪人送到了太子爷的手上，如果不肯同意换人的？简单，那就理由都不给直接拒绝了，久了以后他就有了耍大牌的传言，资源自然越来越少。
　　没了能提供资源的能力，现在风头很盛的太子爷也心狠，决定让于行远彻底出局，这才安排了这么一出。
　　电话里的于行远声音低沉，苦笑道：“我的约下个月就到期了，之前公司一直不找我签约，我还以为是我没有潜力，我现在总算想明白了，因为在解约前，他们就要让我彻底退圈。”
　　“林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濛叹了口气，走到阳台正打算透气，顺着窗户往下看，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这车正好停在车灯下，车型照的清清楚楚，旁边正靠着车站着，看着手机出神的男人身形，林濛也很眼熟。
　　他怎么来了？


第29章 
　　他跑了。
　　诸郁深把车停放在无人的街边, 靠在椅背上的他, 眼神落在了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上头。
　　这平安符是结婚第二年林濛在去拜佛时给他求的, 那是林濛难得的迷信，她说希望这平安符能保佑他出入平安。
　　而后林濛亲手将这平安符挂在了后视镜上, 诸郁深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换了十几次车, 一次比一次价格高昂, 其中不变的除了坐在上头的他，就只有这个平安符了。
　　刚刚他还在楼下看那张照片发呆，任凭心里的酸味窜到了嗓子间, 整个心如同泡在醋桶之中。
　　然后林濛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谈谈？”
　　诸郁深压抑住想走的冲动, 沉默地和林濛站在车边进行了谈话。
　　先是一段漫长到了极点的沉默，先开口的又是林濛。
　　“我们很久没见了。”林濛没有打算寒暄, 她只是平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以前是我在家里等你，现在是我们各自忙, 但结果是一样的, 我们总见不到。”
　　诸郁深忽然有些紧张：“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有些焦躁不安, 可在林濛面前，却又下意识地掩藏了这份情绪。
　　“诸郁深, 其实我们这婚也结得也怪没意思的，对吗？”林濛仰头看着他，眼里平静得像是无风的湖水。
　　“不, 我觉得很有意思。”诸郁深不肯退让。
　　林濛觉得没意思透了，看着这个男人——她依旧会觉得心里有些难过，甚至下意识地想关心他，想像以前一样问他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工作顺利吗？
　　可有意义吗？
　　“从恋爱到结婚，那么多年，你对我的了解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林濛叹了口气：“我觉得……”
　　“我觉得不可以。”他执拗地说，目光里写满了林濛此刻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看着这样的诸郁深，林濛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知道吗？我很能花钱，你赚多少我就能花掉多少……”
　　“那你就花，花了我会再赚。”
　　“我不是这个意思，到时候你和别人也可以……”
　　“没有别人，不会有别人。”
　　诸郁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忽然找到了理由：“你今天刚传绯闻，如果这样，别人一定会认为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影响不好。”他心知肚明，却又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两个字。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不管这理由有多蹩脚，反正……他就是觉得很有道理。
　　诸郁深已经待不住了，在确认林濛和车保持着安全距离后，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开门上车，立刻踩上油门加速离开，落荒而逃。
　　手机震动了两下，诸郁深瞥了过去，是微博的推送，在澄清下午的消息。
　　看到于行远三个字，他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虽然今天如果不是有于行远的存在，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蹩脚的理由先糊弄。
　　可……
　　他还是不想看到这个名字，他伸手按灭了手机屏幕，连让那小鲜肉的名字在视线里多停留几秒都不愿。
　　诸郁深发动了车，准备回家……现在也不能算家了，没她的地方，和外头的酒店又有什么区别呢？
　　……
　　安静的办公室内，张成虎静静坐着，等待着林濛的指示。
　　他回忆起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曾经封杀他让他连份圈内枪手工作都找不到的霍韩山，现在居然已经“度假”去了。
　　当时电视剧播出到大结局，在林濛的支持下，张成虎公开地发了道歉微博和李和道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完美符合条件的嫌疑人有且只有一个，就是霍韩山。
　　这成了一切的导、火索。
　　扒皮的网友越扒越深入，找到了从前和霍韩山合作的编剧、导演在网上影射他的微博，截图整理发到了帖子上头。
　　如果到这结束也许还有救，可圈里的人也爱吃瓜，眼见霍韩山人设要崩塌了，一个接一个下场爆料，就连《今日与你》的团队，都有人匿名出场。
　　“《今》为什么会烂？罪魁祸首就是霍韩山和吴越笛，他们哪是只有找替身和轧戏，还对编剧老师照着原著写的剧本随意改动，最后剧组拿他们没办法，只能飞页拍摄，人设也被他们改了个七零八落，这能好吗？”
　　这两位改戏大咖这些年来的小动作多如牛毛，他们的苦主也多，现在一个跳得比一个高。
　　不过网上的爆料总是一阵一阵的，这段风波好不容易快揭过，吴越笛和霍韩山却被人爆出了在车库打架的新闻。
　　起初这还是巫山CP的粉丝传出来的，说两人是停车场私会，共度被黑风暴。
　　还有比这更好嗑的糖吗？无论外头如何，我的身边只有你。
　　他们小作文都还没开始写，监控视频就流传出来了。
　　当天二人见面，还没说两句话，动作就开始大了，看着就像是在吵架，最后居然直接动上了手，推推搡搡地，如果不是保安及时出现，没准都能打个头破血流。
　　他们这回真成了圈内第一人，圈内车库打架CP第一人。
　　得，原本还想继续蹦跶的他们终于蹦跶不下去了，现在销声匿迹，估计没个半年一载没法再出来。
　　“林总，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呢？”张成虎坐在林濛对面，见她半天不说话，有点忐忑。
　　林总昨天晚上忽然给他发消息，让他早上到办公室来一趟，可他来了后，却又一直出神不说话，让张成虎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走神。”林濛笑了笑。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头也不回跑掉的诸郁深，她就觉得无言以对，她从认识诸郁深到现在，还没见到他逃避过任何问题，这是头一次。
　　可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只觉得火上心来，有种想立刻和对方杠上的感觉。
　　诸郁深好像握住了她情绪的开关，能让她生气的，他也是独一人了。
　　“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下一个剧本的事情，你也知道，于西的《打开这扇门》马上要开拍，公司的下一个项目至今没有着落，我呢就想请你把剧本写了。”
　　林濛想好了，她这回要回归初心。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这核心是什么？当然是故事。
　　她虽然做不到拍个大烂片糊弄观众，可拍个四平八稳的中庸之片还是可以的。
　　中庸之片，不上不下，赔钱的几率反而最大。
　　张成虎有编剧基础，再怎么写也不至于写个糟糕透顶的故事，可如果林濛给他画个圈，把他圈在不擅长的题材上头，那100分的实力也只能发挥80分。
　　嗯，完美！
　　张成虎当然不会推托：“林总，那我们下一个项目，要往什么方向写？”他在写命题作文上是有一手的。
　　张成虎看向林濛的眼神满是崇敬，如果外头有人胆敢说林濛一句坏话，他都能卷起袖子忽略敌我差距上去和人打上一场。
　　林濛不但在他被封杀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创作的剧能够在电视台播出，还让他能“站”起来做人。
　　如果不是林总支持，他又怎么能在剧大火时和李和编剧道歉；又哪有权力做主在编剧、特别鸣谢列表上加上李和的名字；甚至林总还在没有告诉他的前提下，准备了一张刻录有《山后有山》全集的纪念版DVD，让全体主演签字后委托他送到了李和家中。
　　现在李和编剧不但原谅了他，还把他当做了自家晚辈看待。
　　“老张，你擅长写什么题材的剧本？”
　　张成虎沉思片刻：“那还得是《山后有山》这类型的都市爱情、亲情剧要擅长点。”
　　她懂了，都市剧，out！
　　“那你之前在帮霍韩山改剧本的时候，有什么剧是让你比较吃力，改后口碑比较糟糕的？”林濛又问。
　　“那还得是我和霍韩山最后合作的那部《影客》，这应该是口碑最差的了，我不太会写诡计，对一些特定时期的历史、人文风俗也不了解。”
　　好的，目标找到了。
　　林濛装作苦恼：“这可就有些尴尬了，其实我本意就是想让你写一部民国谍战剧。”
　　张成虎尴尬道：“我以前是套了都市壳在写民国戏，而且……我智商真不太够，我估计我真写了，还真有可能闹出裤、裆掏手、雷的笑话。”
　　他夸大了，以他的责任心，最基本的常识总是会查一查的。
　　林濛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我先给你讲讲我的思路，首先民国剧是我们造梦娱乐没有做过的项目类型，如果总是做重复的项目，那我想也挺没意思。”
　　“我本来叫你来，是想把你的最擅长的地方和接下来的项目做个结合。你想想，你擅长的亲情、爱情描写，在民国时期的家国大义面前，是不是显得更加细腻动人？烟火喧嚣、大时代下的个人，渺小又伟大，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往前，可却又能付出自己的力量。”
　　林濛格外诚恳，说服别人的第一要素就是说服自己，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在大是大非前的人性、亲情、爱情考核，还有独一无二的时代特征，我觉得只有你能驾驭好。”
　　看着林濛信任的眼神，张成虎说不出一个不字，他想了很久，坚定地点了点头：“林总，我一定会好好地写好这部剧。”
　　他很有使命感地往外走，已经开始在心里思索起了能检索资料的方法，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他有办法了！
　　林濛满意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打了钩，赔钱项目二号已经就位，她现在要去看一号项目了。
　　……
　　这段时间，在粉圈里流行起了一个小段子——
　　粉丝A：“我家哥哥去演戏了。”
　　粉丝B：“我家姐姐也在演戏！”
　　粉丝C：“这么巧？我儿子也去了！”
　　至于演的是哪一部戏？那还用问，当然是《打开这扇门》了。
　　这倒不是粉丝夸大，这可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真实对话，谁让自打《打开这扇门》开机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放出的路透照都能让他们大喊一句“卧槽”呢！
　　谁又能想到，这部戏还真成了娱乐圈今年的年度第一大饼，上到因为结婚挺长一段时间息影的影后，下到选秀出身的唱跳组合，全都官宣了要参与这部戏的拍摄呢？
　　而这部戏的唯一主角于行远，一下从之前引人同情的小可怜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男主演。
　　这简直是麻雀变凤凰真人版了。
　　甚至有人偷偷地在网上发了条微博：“如果可以演《打开》的男主角，就算真被林总潜规则，我也愿意啊……还别说林总长得这么好看了，倒贴我也愿意呢。”
　　众所周知渣浪的删评效率，于行远的反黑站正打算号召粉丝们打卡举报，可还没来得及复制链接，这条微博就不翼而飞了，一度成为站内的不解之谜。
　　这部戏的拍摄，成为了娱乐圈的大型团建活动，而在这场活动里，林濛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林总……”负责保安工作的保卫组组长又来了，他一身是汗，这个一米八的大汉，此时眼里写满了可怜和无助，“他们又来了。”
　　两人就像是接头一样，都不用对台词，就知道对方要说的是什么。
　　“行，走吧。”林濛也挺无奈和保安一起往外走。
　　《打开这扇门》的拍摄场地定在了影视城，林濛组建的团队身兼数职，还自带装修功能，每回换景之前，都能将这地方布置得和上回没一丝相似。
　　这倒不是为了节约成本，只是这回剧本里涉及的场景太多，如果拍一段换一个地，单单设备搬运就足够麻烦。
　　可正由于定在影视城，再加上这回有这么多明星加入，便也给剧组带来了甜蜜的烦恼。
　　才刚走到被围着的景外头，林濛就瞧见一群年轻的女生，正站在那闲聊，靠近边角的位置有几个男生站着，显然插不太进话。
　　“林总，你来看我们啦！”有个手上拿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相机的小姑娘一瞧见林濛出现，就激动地招起了手。
　　林濛走到他们面前，还挺无奈：“昨天不是说好了，让你们回去，你们放心，剧组会放花絮出来让你们看的。”
　　出现在门口的这群，全都是现在在棚内拍戏的演员的粉丝，他们有的只是普通粉丝，刚好有空就来看看自己的偶像，有的则是专业的站姐站哥，每天蹲在门口，就为了拍偶像下车的那一点身影。
　　所幸是这部片子取的室内景较多，拍摄的现场林濛又在第一天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让人加装了当前效果最好的隔音材料，就算外头的粉丝扯着嗓子大喊，也影响不到里面的拍摄。
　　至于进出，则有专门的保姆车和安保人员护送，保证了演员们的安全。
　　可问题就出在昨天，不知道是粉丝中的哪位小机灵鬼，发现了安保工作的漏洞，只要爬到东北角古装景那的假山上头，再在相机上架上设备，就能拍到没有完全封闭起来的摄影棚。
　　要知道那假山连着底座有近三米高，周边没任何安全措施，内里还未必是实心的，真要摔下来，人估计都得少半条命。
　　保安吓得魂飞魄散，忙通知了林濛，林濛立刻叫人把空隙补上，又把粉丝们叫来做了场安全教育，甚至直接放了话，如果被查出来谁家粉丝出了事，就把他们偶像拍的戏份给都删了，这才把场面给镇压下去。
　　可没想到昨天乖乖打道回府的粉丝们今天又来了。
　　“我们过两天就回去！”胆子大的姑娘一直在和林濛搭话，“林总，你真好看，我们后援会送的后援收到了吗？”
　　说到这，又是一个问题。
　　国内的粉丝后援会有个后援习惯，就是偶像在某处拍戏、参加节目，后援会会根据集资金额做个后援项目，可问题就在于剧组这回来的明星太多了，粉丝们送来的吃的、喝的，都堆积成山了。
　　非但如此，这粉丝和粉丝之间还存在着攀比心理，你送五千的礼物，那我得送六千；就算是同样买五千，那也得比比谁送的礼物更有心思、更有意义。
　　“不是发公告说别送了吗？”
　　“可是……可是我们怕工作人员饿着嘛！就当一份心意。”
　　林濛笑着看她：“你觉得我给他们准备的伙食、甜品、饮料，会比后援会准备的差吗？你们把心放下，别把我们保安队长给累坏了。”
　　她把保安队长叫来又交代了两句，等等让他去里头搬两箱水出来，再在这立个遮阳伞，再挂个挡风帘。
　　这也算是她制片人生涯头一次遇到来自粉丝的考验，还挺新奇。
　　林濛又冲他们交代了几句，要他们早点回家，便准备回去里头继续监工了，陈爱明导演有了这么多“得力干将”，最近是走路带风，导起戏来越来越追求细节，她估计她再在外头多呆一会，里头就要有演员掉眼泪了。
　　眼见林濛转头，后头的粉丝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慕了慕了，林总不但比我有钱，比我好看，还比我温柔。”
　　“瞧瞧大长腿，你知道林总有事业粉吗？我前两天还看到微博有人给林总开了站子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开两天就被封号了。”
　　“估计是林总不喜欢别人天天拍她照片？她人这么低调，这也正常。”
　　“谢天谢地，感谢林总看不上我偶像。”
　　这话说的，粉丝们先想立刻找出人群中的叛徒，呛一呛她，可马上又被现实击倒。
　　“是啊，还好林总是个工作狂，每天基本大家走了都还在监工。”
　　“剧组的工作对于林总来说比我的偶像有吸引力多了，我都不知道要开心，还是感叹一下我偶像的吸引力不够。”
　　“如果林总追我，我也会答应的呢，嘻嘻。”
　　又不知道是谁偷偷地夹了自己的私货，粉丝们正打算问谁这么大胆，就有人忽然往远处一指，声音还挺大——
　　“卧槽，那辆车上下来了个帅……大叔，是找林总的吗？”
　　顺着那手的眼光往前看，只见前头靠近拍摄场地门口的位置此时停了辆车，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刚从车上下来，正在和林濛说话，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隐隐约约地看出对方应该长得不错。
　　有人手忙脚乱地拿起了相机，远远地拍了一张。
　　“别拍了，我认得他！”说话的粉丝挺认真，“这是冯氏娱乐的总裁，估计是来探班的吧？我听说这回冯氏娱乐也参与了一部分的投资，这种大佬都不喜欢人家乱拍照片的，你快给删了。”
　　拍照的粉丝放下设备，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相片。
　　眼见林濛和冯砚的身影快要消失，忽然有粉丝冲着她的背影双手抱拳，眼睛闭上念念有词。
　　“你这是干嘛呢？”
　　那粉丝一脸严肃：“你不知道吗？林总是锦鲤转世，上回我去八卦区她的专属许愿高楼许愿了，第二天我的补考就通过了，特别灵，可惜没能碰到手。”
　　“网上转发就行了，怎么还带现实许愿的呢？”
　　“心诚则灵，你不懂，这就和路过许愿池明明知道没屁用还得扔个硬币一样。”
　　长途奔波后回到家，身为站姐的，大多还不能直接上床休息，他们肩负着要将偶像最新照片分享给粉丝的责任。
　　将相机用数据线连上电脑，正准备挑出相对角度好的照片开始精修的站姐，忽然停住了鼠标。
　　这张照片，删了有点可惜，可不让人看看，好像更可惜。
　　她想来想去，忍不住偷偷用小号发布。
　　@日常求票求中求发财：kswl！总裁X总裁，针锋相对，势均力敌。[图片][图片]
　　她的小号关注的人不多，可这张照片好像有神奇的魔力，虽然做了模糊处理，甚至看不到人脸，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转发。
　　看着不断攀升地转发数，她有些惊喜找到了同好，可再一刷新，她的这条微博竟然凭空蒸发了？私信箱里则躺了两条通知，一条是删除通知，一条是来自林深处的律师函，要求她禁止继续传播这张照片。
　　站姐看着这律师函有些迷茫，不过她明明没拍林深处的人啊？
　　……
　　“诸总，照片已经要求删除了，原图已经发到您的微信。”
　　“嗯。”诸郁深挂断了电话，依旧在办公室的他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开了微信。
　　看到照片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挪到右半边处，特别恰巧地将露了侧脸的冯砚彻底挡住。
　　照片里的林濛披肩的长发随意扎着，身上的衬衫袖子卷到了关节处，露出白皙的手臂，正在仰头和人说话。
　　想了想，诸郁深开始用起了他平时很少使用的编辑功能，以对待工作的态度将照片稍微放大，仔细裁剪，完美地将不该存在的一半照片给裁去，只留下了有林濛的那一半。
　　他保存了照片，叹了口气。
　　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酸味。
　　酸透了。


第30章 
　　《打开这扇门》对演员的待遇堪称一流, 从每天不断供的水果、饮料, 到影视城周边最好酒店的包场, 就连剧组为数不多的群众演员，都忍不住在私下的小群里夸了好几回。
　　可若是有人想吹毛求疵, 那总是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
　　“有珠姐, 要不我们算了吧……”旁边的小助理畏手畏脚的, “昨天冯总才来过，我们今天就闹事，这是不是不大好？”
　　金有珠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难不成我要求太高？这穷酸剧组要是做不到, 那就我自己出钱总行了吧？”
　　旁边的化妆师忙凑了过来，又是递果汁又是整理衣服的：“这哪会要求高呢？这都是正常诉求, 你先坐着，我帮你调整妆容, 要不等等上镜就不好看了。”
　　说到这金有珠更心气不顺了：“你说说，剧组的化妆师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扬长避短, 都和她说了, 我得要眼线眼睛才有神，还和我说不让我戴美瞳, 哟，我就没见过这么事儿的剧组。”
　　金有珠自带的化妆师已经开始在帮她调整妆容, 小助理还在一边纠结：“真不用和何姐说一声？”
　　“不用，是何姐给你开工资还是我？你何姐来，也得听我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 长得好看的脸此刻显得有几分跋扈和目中无人的味道出来。
　　……
　　林濛坐在陈爱明旁边的导演椅上，正在日常履行监工任务。
　　“我说林总，您这么日理万机一人，就别天天在剧组耽误事了吧？”陈爱明瞅了过去，试图把“包工头”劝走。
　　林濛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失笑：“我倒是可以走，可我就怕我们陈导等我一走，又闹出把人演员骂哭的事情。”
　　“这怎么会呢？”陈爱明咳了咳，颇为义正言辞，“我这只是在督促他们上进！”
　　“上进？是那种，这感觉不对、还是不对、最后一条、再来一条……嗯，还是第一条最好的那种不对吗？”
　　林濛这话一出口，刚刚要喝水的陈爱明差点喷了。
　　他是想否认，可这段话……还真挺耳熟。
　　好像就今天和昨天就说过几回。
　　“陈导，你放心，我肯定站在你这边，成本我也不给你设限，但是我们也要考虑到演员的心理状况，精益求精和吹毛求疵，真不一样。”林濛无奈，“这几天我没事，就在这陪你了。”
　　陈爱明还想再说，看见林濛的眼神，只得点头。
　　制片太不负责不好，可太负责，也不好。
　　他这不就是没有成本限制，时间也充裕，就有点自我放飞了吗？
　　要知道，以前他遇到的那些制片管得更严呢！恨不得把他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一点钱都给抠走。
　　他没发觉，在他身后的道具组成员已经悄悄地摸出了手机，在名为【《打开这扇门》求生101（89）】的群里，发送出了最新消息。
　　【警报解除！感恩林总救我们狗命！今天她又打算在这监工一天了！】
　　【谢天谢地！昨天我们一条拍了整整二十八次啊！天知道我那时候多崩溃。】
　　【林总人美心善，人间仙女，驱逐邪恶黑势力！林总赛高！】
　　【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今天有某小公主的戏份……昨天的前车之鉴，你们怕了吗？】
　　最后这条消息一出，群里立刻鸦雀无声，想到真·小公主PK严厉导演的戏码，大家就恨不得告病假消失在现场。
　　【这都拍到第二个单元了，上个单元人家影后影帝的，没一个这样的，就连选秀出啦的小明星都比她谦虚。】
　　【那可不是，男主演都没她牛。】
　　【不说了不说了，准备开工，我们这种平民能和公主比吗？】
　　这问题，问得大家心一沉，立刻说不出话了。
　　上个礼拜才正式进组的这位金有珠在大前年才刚刚出道。
　　金有珠人如其名，她这辈子是命里带金，如珠似玉，父亲是冯氏娱乐股东、母亲是圈内知名文艺片导演。从出道到现在，资源不断，去年甚至直接空降春晚，和流量合唱。
　　别人的顺风顺水，是坐着小汽车，她是从出生就搭着私人飞机在天上飞，资源多到手软，代言接到满档，粉丝们都管她叫金公主。
　　这公主，就算在《打开这扇门》也一样不能下凡，公主怎么能和凡人一样呢？
　　……
　　该开拍的时间，于行远已经就位，他为了这部戏又减了5斤，现在看起来身材有些单薄，身体外露的部位做了点特效化妆，正站在场中候场。
　　陈爱明忍不住八卦：“林总，小于会签到我们公司吗？他演戏还真挺卖力，这段时间进步挺多的。”
　　于行远和原公司的解约官司已经开打，闹出了新闻后，大家才知道他这些年确实是在公司蹉跎了。
　　“他没找我提过。”
　　公司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于行远似乎是觉得麻烦林濛太多，反而从未和林濛提过想签约到造梦娱乐的事情，倒是让林濛对他的好感有所提升。
　　“这个小于，他以前演技不好，是因为他们公司根本就不给他培训，世界上哪那么多靠老天爷吃饭的演员？不都是慢慢学，一点点地提升吗？”陈爱明起了爱才之心。
　　“这小于，签回来了真不亏。”
　　林濛点了点头：“等他们解约官司打得差不多了，我会让宁其去和他谈。”她看了眼时间，“怎么金有珠还不出来？”
　　她这几天一直在处理粉丝的事情，对这位小公主的破坏力有所耳闻，听说她和其他演员不一样，一直重拍，差点把陈爱明给气死。
　　不过这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陈爱明遇到了好演员，要求就不断提高，忍不住一条又一条地拍。
　　而遇到了糟心演员，则是不得不重拍又重拍，标准也直线往下狂跌。
　　说曹操曹操到，陈爱明还没开口，远远地金有珠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来了。
　　做助理的那位，高高地举着把能罩住两人的大黑伞，可这伞只遮住了金有珠一个人，可其实从化妆间到拍摄场地中间，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不过十米的距离。
　　后头还跟着两位人高马大的保安，这已经算是金有珠平时出行的低配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里头有点不舒服，稍微耽误了点时间。”金有珠嘴巴挺甜，人刚到就道歉。
　　陈爱明昨天已经被这人气得没脾气了：“进场，准备开始。”
　　摄像组早就准备好，等到两人到位，镜头刚拉近——
　　“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陈爱明有些迟疑。
　　林濛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从椅子旁边掏出了当初确定角色时准备的人物设定卡确认了一眼：“陈导，喊停吧。”
　　陈爱明很信赖林濛，她知道林濛不会太多的干涉他的创作，先喊了停以后疑惑地看了过来，试图确认发生了什么问题。
　　“她改妆了。”这四个字，解决了此刻陈爱明心里的所有疑问。
　　他总算反应过来，他找不到的违和感到底是在哪了！
　　林濛知道陈导对女性的妆容不敏感，她指着前头的监视仪：“你看，按照我们的人物设定，她的妆容应该是素颜为主，看上去一定要自然，怎么像普通人怎么来，最多只能稍微修饰下肤色和一些不太好的皮肤状况。”
　　“她现在眼线、放大片、阴影、遮瑕……全齐活了，这哪有半点没精神的普通人模样？”
　　甚至那眼线画得还挺心机，还有卧蚕都带上了，林濛没细说，知道陈爱明听不懂。
　　陈爱明立刻发了火，导演都是有控制欲的，他受不了演员私自改妆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剧的连贯性，镜头是穿插着拍的，现在改一天的妆，最后剪辑好播出时，可能就会成为观众挑刺的bug。
　　演技不好他可以教，可这算是什么？
　　“你问问谁负责的金有珠的妆，叫她过来，我这个导演的话是不中用了？”他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首先要确认是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给他来阳奉阴违这套。
　　如果不是今天林濛在，他估计可能拍完了都未必能发现。
　　场务一路小跑，要去按照导演的话把人喊来。
　　金有珠已经听见了关键词，犹豫了片刻还是抬头挺胸地过来了：“陈导，我想我对我自己的妆容，还是可以提意见的吧？之前的那个妆，我让我助理给我拍了照，那个效果真不行。”
　　“我呢，也不想麻烦剧组，就问了我妈，找了以前和她合作过的化妆师过来帮我补了妆，这位老师合作的几部电影成绩都很好，技术也很精湛。”
　　金有珠搬出了自己的妈妈，这位陈爱明导演的大前辈出来，让陈爱明的脸色立刻黑了。
　　哟，了不得了，大导演是吧，大导演请的化妆师是吧？都牛！
　　化妆师这才气喘吁吁地过来，看着金有珠的脸一脸委屈，刚刚在半路，她已经听场务简单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导，真不是我改的，我今天一大早，是按着之前的妆容给金小姐画上的。”
　　她一肚子委屈，没敢添油加醋，生怕被金有珠穿小鞋，可还是忍不住酸了一句：“我也不知道金小姐的妆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的证词一对，大家都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的剧组。”陈爱明脸色有些差了。
　　他开始后悔那时候为什么要提这大计划。
　　诚然和大部分演员都合作挺愉快，可偶尔遇到一个“奇葩”，就已经让他的脾气几乎要炸了。
　　“要不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您和她说呗？我和我妈妈都看过剧本了，我们都认为呢，这妆容虽然是为人物服务的，可也不能过于毁人物的形象，这剧本里的小姑娘为什么非得一脸疲态？陈导你可能不了解，现在你随便出去街上看看，人小姑娘状态可都很好。”
　　陈爱明憋着气解释：“这是因为她常年熬夜，这剧本里都写到了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现在熬夜神器多了去了，比如什么急救霜，睡醒冷敷，也有的人熬夜不会被影响呀。当然，如果陈导您觉得我不能有自己的人物想法，我也没有办法呢。”
　　金有珠上演了**的婊里婊气，她的小眼神乱给，里头带着的那点高高在上味道，能够让人下意识地火冒三丈。
　　眼见陈导不说话了，金有珠有些洋洋得意，她自认自己的剧本理解不比别人差，再说了就一个单元剧的小主角，当然是美美美就完事了，丑化？反正她不干。
　　“不好意思。”林濛起身，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可正好比金有珠高了半个头。
　　虽然林濛是素颜，可和金有珠对着，气势丝毫不逊。
　　“这是陈导的剧组，也是我的剧组，我从来没有听过我们剧组的导演换人的事情。”她明明在笑，眉眼里却带着对金有珠的嘲讽，“要不我下回去拜访一下令堂，看看她拍戏的时候，喜不喜欢我们的导演去给她做个场外指导。”
　　林濛手指着这剧组：“在这剧组，陈导就是唯一的中心，你有你妈挺着没错，可陈导也有我挺着。”
　　“如果你接受不了，那请你马上离开，放心我们剧组服务贴心，包括违约金、机票钱等一定在3个小时内打到你的账上。”林濛双手盘在胸前，笑意渐没，她是温柔，是脾气好。
　　可有的人不配。
　　她这些年来脾气被某人折腾得渐好，可要知道她以前管人的时候，可不是靠忍解决问题的。
　　她镇场子的时候，金有珠还在读小学吧？
　　“要留下，就立刻去改妆，好好拍戏。不想留下，就请你立刻离开，再大咖的演员，如果不能听从导演的安排，那我们剧组也不欢迎。”
　　如果不是金有珠已经官宣，进组至今戏都拍了好几场。
　　现在临场如果真要换人，一是容易开天窗导致停摆，二也是容易多生波澜。
　　林濛知道陈爱明这回多重视这部剧，不想破坏他的心血，否则刚刚说的这么多话，只会化为一个简简单单的：“滚”字。
　　金有珠退了一步，她又委屈又生气，身高差人一等，好像气势也弱了下来，她不甘示弱试图再杠：“作为演员我们就不能对角色有理解，不能提出意见吗？你们的剧组不够专业，还不能让人说吗？”
　　林濛慢条斯理地坐下：“不能，这剧组我只想听一个人的声音，就是陈导的声音。”
　　她就是在剧组里搞强权了，如果不能接受，欢迎离开。
　　金有珠愣愣地站着，半天不吭声，双手紧紧握拳：“我……”
　　“请你放心，解约合同我可以让他们传真过来，不会耽误你的下一个工作的。”
　　“我没说我要解约！”金有珠的声音又尖又利。
　　“那就请你去卸妆，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金有珠看了林濛一眼，跺跺脚终于认怂。
　　她委屈巴巴地冲着在旁边此刻正眼神发亮的化妆师喊出了声：“还不快点过来帮我改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你承担得起吗？”
　　“金小姐，请尊重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您的家教礼貌应该有教过您要说请吧？”
　　“……”
　　金有珠闭上眼，忍住了这股气，她咬牙切齿地说：“好，可以请你去帮我改妆吗？”
　　然后她便气冲冲地冲在了前面，越走越快，几乎成了小跑。
　　她走得太快，甚至没听到她离开后后面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然后悄悄地鼓了掌。
　　细碎的掌声连成一片，还夹杂着叫好的声音。
　　“林总！帅气！”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大家伙全是欢声笑语。
　　陈导虽然魔鬼，可只是比较烦人而已，金有珠进组这几天，已经把人得罪了一片。
　　陈爱明导演重新坐回了位置，向林濛那伸出了个大拇指：“林总，谢谢你。”
　　他老实说，这剧组有冯氏投资，金有珠自带粉丝，亲妈还是比他地位高的前辈导演，如果林濛刚刚不说话，他没准还真妥协了。
　　只要最后能把这部剧好好地拍出来，他陈爱明忍得了这委屈。
　　可偏偏这回，是制片人站在了他身前，不愿意他受委屈，陈爱明再一次觉得，自己选择了造梦娱乐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当然，如果林总以后能够不要这么监工他就更完美了……
　　……
　　这一天，金有珠原定的三条戏只拍完了两条，不止是因为改妆耽误了时间，还有就是她演技不合要求的程度，就连林濛也不想替她说话，她超越了自己在之前的“好成绩”，创下了被卡37条的新纪录。
　　陈爱明不想耽误其他剧组人员的时间，就决定提前结束拍摄工作，将没拍完的一条移到之后补拍。
　　毕竟总不能让大家都陪着金有珠一个人再加班个三四个小时。
　　“有珠姐，晚上我给你买个蛋糕吃？”小助理生怕被怒火波及，可看金有珠气成了这样，还是鼓着勇气上前安慰。
　　“不吃，你是想我胖死？不知道一个蛋糕有多少热量吗？”金有珠现在就是个会走路的火、药桶，只要一点就会立刻炸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不开心。”小助理犹豫地握着手机，纠结是不是该去给何姐打个电话。
　　如果不是何姐前两天忽然早产，直接入院，什么都没交代，现在也不会闹成这样，她是不是该去替有珠姐道个歉？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金有珠冷笑，“不就是故意卡我几条戏吗？不就是非得我扮丑吗？”
　　她已经认定了，陈爱明就是故意为难她。
　　不就是一个和男主对视说话的镜头，一直说她情绪不对、情绪不对，呵呵。
　　“你，现在给我去买点吃的过来，我饿了。”金有珠故意挑着酒店里没有的说，等到小助理的身影不见，她立刻拿起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寻求外援。
　　“爸，我今天在剧组被人欺负了！”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金有珠的眼泪就掉出来了。
　　她从小到大，包括进娱乐圈之后，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特别过分，我都和他们说了，是妈帮我请的化妆师，他们还好多话！”
　　这通电话打了好久，正正好卡在了小助理回来的时间，金有珠看她进来立刻挂了电话，倒不是怕小助理知道，只是懒得和她啰嗦。
　　小助理每回都畏手畏脚，一点胆子都没，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什么。
　　有时候金有珠看到都想翻白眼，拜托，有她这么个靠山，还需要怕什么？就是在剧组横着走都行。
　　……
　　挂断和女儿的电话，金钱有的脸色也极差，他和妻子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怒意。
　　“你说，为什么非得让珠珠去拍这部什么破剧。”吕道燕想到女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委屈，心里就心疼。
　　“我这不是听人家说，造梦最近的作品成绩都很不错嘛！剧组里冯氏的演员参演的也多，有珠这孩子人脉不够广，去这种剧组呆呆，也能多认识点人。而且我寻思大家互相照顾，珠珠不会受什么委屈，哪里晓得这些人连个孩子都要欺负。”
　　他丝毫不觉，他嘴里的孩子已经二十有二，早就是个成年人了。
　　“再说了，这部剧不是冯氏也出资了吗？虽然不多……这剧本你那次看了，不也说现在珠珠演的这个角色挺出彩，还特地叫我去争取。”
　　说到这，吕道燕也没理了，可想来想去，还是气不太过：“老金，你可得给珠珠做主，哪有这么欺负咱们家闺女的。”
　　她怎么看女儿怎么十全十美。
　　不喜欢扮丑？正常，哪个小姑娘爱丑呢？这丑点、美点，在电视剧哪有那么大差别，就这么死板吗？
　　对剧本的理解和导演不一样？他们家珠珠可是在她的熏陶下长大的，会思考的演员这难道不好吗？
　　做导演的，做制片的，对初出茅庐的演员这点包容心都没有，一点都不大气。
　　夫妻俩各自忙碌了起来，非得替女儿出气才行。
　　如果他们没本事，那女儿受了委屈他们也没办法，可他们既然有这个能力，还保护不了女儿，那也太丢人了。
　　这倒不是他们嚣张跋扈，只是这些年站的位置越来越高，他们已经没法做到将心比心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受伤了委屈了，就一定要出气。
　　……
　　陈爱明刚回房，就接到了通“陌生来电”，说是陌生，他也早有准备。
　　吕道燕和他之前不算一个圈子的，她找人问他电话的事情，已经有人在把电话号码给吕道燕前和他通气了。
　　电话一通，没能寒暄超过三句，吕道燕就进入正题了：“陈导，我家有珠呢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可能冒犯了导演你，但是她这孩子呢，生性自由跳脱，也是我们特地培养出来的，她对演戏很有自己的坚持，我想这应当算是件好事吧，您说呢？”
　　陈爱明听到这彻底听不下去了，金有珠委屈，他还憋了一肚子火呢，出于对导演圈前辈的尊重，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可现在吕道燕真冲着他指手画脚，他有点气不过了。
　　“都是做导演的，我想吕导您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对，我……”
　　他正打算继续讲道理，靠在脸上的手机就震了震，陈爱明一瞥，看到了林濛发来的信息。
　　【林濛：如果金有珠的家长给你打电话，不用客气。】
　　【林濛：你只要告诉我，你还想不想用她，不想用我就让她走。你是导演，你只要说句话，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有了林濛的话，陈爱明立刻有了底气。
　　“吕导，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我这样管教金有珠不对是吗？”
　　吕道燕矜持地在电话那头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我想作为你的前辈，我还是能给你点意见的。”
　　“那这样，为了能让你和金小姐都开心呢，我做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
　　“就是金小姐这天赋卓绝的演技天才，我配不上，剧组的其他演员也配不上，我现在立刻把她原样还给你，她只有在吕导你的教导下，才能彻底地发挥自己的天赋，大家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吗？”
　　“你——！”吕道燕又气又急，她哪是想要让女儿退出这剧组，她只不过，只不过是希望对方退一小步而已！
　　“对了，吕导，刚刚我一直没想起来要和您说，你说我这两年拍的电影成绩都一般，加起来票房也就那么几个亿吧，正好比吕导您一半作品加起来的票房还多，这市场有时候还真奇怪，都不懂欣赏您的才华。”
　　陈爱明还能骂得更难听，可想了想，他要“尊重”对方。
　　“好了，不打扰您休息了，吕导晚安，明天我们就会把金小姐原样地打包给您送回去。”陈爱明立刻挂断电话，把人拉黑。
　　啧，跟了林总后，就是爽。
　　特么他这怼人精，为了这部大投资，为了不辜负林总的钱，已经憋了好几天了。
　　既然林总肯支持他，他做个喷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爱明原本想早点休息，毕竟明天五六点就得起床，可现在已经精神得睡不着觉了。
　　他先发信息把刚刚通话的具体内容告诉了林濛，让她做好准备，然后立刻起床，准备再好好琢磨剧本，做个新的分镜。
　　他倒是要让吕道燕看看，她的女儿错过的是一部怎么样的作品。
　　……
　　吕道燕挂断了电话，气得不行，立刻跑到了隔壁去找丈夫：“老金，你知道那导演和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金钱有脸上也是同样的无奈和茫然，“你知道那制片人和我说了什么吗？”
　　“你先说！”
　　“那制片人说，只有导演说了算……她说如果冯氏想撤资，她也很欢迎，记得准备一下违约金，让公司法务部和她联系。”
　　又是违约金，听到这三个字吕道燕立刻上火。
　　“陈爱明说，他庙小放不下我们有珠，明天就解约，让有珠回来。”就算这剧真不拍，吕道燕也能和丈夫给女儿找到其他资源，可现在，她这气消不了了！
　　就算不拍，她也要出气。
　　“老金，你去给冯砚打电话！去问问他怎么找的合作方和导演！这样的合作方和导演能拍出来好的电视剧吗？连尊重演员都做不到！”
　　金钱有当然也一样的不快，他直接在妻子面前拨打了冯砚的电话。
　　他可是在冯砚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入股冯氏的股东，在公司里也很有地位。
　　“喂，冯总……”金钱有在电话那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还特地开了扬声器，好让妻子能听清楚，“你说，他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们了？好歹我们冯氏可出人又出力了，哪有说换角就换角的，最起码也应该和您说一声！”
　　冯砚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依旧挺清楚：“嗯，我明白了。”
　　金钱有沉默了半晌，没等到回话：“然后呢？冯总？”
　　“你明天联系演艺部让他们给有珠安排其他的资源，我会让人去替有珠的角色。”冯砚声音平和。
　　“嗯，这当然好……等等，冯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金钱有没反应过来，正点着头，忽然绝对不对。
　　冯砚的声音有几分困惑：“角色不合适就解约，既然造梦那边违约金都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呢？换导演？换投资商？老金，投资的是冯氏，不是你，我想我才是做主的人吧？”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虽然这么说，可冯砚挂得很果断。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吕道燕用力地打了丈夫一下：“你说说，你在冯氏里有点用吗？这冯砚也太不尊重你了！”
　　金钱有也生气，可还是继续翻着通讯录：“没事，我先问问，问问有谁认识造梦娱乐的林濛，她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甭管是富二代，还是别人的投资代理人，这钱总是有来源的，我们找人压压她，把这事解决了就是。”
　　金钱有问了一圈，总算问到了，在听到结果时，他有些惊讶。
　　看了丈夫手机上对方回的一长串信息，吕道燕也有点犹豫起来：“你和这位诸总关系怎么样，说得上话吗？”
　　丈夫是冯氏的股东，不是林深处的股东，她虽然生气，可还是有点脑子，没打算让丈夫把人得罪光。
　　要是实在不行，那就算了，未来还长着呢，她这个没什么票房的小导演，在圈子里可不是没名没姓的，要整回去，只要肯等，总是有机会的，只是要让有珠委屈一段时间。
　　“这位诸总，人还是很有气度的，平时待人也很客气，你别担心，我和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公司旗下有个IP在和我的公司合作生产周边，我在他面前还是说得上点话的。”
　　金钱有很快拨通了诸郁深的电话，对方接起电话虽然有些惊讶，可态度还是很温和。
　　他连忙用眼神和妻子示意，觉得今晚忙活了一晚上，总算能把事情解决了。
　　商场上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互相卖个面子。
　　哪有做得这么绝的？
　　金钱有再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圈，他对着电话诉苦起来：“诸总，我们这几年来也算是合作愉快，你说是不是？哪知道后院起火，闹出了这点事，我和我们家老吕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替有珠觉得委屈，做人父母的，心里生气。”
　　“所以今天你们已经打电话去和我太太吵过了？”
　　听到这句话，夫妻俩互相看着彼此，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也不是吵，就是说说理，您太太可能也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合作的事情，我们现在也就是希望您能卖个人情，大家各退一步，以后好合作不是？”
　　“我懂你的意思了，金总，你的意思是，如果不能退让，我们以后也很难继续合作了是吗？”
　　这话有点不好回答，金钱有自认是个很有分寸的生意人，正打算说些圆滑话：“当然不……”
　　“那真的挺遗憾，看来以后我是要失去金总你这个合作伙伴了，稍等我会让公司法务部那边和你确认解约条款的，谢谢你提前告知我这件事，让我做了准备。”
　　说完话，诸郁深也直接把电话挂了。
　　又是解约？
　　金钱有和妻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至于吗？
　　是他们这要求过分了？他们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不想让她在剧组受到太多委屈，怎么还就不对了是吗？
　　他们家有珠，不就只是不想化丑妆那么简单一件事，有必要折腾成这样吗？
　　怎么现在角色也没了，合作也没了？
　　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今天晚上联系的这几位全都疯了？
　　金钱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吕道燕瞅了一眼，看到上头女儿的名字，忙扯了扯丈夫的袖角。
　　“怎么办？要怎么和有珠说？”
　　金钱有同样苦笑地看着妻子，知道女儿听到了这结果一定会委屈……只能再帮女儿多找几个资源做补偿了。
　　……
　　诸郁深挂断电话就立刻给法务部发了信息，至于手机那金钱有会不会再打电话来，他完全没关注。
　　什么叫“让他管管她”。
　　第一，他舍不得，也不觉得林濛会有错。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管不了。
　　诸郁深起身看着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他是把自己送到林濛手上，林濛也不会管了。


第31章 
　　剧组人员一大早刚醒, 还没开始准备今日的工作, 就收到了统筹刚发的还热乎的拍摄计划。
　　拍摄计划在电视剧拍摄过程中虽然会调整但变动不大, 众人还以为是昨天金公主耽误的那条戏影响了计划，可才翻开看了一会, 竟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等等, 金公主的戏份呢？今天没有、明天没有、后天还是没有。
　　怎么现在前头全是配角的戏份？
　　难道……
　　难道是金公主罢拍了？
　　一众工作人员越想越觉得有理——
　　“一定是金有珠昨天被林总骂了, 又被卡了那么多条戏，心里头难受，闹脾气不想拍呢！”
　　“这也难怪咯, 人家公主有公主病是正常的。”
　　“金公主不会还要林总去哄她吧？呕！”
　　他们从事这行业都挺多年，见过的形形色色演员也多,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有些脾气坏的大咖演员，一旦在剧组里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 那能甩出来的手段是花样百出，装病罢拍、故意请假……总之一定得逼得当事人来亲自道歉才行。
　　金有珠虽然咖位不大，可有人气、有背景, 还是投资商股东的女儿,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这么多级。
　　可要是想到要让林总去和金公主低头道歉？他们就觉得难受。
　　林总那么好一人, 如果不是为了陈导、为了工作人员，怎么会和金公主杠上呢？现在还得去道歉。
　　林濛这一天老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林总, 这是我刚刚泡的咖啡和小点。”场务忽然出现，在她旁边撑起了张小桌子，在上头把东西放下。
　　“谢谢。”林濛道了声谢, 便开始喝。
　　陈爱明伸了个懒腰，靠了过来，眼神越来越不对：“等等林总，我们俩这待遇差别是不是有点大？”
　　他手上捧着的是个一次性纸杯，里头装着速溶咖啡，放在旁边的一次性纸盘上放着咖啡伴侣和两块小饼干。
　　而林濛手上的，是个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骨瓷杯子，旁边的青花瓷盘上，还特地稍做了摆盘，不同种类的小点心一样两个摆得满满当当。
　　一个是蹲在路边的苦逼打工族，一个是喝着下午茶的悠闲贵族。
　　好像差距是有点大。
　　有对比，这杯子里的咖啡也更美味了：“陈导，我和你说几回了，你别老这么吹毛求疵，你瞧瞧，工作人员的待遇证明了一切。”
　　陈爱明不信：“这肯定是因为你是金主，出钱的最大。”可他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了点纠结。
　　要不以后……就不要太追求感觉了？反正拍来拍去用的也还是前几条。
　　这样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看上去肉的分量都多了一倍的午餐、只要一喝完就会被补上的茶水……总之，等到这一天结束，陈爱明都快要红眼病了。
　　到了晚上五点，临近今天的拍摄结束只差半小时的时候。
　　默默地为“牺牲小我”的林总服务了一天的剧组人员再一次震惊了。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之前和我还有小于合作过的宋娇，之前金有珠的角色，接下来会由她扮演。”林濛亲自到拍摄现场门口接的人。
　　宋娇是当年林濛坐出品人的第一部 戏《明天之前爱你》的女主演，她比于行远反骨，早就和公司闹翻，通过圈里人的牵线跳槽到了冯氏娱乐。 
　　不过由于官司耽搁了一段时间，同样没能趁机多接资源，今年才开始发力的她，离一线还很有距离，可已经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小花之一了。
　　这是冯氏娱乐安排过来替换金有珠的演员，林濛在看到名单时也忍不住为这难得的缘分惊叹。
　　剧组人员茫然地在宋娇和林濛间看来看去。
　　认识，他们当然认识。
　　可问题是金公主怎么就没了？他们那么大，昨天还在那闹脾气的一个金公主呢？
　　林濛：“之后几天的拍摄计划统筹规划好了会发给大家，可能要辛苦大家这段时间稍微延长下工作了，当然加班费一定会准时打到大家账上。”
　　众人一听到加班费这三个字，当然是欢呼雀跃，他们没有多嘴多舌非要问到答案的想法，圈里太多事是不了了之，要学会该闭嘴时闭嘴。
　　反正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就是昨天还在跳脚一副不甘心模样的金公主现在已经彻底出局。
　　他们默默地用敬仰的目光看向了前头似乎浑身被金光包裹着的林濛。
　　他们见过有钱的制作人，可没见过这么刚的制作人。
　　道歉，不存在的，敢和他们制作人刚，就要做好被开除的准备。
　　这岂是一个爽字能概括清楚的。
　　总之，在这一天下午后，他们便背着林濛给她起了个亲切的外号：“林刚刚”，意思是找不到比林濛更刚的人。
　　只是他们虽然敢取，也无人敢把这外号搬到林濛面前，总觉得这外号要是被林总听到了，下一回被刚的就是他们了。
　　……
　　《打开这扇门》剧组的效率很高，宋娇刚到剧组，就被带去化妆做造型拍了定妆照。
　　陈爱明导演全程在旁边，越看越满意。
　　金有珠长得虽然好看，但身上的那股气质，不接地气到了极点，哪怕是几近素颜，也一点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女学生，违和感十足。
　　第一次看到金有珠定妆照的陈爱明，都怀疑之前金有珠履历表上的获奖经历是假的了。
　　别的演员，是演什么像什么，金有珠则是演什么都像金有珠本人。
　　单单为了能让金有珠更贴近角色，陈爱明就费尽心思，现在换了宋娇，哪怕知道对方的演技可能不算太好，他都觉得对未来充满了期盼。
　　只是陈爱明心里有些担心，他听朋友说，吕道燕这人颇有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他能做的只有提醒林濛，然后自己好好拍戏，争取把《打开这扇门》拍成经典。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
　　晚上一到八点整，流量正大的时候，宋娇进组的消息便正式地传开了。
　　@电视剧《打开这扇门》：欢迎@演员宋娇进组，她的门里，又是什么呢？
　　附带上的照片里，宋娇正坐在床上，旁边的门打开，露出的是正一脸震惊看着门内的于行远。
　　这条微博才发布，下头的评论全炸了，要知道《明天之前爱你》可是之前的年度爆款网剧，至今还时常在深海网播放排行榜的前列待着。
　　当年，由这部剧衍生出来的角色粉、剧粉、CP粉数目也很可观。
　　尤其是于行远和宋娇两人的圆椒CP，当时可一度是剪辑大手们的最爱，只是后来没什么后续服务，渐渐地也和其他CP一样没了声音。
　　@宋娇我的嫁：我们娇妹又有新戏了！谢谢剧组对娇妹的赏识！
　　@圆椒不辣：我……我的CP复婚了？姐妹们，都和我一起从棺材里起来，呜呜呜，我的青春又回来了！
　　@非酋的战斗：哇，当年的师兄师妹，现在又要同台竞技了！离开了垃圾公司，你们都要越来越好。
　　……
　　欢天喜地过大年的节奏还没持续多久，就有金有珠的粉丝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我的金有珠公主：等等[图片]，这两个角色名是不是一样的？剧组这是临阵换人？昨天我们有珠可还在剧组里拍戏呢！
　　这一条微博石破天惊，一下引发了众人的瞩目。
　　他们将微博往后翻，果然找到了来自金有珠的定妆照，非但名字一样，就连两张定妆照上的造型，也如出一辙。
　　这就是传说中的换角现场？闻到了大瓜的味道，网友们纷纷进场吃瓜，以一副比研究自己论文还要刨根揭底的专业态度，试图得到答案。
　　发布了微博之后，小王一直在关注着网络上的舆论走势，一见情况不太对，她立刻询问起了林濛的意见。
　　“林总，我们是不是该先发个通知？要不网友这么猜测下去，可能不太好。”
　　林濛摇了摇头，点开了金有珠的微博主页，淡淡道：“我之前发给你的材料存档好了吗？”
　　“存好了。”小王点了点头，林濛发给她的，是金有珠的拍摄片段，还有用来拍摄花絮的摄影机里拍下来的争吵录像。
　　“那就行，你先做个准备，编辑好微博，要是金有珠还是不发声明，那我们就先发制人。”
　　林濛早不像以前一样被动，这回金有珠的事情一出，她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开始留证，以防对方倒打一耙。
　　她本来看在冯砚、看在冯氏娱乐也参与投资的面上，在早上同金有珠已经商量过了。
　　这解约的声明由金有珠在晚上之前发布，至于理由，只要对于两方都说得过去，不至于牵扯谁就行。
　　现在早就过了事先约定好的时间，金有珠半点要发的意思也没有，林濛也悄悄地做了准备。
　　私自改妆、演技说是有自己的理解，其实是和大众观点南辕北辙、不听导演指挥……
　　到时候这发出去也不知道会是谁更吃亏？
　　……
　　而此刻，论坛上的网友们还在热烈议论着这换角之争，可越讨论下去，就越觉得这瓜实在不甜。
　　常见的换角操作，一般都是资源咖、有后台金主的演员空降，顶替了之前的小演员。
　　可这在这部剧里，完全就不存在这种可能啊！
　　《打开这扇门》的投资商，统共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造梦娱乐，一个是冯氏娱乐。
　　如果问题出现在冯氏娱乐那，可怎么想也得是老爸是冯氏娱乐股东的金有珠说这话比较站得住脚吧？
　　那如果说问题出现在造梦娱乐那？拜托，林总是漂亮大姐姐的事情，全论坛都知道，至于去潜规则一个小妹妹吗？
　　真要潜规则，他们还觉得是林濛吃亏呢。
　　再不然是……于行远从中作祟，捧自己的女朋友？
　　得，这言论一出，于行远被虐得金刚心的粉丝们终于忍不住上了。
　　他们家于行远如果有这么大的本事，还会混得这么惨吗？他要真有这能力，粉丝做梦都会笑呢！
　　一个个可能性排除之后，这疑惑反而越来越大了，他们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忽然生出这临阵换角的事情。
　　天马行空的猜测一个又一个，可众人好像都一致认为，林总一定是清白的，毕竟怎么想，她都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
　　金有珠此刻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刷着网友们的评论，她当然不是忘了发声明，她是故意的。
　　金有珠本来想的是，这种临场换角，一定会引起讨论，粉丝们肯定会讨伐剧组一番，等到时候骂个几轮，她在慢腾腾出来发个声明。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舆论的方向和她想的完全不同，网友们此刻特别温和有礼，连要找几个骂人的都找不到。
　　她越看越觉得委屈，这可是她头一回被剧组给点了名“开除”，非但如此，挑剔她不好的剧组，居然还换上了一个没有半点地方比得上她的人！
　　这她怎么能服气！
　　房门外有人在敲门：“珠珠，你先给妈妈开门，妈妈有事要和你说。”
　　金有珠过去把门打开，没和妈妈说话，难过地扑到了床上。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对化妆有点自己的要求而已，居然就被开除了，凭什么呀？欺负人！这就是欺负人！
　　金有珠的手在被子上扯来扯去，声音闷闷地：“妈，你说宋娇哪里比得过我？”
　　她掰着指头数：“她都没获过几个奖，电影都没演过，当初艺考分数还挺低，差点没考上，不像我是第一，长得也一般……选宋娇不选我，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点眼光都没有。”
　　“是剧组没眼光。”吕道燕附和着女儿说话，看女儿这样她也难受，“他们不选你，让他们后悔去！”
　　这孩子从来没受过挫折和委屈，这回摔惨了肯定难过。
　　可是刚刚金有珠的经纪人何姐给她打了很长的电话，和她说明了事情的利弊，让吕道燕也不得不狠着心再委屈女儿一次。
　　“珠珠，你是不是还没发解约声明？”
　　这话一说出来，金有珠就更委屈了，坐在床上看着妈妈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就不发！明明是他们开除我的，还要我找理由糊弄粉丝！那他们开除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的粉丝看到了会难过？”
　　“妈妈知道你委屈，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吕道燕叹了口气，昨晚丈夫联系的那位诸总，还真是说到做到，说是结束合作就立刻结束，丈夫今天一大早就出去解决，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事情是不太好处理。
　　她细细地和女儿分析利弊：“你现在这样闹，是让爸爸以后在公司里尴尬，毕竟你也知道，宋娇是公司安排过去的。”
　　“爸爸还是股东呢！什么破股东！”一点用都没有！
　　吕道燕知道女儿难受，没和她计较：“而且你也知道，你爸爸最近工作真的很忙，他没办法替你处理这些。你不发，到时候粉丝去攻击剧组，事情闹大了就不好。”
　　“你放心，妈妈和爸爸肯定都站在你这边，我们现在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先让着他们！”
　　“可我不乐意！”金有珠难受死了。
　　吕道燕抱着女儿拍了拍：“这不是有妈妈在吗？《打开这扇门》算什么好资源？妈妈帮你要了个女主角，下下个礼拜就开机！”她靠近女儿细细地和女儿说了新资源的好处。
　　这是她用人情找老朋友讨来的，不过女儿本来就长得好，形象也符合，可不是谁都像那破剧组那么没有眼光。
　　听到这，金有珠眼睛里满满地装着的都是惊喜：“真的吗？”
　　“真的。”吕道燕笑着点头，“所以这叫做否极泰来，还好他们和你解约，否则到时候妈妈还要可惜呢。”
　　“那我赶快把公告发出去！”金有珠立刻翻出草稿箱里事先准备好的草稿，检查完错字后立刻发出，靠在了妈妈的身上，“妈，你真好。”
　　吕道燕只是笑笑，她眼神幽深。
　　不就是一个破网剧的单元剧女主吗？
　　她能给女儿更好的。
　　造梦娱乐她记着了，娱乐圈就这么小，以后最好别求到她身上，当然，不管他们求不求，她也会送他们一份大礼的。
　　……
　　“林总，金有珠刚发了公告！”正在编辑如果舆论不好时要发布的长微博的小王忽然说道。
　　林濛点开了微博一刷新，就在一分钟前，金有珠刚刚发布了声明。
　　声明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简要地说明了下自己和剧组解约的事情。
　　至于理由呢，也很官方，“之前公司接洽的资源和剧组的拍摄时间有冲突，实在无法协调”。
　　最后收尾，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在和剧组进行了友好商议后，我们决定和平解约。谢谢剧组之前选中了我，很遗憾错过此次合作的机会，希望未来《打开这扇门》能取得大家认可的好成绩。”
　　“林总，那……我们还发吗？”小王纠结地问。
　　“就先留在草稿箱吧，不发了。”
　　金有珠的话酸不酸，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解约，这和她没有关系。
　　只要金有珠按照约定低了头，那她也愿意高拿轻放，把事情就结束在此刻。
　　毕竟想来，以后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
　　剧组的拍摄时间，比想象的要久，这倒不能全怪在陈爱明的高要求上，只是此次剧本内容丰富，牵涉到的演员也多，时间协调、拍摄日程都是一个问题，比预先安排的还要晚结束一些。
　　剧组杀青当天，简直成了眼泪的海洋。
　　于行远哭得尤其厉害，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掉，满脸涨红，若不是颜值撑着，估计能留下黑图无数。
　　他声音沙哑，高举着杯子向林濛和陈爱明敬酒：“林总，陈导，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愿意给我机会。”
　　于行远看向林濛的眼神尤其“肉麻”，不是爱意，可过度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感谢，也能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醉得实在厉害，鞠躬了一次又一次：“林总，我真的太谢谢你了。”
　　于行远心里是清楚的，他当初真的就差一点走错了路，就算林濛不和他合作，也是正常的，可林濛没有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给他留了尊严和面子，还向他伸出了援手。
　　“以后。”他重重地打了个酒嗝，“以后我打算回老家开个火锅店，到时候林总，你就是我们火锅店的终身会员，永远免费。”
　　原本想开西餐厅的他，已经西餐厅ptsd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西餐厅了。
　　原本在旁边听得挺感动的陈爱明无言地看了林濛一眼，试图用眼神询问。
　　——“林总，你还没和于行远说签约的事情？”
　　——“还没。”
　　——“这就怪不得了，您还不快说。”
　　于行远呜咽道：“我以后，要开一家，全国连锁的火锅店！我想好了，做餐饮，我也要做最好的！”
　　“如果我说，你的火锅店，可能开不了了呢？”
　　“我……”于行远就差没哭了，太惨了，生活太惨了，他不能做明星了，火锅店也开不了吗？
　　“您是不是觉得，我不是做生意的料？”现在已经把林濛奉为偶像的于行远立刻开始思索起了转行之路，“要不……我去开个辅导机构？我教艺考生考试！”
　　“这个也不行。”
　　他愣愣地看着林濛，脸和鼻子红得像是火在烧：“……也不行吗？”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了。
　　狗屁男儿有泪不轻弹，难道他只能去打工？
　　陈爱明在旁边看得无语，没忍住偷偷地打了林濛一下：“林总，你可别太过分。”
　　不过……他怎么觉得，现在的林总越来越……放飞自己？也越来越调皮了？
　　于行远立刻不乐意了，恶狠狠地瞪了陈爱明一眼：“陈导，你怎么能打林总！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得，还被酒鬼倒打一耙了，陈爱明耸耸肩，很无奈。
　　他们造梦娱乐现在上上下下，除了他……好吧，包括他，都是林濛的忠实粉丝，时刻围绕着一个林濛中心奋斗。
　　嗯，真是齐心协力，万众一心。
　　“不能打林总，林总是很好很好的人，陈导你不知道……”
　　林濛拍了拍于行远的肩膀，看着他忽而笑了：“小于，我呢，暂时不会让你去开店的，未来应该也不会。”
　　于行远愣愣地点头，擦了把眼泪：“没事的，打工也可以的，省得做生意失败没有存款。”他这段时间憋了太多的辛苦和难过，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想醉了。
　　林濛向他伸出了手：“到我们造梦娱乐来打工吧。”
　　“……哈？”
　　“欢迎你加入造梦娱乐的大家庭。”林濛笑着道。
　　于行远看着林濛，他们吃饭的饭点的大灯，正好在林濛头上，照在她的身上，像是有光——
　　他不敢置信地，小心地把手放到了林濛手上轻轻地握了一下，感觉到了真实的、人的触感后，立刻松开。
　　于行远后退了两步，忽然坐到了椅子上，伸出手捂住了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被公司压榨、被最信任的人骗、没有钱、没有资源、没有未来……
　　他现在终于转运了吗？不对，不是运气眷顾了他，是林总又帮了他！
　　陈爱明耸了耸肩，悄悄地指了正哭个没停的于行远一下：“傻子。”他吃着吃着，忽然也勾起了嘴角。
　　他们公司上上下下，不都傻吗？
　　一心梦想论，不控制成本的傻老板。
　　被老板“捡破烂”一样捡回来的若干杂牌军组成的杂牌军团。
　　还有他这种上门倒贴的。
　　要是在别处，没了人傻钱多的老板支撑，估计早倒闭了吧？
　　可还好，造梦还在持续创造美梦，输出理想。
　　真好。
　　……
　　杀青宴结束的当晚，于行远又和林濛被八卦杂志给拍到了。
　　这回拍到他们俩的，还是上一回曝光两人新闻的八卦记者，施继晢。
　　上一回，施继晢收了于行远公司的爆料和钱，在酒店外蹲了一天，才拍到了那张关键照片发布了新闻。
　　可后来林濛做了澄清之后，造梦娱乐没有像其他公司一样善罢甘休，继续提起诉讼。
　　施继晢被迫公开道歉，为自己损害名誉权一事进行了赔偿，他试图找过于行远的前公司，可对方避而不见，他只能自己承担。
　　对此一直很不甘心的他，始终不相信于行远和林濛两人之间真干干净净。
　　拜托，这么多男演员呢，就非得选于行远？就连曝光出丑闻也选？
　　娱乐圈的演员又没死绝，他就不相信了，难不成只有于行远合适？
　　人真杠起来，能做出的事情也挺绝。
　　施继晢从《打开这扇门》开拍开始，就在剧组外头蹲着了，可可恨的是，林濛钱多，安保请得也多，还是搞得什么全封闭拍摄，他一张照片都拍不到，还好几回差点被安保逮住。
　　天知道，为了补贴家用，他还不得不向来拍摄的演员粉丝，兜售所谓的上班照和下班照补贴家用。
　　这简直是对一个八卦记者的侮辱。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有猫腻！如果不是有问题，这么严谨拍摄干嘛？这不过就是一部网剧而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两人一定会一起出现的场合——杀青宴！
　　他花了大价钱，紧急向餐馆对面的住户租了房间，然后带着面包，在那足足蹲了一晚上，可全程，林濛不是在和陈爱明谈事情，就是在挨个和剧组成员敬酒。
　　天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剧组每个成员都要和制作人敬酒，就连他都快记得脸的保安也来了。
　　这林濛就不知道讲究点身份地位吗？不应该在包厢里，和导演、男主演好好地说说话吗？
　　他吐槽了不知多久，终于等到他一直在等待的完美时机。
　　林濛居然和于行远握手了！后来于行远摔在椅子上，林濛还去扶他，两人在杀青宴结束，在门口告别的时候，还这么轻轻的抱了一下。
　　有了这三张照片，他简直不能再更激动，一等回去调了下角度，精心编写了一篇新闻后，憋到了第二天正午，立刻发布。
　　当然，这回学精明了的他，可不像是以前那么傻，这回用的标题是：“剧组生姻缘，于行远疑和投资人渐生感情，杀青宴上难舍难分”。
　　这回就天衣无缝了！
　　施继晢特地联系了认识的几个营销号，让他们帮忙转发增加点热度，果不其然，下头的评论越来越多，好像有不少人信了。
　　可就在他正志得意满的时候，下头忽然出现了一大批的于行远粉丝，开始愤怒地和他对骂起来。
　　他不屑于理会，只觉得是粉丝洗白，可对方居然挨个回复在下头评论过得网友，还自带指路，让他们去看看现场照片，施继晢疑惑地跟了过去，才发觉他又特么翻车了。
　　@于行远_追鱼记：众所周知，林总对所有粉丝都很友好，之前在拍摄过程就经常给我们粉丝送水，昨天她发觉我们还在那蹲着想拍几张小于照片时，就把我们请进了饭馆，给我们留了一桌。昨天晚上的我们只拍了照片，一直没有打扰小于，但是这些照片特殊，站里经商量决定不发，可既然今天一大中午就有一些阴险小人不放过我们小于，我们在商议后一致决定，放出照片。
　　下头配的九宫格，是昨天晚上施继晢拍的那几张照片的另一角度，站姐还在上头做了自己的记录，说明了拍摄的场景。
　　这几张照片里，每一张于行远都哭得撕心裂肺，只是隔着屏幕这么看，都忍不住跟着心揪难受。
　　而所谓的握手，网友也能通过live照片清楚地看见二人只是碰了一下，就很快松开，简直不能更君子之交。
　　下头有昨晚在的站姐，用私人号评论了一句：“很多话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们都知道林总是个多好的人，小于有多感谢她。昨天晚上小于那么难过，还要拍照来用他抹黑林总的记者，真的有心吗？”
　　又等了不到两分钟，造梦娱乐立刻出现，发布的声明很简洁，干净利落地说明于行远现在已经是造梦娱乐旗下的艺人，之后将展开深度合作。
　　然后——施继晢又收到了律师函，他黑着脸删了照片，躺在了床上，私信里堆满了骂他的信息。
　　他不服，可不服也只能继续忍着。
　　而刚从酒醉中被电话唤醒的于行远正看着微博格外愤怒，他立刻发布了一条微博。
　　@于行远：请不要再用我来造谣林总，林总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配！！！！！
　　后头的五个感叹号，充分地说明了他情绪的激动。
　　原本正在欢天喜地庆祝他终于能进入新公司，告别垃圾公司的粉丝看着这条微博爆笑出声，知道他们的偶像现在一定是情绪激动，开始安抚起了于行远，说他们一定帮忙澄清，不让人污蔑林总。
　　有其他家的粉丝看不懂此刻的生态，忍不住充满疑惑地问出了声——
　　“不是，你们不觉得你们偶像这样很……low吗？要是我就脱粉了。”
　　下头有于行远的粉丝立刻开始做起了专业的科普。
　　“就论个人条件，我们小于现在是被前公司骗得身无分文的穷偶像，林总是开着造梦娱乐，动辄几个亿的大老板；论学历……害，不瞒大家，我们小于没读大学，是个经常打错别字的土憨憨。论长相，虽然我们小于好看，昨天的照片你们也看过了，在林总面前，他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多帅的脸都没了。”
　　“更不要说林总给予我们小于的帮助了，真正让他走红的《明天之前爱你》林总出品的；在他最低谷的时候给了他机会的，是林总；因为他被牵连进丑闻都没怪他的，是林总……我们真正的小于粉丝，都是把林总当做小于的救命恩人看待的，如果小于觉得林总配不上他，反而我们会觉得这个不知感恩的小于不是我们喜欢的小于了。”
　　等看完科普，原先一知半解的路人总算明白了，回忆起之前于行远被人称为“倒霉蛋”、“小可怜”的日子，便也和粉丝感同身受，觉得这乱造谣的人实在可恨。
　　而被小王和宁其轮流打了电话轰炸的于行远也终于酒醒过来，乖乖地删除了微博，重新发布了正式地立场。
　　@于行远：谢谢林总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有幸加入造梦娱乐这个大家庭，我会继续努力！（也希望大家不要再过度的讨论子虚乌有的新闻，林总是我在进入娱乐圈后遇到的贵人、恩人，我会永远敬重她、感激她！）
　　得，这一拔升到恩人、贵人的层面，两人的距离就被拉远了，暧昧的氛围也忽然没了。
　　毕竟于行远一副把林濛当大老板、救世主看待的模样，怎么想都不是要追求对方的意思。
　　就像那条得到了最多赞数的热评第一：“看到于行远大哭的照片我觉得粉丝完全不需要担心了，你会在你有好感的对象面前哭成这个丑样子吗？或者……就算他真有意思，哭成这样就，失恋的可能性也大得超乎想象呢。”
　　而于行远的嚎啕大哭九宫格也正式出圈，成为了无数人使用的表情包，毕竟能哭成这样的，也不多见了。
　　在大部分人不知道的角落，有个超话默默成立。
　　这超话隶属于CP榜，名字就三个字叫“我不配”，现在最热的帖子，是一段充满了文艺风格的话，下头还配上了曾经在开机仪式上，记者拍到的主创三人合照——嗯，陈导被CP粉无情裁掉了，现在只剩下林濛和于行远两人。
　　“你是救赎我黑暗生命的唯一的光，我向你俯首称臣，献出我的信仰和赤诚之心，今日之后，我属于你。可我不配拥有你。”
　　这条以最快速度被转出了圈，女强男弱，小奶狗，守护骑士这些属性叠加在一起异常好磕，一下让CP粉们开始尽情狂欢。
　　可没多久，这条微博忽然和热度刚起的超话CP一起被炸了，两万刚加入超话CP粉无家可归，陷入迷茫，不知道这超话是哪里敏感，或是涉及什么不良信息了。
　　“诸总，您刚刚叫我删掉的东西，我已经删掉了，您看，还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了，就这样就行。”诸郁深挂断了电话，在刷新确认那确实没东西后，才点了点头。
　　在上回冯砚和林濛的照片出现之后，诸郁深已经做了一番功课，明白了什么叫CP。
　　对于这样本就不该有的邪教CP，他反正删除得干净利落。
　　不过这个什么于行远，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他当然不配。
　　林濛自然是配得上最好的，配得上她的，本就应该是他……
　　诸郁深想到这，忽然顿了顿，眼神有些晦涩，里头掩藏着叫人看不清的波涌情绪。
　　现在，已经不是最好的他，也已经不配了吧。
　　对粉丝们的了解不够深入的诸总并不知道，他的删除，反而增加了粉丝们的热情。
　　他们悄悄地成立了新的基地，取名叫“骑士和女王大人”，以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暗号继续磕了起来。
　　……
　　拍摄结束后，就是艰难的剪辑和后期处理。
　　在这阶段，陈爱明一下成了不停拍桌子反抗制作人专制的那位，坚决要为自己剧的完整权战斗到最后一秒。
　　不过林濛在发觉陈爱明导演越来越无理取闹后，也请出了杀手锏——
　　她叫来了原本在家里度假的朱旭芳坐阵。
　　果然，朱旭芳一到，之前还像是老虎一样的陈爱明导演立刻变得乖巧可人。
　　“我觉得，不过是多剪两集而已，这些剧情都应该保留！”这是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陈导。
　　“小陈，我想还是要有点留白，不要把太多东西强塞给观众，你认为呢？”朱旭芳导演喝着茶格外和善。
　　“我……您说得对，我再想一想。”
　　林濛坐山观虎斗，喝着茶好不悠闲，有了得力干将加入后，《打开这扇门》很快结束了后期工作。
　　而接下来，就是定档宣传了。


第32章 
　　深海网是造梦娱乐的忠实合作伙伴, 早在《打开这扇门》项目刚官宣时, 深海网的负责人就已经主动打来电话, 寻求深度合作，两方谈得很顺利, 已经在日前签订了合作协议。
　　林濛一直将对方的负责人送到了门口。
　　临要离开时, 对方忍不住回头, 伸出了大拇指：“林总，我觉得你们真是勇气可嘉，这片子在我看来, 质量是很高，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主流的观众群体, 会不会喜欢这部片子。”
　　事实上，所谓的另辟蹊径在国内是不多见的, 为什么不开创新类型、为什么总是拍那老几样，这是网友们常常在问的，可投资商一点也不傻。
　　其实只要盘点历年来的播放量、收视排行, 在看看到底是哪些电视剧一直独占鳌头, 其实说到底，在国内流行的电视剧类型永远是那几个。
　　林濛轻笑：“没想到, 你们也不看好这部剧。”
　　不看好不是正好的吗？他们走的是不和商业同流合污的艺术路线。
　　艺术万岁！
　　“老实说……是不看好。”负责人耸耸肩，也是实话实话, “可我们虽然不看好片子类型，但是看好林总您。”
　　“我？”林濛一愣。
　　负责人点了点头：“林总，你可能不知道, 您是我们公司上下公认的福星，我们老板早说了，只要是您出品的片子，一定给最好的推荐位。”
　　众所周知，国内大多数的视频网站，早年都是在赔本运行，深海网也不例外。
　　可深海网，简直是衰中之衰，没有之一。
　　在大多视频网站已经开始出现盈利时，他们仍然开足了马力在赔钱的路上死命狂奔。
　　他们不是没钱，可砸了大价钱拍的网剧——扑了；砸了大价钱做的自制综艺——也扑了；花了钱抢来的电视剧版权——播放量也比不过其他网站。
　　如果不是投资商看好，资金不断注入，估计深海网早就成了历史上的一个名词，消失在人们眼中。
　　就连原本很有冲劲的公司老板，都忍不住迷信起了玄学，这要不是她们自带倒霉buff，怎么可能赔成这样？
　　老板当年甚至生出过要请大师来改风水，连带改了网站名字的主意，明智的股东们坚决反对，遂未果，深海网继续顶着这个名字，在赔钱的路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而这一切的转机，就出现在当年甚至一度无人问津的《明天之前爱你》上头。
　　以为是例行签约赔钱项目的深海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明天》一骑绝尘，成为了年度网剧播放量之冠，给深海网的会员数带来了惊人的增长。
　　要知道，这时代，流量就是一切，这部剧带来的流量，就足够让深海网抓住无数的网友，原先那些无人问津的综艺、电视剧、电影也忽然有了播放量激增的趋势。
　　后来的《登仙路》、《山后有山》更不用说，直接成为了深海网电影、电视剧品类播放量排行榜前三的霸主。
　　原本死气沉沉的深海网，就这么开始流动起来，成了一汪活水，而原本总是赔钱的项目从今年开始，居然也小有成绩了！
　　老板现在是已经下了死命令了，只要是造梦娱乐出品，就算是价格惊人，也一定要拿下。
　　造梦娱乐、林总，就是他们深海网的福星！他们要坚决抓住福星一百年不动摇。
　　听完这一番话，林濛一瞬间有些哑口无言，她看着负责人招手离开。
　　哈？这是什么玄学说法？现在的老板，都这么冲动的吗？
　　林濛一瞬间产生了一丝的动摇……难不成这些项目越赚越多，始终不赔钱，要怪在她的身上？
　　……
　　林濛把小王叫到了办公室，准备谈《打开这扇门》宣传工作的事情。
　　“后期制作应该都结束了吧？到时候整点上线，热搜看着办，调动资金投入。”
　　小王：“准备好了，今天晚上正式开始发布。”
　　林濛点了点头，《打开这扇门》前期的噱头很多，因为参与项目的演员自带流量，来自于粉丝的关注度也很高，起初宣传组没想过要定什么宣传方案，只是打算随大流，放放花絮、宣传照就行。
　　可林濛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出于乱花钱的目的……
　　不对，怎么能说是乱花钱呢，应该是合理宣传。
　　林濛细细地思量后，定下了现在这个宣传方案，不计成本，只计效果。
　　“对了林总。”小王临要出门，有些磨磨蹭蹭地。
　　“怎么了，你说。”
　　小王想了想，也实话实说：“林总，你还记得金有珠吗？”她瞧见林濛点头，便继续往下说，“她从我们剧组走了以后就立刻进了新剧组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
　　金有珠在和《打开这扇门》和平解约后，就立刻转身进入了《清河记事》剧组。
　　《清河记事》改编于知名，原作是获得过文学奖的大作品，和现在流行的IP按照网友们的说法，是更有深度，作家于去年过世，所以在筹备时就已经引发了不少注意。
　　而更让人惊叹的是，这部剧的总导演，是被称为国内三巨头导演之一的刀宥鸣。
　　刀宥鸣历年来拍摄的电影从未出手，在商业片上的能力堪称一绝，风格也与众不同，每回在网上盘点一个人能带票房大盘的名导，一定不会漏过他的名字。
　　而这回他之所以“纡尊降贵”来做电视剧的总导演，是为了他今年开始导演事业的独子刀尔戴。
　　刀尔戴是科班出身，才刚毕业，他的父亲就迫不及待为他铺路，生怕他第一部 剧口碑不好，从选剧本、选角，到全程监制，简直不能再更负责。 
　　根据网上的爆料，电视剧拍摄全程，都是刀宥鸣主导，刀尔戴辅助，网友们的期待值也很高。
　　这个饼，可是货真价实的好饼，当年消息一出，就引发了不少网友讨论。
　　而且这个资源，还不是一般的小鲜肉、流量有资格吃的，如果没点演戏底子和好名声，估计人刀导都看不上。
　　不知吕道燕私下是怎么和刀宥鸣谈的，总之金有珠最后空降成了《清河记事》的女主演，她扮演的角色，是个下乡的女知青。
　　“有印象。”林濛点了点头，陈爱明很有危机意识，一直在警惕吕道燕作妖。
　　当初金有珠刚进组，他就把消息打听来了，就连这部电视剧定了哪个台上星之类的，都问得清清楚楚。
　　“这部剧比我们结束得早，现在已经播了一半了，收视率马上破2%。”小王想到这，就有些不开心。
　　她心里的想法有些直线条——金有珠就像是个反派角色，做了一堆妖以后，就该灰溜溜地离开，怎么能越混越好呢？
　　这也太不公平了！
　　林濛笑了 ：“如果我没记错，她这部剧的收视率还没超过《山后有山》吧？”
　　“那肯定超不过！”小王信誓旦旦，“我们那是现象剧，能一样吗？这部《清河记事》受众有局限，我看人预测了，结局应该也就是在2%上下。”
　　“那不就得了，我还以为他要超过我们的记录了，你这么担心。”
　　“可是金有珠这回得到了特别多的好评，好多人都说她会选戏……”小王咬了咬唇，没把话说清楚。
　　事实上她看到的是，金有珠的粉丝在私下冷嘲热讽，说金有珠不像有的演员那么鼠目寸光。
　　“有的演员呢，眼睛只懂得看投资商，看到自己口袋里的薪水，还以为合作的明星是有名气的就行。可我们有珠就不一样了，家学渊源，家里长辈也帮忙把握，只会选真正的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合作。”
　　“上星剧和网剧，能相提并论吗？笑死人了，有的人还说有珠没有契约精神？哟，能耐了，怕是这么说的人，自家正主连想上星都不行吧？这酸味都要从屏幕里跑出来了！”
　　这话说的是谁，傻子都看得懂。
　　可最关键是，小王还不太能反驳！谁叫他们确实上不了星，目前又还没播出，好评也比不上呢？
　　林濛安抚地看了过去：“如果金有珠没有找上我们，那她怎么样，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记住，我们要做的是拍好自己想拍的剧。”
　　“……好！”小王点了点头。
　　“再说了，你觉得金有珠真的想杠上我们吗？”林濛给了个眼神，让小王自己体会，“她要真来杠，我们也多的是礼物送她，就怕她到时候不想要了。”
　　小王开心地点了点头，每回心里所有的不平，都能在林总这找到缓解的出口。
　　跟着林总走总是没错的，她没必要愤愤不平，要是金有珠敢来招惹他们，哼哼，到时候她草稿箱里的东西，就藏不住了。
　　再说了，他们的剧，才不会输！
　　……
　　造梦娱乐的宣传有一绝这件事，早就引起了网友们的注意。
　　还没等宣传开始，已经有人忍不住开盘猜测了，可等到晚上整点，宣传上线，发布微博，他们才发现他们还是不够放飞想象力，没能猜到造梦娱乐的心思。
　　@电视剧《打开这扇门》：当你关上门后，你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打开这扇门》番外篇《关上门的你》第一集 正式上线，嘉宾@演员宋娇，#关上门的你##关上门的世界#。 
　　除了粉丝必须得先控评外，发现这段视频的网友已经开始点击播放，看起了视频。
　　这回的宣传方式，是网友们都未曾预料过的自制综艺。
　　画面一开始，出现在镜头的是于行远，他穿的是剧中的戏服，此时正对着视频开始解说——
　　“你是忙碌于工作的员工；你是孩子眼里坏脾气的爸爸；你是隔着马甲后的键盘侠；你是……在诸多的身份之下，真正的你是怎么样的？当关上房门之后，‘你’出现了吗？”
　　“真正的你，会是别人以为的你吗？”
　　画面一转，出现在镜头里的是被高清镜头怼脸的宋娇，她的状态很好，对着屏幕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摄影师和剪辑师使用的是平时拍VLOG的方法，配上轻快的音乐，给予加速和剪辑，极快的介绍了宋娇一整天要做的事情。
　　透过屏幕，网友们能看到的是平时甚少注意到的细节，从清汤寡水，简直是常人无法想象和接受的三餐；面对着一大堆化妆品，却打起了瞌睡的女演员；穿着恨天高，在拍完照片后立刻脱鞋放松的状态；出现在人群中，女明星本星，闪烁着光环向四周招手问好的模样……
　　视频里用了个长镜头，拍摄的是酒店窗户外头的日与夜交换，人匆匆行走，天色从白变黑。
　　而当宋娇和人告别，门关上的那瞬间，背过门的她，脸上全是平时网友们几乎见不到的疲态。
　　熟悉拍摄的网友们已经能发觉，在房间里都是固定机位的摄像机，为了能让演员们不呈现“演”的状态，林濛在启动这个项目前，就要求只要开始进入房内状态，摄影师一律退场。
　　她卸妆，卸得干干净净，完全不是综艺上的假素颜效果，些微不严重的眼袋、没有遮瑕后明显的黑眼圈、生理期冒出的一颗痘痘……虽然还是美得脱俗，可忽然下凡了。
　　她踮起脚往镜头里贴，细细地琢磨着自己今天脸上状态的变化，叹了口气，往眼周又认认真真地抹起了眼霜。
　　她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视窝在床上，发呆了半天不知道要开始做什么。
　　……
　　就像是一颗耗尽电量的电池，在漫长的夜里开始充电。
　　床边的电视一夜没关，始终持续输出着音量，这似乎让裹在床上的女明星睡得舒服。
　　天亮了，闹钟响起，宋娇迟钝地洗着脸打扮着自己，等到有人敲门，走出门外的她电量已满，正神采奕奕地和周围说hi！
　　视频到此结束，黑色的画面里留下了一行字，并配上宋娇自己配的旁白——
　　宋娇：关上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个普通人，虽然是不能乱吃零食、吃瓜不能手滑的普通人，可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我告诉我，大明星来了（笑）。
　　视频结束，下头的评论已经越堆越多，网友们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回宣传的主题。
　　先头还有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有剧本的摆拍，可官方微博的回复，让大家打消了疑窦：“我们在征得演员的同意后，全程架设摄影机，我们林总要求，以我们造梦娱乐的资产保证，绝对没有剧本、没有演技。”
　　嗯……林总不想要资产是真的。
　　不过这回复也是真的。
　　林濛给予了参与这个“自制综艺”的演员薪水的同时，也和他们再三确认，能否呈现真实的状态给观众。
　　拍摄结束后，林濛将成片也给了演员们审阅，如果觉得对自己形象有损害的，可以要求不放出片子。
　　当然——当初金有珠也是收到了这个提案的，只是她的经纪人何姐没有同意。
　　下头的评论数目飞速增加，已经有网友们期待起了下一集，并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离之前深海网官宣的播出日还有十二天，按以前的惯例，他们还能看十一集。
　　这不算长的自制综艺热度甚至翻炒了例行播放的上星综艺热度，网友们每天定点打开刷新，不肯晚一秒看到！
　　其实这综艺火得也有迹可循，平时从网上的评论，大家不难得出结论。
　　网友们最想看的，其实是没有剧本，又有冲突的真实综艺——最好是当场崩人设，互相扯头花的大乱斗那种。
　　投资商不傻，他们难道不知道网友喜欢看什么吗？可问题就在于，明星们不愿意崩人设，甚至连给出的剧本里设定稍差，都会再三推拒。
　　不过这一回，不计成本的林总给予了足够的金钱保障，又以自己的口碑为底，让参与项目的明星不至于担心，自己不同意的片段被放出……种种原因共同作用下，这真实综艺才正式成行。
　　每倒数一天，就有一集《关上门的你》放出。
　　在综艺节目上混出名气，现在以搞笑著称的男演员，真实生活是无趣life，回到房间得研究着笑话，对着镜头努力让自己笑得滑稽。
　　白天总是雷厉风行的霸王龙每天晚上睡前都要看一遍朱旭芳导演的作品，有时候看兴奋了还会从床上跳起来，喃喃自语：“怎么就能拍出来这么好看的镜头呢？”，而有时看到别人的辣眼睛作品时，更是对着电视各种毒舌言论，一条接一条。
　　在外头光线亮丽的影后隋烟，每天晚上回去，都会对着本子，拿着计算机算钱算个半天——数学苦手实锤了，躺在床上的她，梦里都喃喃自语地念着外头不知从何而来的数字。
　　而倒数计时最后一天登场的，自然是电视剧里的唯一男主于行远。
　　他的画风，更是与众不同。
　　在最后一天达到顶峰数量的网友们一起点了进去，开始播放，然后愣神地看着于行远开始……研究火锅？
　　没错，他还真是在研究火锅，先念半个小时台词，为明天的拍摄做准备，然后便开始在网上做起了功课。
　　观看视频的网友们是青筋直跳——
　　你说这于行远做功课就算了，他怎么能去千度做功课？搜的都是XXX加盟，也不怕被骗的？还打电话去问人家加盟费用多少，一副特别划算的模样。
　　再看看于行远小本本上密密麻麻地笔记，他们更是只能沉默又沉默，很快找到了答案。
　　——这不就是以前地方电视台上常播出的加盟广告吗？
　　——接受采访的老板笑得喜气洋洋，说自己看到了热线果断加盟，现在一天日入几千，月入十万。
　　最后于行远把本子郑重收好，躺在床上，怀揣着对梦想的无限期盼进入梦乡，然而网友们只想送给他一个巨大的问号。
　　综艺效果简直爆炸。
　　而在这段视频后，小王又发布了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微博。
　　@电视剧《打开这扇门》：现实的我们，每天带着面具在世界上行走，大概只有在回到房间的时候，才会脱下脸上的面具，明日《打开这扇门》八点准时上映，与你一起看别人门后的世界。而你们——#打开这扇门#后，会看到怎么样的你们呢？
　　无论是评论区，还是论坛，讨论度一直积累了小两个礼拜，已经到了顶点。
　　【《关上门的你》太好看了我多希望能做成固定综艺！韩啸行在酒店里头，对着视频硬笑的时候我都吓cry了，不过他真的好敬业啊……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谐星每天回去都要练这些。】
　　【喊话林总，能不能多给隋影后发点工资？看到她在房间里算钱我都要哭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对了，隋影后数学不好实锤了，不如请我，我一个月只要一千元，绝对帮她把账目算好。】
　　【这综艺有意思的同时也挺有意义的，看完了以后，我觉得我以后好像不会随便说XX赚了那么多钱，怎么这都做不到。各行各业有各自的压力，其实明星能赚这份钱不只是靠脸。（当然其中还是有恰烂钱的）】
　　【呜呜呜我哭了，我信了之前论坛的爆料，怪不得于行远家粉丝这么感谢林总，于行远本来真的打算退圈开火锅店的吧？关键这孩子怎么这么蠢啊……我看他写的市场分析感觉他如果真去开店可能底裤都没了。】
　　【感觉这么有钱、拥有这么多爱的明星，好像起码在这一点上和我们是一样的。社畜太有感触了，每天只有关上门才能真正属于自己哭一会闹一会，有时候就连在家里对着父母都是带着面具的。】
　　千言万语一句话——明天一定要看《打开这扇门》，看着热搜上在每天晚上准时攀升的话题，大家心里都门清，这场宣传仗，造梦娱乐又打赢了。
　　无巧不成书的是，《清河记事》的大结局播出时间，和《关上你的门》于行远篇放出时间正好重叠。
　　没有关注热搜的网友们并未发觉，《打开这扇门》宣传的这十二天来，《清河记事》在热搜上就一次也没赢过，每次都正好被稳稳地压了一名。
　　这件事，还要说到某位金公主身上。
　　那天林濛刚和小王说金公主不招惹他们就不要计较，可当天下午，金有珠就又跳了出来。
　　金有珠心里对当初被踢出剧组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眼见《清河记事》带来的好评越来越多，她心里的委屈，便也如滔滔江水一般，刹不住车。
　　她没忍住，在接收采访的时候，对着询问她知不知道《打开这扇门》马上要开始宣传的记者，“一不小心”地发表了一段话。
　　“我有所耳闻的，其实到现在，我还是好遗憾没有和《打开这扇门》合作，可是没办法，就人生，总是要面对很多不同的选择，我们总是要放弃一些，成就一些。”
　　“面对选择，我的方法呢，是分析利弊，选择更有利的一方。我当然不是说《打开这扇门》不好！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视频里金有珠捂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清河记事》是一部特别好的作品，刀宥鸣导演和刀尔戴导演也都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导演，想到能和他们合作，我觉得做出什么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我也很高兴，这部作品现在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她后头还说了很多，可这段话已经足够明确，在她心里，《打开这扇门》就是比不过《清河记事》。
　　林濛是在热搜上刷到这条访谈的。
　　她尊重金有珠的一切观点，然后……给她送了一份礼物。
　　一位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林总表示，她原本是不想买热搜的，毕竟《打开这扇门》热度已经足够。
　　可做人嘛，就是要学会回报。
　　《打开这扇门》宣传第一天开始，一直到播放当天完美地笼罩了《清河记事》的后半程收视冲刺阶段。
　　林濛送了他们个热搜大礼包，特别膈应人的，将热搜控制在对方头上正好一位，当然冤有头债有主，重点还是要谢谢金公主。
　　林濛还不忘顺手，帮金公主的热搜压了压热度，深藏功与名。
　　金有珠方见热搜半天刷不上去，还砸了不少钱，各种买水军营销，可论起砸钱，我们林总没怕过。
　　一直到大结局，金有珠为首的热搜，都没挤进过前二十。
　　当然，这一番争斗，网友们自是不太清楚。
　　……
　　金有珠在家里刷着热搜，越刷越不开心，昨天晚上《清河记事》刚刚大结局刚播出，现在她的热搜居然还爬不到前二十。
　　这合理吗？
　　她气冲冲地给何姐发着信息，要她再砸点钱，这部剧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她所扮演的女主演，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好评呢！
　　金有珠完全没有在意，在拍摄过程中，她是如何地接受着来自刀宥鸣、刀尔戴两位的全程指导，她坚信，这是她自己的实力在好导演的手中充分发挥的结果。
　　今天晚上，《打开这扇门》就要播出了，金有珠翻了个白眼，说到这部剧，她就忍不住又来气了。
　　也不知道妈妈和爸爸是怎么了，她去采访的时候连那部剧的名字都没提，就赶快打电话叫她不许再说。
　　行行行，那她就不提了呗。
　　反正她现在是破2%上星电视剧在手，笑看拍网剧的low咖。
　　她美滋滋地正打算逡巡一番网上的评论，闺蜜却正好打来了电话。
　　对方先是一番恭喜，然后开始问起了八卦：“有珠，我听说刀宥鸣导演的贺岁片，是不是马上要筹备了？”
　　“嗯。”
　　“那……那你会是女主演吗？”
　　金有珠有些得意：“应该会吧，不过现在还没定呢，但是最差也是个女二号。”她没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刀宥鸣导演的作品，一个女二号已经够吹了。
　　闺蜜羡慕的欢呼声，让金有珠别提有多美了：“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镶边配角，可一定要带上我。有珠，还好你那时候没去拍那个网剧……”
　　听着闺蜜的话，金有珠是浑身舒爽，那是当然，那算是什么资源，她才看不上呢！
　　……
　　《打开这扇门》首播当天，无数网友卡点蹲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决定要在第一时间看完，然后开始讨论。
　　这部剧的简介写的有些简单，网友们只是看，还搞不太清状况。
　　什么叫做“打开那扇门”？所谓的“门外来客”又是什么？
　　深海网特地给《打开这扇门》做了个倒数计时的页面，时间一到，一刷新，立刻冲了进去。
　　这回网页没有卡顿，深海网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绝对不让之前的惨剧重演。
　　当《打开这扇门》五个字出现的时候，网友们同时屏息，期待地看起了这部剧。
　　网友们并不知道，开头的剪辑……伟大的陈爱明导演，总共剪出了二十版，他们只是愣神地看着这个充满了瑰丽色彩的开头。
　　门打开时，王小强控制不住地往前踉跄一步，镜头拉远，以一种具有空间效果的特效，做出了两个房间在某一瞬间空间重叠又分割的效果。
　　王小强闯入了一间安静到了极点的房间，而他惊恐的回头后，门已经被关上。
　　他所进入的这间房间，窗帘用的是遮光布，没有开灯，只有打开的电脑上幽幽的蓝光正在往外照着。
　　外头传来动静，这房间里的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外的，是个邋里邋遢穿着拖地裤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头发乱得像是鸟窝，此刻正叼着面包，一脸惊讶地看着忽然闯进房间的人——
　　字幕闪过：《坟墓里的人》。
　　气氛正一片幽暗，正当恐怖的效果被渲染开时，对方比王小强更要惊恐地大喊一声，想要往外跑却脚软摔在了门边：“有贼！是贼！”他甚至喊人也有气无力起来。
　　王小强可不想做贼，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捂住了对方的嘴：“我不是贼！”
　　“你不是贼那你是什么？鬼啊——”
　　“我不是鬼！我是贼！”人着急的时候，嘴时常秃瓢，这不，王小强脑子一抽，郑重其事。
　　“贼啊——”
　　娱乐效果来了，立刻变成了一派滑稽，两人在一番争斗后，气喘吁吁地躺平在了地上，做出了和平协议后，终于能盘腿和彼此聊起了天。
　　而故事，便这么开始正式切入——
　　韩啸行扮演的怪人，按着王小强的说法上网找了信息，然后惊愕地发现，王小强本人正出现在几天之前的社会新闻版面。
　　“青年到废墟大楼探险，意外受伤，现已成植物人。”
　　开头的节奏极快，很快两人就开始做起了各种研究，镜头以闪回的方式呈现，包括怪人试图将王小强从这间房间里带出，却只能扯出来一片空气等。
　　而很快，他们终于发现，王小强来到这，是为什么的了。
　　怪人只要一提到“心愿”两个字的时候，王小强的灵魂便会闪烁。
　　王小强扯住怪人的手：“你有什么心愿？”
　　而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音，有人正在用力地敲着门，喊着些什么。
　　这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用了喇叭：“你快出来，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做什么的，你需要受教育！需要社会的帮助！需要爱——”
　　怪人忽然露出了个笑，他看向王小强：“你想帮我对吧？”
　　“那就把我埋葬起来，把我埋葬在这个坟墓。”
　　王小强惊讶的往后退，靠到电脑边时，才看到右下角浏览器自动推送出的新闻标题——
　　“少年应父母离世关闭心房，孤身一人辍学踪迹成迷，热心网友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带他重返社会。”
　　“福利基金会已经介入，现已找到少年落脚处，基金会目前已经募捐共计三万元。”
　　“知名心理学家分析，少年恐自闭、逃避社会，需要社会援助重建心灵。”
　　王小强愣愣地看着上头年少时正桀骜的少年，再看看此刻的怪人：“这是你？”
　　这一集到此结束。
　　等等，怎么这就没有了？分明这一集没讲什么，也没设置太多悬念，故事不也挺平的吗？
　　可是好像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网友们忍不住开始往下看，第二集 ，总算讲到了怪人就是前头新闻提到的少年。 
　　他的父母在他十六岁的那年离世，父母离世后，他便把自己封闭在了家中，平日里接触外界的唯一渠道就是网购。
　　王小强当然是不会帮忙埋葬少年，他开始探索着少年在家中发生的一切，可是他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门，门内的东西他倒是都能动，他甚至可以通过网络搜索，但却不能和任何外界的人联系。
　　他开始迷茫，他真的能替怪人解决问题吗？
　　网友们也跟着提心吊胆，正当他们打算结束的时候，随手一刷新，又在旁边发现了新东西。
　　这不是才播了两集，怎么还带番外的？这番外的名字挺有趣，叫做《门外之人》
　　他们好奇地点开，看到的是完全没有主角出现的二十分钟番外，讲述的是门外正在呐喊着给怪人帮助的爱心协会，还有一直在隔壁偷偷窥视的邻居。
　　也就是在这，他们才发觉这个爱心协会好像有点问题，是非官方机构，负责募捐的人，在和众人挥别后，竟拿着钱直接去花天酒地了？而隔壁一直送菜来，被王小强定义为好心人的邻居，看着怪人家中的眼神，居然是……不满、恐惧、厌恶。
　　还有一句喃喃自语地：“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只要把这三件套看完，完蛋了，这心里就彻底放不下了，网友们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讨论起来，到底这是个怎么样的故事。
　　为什么这个房子被叫做坟墓，怪人一直没有得到帮助，爱心协会和邻居又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种猜测，他们互相讨论，分析结束后还试图说服对方，就差没有直接约线下PK了。
　　这部剧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怪象”，他的讨论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几乎每天都有网友好像沉迷一样，一等深海网放出片源，就立刻守着观看，而且还得是两集连看，番外都一起看掉才行。
　　等看完之后，就立刻卷着袖子开始和人讨论，紧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几乎每更新一集，都是在前一集的基础上做出反转，不过聪明的网友们还是很快达成了共识。
　　——反正最后怪人肯定会出去的，在小强的帮助下，实现美好人生！
　　可等到最后一集播出时，网友们全都被啪啪地打了脸。
　　所谓的爱心协会，原本就是有钱人承办的，他花天酒地，可从来没动过协会里的前，他除了爱心泛滥，没有问题。
　　反倒是那个一直表现很好的好邻居，在怪人出现后迅速搬离，没过多久因为入狱上了社会新闻。
　　而怪人回到家中，推开父母的房间，在正中间上了柱香。
　　原来当年的好邻居，是将怪人父母逼上绝路的真凶，三人一起自杀，怪人是唯一的幸存者，邻居不知道怪人是不是知道真相，一直偷偷地“监视”着对方，同时又怕怪人死得太早，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可没想到在起诉时效将要到期的时候，过于热心的记者发现了辍学藏在家里的怪人，这才引发了一切。
　　但其实当时给新闻记者发去爆料链接的，正是怪人本人。
　　他和王小强说的话是真心的，这个坟墓里，指的确实是坟墓，原本他想要让自己也同样埋葬于此，可受到王小强的鼓励，才决定在之后好好生活。
　　这部剧完全不带注水，还免费送了无数的番外。
　　和主题一样的是，它始终将故事分为门外和门内两条线索展示。
　　从封闭心灵的少年、到宋娇扮演的在外光鲜亮丽屋里一塌糊涂的女网红、因为在网上骂人被网暴的键盘侠、瞒着孩子分居各自有了新欢的父母……
　　一个又一个单元，根本停不下来，而每一个故事里藏着的反转和细思极恐的细节，更是要人胆寒。
　　比如——看起来是在痛苦时才在网上宣泄情绪的键盘侠，其实内心偶尔也会闪烁过可怖的片段、在房内分居的父母，看似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但是其实也有无数次梦回时希望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
　　得到了最高热度的一条五星评论里，是这样写的。
　　【一部让你看完以后每天都睡不着的剧，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或者一秒，产生过你自己回想起来都害怕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就连真实的你，也是一直戴着面具的？】
　　【起初看这部剧，我以为导演想讲的，是要看到面具之后，真实的人，可看完之后，我发现导演要讲的，也许是真实的我们太过可怕，如果能戴上面具，也是一件好事。】
　　【陈爱明导演说他想要突破自己，我想他成功了。】
　　这部网剧在评分网站上的评分在巅峰时期甚至破了9，后续缓缓滑落，稳定在了8.6分的位置不再下跌。
　　令一众剧粉心痛的是，这部网剧其实并不红。
　　它占据无数热搜，讨论他的帖子不计其数，甚至一度让人感觉是全民讨论。
　　可拨开这些，他的总播放量甚至无法超过集数比他一半还少的《明天之前爱你》。
　　网友们努力地做起了自来水，自发安利，凡是能吃得下这个题材的都爱不释手，奉为心中的神剧，可要是吃不下的，就一集都看不进去。
　　想到出品方可能会亏本，网友们就心痛难忍，甚至自发地在官方微博下刷起了回复。
　　【请开通打赏渠道，好剧需要被支持！谢谢陈导和造梦遇到带给我们的震撼！】
　　财大气粗的林总并没有答应，甚至为了回馈大家还举办了转发抽奖活动，让剧粉们差点跪了。
　　@造梦娱乐：感谢大家的支持，林总让我转告大家，造梦娱乐，为了造梦而办，梦想不需要估计成本，只希望你们在观看时，获得快乐。
　　这种不为钱，只为了梦想、为了艺术的做法，让剧粉们内心激荡，呜呜呜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多支持造梦娱乐的作品。
　　就算有钱，也要为真正的良心公司花！他们永远支持造梦娱乐。
　　正在公司算着这次亏损的林总，完全不知道自家公司突然又多了个良心公司的头衔。
　　她美滋滋地对着账本，觉得这样的项目还能做一万个。
　　小王忽然跑了进来，脸上的喜悦让林濛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总！”
　　“等等，你等等再说。”她还想再快乐一分钟，“你说吧。”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我们《山后有山》直接把提名包圆了！所有提名都提上了！现在外头全出新闻了！”小王的脸上泛着红光，很是激动。
　　原来是这个啊，林濛一脸放松：“行，好事，既然是这样，你等等让财务过来，我们发个奖金，一起庆祝庆祝。”
　　吓她一跳，还以为是《打开这扇门》赚了钱呢。
　　又找到花钱的理由了，很好。
　　门又被敲了两下，进门的人是负责对外洽谈的商务，他手上拿着两份文件：“林总，现在有三个国家发来传真，他们都想引进《打开这扇门》到当地电视台播放，给出的收益都很可观，您看看要什么时候签订好呢？还是让他们再提价？”
　　“……”她要说什么？说为了推广国内的片子走到国外，要不主动打个折呗？
　　明明前期“势头”这么好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林濛对自来水的力量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打开这扇门》成绩不好，让网友们激情上网，自发做起了字幕，翻译到外网——还为了尊重版权，让林总恰饭，只翻译到关键情节，就戛然而止。
　　这种伟大的，一定要让林总赚到钱才满意的精神。
　　就是自来水的精神！


第33章 
　　林濛木着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对方传真来的文件。
　　这一次发来引进申请的三个国家, 分别是泡菜国、樱花国和米国, 他们国内都设立有专门播放引进节目、电视剧的频道, 通常是采用的收费制度营运。
　　正因为仰赖收费制度，他们也格外的关注付费人群和潜在市场, 在发觉《打开这扇门》在网络上热度攀升, 不少观众发表了“想看”的言论后, 他们不带犹豫，立刻挥舞着钞票，想要立刻引进。
　　只是这引进价格不算高, 也就是之前向大江台售卖《山后有山》一两集的价格左右。
　　林濛在确认完价格后，松了口气, 签得爽快。
　　原来才这么点钱，还好, 算下来她还亏呢，完美。
　　可谁又能料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事实上, 国内早有电视剧被国外引进的先例, 只是一直以来还是主要以古装剧、武侠剧为主，再不则是一些浪漫爱情喜剧。
　　毕竟大多数情况下, 能吸引外国人的，还是国内和他们当地文化截然不同的特有文化、历史传承。
　　《打开这扇门》它和这些都不太一样, 包裹在它外头的，不是国内的文化、只有国人能get到的梗和点，它所有的卖点, 就是一个真诚的被讲述，被包装的好故事。
　　《打开这扇门》被引进后，在当地引发了关注热潮，国内的网友们，向来能熟练地在墙上翻来爬去，他们一如既往地刷新了推特，却忍不住在看到上头的信息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们这是在推特，不是在微博。
　　为什么那么多讨论《打开这扇门》的？不过他们好过时，现在还在讨论《坟墓里的人》，这都播完了多久了。
　　网友们看到有国外的网友，正用他们看不懂的语言发着想要被剧透、好奇之后发展的想法。
　　人吧，有时候就是喜欢剧透，他们正蠢蠢欲动，打算替他们把后头的小一百集内容都给透了。可还没发出去，就看见那些网友们又尖叫着说：“我们只是好奇，不许剧透，剧透的吃泡面没调料包！”
　　得，看来在矛盾纠结这方面，哪里的网友都一样。
　　有机智的网友，在感觉到忍俊不禁的同时，挨条截图，在下头配上中文翻译，把他们发布到了微博上，没想到这一发，直接转发过万。
　　就连当初真想过要让更多人看到这部剧的自来水们，都从来没想过，这部剧真的能在墙里墙外两开花。
　　以前他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国外的剧在国内引起热议，至于国内的剧，哪怕在国外的论坛上，有个专贴，评论有个两三百赞，都足够让大家骄傲了。
　　可这回，他们的剧，可是货真价实的在国外爆了！
　　好吧，说爆了有些夸张，可也算是真正的、不掺水的引发热议了。
　　随着这条微博的扩散，下头的评论也越来越多。
　　@小机灵鬼爱抬杠：我在微博上看网友翻译的外国友人关于中国电视剧《打开这扇门》的评论的评论——我没在说绕口令/滑稽。
　　@明明就是只鱼：自来水前来报道！我喜欢的剧，世界都知道！（性感自来水，在线吹牛），我不管，我希望我的首页们都去康康《打开这扇门》，一部外国友人都沉迷的剧！
　　@溜达zzz：一直以来，都是国内网友在看着国外拍的各种剧，打高分，被人家输入观点；而现在，好像我们也可以向被人输出观点了，感觉特别……真的很特别。
　　这就像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直到官方媒体发表评论时，终于将这件事推到了顶点。
　　@华夏时报：《打开这扇门》是一部真正坐到了“走出去”的电视剧，作为一部优秀的国产剧，它的身上肩负着任务，它将国内的声音带给世界，让世界看到，我们也有不输给任何人的好剧，相信《打开这扇门》会引领国内精品剧风潮，未来，我们也向国外输出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好剧。
　　这一定性，就像是往平静的河里扔了块大石头，轰然地炸了。
　　原本从来没有关注这部剧的网友，也忽然发现，国内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来了这么一部被引进到国外，还引来交口称赞的神剧。
　　有网友忍不住在下头评论询问：“这部剧真有那么好看吗？”
　　闻风而来的自来水们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安利的机会，他们齐齐下场。
　　“好看，绝对好看，评分网站国产剧评分前十；深海网好评第二；华夏时报、剧评家公认年度第一精品剧；陈爱明导演力作，群星鼎力相助，你想要的这部剧都有，点击进入深海网，搜索《打开这扇门》，非会员免费试看三集。”
　　“深海网会员首月十元准保不亏，一百集加二十集番外的《打开这扇门》了解一下；年度催泪家庭神剧《山后有山》人人值得拥有；《登仙路》带你领略瑰丽世界；心情沉重时《明天之前爱你》让你来一场奢侈生活享受！造梦娱乐给你一场美梦，十块钱买不了奶茶、买不了衣服，但却可以买来一个月的完美享受。”
　　“一个会员，全家享受，年轻人看《打开这扇门》；电影发烧友看《登仙路》；少女心守着《明天之前爱你》；合家欢一起看部《山后有山》！”
　　得，这广告打得比深海网本网还认真，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网友们也忍不住心动了。
　　从“卧槽，原来我追的这几部剧都是造梦娱乐出品的。”到“要不我就买个会员，看一看大家都在夸的《打开这扇门》试试”一个个网友如同迷途的羔羊，被狡猾的大灰狼送入了坑。
　　而他们的不懈努力，也反映到了此时放在林濛面前的本月收入报表上。
　　宁其这段时间已然成为了空中飞人，事业迸发了第二春的他，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总是斗志满满。
　　他这回回到造梦娱乐，正好遇到了月初的上月总结大会，作为高管之一的他，便也坐在林濛的旁边看起了报表。
　　越看，宁其越是惊喜，原本播出已久的两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此前通过网络播放的分账已经趋于平稳，可这个月居然有了一个忽然增长的幅度，多了不少收入。
　　而上个月结束的《打开这扇门》本来应该到峰值开始下跌，可这个月居然意外地稳住了，跌落幅度很小，分成也很是喜人。
　　当然，相对于公司此前对《打开这扇门》的大投入，这还是要亏上不少……
　　“真可惜。”
　　“可惜什么？”林濛看了过去，她的心……就很痛。
　　不愿意接受采访的当事人表示，她看着报表上上涨的数字，心如刀割。
　　“虽然网站的分账略有提升，可《打开这扇门》作为一部网剧投入还是太大了，就算按照这个幅度，最少也得要一两年才能回本开始盈利。”宁其叹了口气，挺遗憾。
　　他开始试图劝说自家的顽固老板：“林总，你以后在投入上，还是要谨慎一点……要知道，虽然我们都认为他是好剧，可好剧未必能回本，这也是现在的现实……”
　　作为一个员工，每天最操心的是乱花钱的老板，他太难了。
　　他唠唠叨叨半天，才发现林濛和商务都迷茫地看着他。
　　宁其：“？”他说错什么了吗？
　　林濛沉默地递出了压在最下头的收入表：“你刚刚是不是没翻到最后？”
　　宁其随手接过，才看了两行：“你是说被国外引进的事情，我知道，我听说过这事……”说到一半，他忽然卡壳。
　　等等，他明明记得新闻上说的是三个国家。
　　可这张表格上密密麻麻地，到底是什么？
　　咖喱国、暹罗国……甚至连石油国都有。
　　他们这部剧……在当地能吃得开吗？
　　宁其对了下后头的数目，有不少国家开的价格挺低，可这么林林总总加起来……好像快要回本了？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打脸，反而欣慰地笑了笑：“林总，那应该很快我们的这部剧就能回本了！”
　　林濛看了他，憋回了自己要叹出的这口气：“你要不再往后看一看？”
　　宁其不明所以地往下看，然后……：“林总，我们这部剧，还卖了版权出去？”
　　林濛点了点头，心里虽然有些沉重，可面上不露：“是，他们引进回去反响很好，找我们合作买了版权，打算拍他们版本的《打开这扇门》，之后于西和陈爱明导演还要出国指导，合约刚签，你可能没看到群里在说这个。”
　　宁其一脸惊叹——
　　他们这回走出国门，还真的是抬头挺胸，扬眉吐气地走出去了，非但是被引进到当地播出，引起热议，连版权都卖了。
　　要知道，国内之前能被国外翻拍的，好像也只有那几部被称为“神剧”的古装剧了！
　　“林总……”宁其看了林濛一眼，自愧弗如，“不愧是您。”
　　听到这句话，林濛只能“谦虚”地摆了摆手：“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她也不想这么有眼光的，明明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亏钱指日可待了好吗？
　　这简直是天要她赚钱……她不得不赚钱啊。
　　不行，她要好好地想一想，下一个项目，一定能赔！
　　“对了，你今天怎么忽然回公司了？我还以为你最近忙疯了。”林濛转移话题，她现在只想聊一些轻松的事情。
　　宁其看了林濛，忽然振奋地站起来，整了整领子：“快到年底了，我也想和林总你汇报下工作，顺便和您说个好消息。”
　　好消息三个字，林濛不想听已经说累了。
　　“你说。”可还是得听。
　　宁其先是说了下本年度他的工作，然后和林濛道了歉，他现在还没办法从经济工作脱身，之前公司招的经纪人虽然很努力学习，也挺上进，但总有短板，需要个人看着，而林总不声不响地又签了个于行远进来，他实在抽不开身回公司。
　　“没事，照顾好艺人重要。”林濛当然是不希望宁其回来的。
　　拜托，平时没有个宁其帮忙控制开支，她都这么大手笔花钱了，结果还不亏。
　　要是宁其回来，连乱花钱都被控制住了，这亏钱估计真的只有在梦中才会有了吧？
　　“然后，就是这个我觉得一定要回来和您说的好消息了。”说到这，于行远笑得眉不见眼，“林总，这件事，基本都得算上您的功劳。”
　　“我？”林濛指了下自己，她最近……什么都没干啊？最近她做的，只有去替《山后有山》领了个奖，难不成领奖又领出事了？
　　“是这样的，《打开这扇门》口碑很好，在圈内也引发了很多从业人士的关注。”当然，他们可不只是欣赏这部剧，而是希望从这部剧里挖掘出成功的原因。
　　林濛点点头：“这我知道。”
　　前两天还出了新闻，有好几位知名导演，用官方认证的账号给了这部剧好评。
　　“也因此，有很多人，通过这部剧关注到了演员。”宁其说到这是开心和可惜掺半，“刀宥鸣导演打算在明年暑期或国庆档上映的电影，最近正在筹建班子，他向我们发出了邀约，打算请于行远做主角。”
　　刀宥鸣的电影，票房打底五个亿不夸张，于行远头一回进电影圈，就能做个五亿票房一番男主，这种事情做梦都难想。
　　“只是挺可惜……”
　　“可惜什么？”林濛也挺为于行远开心，但所幸造梦娱乐不是周扒皮的公司，在签约时分成低到了极点，于行远就算凭这部剧赚个几千万，公司也分不了太多。
　　这点毛毛雨，她无所谓。
　　“可惜女主演选的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他叹了口气，人总是贪心的，要不这就是双黄蛋了。
　　林濛随口问：“那选的是谁？”
　　“是宋娇。”宁其说道，“听说刀宥鸣导演，就是看了宋娇在《打开这扇门》的演出，觉得她特别适合做新电影的主角，就发来邀请了，连试镜都没让呢。”
　　林濛刚想表示知道了，可在这瞬间，脑中似乎忽然有一条线索迅速的串联在了一起。
　　“等等，这个刀宥鸣导演的名字我有点熟，是不是《清河记事》的总导演？”
　　宁其之前一直不在，对金有珠和剧组的冲突也不甚了解，他点了点头：“是。”
　　“我们在接到邀约后有确认过合作方，居然刀宥鸣导演本来选的女一号是金有珠，但是后来在考量了角色合适度这些问题后，还是定了宋娇，金有珠现在定的是女二号，应该也要签合约了。”
　　听到这，林濛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嗯，看来金有珠应该挺开心。
　　这有舍有得，不是用女一号换了个女二号来吗？
　　宁其还有事，正打算出去，他晚点得搭乘飞机陪于行远去参加两个站台活动。
　　“你等等出去把小王叫来。”
　　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要大家一起庆祝了，这才不辜负那一番有舍有得的精彩发言嘛！


第34章 
　　刀宥鸣刚接完吕道燕的电话, 一脸无奈地回到了房间, 和儿子对视一眼, 眼神里尽是郁闷。
　　“爸，吕导不会到现在还非要让金小姐做主角吧？”刀尔戴挺无奈。
　　如果说以前, 吕道燕导演对他来说, 是个值得尊敬并且向往的大前辈。
　　那么现在……他只觉得对方的爱女心切, 滤镜十级，未免也太可怕了。
　　刀宥鸣苦笑：“你说呢？”
　　他忍不住吐槽：“你说我当初，何必非得和她合作呢？”
　　他当初也就是为了吕道燕手里的资源……现实点说, 国内外的知名电影展，吕道燕这样的艺术片导演, 是经常被邀请的，甚至有时候还是评审嘉宾。
　　那时候刀宥鸣就寻思让儿子和吕道燕打好关系, 也能在未来电影圈里混得更顺畅一些。
　　再说了，金有珠之前获过不少演技奖，还是科班出身、艺考第一, 并不是花瓶演员, 选她做主演也不亏。
　　刀尔戴看父亲难过，伸手拍了他两下：“没事的爸, 我们那时候不是都没想到吗？”
　　他们父子俩到了后来，倒是宁愿金有珠是个花瓶了, 花瓶好歹听话好教。
　　不是说金有珠演技不好，在同龄人里，金有珠的演技都能算得上是中上的, 可问题是她太“端”着了，对于会破坏形象的演技，有种收着的感觉，无法将情绪释放出来。
　　再者就是，金有珠是个自我见解比较顽固的女演员，无论是对剧本、对拍摄方式、对其他演员的演技、自己的演戏呈现方式，都很有想法，进入了剧组后，经常指点江山。
　　说得要真都是错的，刀家父子还挺轻松，能直接骂两句。
　　可死就死在，金有珠的观点还是照本宣科，从课本里、她妈的拍摄理论里套出来的，听上去还真挺像一回事。
　　但如果真要按照她的想法去拍，拍出来的只会是一部吕道燕式艺术片，她以为自己是在发表观点，可好几回，刀家父子俩都觉得这好像是在上演现场打脸。
　　得，骂也不行，只能哄着，最后他们俩只得一场一场地教，顺着毛说，按着她的思路说服她。
　　杀青时记者来采访，他们冷眼看着金有珠对记者说：“我和两位刀导合作都非常愉快。”的时候，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清河记事》播出之后，父子俩很快关注到了话题度一直压着他们的《打开这扇门》，出于好奇，父子俩一起关注起了这部剧。
　　这一追，就停不下来了，他们看着演员们在陈爱明的雕琢下各自发出光芒，眼神都快发光了。
　　这不是一部电视剧，这就是一场大型娱乐圈试镜现场。
　　他们俩一眼在演员里相中了于行远和宋娇，一番纠结后，还是决定定下这两位担纲主演，至于金有珠，则安排了女二号的角色。
　　他们自认没有亏待吕道燕——拜托，这破2%电视剧女主演都让她女儿当了，现在电影的女二号还不够好吗？
　　可没想到，吕道燕那头还真挺不服。
　　“爸，你说这吕导到底是怎么想的？前段时间我们吃饭的时候，她不也说女二号可以接受吗？”刀尔戴记得他们是试探性地问过这件事的，当时吕道燕和金有珠态度都挺好。
　　刀宥鸣叹了口气，他哪有天天关注娱乐圈的八卦消息，也是刚刚才从朋友那问到的：“问题就在于，金有珠可以不是女一号，但宋娇不能是女一号。”
　　这是什么明言明语，刀尔戴不明白了：“……她们不都是冯氏娱乐的明星吗？”现在同公司的竞争也到了这种水火不相容的程度吗？
　　“你不知道，《打开这扇门》宋娇那个角色，本来是金有珠的。”
　　“她是为了我们这部剧才和那边解约的？”刀尔戴神情复杂，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们真冤，其实金有珠不来也行。
　　刀宥鸣摇了摇头，一脸羡慕：“我问了好些人才问清楚，是金有珠当时在那部剧就……”他用沉默表达了一切，“然后陈爱明和她发生了挺大的冲突，他们的投资商，就是那个造梦娱乐，坚决地站在了陈导那边，也不给金有珠机会，直接和金有珠解约了。”
　　“……”这是什么神仙投资商？刀尔戴惊了，他从小耳濡目染，就算是他爸爸这种级别的大导演，有时候也要和投资商妥协呢。
　　“如果我有那么靠谱的投资商，早年都不用受这种气了。”
　　“是啊……”
　　房间里，酸味咕咚咕咚地往上冒，父子俩对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说名导难求，靠谱的投资商也不好求。
　　……
　　#于行远宋娇加盟刀宥鸣导演新电影#
　　金有珠死死地盯着这个热搜，委屈极了，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分明这应该是她的！
　　吕道燕刚打完电话进来，看着女儿满是期盼回头时投来的眼神，她只得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刚刚打过电话了，刀导说他们合约已经签了，现在也官宣了，没办法再改了。”
　　她只得坐在女儿身边，安抚着女儿。
　　金有珠趴在床上死劲蹬着腿：“妈，你看看网上这些评论，说的都是什么！”
　　点开话题，位于最上头的是一个采访视频，刀宥鸣在接收采访的时候提到，他是在看了《打开这扇门》后，被于行远和宋娇的演技吸引，才定下了的这两位主角。
　　下头由于粉丝控评，看上去一片和谐，可再往下拉，就能瞧见些不太好听的言论了。
　　“笑死我了，谁还记得金公主的粉丝们说她是多聪明做了个对的选择？结果现在人家宋娇靠她不想要的角色，换了个刀导的电影一番女主角，我特么笑声大到笑塌整栋楼。”
　　“我也记得，这是什么绝地一换一，之前金有珠的粉丝说她用上星剧女主换了个网剧单元剧女主不亏，可现在一看，人家哪是换了个网剧单元剧女主啊，人家是换了个电影女主角，这回他们觉得是谁亏呢？”
　　“关键难道不是，演被看不上的《打开这扇门》的宋娇靠魅力征服了大导吗？而且最关键的点在于，每天看着金公主演戏的刀导都觉得金公主的演技不行，要不怎么只肯让人家演女二号呢？”
　　吕道燕越看越气，可首先要做的，是得先把女儿安抚好：“珠珠，咱们不生气啊，这些都是黑，他们就是羡慕你，嫉妒你，你看他们这辈子赚的钱还没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多呢。”
　　金有珠从床上起来，眼周已经都红了：“可现在他们说对了，刀导不选我选宋娇，难道不就是因为他觉得宋娇演得比我好吗？”她挫败极了，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居然不如别人。
　　“不是这样的珠珠。”吕道燕绞尽脑汁地安慰着女儿，“是……是宋娇那个角色，比较多变，比较有层次，所以看上去厉害点，她哪比得上你啊。”
　　“是这样吗？”金有珠稍微被安抚下来了一点，她就像个从小到大都考100分的学生，忽然有人对她说坐在后座考70分的后座比她更优秀，心里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
　　“当然是这样。”
　　金有珠靠在了妈妈的肩膀上：“妈，我好难过，你说那个林总，人怎么那么坏！”她已经完全将不服气和难过转移到了林濛的身上，毕竟当时真正和她发生直接冲突的，是林濛。
　　“如果当时不是她非要让我解约，我好好地拍下去，现在做女一号的就是我了。”
　　吕道燕只得慢慢地安抚着女儿，心里对林濛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是啊，当初如果不是她，为了这么点事情，非得要和有珠解约，现在事情哪会闹成这样？
　　她想到金有珠在网上被人嘲讽、丢了的女一号，还有丈夫因为合作终止的事情焦头烂额，小半个月回不了家的事情，就越发地敌视起了罪魁祸首。
　　没事，不打紧，她就冷眼看着，这位网上人人夸奖的林总，接下来能不能接住她给的礼物。
　　……
　　“所以……你是拖稿了？”林濛打电话打得一脸迷茫。
　　一向靠谱的张成虎，居然在新剧的剧本创作上出了大问题，他刚刚一接起林濛的电话，就立刻道歉。
　　张成虎说自己写的稿子一塌糊涂，现在正在推翻重写，哪怕只是通过电话联系，林濛也能听出那头张成虎的崩溃和着急。
　　“对不起，林总，这个题材我确实不太擅长，我翻来覆去地想，故事的内核虽然想好了，可细枝末节……”
　　张成虎苦笑，看着自己的一屋子废稿，他查了很多很多的资料，可还是觉得这剧本对不起林总。
　　他怎么能用这种垃圾剧本糊弄林总呢？
　　他都看网上说了，造梦出品必属精品。
　　只有真正的精品剧本，才能配得上林总对编剧的尊重，配得上林总从来不设限的投资。
　　林濛听到这，原本因为《打开这扇门》实现逆袭有些纠结的心情，陡然舒畅起来。
　　张成虎同志，真是个好同志，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利好消息。
　　她所期待的六十分剧本，马上就要出现了！
　　不擅长就对了，她要的就是不擅长，真擅长她还不让张成虎写了。
　　“没事，你慢慢来，慢工出细活，我们不着急，实在不行，公司可以休息休息。”林濛手头收到了很多投资案，现在往她这投的剧本，也越来越多了。
　　毕竟和她合作的编剧，基本都实现了口碑、奖项双丰收，薪酬待遇也水涨船高。
　　林濛越是这么说，张成虎越惭愧，他立下了军令状：“您放心，再给我……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一定把剧本写好给您！”
　　他一定行，而且他不是还有最坚实的后盾吗？之前李和老师说了的，如果他不行的时候，随时找他帮忙。
　　虽然麻烦别人不好，可李和老师要是听说是要帮林总，肯定会愿意的。
　　林濛不知道张成虎已经生出了勾搭真·民国剧大神的想法，她安慰了张成虎两句，笑容灿烂。
　　只是挂断电话后，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原来在她的规划里，张成虎的这部剧，将是公司的下一个项目，可现在这一旦停摆，公司就没有可以支出的大额开支了。
　　林濛翻阅着桌上的剧本，一时有些没有头绪。
　　“林总，有个之前没有预约的访客，是一位导演，他带着剧本，想和您见一见。”
　　林濛正好手头没事，就点头同意，让前台安排人上来，她这儿不像其他公司这么忙碌，平日里如果没有事情的时候，她也不介意见见来访的导演和编剧。
　　当然，他们带来的作品……通常都比较感人。
　　这不是在夸，而是在货真价实地表示无奈。
　　林濛有时候看着部分访客口若悬河的模样，都很好奇，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作品质量到底怎么样。
　　比如前天来的那位，他带来的剧本厚厚一叠，那叫一个厉害。
　　融合了英雄主义、拯救世界、爱情、亲情、玄幻……等多方面色彩，形成了个内核丰富的无敌故事。
　　而这个故事是怎么样的呢？
　　换做大家都能理解的说法，就是……降落在地球的奥特曼，和从异世界坠入的大魔法师在国内相遇，谈起了一场旷世恋爱，而一直掺和在他们之间的，是本地神灵小树妖，她爱而不得，因爱生恨，黑化成了反地球生物，在一番争斗后被打败的她，流下眼泪，结果在这时候，奥特曼发现原来小树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鼓掌，这可真是个……惊天动地的感人故事。
　　这种片子，林濛是不敢拍的，如果真在这种片子上挂上了自己的名字……嗯，还是不要想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前台领进来了一位导演，对方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很年轻，人很瘦弱，皮肤偏黑，身形不算高大，应该是之前熬夜了，看上去精神头也不大好。
　　“您好。”林濛主动地和对方打了招呼。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历练，林濛觉得就算对方拿出来的是什么雷剧，她也能泰然处之了。
　　那导演鞠了个躬，自我介绍：“林总您好，我的名字叫朴穹灿，苍穹的穹，灿烂的灿。”他将手上的文件放到了林濛的桌上。
　　他甚至没坐下，绷着身体一字一句地说：“我之前有拍过一部电影，成绩……不大好，但有获得过一个电影节的奖，这是我准备的新电影剧本，可是看好的人不多，我一直没能找得到投资，就来您这碰碰运气。”
　　朴穹灿的声音越来越弱：“……这部电影，可能需要挺多投资的。”
　　放在最上头的是这位导演的简历，朴穹灿虽然也是电影学院出身，但他毕业的院校，在国内的几座电影学院里，相对较差一些，而他毕业后花了有三年的时间，拍摄了一部电影，叫《牦牛和母亲河》，至今没有公映，只在国内的一条独立院线上点映过几场。
　　票房嘛……也极其惨淡。
　　不过类似这种独立影片，基本也不存在票房逆袭的可能。
　　林濛对这部电影没印象，便翻了下下头的项目书。
　　这本项目书很厚，包含了剧本和导演亲自算出来的投资，嗯，这投资嘛，基本是一言难尽的。
　　林濛看到上头给导演的工资和分红写着0，就忍不住挑眉，不过想了想也可以理解，类似这样的独立影片，其实有不少还是倒贴钱的。
　　剧本其实反而不厚，印在上头的名字叫做《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
　　林濛只是这么一看，竟有些看进去了。
　　这剧本，只能用难讲两个字评价。
　　它讲述的，是国内中北部，有这么一个贫困的山区，叫做西山。
　　“西山人，生来就是注定得穷的。”不服输的少年和少女，折腾了半辈子，可最后还是屈从于命运，和以前他们看过的老人一样，坐在路边，对着路过的孩子说了同样的话。
　　它讲的故事内核很残酷，“穷是一个循环”，这当然不是阶级固化的意思——
　　它讲的是，一个早就失去了精气神的地方，无论多少救济，都帮扶不起来。
　　政府的官员来过、爱心人士来过、扶贫办来过……他们人来人往，用尽心力，最后站在那山头，看着下头平静的村落，用力地吐了口唾沫：“你们这土里，就种着你们的穷命！”
　　这题材，太边缘了，很容易引发歧义。
　　林濛以前因为参与过几回基金会的项目，去过一些山区，她能看得懂导演想讲的故事。
　　有些地方，受于地缘、风俗的限制，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哪怕一丁点上进的精气神，非但如此，他们还伸出了手，拼了命地想把终于出去的人往回拉。
　　基金会每回投入大笔钱，建学校甚至帮忙建路，可这里头的人，就像看不到外头的世界一样，怎么都不肯出来。
　　“你这是要拍个纪录片？”林濛忍不住问。
　　“不，这就是个电影，我就是想讲个故事。”朴穹灿抬头，哪怕隔着眼镜，都能看到他似乎蕴藏着火光的眼神。
　　“我可以尽量压低投资的，但我真的很想拍这部电影，只要给我一点投资就好了！真的。”他红了脸，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讨饭的乞丐。
　　上一部电影，他根本没有收到投资，就是一边打工一边拍的，演员全都是身边的朋友，当然，最后反正也是赔了，这几年来，他口袋空空。
　　朴穹灿已经想过了，等这部电影拍完，他就不再做导演梦了。
　　可这部电影不拍，他不甘心，但这部电影的投资，实在是比想象的多得多，多到他打一辈子的工，也拍不了这部电影。
　　他这回，也算是鼓足了勇气，才来叨扰林濛的。
　　“你是西山人？”林濛忍不住问？
　　说到这，朴穹灿忽然沉默了，他看着林濛那始终平和，不见半点歧视的眼神，忽然滔滔不绝起来，像是把憋在心里的话都一股劲的倾泻而出。
　　“林总，你说对了，我是西山人，不有人常说吗？艺术是刻在人的骨血里的，我的骨血里刻的就是这部电影。”
　　朴穹灿看着林濛背后的窗外，看着这座城市的高楼连绵不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拍完了这部片，拿着我小时候看过的那种老式电影放映机，把这部电影拖到我长大的村子里给他们看看，到底为什么我们这辈子都穷。”
　　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不服、有不甘，又有认命。
　　“不过我也知道，这部电影是赚不了钱的。”他失落的叹了口气，“甚至可能都得不了奖，因为我不想把它送出去国外那些电影节参加奖项评选。”
　　林濛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他，这种艺术片，拍了不就该奔着奖项去的吗？
　　“我穷，但我也有骨气，我拍的，都是我看得到的苦，可不代表我过的就是苦日子，很多外国的电影节，最喜欢评奖的，就是抨击国家社会，反应国家怎么糟糕的片子。”
　　朴穹灿耸了耸肩：“我是靠国家资助活下来的穷孩子，我干不出来说国家坏话，还靠这个赚钱的事情。”
　　林濛看着朴穹灿好一会，忽然笑了：“你这部片子，我很有兴趣，你把材料留下。”
　　这种稳赔不赚，又很有质量的好片子，林濛当然不愿意错过。
　　而且透过这片子，她能看见的这位朴穹灿导演发着光的灵魂，也让她不吝啬于自己的好意。
　　哪怕只是“感兴趣”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朴穹灿惊喜了，他鞠着躬，正打算离开，忽然被林濛叫住。
　　“对了，我想问一下，不知道导演您是在哪了解到造梦的？”林濛随口问道。
　　朴穹灿全无防备，笑得灿烂：“是我之前在电影节遇到的一位评审老师，我的电影那天来看的人不多，我就鼓起勇气去拦了老师的路，对方鼓励我说，这是一部好作品，只是她那头没法投资，然后给我推荐了造梦娱乐，她告诉我，这是圈子里最尊重导演、编剧的公司。”
　　要不如果以他的个性，哪敢出来自荐呢？
　　“是哪位老师？”本来林濛只是随口问，倒忽然有了兴趣。
　　“吕道燕老师，不知道林总知不知道，她这几年产出挺少的，不过以前有好几部片子口碑都很好。”
　　“是她呀，我知道了，那导演，我过后联系你。”
　　也许是林濛多疑，可她怎么觉得，吕道燕推荐朴穹灿来她这是别有居心？
　　不过这位吕道燕导演太不懂她了。
　　像是朴穹灿导演这样的人才，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如果能推荐一个加强连过来，林濛都想登门道谢了呢。
　　林濛把朴穹灿的信息发到公司群里，让人做背景调查——这几年国内有不少公司已经开始这项工作。
　　要不到时候等电影做好，结果发现导演是个X独，或者是曾在网上发表过让人不齿的言论，或是曾经违法犯罪，那真是救都没救了。
　　演员不行，还能施展大换头术。
　　导演不行，只能整部重拍了。
　　林濛还不忘给自己找了个名头——
　　“我觉得现在公司的盈利非常不错，我想要在公司内部划分一部分资金，做国内导演、编剧的扶持基金，在做商业片的同时，我们也不能忘记初衷，没准未来，造梦真能成为梦开始的地方，为国内输送很多的好导演、好编剧、好作品呢。”
　　下头隋烟及时出现，帮林濛打了个补丁：“还有好演员。”
　　公司的员工自是满怀感动。
　　当工资够多的时候，谁又不想在一个有社会责任感、国家责任感的公司工作呢？
　　林濛满意地看着公司员工们齐刷刷的回复，一条质疑她乱花钱的都没有，很好。
　　林濛正打算退出电脑端的微信，这才瞧见，就在不久之前，诸郁深刚给他发了条消息。
　　这段时间，诸郁深每天都把她当打卡机，各种和她汇报消息，比从前还勤快。
　　然而，只要林濛一说，要出来见见，他就开始在线装死，等半天之后，他就像自动忽略了前头的聊天记录，又开始继续打卡。
　　这副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很有作用的模样，让林濛实在……无言以对。
　　她就想不明白，诸郁深怎么能幼稚成这个样子？
　　可今天诸郁深发来的消息，让林濛忍不住一愣。
　　【诸郁深：我今天和爸妈通了电话，他们说今年想回国和我们过年，你……方便吗？】
　　哪有什么不方便？
　　诸郁深嘴里的爸妈，可是她的亲爹亲妈。
　　只是，她爸妈要回国了，她怎么不知道？
　　林濛赶快翻起父母的朋友圈，果然在昨天，妈妈发了和爸爸在毛国的合影，还附上了文字，说他们打算要回国，如果有要约出来见面的好友可以提前联系。
　　她上个礼拜刚和爸妈通了视频电话，自打六年前，妈妈得了场重病手术痊愈后，父母便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这些年来，一直世界到处飞，常年和她靠视频联系，很少回国。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半辈子为了孩子活着，现在老了，也总算能为自己活一场，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林濛很支持父母的想法，前两年还会在过年的时候飞过去和父母过年，这几年忙于事业，只有在有空的时候，会做飞机到国外和父母见面。
　　林濛找到和妈妈的对话框，这才想起，前几天她去出席《山后有山》的颁奖礼，因为没有办法和妈妈打视频电话，还拍了照给她看，说自己最近忙，怪不得妈妈没联系她，反而找了诸郁深。
　　只是……
　　这回倒是真能见了，可她难道要当着父母面和诸郁深把话说开吗？
　　……
　　特地调开了铃声的手机响了响。
　　诸郁深忙拿起手机，这回发来的消息的，正是他期盼的那个人。
　　虽然只有一个好字，可也让他的心忽上忽下。
　　他实在是很想见她，可又怕见了面，林濛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第35章 
　　在做完了朴穹灿导演的背景调查后, 林濛放下了心, 这些算是必要工作。
　　可看着人事拿来的, 被印刷在纸面上的对方的真实人生，林濛忍不住有些无言。
　　这位朴导演, 确实是从西山走出来的孩子。
　　他当年赶上了国内做一对一帮扶爱心项目的东风, 获得了学费和生活费的支持, 一路向学，在考上大学那年离开了西山，开始了大城市的闯荡生活, 这对于一个穷小伙并不算容易。
　　毕业之后，朴穹灿便开始了漫长的打工生涯。
　　关于这段经历, 甚至不用做什么专业调查，只需要在搜索框里打入朴导演的名字, 没错，就这么简单。
　　朴穹灿使用了诸如数字同城之类的求职软件，在网上能够一键下载他的求职简历。
　　从快递点的分拣工、摄影工作室的员工、广告公司的摄影……和专业有关的、无关的职业他做了个遍, 甚至直到现在, 网上还能查得到，他正在一个摄影工作室工作, 主要负责给当地的小学生拍毕业照、制作毕业纪录片。
　　送来这份材料的人事陪着林濛看到最后，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说导演怎么不自己开一个工作室呢？”
　　林濛看了她一眼, 只是摇了摇头。
　　有一百万的人，想赚一百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一万都没有的人，想赚一千, 可能就难了。
　　没有本金，器材、场地、宣传……什么都做不起，朴穹灿还能存出钱来拍一部电影，已经算得上不容易了。
　　更别说，他这些年好像还一直在偿还助学贷款和当年收到的资助。
　　林濛没让人事通知，她亲自给朴穹灿打了电话：“朴导，我们公司在调查研究后，一致决定投资你的电影，我们现在希望你能把剧本再仔细地精修一下，到时候具体的合同、合作方式，等你有空的时候到公司来细谈。”
　　林濛才刚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发出地嘈杂响声。
　　她能听到一堆东西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朴穹灿似乎在和身边什么人道歉。
　　“林总，我……我最近就改剧本，我效率很高的！”朴穹灿脱口而出，而后又迅速的想起了什么，“不过我……我现在手头还有点工作，我收个尾就好！”
　　林濛听清楚了，电话那有人在喊朴穹灿去拍照。
　　“是这样的朴导，我们公司呢，接下来打算成立一个青年导演、编剧造梦计划，你的电影，就是我们这个计划启航的第一步。而作为导演兼编剧的你，也会得到公司的资金支持，包括且不限于拍摄筹备到完成阶段的薪水、影片上映或获奖的分红……”
　　朴穹灿抓着手机，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他的漫长人生里，好像遇到了太多的好运。
　　他犹豫道：“可我的电影……不太能赚钱。”
　　作为一个导演，他不会觉得自己拍的是烂电影，可他得承认，他拍的绝不是能受市场认可的好电影。
　　这句话简直是自我包装了，他想拍的电影何止是不太能赚钱，应该是不能赚钱。
　　“没事，我们公司不缺钱。”林濛笑道，“朴导你可以上网稍微了解一下，造梦娱乐的盈利非常可观，支持几位青年导演，绝对不会对公司造成任何影响。”
　　甚至还……多多益善呢。
　　只是国内这样怀才不遇的导演和编剧实在太多，如果真的要去挨个筛选出其中有天赋的，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如果吕道燕导演能够更努力一点就好了……
　　林濛忍不住露出憧憬的眼神，果然吕导一家都是好人。
　　做女儿的，给了她这么多借口买热搜、还赔了违约金——虽然最后算下来还是赚，可总归多了花钱的理由。
　　当妈的，还给了她这么个赔钱之道。
　　这家子简直是她的福星。
　　“谢谢、谢谢您！”
　　“朴导，这句话可能有些冒犯，我看了你之前拍的那部《牦牛和母亲河》，我觉得您的天赋应该发挥在适当的地方，我知道您现在在工作。”人事站在林濛的对面，这些要花钱的事情，她也得把理由说个明白。
　　“我希望你能尽快辞职，好全身心的投入电影的筹备过程，从这个月开始，公司将会以我司普通导演的待遇发放薪水给你，过后我会让人事和你联系，你把卡号给她就好。”
　　“前期筹备，这怎么能要钱呢！这是我该做的。”朴穹灿有自知之明，他这么个小导演，哪配。
　　“一部好电影，不止需要重视拍摄过程，前期的筹备也很重要。”这林濛说的倒是实话，随着自己对制作人工作的深入了解，她越来越发现，真正重要的工作往往是在看不到的地方。
　　比如最简单的选景、造型、道具……这些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往往能影响一部电影最终成片的细节效果。
　　“我们投资的不只是这部电影，还有导演你，造梦尊重你的才华，导演你也该尊重你的电影、你的才华才是。”林濛的话落地有声。
　　她没瞧见，站在她对面的人事满眼冒着小星星，就差没立刻鼓掌了。
　　“我……我明白了！”朴穹灿虽然知道林濛看不到，可用力点头的那劲，几乎要把脑袋给甩下来了，“林总，我立刻辞职，之后我会闭关修改剧本，到公司报道！”
　　“那就好。”林濛又和朴穹灿关于剧本的修改问题谈了两句。
　　这两句，概括起来，其实也挺简单——我们造梦娱乐不差钱，需要什么场面、需要什么人物，尽管给安排上！只要你敢写、剧本不跑歪，公司一律投资。
　　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挂断电话后，林濛又嘱咐人事：“像是这样青年导演的待遇，你定一个标准，就按照……何方明导演平时没工作的时候，的基础薪水再降一级，别降太多。”
　　“还有就是，朴导的生活品质可能比较糟糕，我们公司现在空闲的办公室不是比较多吗？你和财务那边安排一下，找几间空闲的房间，按照星级宾馆的标准改装一下，材料一定要用好的，不要有类似甲醛的问题。”
　　人事拿着小本本认真记录，一条一条地往下写。
　　“到时候朴导来了，你别让他提，主动地提一下，让他可以在公司里休息，以后要是大家有谁需要加班，那也可以在这过夜，当然，要记住我们公司可不许乱加班，该回去就回去。”
　　“明白了！”
　　林濛想了想：“对了，你晚点同何导和朱导联系一下，看他们方不方便，让他们这两天安排个时间，来公司和我开个会，就这样了。”
　　人事确认林濛没有其他吩咐，便拿着本子出去了，一出办公室门，头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在没有领导的小群里发起了消息。
　　——林总虽然人好，可领导毕竟是领导，无领导小群这种事情，是员工才知道的快乐。
　　【人事dog：我们林总太太太好了，西湖的水是我的眼泪，我刚刚差点哭了！我还能吹林总一万年！她真的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特别尊重理想的人！】
　　【人事dog：我感觉能在造梦工作，好像真的是好幸运的事情！我觉得我做的每一件事，也好有意义。】
　　【人事dog：上帝佛祖各路神仙都保佑保佑，我们造梦娱乐发大财！林总绝对不能赔钱！】
　　朴穹灿挂断电话，还是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去拍完了照。
　　这是之前决定好的工作，哪能临阵脱逃。
　　然后等忙完后，便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拨打了存在通讯录里，至今都没有联系过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响起的是个有点年纪的女声。
　　“吕导！我是朴穹灿，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他激动的时候，话也多，正想把上回两人见面的场景复述一遍，毕竟吕导演这样的有名导演，见过的人多，恐怕也不记得他了。
　　吕道燕原本漫不经心，这下忽然坐正：“是你啊，我记得你，就是那个……”糟糕，她想不起来这导演的作品了。
　　她只记得，这是个“有梦想”，一点都不脚踏实地的穷导演。
　　这样的穷导演她见得多了，如果不是为了给林濛挖坑，她连这个人的电话都不会存。
　　“就是你呀！怎么了？你的电影有进展了？”她随意糊弄了过去。
　　朴穹灿没听出来，他几乎是手舞足蹈地通着这通电话：“吕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他声音都有些哑：“您说的对，造梦娱乐真的是圈里最尊重导演和编剧的公司了！”他唠唠叨叨地，话也说得像是车轱辘一样，好半天才把事情交代清楚。
　　吕道燕听懂了，这几分钟的唠叨，其实总结起来，不过也就是一句话，造梦娱乐的那位林总决定不计成本的投资这部……她反正想不起来名字的电影。
　　吕道燕心里冷笑，可说出来的话好像也带着几分替朴穹灿开心的味道：“那可真好，朴导，我也为你开心，我就说，向你这样有才华的人，总是会被发现的，希望你的电影拍摄顺利，到时候取得好成绩。”
　　啧，能取得好成绩吗？
　　“吕导，太感谢您了，我……”有些社恐的朴穹灿鼓足了勇气，“我想请您吃个饭，好好地感谢您。”虽然现在没多少存款了，可人要会感恩，如果不是吕导，他的电影恐怕得攒钱到老死那年才能勉强拍上一点。
　　当然，他最最最感谢的，还是林总！
　　“不用，你能好好拍摄电影，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礼物了。”吕道燕说得冠冕堂皇，又随便糊弄了这激动得都说话结巴的小导演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这回吕道燕倒是好奇了，这位林总，该不会是真傻吧？她在网上塑造起来的所谓造梦人设，难不成还是真的？
　　她是看过朴穹灿拍摄的电影和准备好了的剧本的。
　　这位朴导……不是她说，作为一个小导演，半点不知道脚踏实地，第二部 电影的剧本一看，就是个大制作。、 
　　吕道燕拍过不少小成本艺术片，她对成本的估量，也很有技巧。
　　朴穹灿在里头夹了他自己的概念图，他想要的，可是西山当地的实景，对这方面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越是这种穷乡僻壤，花的钱时常花费是要比影视城多上许多的。
　　而且到时候拍摄所牵涉到的，包括出镜的人、当地人也许会出现的扯皮，包括剧本里数量惊人的群演数目——他这群演，还不是一般人概念里的普通群演，得是能像“当地人”模样的那种。
　　还有实景航拍、天灾人祸……
　　啧，如果再选个靠谱点的演员，这么拍下来，没有个三五千万，是解决不了的。
　　吕道燕本来想的，是林濛不会同意这个项目，毕竟这位朴穹灿导演，非但写剧本不计成本，还说了自己不想送片子到国外评奖。
　　她都做好准备了，如果对方不接受这个项目，她就上网去抹黑林濛一通，至于这抹黑站不站得住脚？
　　通稿发出去了，良心公司的形象动摇了，不就够了吗？
　　她要让那些成天吹什么良心公司的观众瞅瞅，这所谓的良心公司，可是一门心思奔着赚钱的商业片去的，说良心，全是糊弄傻子的。
　　可没想到，这位傻林总，居然还真接受了这个项目。
　　就凭着国内的几家艺术电影、独立院线，还有屈指可数的电影节，这部电影怎么可能回本？基本是约等于全赔好吗？
　　几千万说没就没，她就不信林濛不心痛。
　　没准到时候还得死鸭子嘴硬，吕道燕嘲讽地笑笑，只可惜准备好的营销号和水军用不上了，可想到林濛马上要赔个几千万，她今晚都能多吃一碗饭。
　　对了，既然这位林总想塑造这么个“伟大形象”，那她可得多多帮忙添砖建瓦，她认识的怀才不遇，心比天高的导演，可还多着呢。
　　到时候也不知道特地找上门的优秀赔钱导演、剧本越来越多……这家造梦会不会亏损得停不下来呢？
　　……
　　要怎么攒钱这个问题，想必大家心里都有答案，不过开源节流四个字罢了。
　　可是要怎么赔钱……
　　林濛对着本子上不知何时写上的“赔”字陷入了沉思。
　　那也就是节源开流就行！
　　“林总，朱导和何导来了。”
　　林濛迅速的将本子合上，看着一起进来的两位导演。
　　事实上，国内的导演并没有想象的高产，所谓的无缝衔接，在导演行业里，其实不太常见。
　　大多导演一年能够产出一部作品，并保持年年产出，都已经能被算作高产了。
　　有的导演，甚至一部电影单单拍摄，都能拍个三四年，越是有点名气的导演，反而产量越低。
　　这段时间来，公司倒是有收到不少邀请何导指导电视剧的邀约。
　　送来的剧本基本都是爱情剧，还是……大规模注水爱情剧。
　　这也是国内现在的惯常操作了。
　　原本二十集能讲完的爱情小甜饼，就加个副CP，多个十集的分量，然后再加点误会、加点配角，东水水、西水水，四十集打底的爱情片就出来了。
　　何方明进了造梦娱乐，也开始忍不住看重起了自己的名声。
　　看到这样的注水剧本，他思前想后，还是没能同意去拍，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我充电，丰富自己。
　　而朱旭芳导演在之前的高强度工作后，也开始进入了休息阶段，他年纪渐大，体力也不如之前，林濛原本都想好了，接下来的民国剧，还让朱导挂个名当艺术指导，平时泡杯茶过来逛两圈，休息个一年半载地再出山。
　　林濛直入主题：“朱导、何导，我找您两位来，是想安排一下之后的工作。”
　　是的，机智如她，已经想到了，之前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每次只开展一个项目，一个项目，虽然有全亏的可能，可亏再多，也就是一个项目的钱，一旦赚了，那段时间的努力就约等于零了。
　　当然，那也有早期造梦娱乐确实不太能同时承担好几个项目的原因，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要再接再厉，吸取教训，改变原来的方针政策，多管齐下。
　　要知道，项目一多，这亏损的概率和进度，不也就快了起来吗？
　　“你们应该也知道，张成虎导演负责的那个民国剧剧本，最近有些拖稿，估计还得要几个月才能完工，而最近开始的青年导演、编剧造梦计划，导演工作则会由加入计划的朴穹灿导演负责。”
　　“所以现在您两位身上，是没有工作的。”
　　朱旭芳接过话茬：“我手头还有几个剧本，但都还是半成品。”
　　他本来是想好的，要多拍几个商业片补偿林总。
　　可在睁开眼看世界、也接触了这么多年轻人后，他发现他压箱底的那些剧本，是有些过时了。
　　就连里头用的一些笑话——比如说他们那时候，人人知道的报菜名、相声梗，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几个知道呢？你讲的故事老套、放在剧本里的梗没法让人共鸣，那怎么能是个好剧本呢？
　　而送到他手上的本子，其实比送到何方明手上的还少，毕竟人家知道他身价高，对本子有要求，不敢乱送。
　　可问题是那些个剧本，朱旭芳反正是怎么看怎么错漏百出。
　　何方明也说：“林总，最近送到我手上的几个本子，实在不太行。”
　　“这我知道。”林濛也明白，“所以呢，我有一个计划。”
　　有一个大大的、赔钱的计划。
　　“我想了很久，您两位都是没处找的好人才，在公司里头就这么放着不用，实在有些亏。”林濛看向两位导演的眼神格外真挚，写满了期待。
　　“我的意思是，你们看看，你们有什么想要进行的项目，尽管提，公司帮你们组建团队，帮你们安排。”她没忘交代朱旭芳一句，“不过朱导你年纪大了，如果有想做的大项目，我们进度就放慢点。”
　　当然……也不能太信任这两位导演，这两位可都是有赚大钱前科的。
　　“我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希望公司这前头高速发展的几年，每次拿出来的项目，都能让人耳目一新！”林濛心里早就想好了，“我希望外人对我们造梦娱乐的印象，一定要和别的公司不一样。”
　　“你看，现在有这么多电影、电视剧，一旦红了，就出个二、三；或者同系列一部接一部，这不是不好，可我想，我们造梦可以把眼光放得大一点，不为盈利，只为创造属于我们造梦的历史。”
　　林濛以前是做什么的？
　　要知道，她可是看着国内现在游戏行业里身为龙头老大的林深处，万丈高楼平地起的见证人之一。
　　游戏行业有不少东西，都可以套在娱乐圈上。
　　而在游戏行业，最流行的一点，就是跟风，甚至是同公司跟自己的风。
　　卡牌游戏红了，那就出卡牌；放置类手游红了，那我也放置；换装游戏大红大紫了，没事，不就是换衣服吗？我也换。
　　顶天了，就是加上所谓的自己的原创元素。
　　比如你的卡牌，是卡牌对战，我的卡牌是卡牌塔防；你的放置是增强战力，我的放置就走温馨路线，来个互动场景；你的换装，是做任务算分，我的换装就纯做添头。
　　你说创新？可以这么说，真正意义的创新，十次有八次是赔钱的。
　　那么多创业者里，没人是傻子，大多数所谓的没人发现的机密，都是有人试了折戟沉沙、没了声音的部分。
　　所以创新是把双刃剑，尤其是真·创新，脱离于套路的创新……
　　用林濛的话就是，这么干，能赔！
　　听完林濛的话，两位导演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林总……”何方明忽然开口，他面有难色。
　　这不就来了吗？
　　林濛鼓励地看了过去：“何导，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我一向相信你们的能力。”赔钱的那种。
　　“其实我也想过，我在影视剧、导演行业的能力，其实未必那么突出。”何方明见过了朱旭芳和陈爱明这种级别的导演，也觉得有些高山仰止，人的天赋确实有区别。
　　“这倒也不是这样……”林濛想安慰两句，她从来不认为只有天才才能在一个行业生存。
　　“没事，林总你不用安慰我。”他越是充电，越觉得自己浅薄，甚至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当年拍摄的电视剧，到底真的是大环境不好，还是他没能力拍好呢？
　　“我想，我的优点，就是我特别能捕捉细节，在拍爱情互动上，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能拍得很甜。”何方明很认真地剖析自己，“所以我在想，我能不能去做一个恋爱类的综艺？”
　　这想法，时不时地在他的心中出现，只是他从来没说出来过。
　　何方明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这和我们公司的定位，不太相符。”
　　这一说，林濛立刻不答应了。
　　“何导，你不能这样，人都有第一次，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你是知道的，您拍的电视剧，可是我们公司拍的第一部 电视剧，朱导拍的电影，也是公司投拍的第一部电影。而你，做我们公司的第一个综艺项目，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何方明有些被说服，但是又开始纠结：“但……综艺的团队，和拍电影的团队完全不同，公司接下来不是有要拍摄的电影吗？也没那么多人手。”
　　和拍摄电影不同的是，拍摄综艺确实需要超乎想象多的工作人员。
　　就单单是节目现场的收音、跟着嘉宾的摄影、随组的综艺编剧……随便数都能数出不少，而且还是和之前公司现有的人员完全不重叠的那种。
　　林濛沉默。
　　林濛心中惊叹。
　　何导这简直是……突然放了个大招。
　　她最喜欢的那种大招。
　　林濛看向何导，格外惊喜：“何导，您忽然点醒了我，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局限在影视的行业呢？当然，现在都流行专业的公司做专业的事情，可既然我们有资金，也赔得起，为什么不尝试看看呢？”
　　“不管盈利不盈利，尝试本身就是件好事，如果未来有观众会说，我们造梦娱乐不止有好音乐、好电影、好电视剧，还能做出好综艺，我想我也会与有荣焉。”
　　林濛都不给何方明犹豫的机会，当着他的面就给人事和财务发了信息，让他们关注下现在市场上有没有可以收购的综艺制作公司，如果没有的话，就高薪挖角一个团队来。
　　挖角这方面，他们很专业。
　　无论是收购，还是高薪挖角团队，反正又能花出去不少钱，完美。
　　“对了，何导，你想要做个什么样的综艺呢？还是那句话，我希望这个综艺不要太俗套，不能和现在市面上的恋爱综艺重叠。”林濛对综艺关注得不多，可还是有所耳闻，现在市场上红火的恋爱综艺还挺多。
　　何方明一见林濛这么重视，感动的同时也有些紧张，人在紧张时，好像灵感也跟着涌出。
　　“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不一样的恋爱综艺。”他看着林濛鼓励的眼神，试着描摹出自己刚刚从脑海里飘过的想法。
　　“首先，素人和明星嘉宾，是现在的标配，那我们改变一下，被观察的恋爱配对活动参与者，依旧是素人，但是观察嘉宾的阵容，则由嘉宾的父母、少数几个明星组成。”
　　林濛点了点头，这么一听……反正她觉得没什么创新，也不算很吸引人。
　　“我们进行的是开放式恋爱综艺……要走残酷路线的那种。”何方明沉思，“恋爱的过程，就进行淘汰，无人问津的嘉宾，就会离开节目，而他们的父母，虽然是观察嘉宾，可同样是流动制的。”
　　他深入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参加恋爱配对的嘉宾，本身走的是正常的恋爱路线，而他们的父母，观念不同，看人的眼光，也是以类似相亲的眼光在看的。这个节目会体现两代人的择偶观碰撞，同时也让观众们看一看，到底父母和孩子们对对象着重观察的点到底有什么不同。”
　　何方明越说越兴奋，他觉得自己能拍好，这种细微的细节，他每次都能敏锐的捕捉到：“观众们也能通过这个节目，看出父母们会不会被孩子们的爱情感动。”
　　他意味深长：“毕竟我经常在网上看到言论，不是有挺多孩子和父母老互相抱怨，因为择偶的事情，发生无数冲突吗？”
　　林濛听到这，有些懂了。
　　何方明想要的，是个真正的真实综艺。
　　直接把父母和孩子同时摆到台上，让观众们清楚地看到这之间的冲突。
　　而这冲突，是非常典型的，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观众身边的冲突。
　　……这综艺真的会有人看吗？林濛有些迟疑，正常看恋爱综艺，难道不是追CP吗？她可是看过几个恋爱综艺评论的。
　　再说了，这会不会太残酷？看综艺不应该是为了轻松吗？
　　不过这就是她想要的，哪怕制作得再精良，也没人看就对了。
　　“好，何总，你到时候方案书做好，团队建好后，我们立刻投拍。”林濛干净利落地做出决定，“我只要求两点，一真实、二保护素人，我们的节目绝对不能出现素人因为在节目上的言论被网络暴力的情况，当然，我也理解这不能彻底避免，但我们要尽量做到。”
　　何方明点头，已经开始在心里勾勒起了节目的模样。
　　他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天马行空。
　　旁边一直坐着的朱旭芳，听了半天，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林总，你觉得这段时间，作为过渡，我去拍个纪录片怎么样？纪录片如果团队组建得好，我慢慢拍，应该不会太累。”他老人家是真心虚了。
　　纪录片能赚钱的……实在是太少了。
　　当然，也有能赚钱的方法，就是小投入、小成本，选到合适的角度。
　　比如这几年风头很盛的美食纪录片，成本不算太高，可最后收益很是不错。
　　“纪录片？”林濛沉思片刻，“什么题材？”
　　如果朱导说想要去拍美食纪录片，她怕是只能说句抱歉了。
　　“我想拍一些……小众职业，或者说是，小众专业。”朱旭芳导演这想法才生出来，愈演愈烈。
　　这几年来的编剧，越来越想创新，他看过的职场剧也挺多，可有时候只要认真地看，都能看出这些剧本里或多或少的疏漏。
　　偶尔他上网取材，想另辟蹊径的时候，也时常发现，大部分小众专业的问答下头，连个回答的都没有，这甚至影响了当年他给儿子报专业的选择。
　　“当年我给我孩子报专业的时候，我发觉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发现出现在志愿上的有很多专业，就连我上网搜索了，我都看不懂这些专业是在讲什么，可后来深入了解了，却又发现这些专业其实未必那么糟糕。”
　　朱导说到这，情绪也投注进去了，他当年犹豫到了最后，给孩子报名的，是万金油的工商管理专业——当然，这也有分数影响的原因在内。
　　后来孩子上了大学后，他陆陆续续从侧面了解到当年由于他的一知半解被放弃的专业，其实在国内还挺有市场。
　　“比如林总，你知道有个专业叫给水排水工程专业吗？还有爆破专业……有些省份，还有专门针对他们省内的特有专业，比如省份内有茶园的，就有茶学专业；还有像是佛学院，这样的学院，普通人甚至都搞不懂他们在学什么。”
　　林濛听着觉得这选材确实有趣，可对纪录片市场不够了解的她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是个赚钱的项目。
　　毕竟如果是她，好像也不会介意去看看这个纪录片。
　　不过没事，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林濛想了想，开始打补丁：“那我希望你拍摄得更深入一点，你挑选出可以用来对比的专业，冷门但好就业、国家需要学生投身的为一种；冷门但这几年来渐渐要被淘汰，其实已经未必需要坚持的专业是一种。”
　　“一定要注意，大热专业，我们全都不关注，我们只关注真正的冷门专业。”林濛补充，“毕竟那些热门专业，未来的发展、教学的内容大家也都了解了。”
　　大众专业，绝对不能考虑，毕竟就读的人多，人没准就有兴趣看一眼。
　　朱旭芳点了点头，他听懂了林濛的意思。
　　就是只要小众，这点可以，国内这么大，小众专业实在太多了——当然，有的专业未必小众，甚至在调剂后还有不少学生，可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
　　“还有一点，就是拍摄要全面，你们从教学环境，到学生采访，教授采访……包括毕业后的从业公司、做什么工作、转行率。”林濛开始给补充内容。
　　“这些全都要拍上，不要在意钱，比如学生接受采访，我们该给采访费就要给，不能把人家当义工，在学校取景，如果需要费用，我们也要支出，不能占学校的便宜。”
　　她零零散散地又补充了好些能花钱的地方，还拜托朱旭芳去问问。业内有没有做纪录片好的团队一起合作。
　　最好呢，是直接签约，把对方纳入旗下，如果不行，也可以看看能不能签个长期合作合同。
　　总之就一句话，我，造梦娱乐，打钱。
　　安排完两个人，林濛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新的赔钱项目冉冉升起，等到朱导和何导的项目开始起航，她这头造梦计划开始实施。
　　多线赔钱，越赔越多。
　　完美。
　　林濛看了眼日历，距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在那时候之前，她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比如和朴穹灿导演一起做做实地调研、确认取景地……
　　然后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她就得回家了。
　　和某个只会逃避的人一起。


第36章 
　　大年三十的晚上, 反而是城市最安静的时节, 分明才八九点的样子, 可道路两边的店已经关了一半，少数几家开着的, 里头也没有顾客, 平时的热闹场景此刻完全不见。
　　大概只有看到路边挂着的、用作装饰的红色灯笼, 还有几家店铺门口贴着的对联福字，才能透露出些许的年味。
　　二月，天还没转热, 这几天急速降温，反倒是冷得厉害。
　　林濛穿着大衣就出来了, 手放在兜里捂着，她在温暖的屋子里待着, 倒是忘了外头确实冷得很。
　　她不断用眼神扫描着周边，正在完成一项也许并不艰巨的找人任务。
　　找到了。
　　林濛松了口气，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椅子那儿, 心里生出的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语。
　　老家没有地铁, 公共交通很流行，每条路上基本都有站点, 而距离她不到十米处的，则是这条街上离他们家最近的站点, 以前读书时，她都在这里搭车。
　　而此刻公交车站牌旁的长椅上，她此行要寻找的目标诸郁深正坐在那。
　　平日能坐下五六个人的长椅, 现在只坐了他一个，诸郁深愣愣地看着前方，看上去孤零零的。
　　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坐在那不言不语。
　　……什么被抛弃的小孩，分明是个爱逃避的大人。
　　林濛抛开了刚刚出现的无稽想法，直直地走了过去：“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一直在发呆的诸郁深才晃过神，忽然抬头往林濛那看了一眼，立刻乖乖地站了起来：“没……”
　　看他又要找借口，林濛忍不住怼他：“你不会说你特地从六楼跑下来，大衣也不穿，手机也不带的，是要出来和公司的人谈要紧的事情吧？”
　　她看他：“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濛之前和朴穹灿一起到西山那考察，一直到昨天才忙完，是坐的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来，正好和诸郁深前后脚到了家里。
　　诸郁深像是累得厉害，一到家和林父、林母道了歉，就到房间里去休息了，等林濛回来，只瞧见心疼女婿的爸妈正压低了声音说话，还不让她出大声。
　　得……林濛在爸妈面前，还是听话的，再说，在没和诸郁深达成共识之前，她是不会把他们的问题摊在爸妈眼皮底下的。
　　她陪着父母一起准备年夜饭的菜色，在家里放松又温暖的感觉，让她只觉得格外舒适。
　　“濛濛，你去喊阿深出来试试味道。”林母瞧了眼时间，手头准备的炸货出锅了好些。
　　他们家向来过年的习俗，就是在吃饭之前，一定有一次试吃环节，东西还冒着热气呢，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烫得嘴一张一合，脸上的平和都维持不住了，可还是非得把东西咽下去。
　　那味道，是不管过了多少年头，都能时常回忆起的绝美美味。
　　这才是过年。
　　林濛心里有些尴尬，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久，她的演技也没有受到别人的影响有什么进步。
　　“快点去，等等就凉了。”
　　“好。”林濛点了点头，就往房间里去。
　　那原先是她的房间，后头两人结婚了，就成了他们俩的房间，只是他们后头也很少回老家，这房间还是爸妈这回先回来整理出来的。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林濛推开门，还没开灯——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视力太好，她怎么觉得自己看到诸郁深在床上是睁着眼睛的？
　　不过应该是看错。
　　“诸郁深。”她喊了他一声，半靠在门边，就瞧见诸郁深已经坐了起来。
　　“我和你说……”林濛正想和诸郁深交代，别让爸妈看出来他们吵架的问题。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诸郁深忽然套上鞋，闷闷地应了一声：“公司有事情找我，我出去处理一下，就在附近，马上就回来。”
　　然后诸郁深就以林濛都叹为观止的速度，咻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临走前还不忘和林父、林母说上一句：“爸妈，我出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大门关上，林母从厨房里探出头，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说当老板的，大过年怎么还这么忙，我看阿深都瘦了一圈，做老板了还不能好好休息，你说做老板有什么意思。”
　　正在掌勺的林爸倒是看得开：“人家公司正在发展呢！我们去国外，人外国小孩不也玩阿深出的游戏吗？人趁年轻多拼搏拼搏，也挺好。”
　　“就你有道理，可过年总该休息吧？累坏了怎么办？”林母是看不惯小年轻们这种拼命三郎做法的，“瞧瞧，现在把濛濛也给带坏了，也成了个工作狂。”
　　“濛濛开心就好，她现在可也是别人叫的林总呢。”
　　厨房那传来的声音渐渐小了：“你就护着她吧！这孩子也瘦了，你说这夫妻俩，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呢？”林母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个问题接一个。
　　林父每一次都耐心回答：“年轻人，是这样的，那叫什么，拼搏也别留遗憾。”
　　被殃及池鱼的林濛没生气，她正要关门，眉头忽然一皱。
　　她小时候贴在柜子上头的Kitty猫挂钩上，挂着诸郁深的大衣和西装外套。
　　床头排插接出来的充电器上，诸郁深黑色的手机正连在上头。
　　所以这个人不带手机，不穿外套，是出去谈哪门子生意？
　　还有，刚刚果然是在装睡吧？
　　虽然知道诸郁深又犯了“逃避症”，可林濛也不能拆穿，她乖乖地陪着爸妈。
　　只是到了饭点，诸郁深还不回来，爸妈便让她去问问诸郁深还得要多久才能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林濛看着放在床头的手机，沉默又沉默，只得自己出马，把逃跑的人犯逮捕归案。
　　……
　　林濛绷着脸走在前头，诸郁深落在后头，两人走路的声音，渐渐地重合成了一个。
　　她忽然觉得不对，一回头，往下一看，厉害了！
　　这诸郁深的脚上，还穿着的是双拖鞋，露出来的皮肤，都有些发红，看上去冻得厉害。
　　而他身上穿着的，只有一件白色的毛衣，料子虽然看上去厚实，可也遮挡不了所有露出来的皮肤。
　　诸郁深那张平时总是很高冷的脸，现在狼狈得厉害，被冻得厉害，鼻子和眼周尤其红，就像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在冷风里冻得哆嗦。
　　林濛是好气又好笑，她这一回头，诸郁深立刻也不走了，直接立正，她都怀疑自己如果又要谈事情，诸郁深能干出又跑走的事情。
　　“你自己不知道冷的？”
　　他像是被训的小孩，头低着，但是又抵死不接受意见。
　　“你就这么能跑？一下从家里跑那么远出来，连手机和外套都不晓得带？”
　　诸郁深沉默了很久，忽然闷闷地应：“……对不起。”
　　他这句道歉，让林濛一下愣了，咬着唇转过身，气冲冲地走在了前头：“还不走快点？等等冻出病了大冬天去医院还要麻烦爸妈。”
　　“不会的。”
　　“行，你说不会就不会。”林濛反正算是了悟了，以前她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诸郁深。
　　现在……她是可以对全天下温柔，独独对诸郁深温柔不起来。
　　“对不起。”
　　行，又对不起，林濛青筋直跳，可下意识地走路越来越快，说是走，就差没直接小跑了。
　　临要到上楼的门，她让了一步，示意诸郁深先上去，落在后头的她忽然开口：“大过节的，爸妈在，就先好好过，剩下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
　　“好！”这回诸郁深倒是回答得快了，林濛都能从他口气里听出他昂扬的心情。
　　她怀疑……不，是一定，恐怕这回春节走了，她又很难抓到诸郁深谈这件事了。
　　林濛走在后头，步子不紧不慢。
　　人真是复杂生物，如果是她在网上看到帖子、或是身边好友遇到这种事情。
　　她一定二话不说，劝分帮找律师一条龙服务。
　　可在自己身上，就有些焦头烂额了，对她来说，人生至今为止，已经有几乎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和诸郁深生活在一起。
　　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包括诸母的离世、林母手术、公司创业、公司第一场官司……
　　太多了，多到好像把诸郁深的名字剥离开，生命就空了一部分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其实她知道自己只要硬逼着，诸郁深也必须面对离婚，她却做不太到一样。
　　她需要一点时间，有逃避症的何止是诸郁深呢？
　　“你怎么不进去？”林濛走到家门口，才发现诸郁深还站在那等她，要知道楼梯的通风程度，比外头还要凉快。
　　“等你。”
　　林濛一时失言，示意诸郁深开门。
　　他临要进去的时候，林濛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的秘书怎么样了？”
　　“什么秘书？”诸郁深回头看了眼。
　　“那个新换的温秘书。”
　　“她被调职了，现在……”诸郁深思索了一会，“我想不起来她在什么地方任职了。”林濛难得有问题问他，他却答不上来，让他很焦虑。
　　“什么叫想不起来？”林濛忍不住反问，她心里冷笑，总觉得是预料到的事情将要发生。
　　“对不起。”诸郁深又道歉，“之前她工作犯了错误，我让她到人事报道，做了降职处理，后来我也没有继续确认她在什么岗位工作了，我等等和王秘书确认一下再告诉你。”
　　林濛看着诸郁深，有些迷茫……她怎么觉得诸郁深好像没骗人？
　　可是那个小秘书，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
　　“王秘书又回来了？”
　　诸郁深点头：“回来了。”他想了想，又道歉，“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
　　其实不是忘了……只是他至今还记得温晓芙的不专业态度，对林濛的妄加评论。
　　他不希望让林濛觉得，他身边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她不好。
　　她是最好的。
　　“你们回家了两个人就在门口发呆？”林母实在是看不懂了，她过来一把拉着一个，“快进屋，等等饭菜都要凉了，大过年的，都给我少处理工作。”
　　“好，这就来。”林濛笑着应妈妈，可走进屋里的脚步很慢。
　　这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忍不住开始回忆起那场梦境，可不知道为什么，梦境的内容好像忽然变得遥远，有些模糊。
　　林母其实哪有力气能拉得动一个大男人了，只是诸郁深顺势地跟着她的力气走，他脸上的神情温和到了极点。
　　被硬压着坐到座位上，坐在这样的位置，对着蒸腾着热气的丰盛饭菜，恍惚间诸郁深想起的，是很久都没有再想起的过去。
　　在没遇到林濛之前，他的所有年节，都笼罩着压抑的气息。
　　桌上的菜看上去总是又少又差，坐在对面的母亲脸上全是怨气，她拿着筷子戳着菜，语调越来越高，也变得尖利。
　　“过年了，你爸都不知道拿钱回来，一个男人连钱都赚不到，天天就会待在家里有什么用？”记忆里诸母眉眼里的恨意还很鲜明，“我当年随便嫁个谁，都不用这么操心，他但凡是个男人，就不会一个月只赚那么丁点钱，连家用都不够。”
　　那时父亲总是坐在一边，沉默地低着头，夹着菜，畏畏缩缩地说着，吃吧，吃吧，过年呢。不过这声音也没听过几年，后头父母离婚了，每回所谓的年夜饭就成了母亲对父亲的单方面批斗大会。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爸真的是害了我一辈子，我一个女人，把自己当牛使，累死累活的老黄牛，他拍拍屁股走了，连你的赡养费都给不起，这就是男人。”
　　后来，母亲临要过世的时候，抓着他的手反复地交代：“阿深，濛濛是个好孩子，你没钱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你要混出点样子，让她过上好日子，知道了吗？”
　　诸郁深眼神里的困惑层层叠起。
　　妈，可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林濛她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阿深，我们一起喝杯酒，新的一年全家团圆、吉祥如意！”林父的话打散了诸郁深的阴郁情绪，他抬头举起杯子，笑着将酒直接灌进了肚子里。
　　他一杯接一杯，胃里也渐渐地暖了起来。
　　“妈，你身体不好，少喝酒。”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濛濛真唠叨，今天和你们过完年，明天我们就又要去忙了，我们现在这么久回国一次，还真怪受欢迎的。”
　　林父和林母正在絮絮叨叨地说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她和丈夫从明儿开始，就又要走了，要先回林母老家，去看她的堂亲们；再去参加什么高中同学会、初中同学会；还和H城的朋友约了趁着寒假在他们当地玩……
　　他坐在桌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觉得这段时间漂泊无依的心，忽然有了安定可以停靠的站点。
　　诸郁深又想道歉了。
　　他好像真的做不到放手，哪怕有人告诉他放手了林濛会过得更好也一样。
　　他真的办不到。
　　到了晚上，两人当然是要待在一个房间休息的，诸郁深酒醉得厉害，强强看完春晚后，就先进了房门。
　　林濛进得稍晚一些，她才进屋，就瞧见诸郁深不知何时已经把柜子里压在压缩袋里的被子、毯子拿了出来，铺在地上，此刻正端端正正地躺着，已经进入了梦乡。
　　难得这么晚睡，林濛也累了，她洗漱完了，便越过地上的障碍物上了床。
　　只是她没发觉，躺在地上的诸郁深在她呼吸变得绵长的时候，睁开了眼，朝着她的方向不知看了多久，才也进入梦乡。
　　……
　　在另一座城市里，有人一夜未睡。
　　温晓芙坐在床上，头发此刻很凌乱，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狰狞得吓人。
　　【系统，查询任务失败几率。】
　　【……正在查询，任务失败几率已达99%，任务即将失败。】
　　她忍不住拿起枕头，丢到对面的墙上，看着枕头滑落的她，好像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跟着滑落谷底。
　　温晓芙几近崩溃，她要怎么成功？
　　“被调离”三个字轻飘飘，看上去好像她还待在林深处，可问题是集团上下，规定严谨、
　　能通往总裁办公室的直达电梯，是要刷卡上去的，她的卡被收走后，一个小职员根本就没法到上头。
　　就连停车场，诸郁深和集团高层的车辆也是停在B2层，而普通员工能到的只是B1。
　　她甚至想过要去堵着诸郁深上下班的路，可问题是她之前由于被调离档案上是有了痕迹的，再被处理两次，就要被开除了。
　　诸郁深工作很多，日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她如果离开集团，连诸郁深的行程都没渠道了解。
　　【系统，再度执行入梦功能。】
　　【……3，2，1……入梦功能已启动，执行目标，林濛。】
　　不知道等了多久，熟悉的声音终于出现：【执行完毕。】
　　她的手紧紧地抓在被子上，被用力咬了的唇已经透出血色。
　　【系统，查询任务失败几率。】
　　【……正在查询，任务失败几率已达97%，任务即将失败。】
　　该死，为什么只降了百分之二？
　　她该怎么办？
　　……
　　时隔很久，林濛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诸郁深和温晓芙牵着手，冷漠地看着她的样子格外清晰，她甚至能看清当时对方眼神里的情绪。
　　痛苦、不甘、愤怒……一切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濛濛，怎么还不起？”
　　林濛惊醒，站在床边的是母亲，她下意识往地上一看，松了口气，地板上的被子已经收起。
　　还好。
　　明明这季节还挺冷，可林濛都能觉察出由于流了太多汗有些湿了的衣服：“我马上出去吃。”
　　“对了，阿深回公司了，他怕吵醒你，让我和你说一声。”
　　林母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她原先不想吵醒两孩子的，可诸郁深起得很早。
　　他虽然着急，还是仔细地和林父、林母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事情挺要紧。
　　“阿深说是什么新年联动活动的一个数值系统崩了，反正还挺严重。”
　　林濛刚拿起手机，就看见了诸郁深发来的一长段信息。
　　她大概看了眼，就知道这回事情确实挺严重。
　　林深处这几年将版图扩展到了国外，今年春节，公司安排了个大型的联动活动，旗下的每一款游戏都会参加。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疏漏、也许是确实不太容易察觉的bug，总之活动昨晚正式开启，今天早上便出了问题。
　　如果不能好好处理，恐怕会成为一起危机事件。
　　当然，对于林濛来说正好，昨晚刚清楚回忆起梦境内容的她，现在对诸郁深的不满又到了新的级别，不止不想理会他，还生起了想要乱花钱的冲动。
　　可林濛心里此刻却不自觉地生出压抑不住的疑惑。
　　为什么她越想，越想不起来，到底梦里她是怎么净身出户、怎么被赶出家门的。
　　而她又为什么乖乖离开，爸妈好像也完全不存在一样。
　　洗完了脸，她拍了拍自己，也想明白了。
　　梦境应该就只是片段式的记忆，如果真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她就是网络上常说的重生了吧？
　　所以这也挺正常。
　　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饭到机场，林濛本打算再陪爸妈一段，却被无情地赶走。
　　林父林母在这方面想法很豁达，完全没有要和孩子绑定在一起的想法，他们上了年纪，也有自己的生活。
　　等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一直挥着手的林母忧心忡忡地坐到了丈夫的身边。
　　“你说，濛濛是不是和阿深吵架了？”
　　知女莫过母，其实昨天才见面没一会，她就发现这两个孩子之间的苗头不太对了。
　　更别说诸郁深忽然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都是凉的，她只是不想拆穿罢了。
　　“吵架也正常，当夫妻的哪有不吵架的？”林父心里的担心也多，可还是安慰着妻子，当初医生有交代过，要让妻子少担心，情绪会影响身体。
　　“再说了，你看昨天那样子，像是濛濛吃亏吗？”林父昨天冷眼看了一天。
　　“但是……但是没准是阿深这孩子做错事，这才哄着濛濛。”
　　林父安抚地拍了妻子两下：“不会，阿深像是这样的人吗？他们当年从读书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除了濛濛，你见过阿深和谁亲近吗？”
　　林母摇了摇头，可还是担心：“人都是会变的……”
　　“变了就分开。”林父说得果断，“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当父母的插手了，难不成就能解决问题？既然濛濛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先当不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不都是她的后盾吗？”
　　林母听完，这才稍微安心地点了点头：“也对，不管怎么样，我就希望濛濛开开心心的。”
　　诸郁深此刻正搭乘着飞机向公司总部赶。
　　难得的，能和林濛还有林父、林母待在一起的日子就这么被打断，他脸上的愠怒怎么都压不下去。
　　粗略想了之后的解决方案时，诸郁深不自觉地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也许是他错觉？他总觉得林濛好像特别在意那个已经调走的温秘书？
　　诸郁深不太明白，温晓芙有什么重要。
　　他想来想去，能回忆起来的林濛和温晓芙的接触实在太少。
　　难不成温晓芙之前当着林濛的面说过她什么不好？想到这，诸郁深的神情也变得莫测起来。


第37章 
　　“朴导, 你有没有想过, 要改一改你这个剧本。”林濛没想到, 自己过年后，头一件要干的事情, 居然就是干涉创作。
　　她分明只想花钱的, 可是偶尔, 看到类似朴导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她好像总会忍不住想伸出手帮他们擦掉上头的灰尘。
　　而她挺巧，遇到的是一群, 闪闪发光的人，然后把他们都带到了造梦。
　　一直以来, 她对导演、编剧的创作都持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毕竟她一贯坚持的，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她选择了信赖这个人, 来完成作品，那就要信赖到底。
　　……当然，至今为止她已经被打脸了好几次。
　　她是这么的信赖几位导演们的赔钱能力, 结果他们总是又双叒赚了。
　　还赚得挺多。
　　真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想到这林濛忍不住一把辛酸泪。
　　朴穹灿的脸上满是错愕，他摸索着桌上的剧本, 他整个春节没回家——好吧，他也没家, 天天在办公室里待着，才把这个剧本给改了出来。
　　可他没想到，之前从来没有对他剧本提出过任何意见的林总, 现在忽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林总，您希望我改什么地方？”
　　作为一个导演，朴穹灿有自己的坚持，可……
　　可林总不一样，现在每天看林濛都带着开满了的美颜滤镜的朴穹灿，忍不住开始在心里给林濛找起了理由。
　　林总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她比我有经验，一定是看出了我剧本的问题！肯定是这样的！
　　林濛愣愣地看着朴穹灿忽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本子和笔，像是要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一样。
　　“朴导，你这是？”
　　“林总，我相信您的意见一定能给剧本带来很大的帮助，我想记下来，省得我忘记，过后我好好改，一定改好。”朴穹灿说得认真。
　　嗯……林濛怎么就不知道她在这方面很擅长呢？
　　不过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朴导，你不觉得你这部片子，为了艺术性，太……突出悲剧色彩了吗？”
　　都说悲剧是把美好的现实撕裂给人看。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资金支持，能够全身心投入创作的原因。
　　朴穹灿在这回修改剧本时，将他身上所带有的悲悯情绪，全都投掷于剧本里。
　　原先已经是悲剧的结尾，被他这么一改、一升华，变得更残酷了。
　　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曾经憧憬着走出去，改变整个西山，在原来的剧本里，最后他们俩被现实打得遍体鳞伤。
　　他们认为自己是救不了西山人的，西山人的骨子里，就根本没有想过要改变。
　　可在现在的版本里。
　　少年少女非但是认清了现实，还……成为了真正的西山人。
　　在结尾的地方，朴穹灿写到，扶贫办的工作人员又来了，他们越过了山，一身是汗地到了少年和少女的家中。
　　“现在县城里有个工厂招工，不要求文凭，你们如果去的话，每个月给开一千八百的工资……”
　　话还没说完，曾经是少年现在已经年纪大的中年男人，讥讽地笑了笑：“一千八？这钱骗谁呢？这么低的工资，谁乐意干谁去！对了，我家的屋顶又漏水了，再不修住不了人了！你们看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人来修。”
　　路过的女人神情也跟着市侩：“对咯，领导，我这电视机不好使了，你们上回不是说给换吗？什么时候给换个？二手的就行，现在听说都是大屏。”
　　闻风而来的人层层地将新来的工作人员包围，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剧本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西山的穷，成了烙印，成了轮回，原本有自己坚持的少年和少女也被彻底同化。
　　如果说原先的结局，看完是一种怅惘、一种遗憾；现在的结局，则充满了绝望，好像那是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看到这个结局，林濛实在有些……觉得太过致郁。
　　本来这部片子，就不是奔着赚钱去的，林濛从来没有让导演把悲剧改成喜剧的想法，可现在这结尾，林濛怎么看，都觉得这改动简直像是为了国内几个电影节的奖项服务。
　　朴穹灿一愣，倒是没有想到林濛说的是这个，他抓了抓头发：“可是……可是西山确实是这样的。”他有些心虚。
　　事实上他得承认，他有一部分的想法，就是想冲奖，虽然不打算也没机会把这片子送到国外。
　　可是……如果能在国内评上奖，那林总的支出，也能多少回点本吧？
　　所以，朴穹灿就把这剧本改得更残酷了一点，他没想到林濛一眼看出了这之中的差别，毕竟前后两版的结尾，都是悲剧。
　　“朴导，西山有剧本里那样的人，可也有像你这样的人。”
　　朴穹灿一直待在公司，公司也有不少员工从侧面了解到了他的事情，据说他赚的钱，基本都打回去捐助西山当地的小孩上学了，这才在有了工资后，还天天泡在公司里吃挂面。
　　——对，朴穹灿导演把省钱用到了极致，他在征求了意见后，带来了个不知道用了几年的电磁炉，一把挂面一把青菜，连个鸡蛋都不舍得，每天就是青菜煮面。
　　公司里有员工看不过去，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就偷偷地来和林濛说了。
　　“你看，像你这样能从西山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会改变西山。”林濛说得认真，“科技在改变世界，也确实已经改变了世界。”
　　“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哪怕不读书，也知道他们拥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权利，西山在你的心里，是充满了悲剧色彩的地方，可我想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未来也会充满了希望。”
　　对于这种必然赚不了钱的片子，林濛提起意见来也很放松。
　　“你要知道，这部片子，是挂着造梦娱乐的名字，只要有这四个字，哪怕再烂，也一定会有人看，当然只是多和少的问题，你希望这部片子打醒西山的人，也让别人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地方怎么扶贫都扶不起来，对吧。”
　　朴穹灿点了点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就是他了。
　　“可你现在这么写，只会让人对西山这样的地方心生厌恶，从前是很差，可未来就那么不能改变吗？你自己都定死了西山没救了，那你又为什么一直这么在意呢？”
　　朴穹灿哑然无言，良久点了点头：“林总，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改。”他算了下时间，“再给我一个礼拜。”
　　他和林濛确认完剧本里的其他问题，便抱着剧本出去了，才出门，他就被人事给叫住了。
　　“朴导，你的饭卡。”
　　“什么饭卡？”小小的蓝色圆卡被放到了朴穹灿的手里。
　　“你没看公司群吗？行政的人之前就在征求大家意见啦！林总说咱们这样的娱乐公司，和正常公司上班的时间不太一样，宣传期经常要晚上加班，而且最近周边的路况越来越堵。”
　　朴穹灿听得迷糊……堵吗？他们公司楼下不远不就有地铁站吗？而且公司确实很少加班。
　　“林总和咱们隔壁楼的快餐店老板签了协议，每个员工以后一天三餐都能过去吃，刷卡就行，我听财务的人说，林总和人家签的合同还是那种人头合同，不管去不去都要给钱呢。”
　　“不去吃也要给钱吗？”
　　人事点了点头：“对，也要给的，这是按人头算钱。对了朴导你是不是没去吃过，他们家的鸡腿，那叫一个绝了！”
　　“我过后去试试。”朴穹灿手里紧紧握着饭卡，眼神中生出的情绪难以。
　　公司除了他以外，还有人需要天天留在这加班吃饭吗？
　　饭卡很轻，可压在心头的那份心意却很沉重。
　　朴穹灿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改剧本——对了，这是林濛之前让人特地改建的。
　　收集了所有编剧和导演的意见，在里头配上了办公性能最好的电脑、高级音箱、发泄玩具等。
　　几乎可以说是创作人士的天亮了。
　　“朴导，你过来签一下工资条。”眼看朴穹灿要从身边过去，像是才发现他出现的财务忙喊住了他。
　　朴穹灿跟了过去，他以往工作的时候最怕财务了，每次那条上东扣西扣的，问两句别人就用一种你是傻子吗？这都看不懂的眼神看他，后来他就除了工资实在被扣太多外，从没去打扰过财务。
　　不过到了造梦娱乐后，公司里员工的态度都很好，他的财务恐惧症也少了许多。
　　“等等，我记得我的工资已经到了啊。”朴穹灿迷茫地看了过来，他们公司每个月五号准时发工资，从来没晚过。
　　“这是加班费。”财务将表放在了他面前，“过年期间，你总计加班了十天，由于你未经允许，擅自加班，正常八个小时上班时间之外的，我就不给你算了，以后要记得实时报备，才不会晚上的加班时间没算上。”
　　财务一脸你吃大亏了的表情，可朴穹灿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朴穹灿看着上头惊人的数额，忙摆起了手：“我不用，而且十天的工资，哪有这么多？”
　　财务被朴穹灿逗笑了：“朴导，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国家春节的法定节假日有加班三薪的规定吧？”
　　“可我是写剧本，也不能算加班吧？”朴穹灿隐约听说过这件事，可是他从来都没得到过这待遇。
　　他工作的地方都是私企，正常加班费都时常没有呢，更别说什么三薪了。
　　财务皱着眉，一严肃起来，朴穹灿立刻站直了：“朴导，你知道不给你发钱是违反《劳动法》的吗？你别闹啊，你是要让人家觉得我们造梦娱乐不守法，林总的员工违法吗？”
　　这大帽子扣下来，朴穹灿哪敢再说，他连忙接过了条子，在确认上班天数的单子上签了字。
　　一直到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走路都像是在飘。
　　朴穹灿没想明白，怎么自己不想要工资，还成了违法呢？看着手里的工资条和饭卡，他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忽然明白了什么。
　　酸涩和感谢的情绪同时在心底流淌，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非常非常幸运的人。
　　人事和财务眼见朴穹灿总算被糊弄走，互相比了个ok的手势，给林濛发了信息：【任务完成。】
　　这厢骗朴导乖乖拿钱，也怪不容易的。
　　收到信息的林濛也放松的笑了笑。
　　嗯，这不过是为了花钱，她才不是那么体恤员工的老板呢。
　　这么想着的她，也瞧不见自己的表情有多欣慰。
　　……
　　那天之后，朴穹灿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创作灵感源源不绝。
　　他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剧本修改，还鼓起勇气，在公司群里加上了朱旭芳和现在已经被发配出国的陈爱明。
　　在他们确认过剧本没有问题后，才交到了林濛手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打算准备剧组搭建工作的林濛，却被何方明的电话给绊住了。
　　“喂，何导你说？”
　　何爱明在电话里滔滔不绝，而林濛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越来越大。
　　何导，真是个好导演！就算去做综艺节目，也是最好的那一个。
　　只可惜公司里像他这样会花钱的导演实在不够多，看来公司还是得继续扩展人才储备。


第38章 
　　柠檬台这么多年来, 在国内电视台中为首的地位从未动摇。
　　哪怕是在去年暑期档电视剧选择中, 错误的选了《今日与你》, 放弃了《山后有山》，没能抓住年度收视率冠军, 还连带着带衰了一整个暑期档, 对于柠檬台来说, 这损失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略有肉痛。
　　因为他们不但是现今最好的播出平台、大多数电视剧播出时首选的“梦中情台”，还是国内当之无愧的综艺王者, 推出的几档综艺，都引发了网友的热议狂潮。
　　得收视率者得天下, 只要他们能把收视率稳回来，总能把损失挽回。
　　“方副主任, 您好。”
　　方俊面无表情地和周围点了点头，他像是走路带风般飞快地离开。
　　他，堂堂一个柠檬台前购片部主任, 现在居然成了综艺部的副主任。
　　说综艺部, 这名字也不太贴切，前几年台里改革, 给原先的综艺部套上了个高大上的壳，但那都是在发新闻稿、发官方文章时叫的, 台里人私下还是叫得随意。
　　在台里综艺部的地位并不比购片部低。
　　可问题是，方俊是被“调”过来的，当时暑期档台里的成绩越来越差, 被二台、三台压了一头，台长对他的信任值直线降低，最后还是看在他这些年的业绩上，才留了个副主任的名头，可怎么也不肯让他在购片部呆了。
　　说白了，这就是不信赖方俊的选片、购片能力，可方俊不能争，谁让他确实把年度收视冠军给漏了呢？
　　他只能忍。
　　“方副，刚刚《夏天之旅》的团队又来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他们先糊弄走了。”科员一边报道，一边打量着副主任的颜色，犹犹豫豫道，“不过方副，刚刚他们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
　　准确点来说，是非常难看，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没事。”方俊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办公室，完全没把一个小小的综艺制作团队放在心上。
　　他也算是摸滚打爬了好一阵，才在综艺部里站稳了脚跟，从别人手上虎口夺食，抢来了两个综艺的管理权。
　　需要培养嫡系的他，一早就盯上了《夏天之旅》，打算摘个桃子，换个团队。
　　至于原先的团队嘛？当然要服从台里安排，乖乖让出位置，然后去研究、策划新节目。
　　方俊通知发得利落，安排的新团队已经去交接，按说应该是挺顺利。
　　可哪知道，《夏天之旅》的制作团队这么轴，天天来他办公室找，哪怕是方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态度，也不肯罢休。
　　方俊就笑了，这有什么可纠缠的？他就算现在“落魄”了，那也是副主任，还做不了一个节目的主？
　　再说了，他又不傻，在做这节目之前，已经做过了充分考量。
　　这节目虽然第一季红得发紫，可这两季收视率也只能算平稳，连着让他们做了三季，现在换团队，到谁那他都有理有据说得过去，就算他们闹到台长那，方俊也站得住脚。
　　工作不多，正坐着摸鱼的他悠悠闲闲地玩着游戏，游戏正到要紧时刻，忽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打来电话的是台里的人事部门。
　　人事找他做什么？
　　方俊不太耐烦地接起电话：“喂，怎么了？”游戏玩一半被打断，真烦人。
　　随着电话那头语调地抬高和声音的尖利，他的脸色也变了：“你说，他们要整个团队一起离职？”
　　这种事情，方俊是不太信的，以他的了解，这怕是逼宫了。
　　他站起来在办公室走了两圈，还是觉得得纡尊降贵地去安抚安抚：“没事，我等等去和他们谈谈，他们团队还是年轻人太多，冲动，冷静一下，就知道自己太不理智了。”
　　真是无语，怎么就他们这么刺头难管？得得得，他让一步，看他以后怎么给穿小鞋。
　　方俊越生气越冷静，他正打算下楼去人事部和他们来个当面沟通，就听见那头有人在要电话。
　　电话似乎从人事手上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上，接起电话的那人声音他很熟悉，毕竟这段时间，对方可能来了方俊办公室有八百次，非得说想要善始善终把节目做完。
　　“方副主任。”卓宗毅是《夏天之旅》的制作人，他对方俊真是厌恶到了极点，这句话里也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如果是之前，他就忍了，可现在……
　　又是这个称呼，方俊不满，可还是得安抚，这团队在台里还算挺重要，他可不想才刚调来，就闹出一个逼散团队的名头：“哎呀，你说说，你们这真是太冲动了，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呢？”
　　“不就是个综艺制作团队的位置嘛？你放心，我还是很尊重你们意见的。”做人就是得厚脸皮。
　　对方不让方俊往下说了：“不用了，方副主任，之后节目你们要安排谁接手都行，我们已经和新公司谈好了，如果卡我们的离职手续，那只能走劳动仲裁了。”
　　哈？
　　方俊几乎是要被气笑了，是，外头的公司也许开的薪水能高那么一丁半点，可他们柠檬台这个平台，才是最值钱的。鼠目寸光，连把目光放长远都不懂。
　　方俊愠怒道：“是什么公司？”
　　他的脑海里飞速略过几家公司的名字，冯氏、启明星……他们虽然家大业大，可也不至于想和他们柠檬台杠上吧？
　　他倒要看看是谁，挖角挖到了他头上。
　　“造梦娱乐，方副主任，我老卓对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一定会铭记于心，希望能有一天好好回报你。”卓宗毅挂断了电话，只觉得畅快。
　　就算去造梦娱乐后悔他也不管了，起码此刻，他心里是畅快的。
　　造梦娱乐，怎么又是造梦娱乐？他和这公司是有什么孽缘是吗？
　　方俊带着气，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发出轰然大响，外头有人开门进来，看到一片狼藉也不敢多问，立刻又关上了门，让方俊一个人静静。
　　还是……他们锱铢必较，就因为当初他没买他们公司的片子，还非得穷追不舍才行？
　　方俊心里的黑名单之首，当属造梦娱乐，现在除非有人冲出来拿把刀把他给捅了，否则绝对不会动摇。
　　……
　　为了能和何方明谈一谈综艺节目的事情，林濛选择了多留几天，她和朴穹灿现在用的是远程沟通的方式，对方先带着一部分团队到西山做工作。
　　办公室内，何方明正眉头紧锁地看着林濛。
　　冲动一时爽，事后常后悔。
　　这就是何方明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当时财务和人事给了他几个团队的简历让他参考，他正打算选呢，就听好朋友说了柠檬台的事情。
　　他打着合作的主意去见了卓宗毅，越谈越被对方在综艺制作上的能力折服。
　　喝了两杯酒，对方说了些心事，何方明听进了心里，一直憋到了第二天，才给林濛打了电话。
　　没想到林濛格外果断，给他的指示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这是现在业内最好的团队吗？”
　　“应该是最好的团队之一，柠檬台能做出知名节目的团队都很不错。”
　　“那你觉得他们团队能给综艺制作带来帮助吗？和其他的团队相比更好的帮助。”
　　“能。”何方明刚想谈谈性价比的问题。
　　“行，那就挖，你别吝啬钱，如果不行我让人事坐飞机过去，整个团队，最好能打包带走。”林濛干净利落，何方明才晃神后，也忍不住跟着热血起来。
　　他千辛万苦说服了对方，然后……把人家团队打包带走了，可现在想到接下来的开支，他就不禁在线秃头。
　　“林总，这回我花得实在有些多了。”何方明抓了抓头，看着算了N遍还是惊人的开支，他忍不住屏息。
　　这一个团队过来，那是足足多了几十口人，接下来每个月要按时发放工资，还要帮忙赔偿他们和柠檬台的解约金——部分员工在柠檬台时接受过培训，短时间内离职需要返还培训费用并进行适当赔偿。
　　再加上之后的设备……
　　何方明不禁咋舌。
　　“林总，要不我们去租一些设备？”何方明头一回做综艺，他和卓宗毅一起琢磨了好久，对方给他提了不少意见，他今天早上才把方案修改完。
　　这种勤俭节约的态度，在造梦娱乐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林濛拒绝得果断：“这当然不行！”
　　她痛心疾首，投机取巧不可取！
　　何导怎么才“机灵”一段时间，就傻了起来呢。
　　“我们造梦娱乐的本行是什么？”
　　何方明愣愣地回答：“电视剧和电影？”
　　“对，现在的综艺，我看过的虽然不多，可也知道已经越来越注重画面的。何导您电视剧出身的背景，我想给你带来的优势有一点，就在于画面、构图的设计。”
　　“我们造梦娱乐不缺钱，只缺精品，我更希望你和我说，你想要追求电影级别的画面，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节约开支，甚至牺牲画面、牺牲美感，一个粗制滥造的综艺拍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何方明沉默，每回在林总面前，他就觉得自己特别……鼠目寸光。
　　是啊，林总说得对，造梦要的是精品，可他老觉得自己是头一回做综艺，应该要压低成本，降低风险，这想法不对。
　　林濛又说了何方明一顿，中心思路很明确——设备他们造梦只要最好的、最贵的，只要能呈现最佳效果，钱绝对不是问题。
　　林濛忽然又开口：“对了，何导，对你的这份策划书，我有一些见解，可能不太一样。”她指了指何方明一进屋地给她的那本恋爱综艺节目策划书。
　　林濛这几天来，已经对恋爱综艺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这股恋爱综艺的潮流，准确点来说，是源自于之前泡菜国的一档室内素人恋爱综艺，那之后，国内跟风拍了不少，成绩都算不错，总比那些无人问津的节目要好。
　　而何方明交来的项目书，其实也套的是这套“室内恋爱综艺”的壳，无非是在观察嘉宾上做了些许的创新，引入了嘉宾的父母作为观察嘉宾。
　　可看着这熟悉的模式、甚至是连人员构造都类似的设计，林濛心里的警戒雷达大响。
　　众所周知，之所谓现在模仿、借鉴屡禁不止的重要原因就是，只要能把核心模仿过来，基本都能保持不算太差的成绩，这无论是在什么行业，都是如此。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份策划书一定会觉得颇为满意，可林濛……她当然是不满了！
　　不过没事，这不是有她这个舵手在吗？
　　她一定能让这艘大船及时的……“翻船”。
　　“您说。”何方明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策划上头。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方案，算是室内恋爱综艺当前的最优解了，为什么林总会觉得有问题呢？
　　一定是他漏掉了什么。
　　林濛开门见山：“据我了解，这类的综艺，大多是模仿国外之前走红的那一档，现在国内类似的综艺已经很多，甚至已经有不少都开始在做第二季了。”
　　何方明：“我知道的。”他当然知道国内现在做这个的很多，可之所以多，不就是因为总有观众关注吗？他有试着在里头加入自己的东西。
　　林濛坚决地摇了摇头：“第一，市场会饱和，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综艺一起上映，观众会疲劳？他们会厌倦这种千篇一律的模式？”
　　何方明哑然……他是觉得，他们只要找到有别于其他人的点就行了，就像有的公司现在做的是明星和素人恋爱、有的做的是明星和明星……他不也算是创新了吗？
　　“第二，我一直在强调，造梦娱乐，要创造的，是与众不同的梦，当然，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才的独创想法，很少有人真的能开创自己的模式，可我依旧希望我们不是一家跟风的公司，如果要跟风，我为什么不直接去买版权，翻拍呢？”
　　她忍不住在心里自问自答，因为红的可能性太大了。
　　国内翻拍综艺，还真没太多失手的，再怎么扑也会有个收视率基本盘，成功的模式，到哪都成功。
　　何方明羞愧极了，他原本想得倒好，总觉得别人煮的是西红柿炒鸡蛋，他放个牛肉，就算是创新了。
　　可现在被林总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投机取巧，不敢冒风险的旧瓶装新酒吗？而且还不能说是新酒。
　　“我当然不是生你的气，可我想何导，你也不希望等这综艺做出来，别人会给它打上一个模仿者、跟风者甚至抄袭者的标签吧？”
　　林濛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何方明同样很信服：“林总，是我错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怎么能为了赚钱，差点就破坏了公司的形象呢？
　　“我对综艺了解不够深，不过我提出几个比较门外汉的建议。”林濛翻着策划书，信心满满。
　　她对综艺的了解，也就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的角度，说实话，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给出的想法，观众一定不喜欢。
　　可是，她可以抄答案。
　　正确答案的反义词就是错误答案，她就把当红的综艺，反着来一套不就好了？完美。
　　“第一，现在的室内综艺，确实已经泛滥了，为了和他们区别开，我觉得我们要做室外综艺，你请来的团队，不就是做旅游节目的吗？我们就做旅游恋爱！”
　　这林濛是做过功课的，这几年国内连红火的旅游综艺都没几个。
　　“而且不还有句话常说吗？恋人一定要一起去旅游一次，才知道适不适合彼此，旅游时的碰撞、习惯的磨合，我想这个选材也会不错。”
　　何方明奋笔疾书，他没带本子，只能在策划书上做记录。
　　林濛远远地看了一眼，眼神就移不开了，她有些无奈：“何导，你这写的是？”
　　“我在想之前国内的综艺节目，是不是可以比如……去小山村？去网红城市？”他开始数着。
　　林濛看到这，立刻拒绝：“不行，第一，国内人太多了，拍摄效果未必会好。第二，恋爱去什么小山村？要耕田吗？也太不接地气了，你也可以在国内选几个景点，但我想还是要以出国为主。”
　　何方明立刻想拒绝，这机票就得多少钱？还有团队器材托运什么的，麻烦又花钱。
　　林濛是拿着结果推过程，一套接一套：“你想，在国外和国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人生地不熟、陌生的环境所带来的危机感、恐慌感，这才能促进感情，一直待在舒适区里，这样拍摄起来也很没意思。”
　　林·计划通·濛很满意，一整个团队出国的费用，还是好几个城市，嗯，又能花不少。
　　“还有，你之前说的淘汰制，就很有意思。”这点林濛是要坚持的，大部分恋爱综艺只会加人、或者是维持原样。
　　那他们就来个残酷的恋爱生存，不被选择的，就要黯然离开，就是这么残酷，谁会想看这种残酷的恋爱综艺呢？
　　恋爱当然要甜甜甜。
　　“对了，到时候不要气氛渲染好，绝对不能过分剪辑做引导，但可以适当渲染伤感的情绪。”
　　“好，我明白。”
　　“还有，你这个嘉宾的选择，我也很不能苟同。”林濛皱着眉，在上头点了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恋爱素人综艺，要让一些未来奔着出道走红的人参加呢？那他们真的会在节目里恋爱吗？”
　　别的恋爱综艺时常变成了造星计划，不少嘉宾下了节目粉丝一堆。
　　林濛不反对网友追捧嘉宾，如果嘉宾想出道，她都没意见，但前提是，不能是为了出道参加节目。
　　这样不就是演戏了吗？哪还叫真人秀？
　　再说了……她细心观察过了，很多类似的节目，正因为参加的人，一门心思想要红，表现也很戏剧化，导致节目引人入胜。
　　不行，她要的就是充满真实感的清淡！
　　“虽然因为出镜，对长相有要求，但我想我们还是尽量素人为主，挑选的职业要有差异化，当然，这需要你们去花时间，我希望他们对比更……极端、更强烈一点。”
　　“这……”素人出镜是个问题，可何方明还是记下，林总说得对，如果造梦拍的也是“剧本演技”，那和其他综艺有什么区别呢？
　　“还有就是这个所谓的明星嘉宾。”林濛点了点，“我看这些节目，基本都是让嘉宾对节目的恋爱线进行分析的，但我们的演播室，不是安排了素人的父母在场吗？那就……”
　　“那就怎么？”何方明连忙追问，他对林濛的思路有点好奇。
　　“我们还是和刚刚一样，稍微极端一点，你直接找不婚主义、离婚过或分手分得比较不愉快的、新婚燕尔、几乎没有恋爱过的……”她细数了好几种，“把这些明星嘉宾到时候和素人嘉宾的父母放在一起，我相信一定能碰撞出火花。”
　　“我希望我们选的明星嘉宾，也要和其他节目不一样，不能千篇一律，也不要追求什么流量偶像，关键我要的是不同的思考方式，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林濛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给出的这份“错误答案”特别完美。
　　简直了，这绝对是一份标准的0分考卷，多给一分，都是老师的同情分。
　　何方明虽然没能全领会，可还是将林濛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林总会错吗？林总的一切想法，都是对的，当然，也许这想法有些过于理想化了，那他们这些下属，就要把这理想包装得现实一点，放到观众的面前。
　　何方明坚信自己可以。
　　眼见对话已经告一段落，林濛又想起了马上要到来的团队：“对了，你说的那个综艺团队，什么时候过来？”
　　何方明打开手机看了下聊天记录：“还要几天，他们辞职后，都得收拾行李。”卓宗毅的团队里，除了他自己，基本都还没成家，只是搬家麻烦，所以得多花几天才能过来。
　　“他们到这，一时半会也不好找房子住。”林濛想了想，“我到时候会让人事那边在周边的小区租几套房子，作为员工宿舍，你先询问一下他们对居住环境有什么要求，转告人事。”
　　“还有，他们的工资问题，我也已经沟通好了。”
　　这算是挖人过来，最重要得做的两件事，能用钱解决的后勤问题，能是后勤问题吗？
　　“何导，接下来有个工作需要你帮忙。”
　　“林总，你说。”难得有自己能做的，何方明打起精神。
　　“之前公司没有给综艺部门规划位置，上次你提出做综艺节目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人开始装修，配备相应的器材了。”
　　说到这，林濛嘴角上扬。
　　最好的装修材料、最好的电脑、最好的设备……嗯，反正林濛基本都是按照最高标准定的方案。
　　为了能按时完工，她还给承包工程的装修公司补贴了钱，要求他们几班倒加班动工，她早上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了。
　　何方明迷糊地看了过去，装修这件事他知道，可这要他做什么呢？
　　“你在圈里也待了比较久，这回的新团队也是你对接的，我希望你能帮我去问一问，别的综艺制作公司、电视台的综艺制作团队，他们对自己的空间有什么需求呢？”
　　“比如说，像是什么压力发泄室、健身房……”林濛随口数着，“类似的定制需求，得提前提，才能准备。”
　　“我就一点要求，别人有的，我们不能没有，别人没有的，我们最好也有。”
　　“可我们就一个节目制作团队，这会不会花费太多？”何方明懂得林濛要他做什么了，这不就是前期调查吗？他可以去问。
　　但是……单单装修、配上设备，恐怕就得花不少呢。
　　林濛笑了：“何导，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难道你和我们挖角来的好团队，就只做一次节目吗？我相信你，未来一定会带着这个团队越做越大，做出带着造梦标签的精品综艺。”
　　这句相信，一下让何方明的肩头沉了又沉。
　　何方明已经熟练掌握了放空大脑的技巧，到底花了多少钱，他已经不去算了，否则他应该要心痛得睡不着了。
　　这可都是林总把他的一个简单的想法看重，才会去做的。
　　想到为了自己的一个一拍脑门的想法，林总又是去研究综艺，帮他分析策划书；又是出钱出力……何方明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动力。
　　人生能遇到林总这样的知音伯乐，还有什么多余的追求吗？
　　何方明甚至都想签个卖身契把自己卖给林濛了。
　　事情谈完，林濛就看着何方明出去，现在她的三驾马车，也就剩下朱旭芳导演还在做前期调研工作。
　　林濛昨天还打电话和朱导沟通呢，对方是一调查下去，才知道国家有这么多冷门专业，现在为了筛选焦头烂额。
　　不过林濛给了朱导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想拍的就拍，他们不差钱。
　　只是朱旭芳还在犹豫，觉得这些不够典型，不过他也和林濛说了，最迟下个月就开工。
　　到时候三驾马车齐齐往前奔跑，想到那赔钱速度……
　　啧，完美，果然还是得多管齐下。
　　……
　　带着一整个团队离开打了多年江山的柠檬台，卓宗毅其实也心有惶恐，只是在众多信赖他的人面前，他不能露怯，否则大家客都会失去信心。
　　“卓哥，我听说这造梦娱乐，条件特别好。”小蔡跟了卓宗毅好些年，他看出卓宗毅此时的不安，凑了过去。
　　他有认识的朋友的朋友在造梦娱乐工作，他问过了，人家那待遇，啧，比柠檬台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小蔡这才发现自己把话脱口而出：“只是我觉得他们公司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哪里奇怪？”
　　“他们公司的人，都特别……崇拜他们老板！”这就是奇怪的点了！
　　小蔡可不是随便怀疑的人，他可以打包票，全天下，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肯定骂过自己的老板或者顶头上司。
　　虽然这没有经过科学研究，可只要偶尔刷刷朋友圈，他都会看到同样毕业的朋友在吐槽自己的领导。
　　可造梦娱乐不一样，他们好像特别其乐融融，从来就不带骂老板的，这合理吗？
　　“没准人家老板很好呢。”卓宗毅随口答，说到这，他也有同感，和何方明每次聊天的时候，他都能隐约听出对方对老板的崇拜。
　　他偶尔会怀疑，造梦娱乐的老板……是不是会洗脑术？甚至一开始，如果不是在网上搜到了对方的作品，他都怀疑对方是传销公司了。
　　“不过不管奇不奇怪，反正有钱是真的。”小蔡挥了挥手里的机票，原先他们是打算搭乘动车过去的——他们柠檬台坚决实行的是国内的报销标准，一律只报销二等座车票的钱，大家在报销上各使神通，通常是用餐补、住宿补贴之类的补足。
　　可这造梦娱乐，直接帮他们安排了全员的飞机票，还约好了大巴车，把他们送到机场，可谓是服务到家了，据说等等下飞机，还有人来接机呢！
　　“应该是挺有钱……”卓宗毅叹了口气，他是希望新老板有钱，又怕新老板有钱。
　　要是以后对方对他的综艺指手画脚怎么办？
　　要是对方是无理甲方，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又怎么办？
　　不过，这些情况在台里也经常遇到，实在不行，攒攒钱到时候带着团队出去自立门户得了。
　　一直到上飞机前，卓宗毅还抱着纠结的态度，这不是说他多多疑。
　　可在挖角之前甜言蜜语，挖角之后差别待遇，这不是太常见的事情了吗？
　　他想相信何导口里几乎是梦幻待遇的说法，可心里怎么都信不起来。
　　在飞机上沉沉睡下的他，等到睡醒，下了飞机，还以为自己犹然在梦中。
　　何方明导演带着大巴司机亲自来接机，还拉了个挺气派的横幅。
　　卓宗毅还以为他们要先去公司，第一站就被拉到了“员工宿舍”，他对员工宿舍，心里是有点数的，看着何方明领着他们到周边的小区，心里就沉了下去。
　　得，这怕是群租房了，只是不知道一套里头隔成了多少间。
　　然后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何方明拿出了一大串门钥匙，开了一套、一套、又一套的房门。
　　林濛让公司租的这些，都是三室一厅的房型，当然房间大小略有区别，这就不是她能力范围的事情了，她总不能打断隔断墙来个平均分吧？
　　林濛将自主权交给了来的节目制作团队，如果觉得害怕的，可以两个人住一间，公司和家具公司签了协议，对方会拿两人小床来换，如果不害怕，那就一人一间。
　　到了这，卓宗毅已经觉得是期待以上了，他们团队商量好，大概把行李放下，就准备到公司看看。
　　等进了公司，又是新的惊喜。
　　他的目光忍不住不断地在前头的设备上流连。
　　说实话离开柠檬台，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台里的设备，台里有钱，经费也多，设备这几年更换了几轮，用起来别提多顺手了。
　　他是听朋友吐槽过的，很多地方经费难批，设备用久了都不能更换。
　　可现在。
　　全是新的！全是贵的！全是最好的！
　　甚至是当初他自己都打算狠狠心自费购买的设备，这里也有！
　　卓宗毅都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身后团队的炙热眼神，他在看见所谓的员工宿舍后，第二次受到了有钱的冲击。
　　何导走在了前头，他皱着眉有些愧疚：“时间还是有点紧，还有一些东西没建设完毕，周末的时候装修公司还会来，应该下周就能完工。”
　　卓宗毅跟在后头，就像个第一次进城的穷小子，他不是没见识，只是当他把期待放到最低，却看到这种惊喜场面的时候，那种冲击和震撼，难以形容。
　　他看得眼花缭乱，之前何导征询他们意见，他们还以为开玩笑，半随口说的东西，居然全成了现实，甚至还专门做了个房间，作为宠物房，里头的一应配备也都是最好的。
　　想到以后要在这工作，卓宗毅忽然觉得心稳了，接下来就是确认薪水。
　　然后，卓宗毅他们就看到了一份……特别合法的合同。
　　就连拍摄节目期间的夜拍加班费，都规定在了上头；年休假、法定节假日、福利费用……一应俱全。
　　何方明还一副不太好意思地样子一直在旁边解释：“你要是有任何的意见，都可以和我说，我会转告给林总，林总说了，她觉得有才华的人应该得到尊重，所以我们公司一向是以员工为本的，只要公司能实现的，公司都会去做。”
　　这薪水，甚至是不降反升，再加上各式各样的福利条件和节目分红条款，卓宗毅沉默了。
　　这造梦公司，应该要叫白日梦公司才对！他做的最过分的白日梦里，可都不敢梦成这样。
　　一应流程走完，都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卓宗毅和团队的几个策划坐到了明亮的会议室里，手边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开始谈起了节目的策划。
　　“我之前和你商量的策划，老板给了不少意见。”何方明一落座，就直接把复印的意见整理发给了在座的新同事，“你帮我看看，我们要怎么实现老板的思路。”
　　果然，这不就来了。
　　卓宗毅在心里叹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这个新老板是哪种类型。
　　是朋友常常吐槽的要求包装某明星吗？还是要下军令状，必须得赚钱？又或者是克扣经费……
　　他看着看着，心里就只剩下了卧槽。
　　等等，这些意见……
　　“何导，您没拿错吧？”卓宗毅忍不住确认。
　　这份修改意见上，全是金钱的味道。
　　别人花钱塞嘉宾？不要！他们只要最合适的，给多少钱都别想塞人。
　　明星嘉宾的经费预算？不设任何上限，只要求人物性格鲜明。
　　小场景的室内综艺？不！要做室外旅游综艺，国内景点尽量少，以国外为主。
　　就连原来卓宗毅和何方明设计半天的“模仿”壳子，都被林濛彻底否决了。
　　何方明看卓宗毅神色不对，连忙替林濛解释，生怕新来的团队误导了林总：“我们林总要求比较细，可她真的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她给的意见都是为了综艺好。”
　　“林总说了，他希望我们只做创新综艺，不要跟风、也不需要跟风，钱不是问题，她希望让造梦出品，必是精品这样的标签，留在大家的印象里。”
　　卓宗毅抬头看着何方明，眼神幽幽。
　　这人根本不懂好吗？
　　如果你的领导对你说，钱不是问题，我们也不需要模仿已经成功的综艺，只要能做出精品，你尽量自由创作。
　　给出的所谓修改意见，还不是砍经费的那种，而是一种可供参考的方向建议。
　　这是什么神仙领导啊！
　　他忽然找到了造梦娱乐的人吹嘘自己老板的原因了，有这种老板，他……他也吹啊！
　　可为什么他之前遇到的是方俊那种傻X领导？
　　“你觉得林总的意见……可以实现吗？”何方明又问，在自己不够专业的领域上，他更愿意听听专业人士的想法，“会不会有些为难？”
　　“当然不会！”经历过无数傻X领导，极品甲方的卓宗毅看了过来，“总预算是多少？”
　　何方明一愣：“就……看着写，林总说没有上限。”他忙补了句，“林总是基本不会否定我们的意见的，只要最后出来的成品是好的，不过还是不要乱花钱吧？”
　　没有预算上限的节目……只要精品的节目。
　　卓宗毅看向何方明，之前被压抑着的所有灵感一个个迸发：“当然可以，林总的意见很好，我们绝对能做到。”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
　　……
　　林濛的手机收到了刚刚财务发来的清单，她心情好极了。
　　新来的卓宗毅，在花钱上可比何导果断，给出来的策划，林濛粗略看了一眼，写满了高大上的味道，甚至连拟邀嘉宾列表都拉了出来，全是大牌。
　　算算这前前后后花的钱，林濛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造梦之星。
　　这样的人再多来几个，她觉得自己都要人生圆满了。
　　听——钱在流失的声音，真好听。


第39章 
　　《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开机开得悄无声息。
　　倒不是林濛不想做个热热闹闹的开机仪式, 只是西山实在地处偏僻, 坐飞机或动车到当地省城后, 得先改乘大巴，做个半天晃晃荡荡地到下属县城, 再改乘一次, 晃悠个两小时, 到西山所属的乡镇，最后开始……步行，这步行, 又能走个一个多小时，还是走的最近道。
　　没错, 真要到西山上头，是得步行的, 山路不好走，就算想要坐车上去，那也没有可以开得上去的路。
　　当地的政府想过修路的事情, 可成本和收益实在不符。
　　现在整个西山的所有村落, 去掉非常住人口，待在上头的统共也就不到两千三百人, 这还是这一片被统称为西山的山上加起来的人口数。
　　为了他们修一条路，以当地的财政水平, 那得是被骂上几天几夜的水平。
　　在挺多人看来，到这种地方拍戏，应当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毕竟越是落后的地方，吃饭的开销越小——这儿也没有可以大额开销的饭馆，住宿更是不用提，估计把人村落包圆了都花不了平时五星级酒店一晚上的钱。
　　可要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林总。”朴穹灿走到林濛面前，缩着脖子有些尴尬。
　　他自己在这长大，在这之前，完全没有预料过他想要在西山搞实景拍摄这件事，会让多少工作人员吐血。
　　他所习惯的卫生条件、生活条件，对于不少工作人员来说，一看脸色都白了。
　　当地别说抽水马桶了，连一个比较干净的厕所都难见，味道更是让人恨不得戒掉上厕所的毛病，单说这个，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更别说其他。
　　还有对于现代人而言，几乎可以说是“谋杀”的无wifi环境，好像一瞬间回到了过去，得高举着手机到屋外找信号。
　　厨房那也是一绝，烧柴火、烧煤的灶台垒着，一个村子恐怕能有两户人家有煤气灶就算得上不错了。
　　“怎么了？”林濛回头，她之前和朴穹灿来勘探的时候，是住在下头县城的，那时候她虽然觉得条件一般，可还在忍受范围之内，可等真上了西山，这条件就连她也有些叹为观止。
　　“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别的村落……”朴穹灿吞吞吐吐，可见他内心的纠结。
　　事实上国内拍不少乡村片，都是事先取景，找个没那么偏僻、景色又不错的小山村拍摄，总之，还是过的现代人生活。
　　真没什么人这么自我虐待，非得往这种地方跑的。
　　只是朴穹灿当初出于自己对西山的热爱，一门心思奔着西山来。
　　可是，他吃苦没事，怎么能让林总吃苦呢？
　　朴穹灿原先的坚持，都在想到会让林总吃苦面前，立刻偏移。
　　“为什么要选别的地方？你的剧本难道不是基于西山写的吗？”林濛疑惑地问。
　　在朴穹灿的剧本里，写了很多外人不太能理解的，特属于西山的情况。
　　“这儿条件实在太差了……”朴穹灿犹豫道，“大家要在这呆两个月，恐怕太过辛苦。”
　　林濛神秘地笑了笑：“朴导，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事情最好解决吗？”
　　“什么？”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最好解决。”林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抬头往天上看。
　　朴穹灿没听明白，顺着林濛的目光抬头，然后——
　　“林总，这是？”朴穹灿的声音下意识的变大，要不是抬头太久颈椎疼，他恨不能把心思都放在上头。
　　天上正有辆直升飞机，以不快不慢地速度开了过来。
　　这可是朴穹灿头一回看直升飞机。
　　“我预约好送物资的。”林濛对这直升飞机的速度很满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会有物资准时送来。
　　没有外头常见的煤气灶？那也没事，她采购了小号的煤气罐，还有卡斯炉。
　　村落里的人吃饭不讲究，没有什么菜色花样，那也没事，连水果都能一起空运进来。
　　至于其他的生活物品？只要周边三个小时飞行路程可以买到的，就完全不是问题。
　　这叫什么来着？
　　造梦快递，使命必达。
　　朴穹灿……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可是林总，这应当要花不少钱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前头一片哗然，剧组在朴穹灿生活的村落里，向村长租了好几栋空置的房子，刚刚他离开房子前，正看到工作人员一脸丧地在那郁闷。
　　现在他们正跑出来，围着新来的人在说些什么。
　　新来的人？他们的团队不是只差演员没到，其他都来了吗？
　　林濛轻飘飘地回道：“是我叫来的施工团队，他们带了东西来，会帮忙先修缮一下房子，装修一下厕所，否则大家都不习惯。”
　　“县城里的人，怎么会肯搬东西上来？”他喃喃自语，才发觉自己又问了个傻问题。
　　是了，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穷导演，他是有了造梦娱乐做靠山的穷导演。
　　他们林总什么都有，还有钱。
　　“我和当地的通讯公司也联系了，这儿因为居住人口太少，他们做的基建也比较简单，晚点他们会过来再搭几条线路，到时候虽然不能实现和平时一样的网速，但玩个手机游戏，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濛口气里还略有些不满意，可朴穹灿已经惊呆了。
　　他就是土，就是没见过世面，上一部电影，他全程拍下来，能用今天半天花的钱吗？
　　“这也太……”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对了，朴导，公司那头已经沟通好了，那两位演员已经签了合约，最迟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说到这，林濛也有些郁闷。
　　由于西山实在是太、太、太偏僻，原本定下的两位主演，在具体问清楚了路线后，都回绝了邀约。
　　他们一个得上课，在这拍戏，意味着最少要缺一个半月的课程；另一个现在有些人气，怎么一两周也得出去参加一次活动，可单这么来回一趟就得花上一两天，公司和本人都不太能接受。
　　不过，这一辞演，对于林濛来说倒是坏事变好事。
　　朴穹灿有些惊讶，吞了口唾沫：“林总，你是说……洪流，真的答应了？”
　　演员爽约这件事，事发突然，朴穹灿这已经按照原定的行程，开始在周边采景，准备先拍摄部分群戏，临时要试镜，倒也不太方便。
　　林濛就通过公司，发布了新的试镜邀约，直接请有试镜想法的演员，按照朴穹灿给出的试镜要求拍上这么一段试镜视频。
　　发来视频的演员挺多，其中最让人惊讶的，就是洪流发来的视频。
　　要知道洪流虽然才19，可已经在圈里红了起码五六年，身为星二代的他，前途万丈光芒，一路平坦。
　　他恐怕是“失了智”才会来拍这么一部电影，而且这还得是群体性失智事件，连身边的公司家人都一起才行。
　　视频里洪流的表现，只能算得上青涩，是颗未经打磨的原石。
　　朴穹灿虽然告诉自己，他得要客观地选个好演员，可他的手，就是不知不觉地往洪流的视频那点去。
　　在一众六七十分的演技里，其实是很难分出高低的，可朴穹灿这辈子，还没用过粉丝数量超过关注数量的演员做主角。
　　是的，他至今使用过的，粉丝数目最高的演员，在微博上有2000个粉丝，然而对方关注了4000个人。
　　旁边的林濛看出了他的想法，不顾他的阻拦，向洪流的经纪公司发去了邀约。
　　“林总，您怎么真给洪流发了邀请。”朴穹灿看着林濛，已经开始后悔。
　　这洪流一个人的出演费用……想想就可怕。
　　林濛知道朴穹灿的想法，努力地掩藏住自己心里的遗憾：“洪流的父亲和公司，都希望他能逐步转型到演员，这部片子也是他家里帮他选的，片酬也打折了。”
　　林濛试图阻拦……阻拦不及，不过还好，没让洪流友情出演，还是开出了一个比同年龄演员更高出几倍的价格。
　　不过比起之前的演员，又多花了钱这件事让林濛心情很好。
　　朴穹灿握紧手：“林总，我实在是。”
　　自从进了造梦娱乐，他感受到的，永远是来自林总没有“底线”的支持。
　　起初也许还没想明白，可他又不是真傻，多想想也慢慢懂了，林总给的所有帮助和关心，总是润物细无声，不求回报，这才最让朴穹灿感动。
　　她永远不会像以前的领导一样，哪怕只是给大家买了一瓶水，都能喊上三天，在水面之下，她做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朴导，你要明白的是，有的人拍电影追求的是高额的利润，有的人追求的是口碑，是理想。”林濛好一个高风亮节。
　　这段时间她神清气爽，《西山》的花钱效率意外地还反超了何方明那头，林濛每天睡着的时候，感觉都能听到银行账户转账走的声音，然后做个不想醒的美梦。
　　每天在梦中，都距离破产更近了一步呢。
　　“你这段时间在公司也看到了，我们要不就不做，要不就做到最好，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如果真的担心的话，我更希望你能把电影拍好，这样就算花再多钱，我也没有遗憾了。”
　　“至于收不回本的事情……”林濛耸了耸肩，“如果真想赚钱，你觉得公司做不到吗？”
　　林濛的造梦娱乐，现在手中握着好几个自产IP。
　　说白了，要是哪天真缺钱了，她拍个《登仙路2》都能立刻回本个几个亿。
　　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拍的，打死都不拍！想让她赚钱，不可能的。
　　她故意阴着脸：“作为黑心资本家，你这部电影，我可是奔着口碑之作去的，我希望到时候这部电影评分逆天，人家一见，就说我们造梦遍地人才，我希望他们会为造梦、为你惊叹。”
　　“我不懂艺术，我只懂出钱，朴导，这句话我觉得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希望你自己也要尊重你自己的才华，你尽管拍，我们只不过是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支持罢了。”
　　什么黑心资本家，什么微不足道的支持，根本不是这样的！
　　朴穹灿看着林濛，脸上满满地是崇拜和尊敬，他真的觉得自己简直是幸运到了极点，才能换得到一个遇到林总的机会。
　　士为知己者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句话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同。
　　……
　　原先一直走低调路线的《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在洪流加盟的消息一出，立刻登上了娱乐新闻的头条，引发了无数的讨论。
　　毕竟在这之前，谁都没想过，洪流居然会去拍这么一部名不见经传的电影。
　　同咖位的小鲜肉，人家拍的不是大IP，就是大导演，要不就奔票房，要不就奔口碑。
　　这部电影，倒不是说多差，但……但洪流这个级别的小鲜肉，找个名导不好吗？何必冒风险呢？
　　为了洪流，有不少人想把朴穹灿之前的电影挖出来看一看，瞧一瞧这位导演的水准，结果他们惊愕地发现，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存在全网无资源的电影。
　　就连专门在微博发小广告，各种宣传几元一部的资源二道贩子们，今天也只能回一句：“无资源。”
　　但凡网上出现过一次，他们都不可能没有，可问题是，这部片子还真就糊到了，连个盗摄的都没有。
　　而洪流的粉丝和黑粉，也齐齐下场了，他们找不到电影，就开始翻这位朴穹灿导演的履历，恨不得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看看对方这么些年来，有什么作品。
　　比如说，做过某位大导的副导演、参与过某个知名剧组，可越往下深挖，他们越来越无言以对。
　　他们还真的找到了朴穹灿的作品。
　　婚礼现场影片若干、“我们毕业了”纪念片若干……然后还顺道发掘到了朴导的丰富人生经历，粉丝们越来越觉得这人不靠谱起来，对于朴导处女作的渴望，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深海网敏锐地发掘了这其中的商机，他们立刻把电话打到了林濛那去，想要买下《牦牛和母亲河》的网络播放权，还按着之前和造梦娱乐的分成方案，给出了高额分成。
　　然后……林濛毅然决然地回绝了。
　　“我们和朴导，现在是合作关系，公司无权代理他的任何电影播放权，这样，我把朴导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具体和他联系播放后的分成，不用过公司的账目。”
　　这种天降的钱，哪怕是有十万，林濛也一分都不会收下的！
　　收到了深海网联系的朴穹灿，先是狂喜，然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总是给予他支持的林总。
　　朴穹灿问过了公司的其他导演，对于他们之前电影的利润，造梦娱乐是从来不插手的，当然，如果有需要帮忙代理出售的，造梦也会帮忙……收费出售，但只收取0.01%的象征性代理费。
　　之前对圈内稍有了解的朴穹灿听到这，几乎是惊了，这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售出了一百万元，公司也只收个100元，这可不是良心公司，是贴钱的亏本公司。
　　他不知不觉，生起一种和公司共存亡的责任感，朴穹灿已经把造梦娱乐当做了“家”，而不是公司。
　　林总这么一心为了大家着想，从来不为自己想，如果公司倒闭了怎么办？
　　蚊子再小也是肉，电影播放日积月累也能赚一点钱。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朴穹灿找上了林濛，试图将代理权签给公司，他的理由，还是和其他导演商量过的。
　　他们早看出来了，林总人好，又心软，只要说得可怜一点，林总会答应的。
　　“林总，我在这方面有一点社会恐惧，我这人很笨，经常被骗，想到要和人谈这些，我就头皮发麻，很害怕。我真的很希望能和公司合作，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朴穹灿用尽了平生积累的演技，试图卖惨。
　　林濛十动然拒：“没事，你可以让法务帮你一起谈，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按照0.01%的代理费给好了。”
　　“这太低了林总！这样法务的劳动根本得不到体现！”朴穹灿义愤填膺，天知道他可是平时能为菜市场缺斤少两和人家在路边吵架非得去公平秤看看的人。
　　可现在他努力地试图往林总那塞钱，居然只得到了拒绝。
　　林濛语重心长：“你们做导演的，也要珍惜自己的作品，这就像你们的孩子一样，要好好对待。”
　　这收钱这种事情上，她寸步不让。
　　两人有来有往，一番“争斗”后终于达成了协议。
　　造梦娱乐还是按照0.01%的代理费向朴穹灿收取费用，而朴穹灿则会和公司签合作约——嗯，本来朴穹灿是打算签卖身契的，林濛甚至差点觉得对方要说出：“林总，我去打工养公司！”这样的话。
　　但这种违法的事情，林濛会答应吗？显然不会，要不是看在朴穹灿花钱潜力巨大的份上，她甚至还生出了帮对方介绍大公司，让他良禽择木而栖的想法。
　　电影在深海网独家登陆的当天，无数的网友闻风而动，涌进观看，本做好准备大家批评的他们，竟齐齐陷入沉默。
　　大部分网友其实对电影都是有基本鉴赏力的，他们说不出所以然，但也懂得说好看、难看。
　　朴穹灿的电影，实在说不上难看，有些简陋的选景、看上去不算太专业的演员……可拼凑在一起，这电影的完成度绝对不低。
　　只是从电影中流露出的悲剧、绝望色彩，实在有些致郁。
　　好些人看到一半就忍不住关了电影，还有一些看完，发了一两千字的长评，好几天都走不出来。
　　导演是好导演，电影是好电影。
　　可生活都这么苦了，再看这么让人难过的电影，实在不是大多数网友可以接受的选择。
　　匿名网站上的讨论充满了各异，可很快也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西山》应该是要扑了吧？我掐指一算，这应当是一部口碑之作，但……】
　　主楼特别专业地写了自己对朴穹灿导演的评价，进行了可谓专业的分析。
　　“其实挺感激造梦娱乐，让我能认识国内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导演，令人叹息的是这位优秀的导演，都已经混到去天天打工了。可另一方面，导演的泯然众人矣，又何尝不是市场淘汰规律的作用呢？他拍的电影是好，可大家不喜欢，市场总会自动淘汰掉不受欢迎的产品。我现在大胆预测，这部电影估计能在国内电影节获得几个奖，但票房绝对很难看。”
　　“从业内的朋友那问道，造梦娱乐还往这部《西山》里投了不少钱，楼主我觉得有些感慨，一方面国内现在能让大家看到的艺术电影越来越少，我当然希望百花齐放。另一方面，我又怕这种理想主义的做法拖垮了造梦，毕竟理想主义者在这个市场，是不能长存的。”
　　“致敬圈内也许是‘最后’的理想主义者，希望他们能坚持得再久一点，说到这，楼主我已经打开了深海网造梦娱乐专题频道，准备贡献几个免费的播放量。”
　　主楼开的头太专业，下头的评论自然也跟着画风专业起来。
　　有人在感慨日渐式微的艺术电影，愤慨商业电影成为了主流，越来越少电影公司愿意在新人导演、新人编剧上下赌注。
　　有人则开始吵了起来，争论到底是否商业电影才是市场所喜闻乐见的，理应得到更高收益、更高回报的产品。
　　商业和艺术，在电影上永远是争吵的主流。
　　只是他们在这一点上，意见都很一致：“造梦娱乐这公司，又傻又轴，好好地去拍拍商业片、电视剧不好吗？这回，怕是要伤筋动骨，亏上不少了。”
　　然后号召着彼此，一起去给造梦的作品做上点贡献，希望这良心公司能再坚持得久一点。
　　同样在看着这个帖子的吕道燕，默默地给帖子点了个赞。
　　她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洪流的参演起初让她有些忧心忡忡，生怕对方是来一个免费出演，最后割一割粉丝韭菜，也能赚不少钱。
　　不过后来她辗转问了业内的朋友，才得到了消息。
　　洪流本来想低价甚至免费出演，但造梦娱乐坚决拒绝了，最后还是给了至少百万起的片酬。
　　对于这种傻子一样的做法，吕道燕只想鼓掌叫好。
　　这造梦娱乐越傻，她不是越开心吗？
　　看来现在，就连普通网友，都和她一个思路，觉得这电影必赔，虽然网友们说什么要去贡献点播放量，可赚的没有赔的多，有什么用？没准她还没做太多，造梦遇到都要倒闭了。
　　金钱有刚从隔壁打完电话回来，这段时间，他头上的白发都多了好些，昨天刚去补了色，现在看上去倒是乌黑浓密。
　　林深处忽然和他的公司结束合作这件事，对于金钱有来说几乎是元气大伤。
　　从短期来看，林深处给的违约金不低，甚至扣掉前期投入，他还能剩下一点。
　　可从长期看，市场需求就这么大，林深处还是主要的需求方，对方的合作结束，对于金钱有来说，意味着退出对大市场的竞争，生产线不得不缩减，年收益大幅跳水。
　　而且经商这种事情，有时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张牌倒了，能牵连不少。
　　只是诸郁深挺坚决，公司上行下效，没再见他，金钱有花了好些时间，才稳住局势，公司固然看上去还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他心里有数，这是只受伤了缓不太过来的老狮子。
　　“有珠今天打电话回来了吗？”吕道燕关掉了帖子，回头看丈夫，颇有些心疼。
　　丈夫这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女儿进了剧组后，同样每天都很委屈。
　　也不知道是不是造梦娱乐的人和刀宥鸣上了什么眼药——吕道燕可不是栽赃陷害，虽然她也不满宋娇，可宋娇好歹是冯氏的，不至于冒着风险给金有珠穿小鞋，这么一排除，那想必是于行远干的了。
　　那就还是造梦娱乐的人。
　　吕道燕听女儿说话，听得心都要碎了。
　　金有珠告诉她，导演天天就知道卡她的戏，还对着她长吁短叹，甚至叫她和宋娇、于行远学学。
　　剧组里的人也和她挺疏远，化妆师平时给她化妆化到一半，如果宋娇和于行远进来，都会先给他们画！
　　“打了，还是说的那些。”
　　“你说这造梦娱乐也真是……”吕道燕气得。
　　金钱有叹气：“那也没办法，人家有钱，又求不到我们头上。”
　　他甚至还试过在股东会提出过结束和造梦娱乐合作的想法，然后就被其他股东群起而攻之了。
　　毕竟《打开这扇门》的成绩看起来波澜不惊，可最关键的是，走出了国门，甚至有几位冯氏娱乐的演员，在之后还收到了好莱坞的试镜邀约。
　　吕道燕闷不吭声，事情没成，她可不和丈夫说。
　　“对了，你最近是又想拍电影了吗？我每天回来都看你在看电影。”金钱有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要劝妻子冷静，毕竟他最近囊中羞涩，资金流有些受限，可能帮不了妻子。
　　“不拍，我就是感兴趣。”吕道燕还在研究着她的剧本，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她亲自给女儿拍上一部好电影。
　　什么造梦娱乐，什么刀宥鸣，呵呵，她看不上好吗。
　　“感兴趣？我还以为你看电影都看累了呢。”
　　是很累，可她这不是别有想法吗？
　　吕道燕想到自己最近看的那一堆质量参差不齐的电影就头疼，怎么要选个像朴穹灿这样的人就这么难呢？
　　拍的太烂、讲故事都不行的，她想造梦娱乐也不会用。
　　新剧本预算太低，估计就算翻倍投资，都投不了几百万的，还不配她推荐。
　　不行，她还得再挑挑，只是其中有些真的差到一定境界，只是这么看，都让她觉得犯恶心。
　　金钱有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怎么觉得妻子看得不太开心又很投入呢？
　　真矛盾。
　　他熟练地打开微博，想要关注一下网上女儿的信息，然后不禁一愣。
　　“你说这造梦娱乐，还真有钱。”金钱有无言以对。
　　他反正是做不到对妻子的电影投资不设上限这种事的，单单随便算一下至今为止造梦娱乐的投资，他就想要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吕道燕估计丈夫是看到《西山》的新闻了吧？
　　“他们居然要做纪录片，不过纪录片的投资应该不高吧？”
　　就连冯氏娱乐的级别，都很少涉及纪录片的业务，金钱有估算不太出来投资。
　　“什么纪录片？”吕道燕立刻拿过丈夫的手机，看了好半天，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哟，这是新项目呀？
　　让她想想，她有没有认识的纪录片导演。
　　吕道燕对纪录片的了解比丈夫多多了，同题材的纪录片，虽然有一定概率，起到互相促进的作用，可更多的，是竞争。
　　如果类似题材的纪录片早一步上映，那估计……
　　吕道燕已经开始回想起自己认识的纪录片导演了。
　　她还真要感谢，自己在圈里的人脉，能回送给造梦娱乐一份又一份的大礼。
　　……
　　朱旭芳导演，在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没能选出所谓的冷门专业。
　　这原因也挺简单，他半辈子待在娱乐圈，所见所接触的，都是常见专业。
　　举个简单的例子，甚至连对于大家来说，还算能从字面上理解的“考古学专业”，他都觉得是又冷门，又莫名其妙。
　　这考古，就是挖坟对吧？国内有这么多坟可以挖吗？如果有一天基建做开，坟都挖光了，是不是会失业？
　　一旦有类似这样的想法出现，得，朱旭芳导演就迷茫了——
　　这专业，难道就不冷门吗？
　　他给林濛打了个很长的电话。
　　“林总，我真的是愁死了，活了大半辈子，我才发现我白活了，我怎么看什么都是冷门专业？”他掰着手指头算，“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我理解，就是看博物馆的对吧？国内有这么多博物馆要招人吗？殡葬专业……这为什么也是一个专业？还有这个什么，地球物理专业，倒是招生的人不算太少，可我也没听过呀？”
　　他老人家特地去要来了每个省份的文理科志愿填报手册。
　　在翻阅的过程中，全都是震惊的眼神。
　　这也是专业？这怎么也是？这怎么也能是？
　　甚至有一些专业，他问了比他见多识广的儿子，对方一脸信誓旦旦地说，这专业很多人报。
　　然后他再一追问：“那你给我讲讲，这专业是学什么的？毕业后做什么的？”
　　儿子一脸自信地打开手机，开始搜索，然后脸上的神情莫测，陷入沉默：“……我，看不太懂。”
　　原先在朱旭芳想来的是，一定有一些，大家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真冷门专业。
　　可现在他发现的是，就算每个字、每个词单独抓出来，你都能理解，可联想到就业，你就会开始迷茫。
　　“林总，我真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一点文化都没有，你说这怎么还有雪什么农村区域发展的？这不都要农村城市一体化了吗？还有木材料科学与工程……是指做木头的吗？这一堆工程我就不说了，勉强能猜一下，你说说这个什么资源循环科学与工程，又是个什么专业？”
　　人到老年，才发觉自己无知的朱旭芳迷茫地向他心里的万能林总发出疑问：“我本来还以为，我可能一百个冷门专业都挑不太满，自己筛选一下就好，可现在一看，我发现怎么什么专业，我都觉得好冷门？”
　　林濛听着，也陷入了沉默。
　　她当初还是替林深处做过招人工作，看过无数简历的人，甚至当年她也是读的理科，填报专业的时候，还算是认真地看过志愿手册。
　　可现在听朱旭芳这么一问，她只觉得内心一片迷茫。
　　这些专业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过没一会，林濛立刻想到了办法：“朱导，没事，我想到办法了！”
　　这办法挺好，又能花钱，又能解决问题。
　　“什么办法？”朱旭芳好奇地询问。
　　“花钱？”
　　朱旭芳先是为又要花钱，忍不住皱眉，可想要解决问题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要怎么花？”
　　林濛高深莫测，很快就让小王用造梦娱乐官方微博发布了信息。
　　@造梦娱乐：造梦今天需要大家帮忙了qwq！朱旭芳导演的新纪录片正在筹备之中，他准备拍摄国内的冷门专业，可现在我们遇到的问题是，我们分辨不出来什么样的专业是大家概念里的冷门专业？我们将在今天开始的半个月里，开展一场冷门专业投票大赛，每天二十个专业选三，最终选出大家公认的冷门专业进行拍摄，当然最后一天还会有提名环节，大家可以提名在投票中没有出现的专业哦！每天的投票微博，我们会在投票的网友中每天抽出1000个，给予每人100元的奖励！如果在最后一天提名的冷门专业被选中，将给予提名的同学一万元奖励哦！
　　造梦娱乐每回转发抽奖，都可谓是财大气粗，粉丝量早就是圈内娱乐公司的第一了，甚至还超过不少苦心经营的营销号。
　　紧接着，官方微博立刻发布了一条投票微博，林濛让小王和官方谈了，为了避免有的人偷懒乱投票，页面会强制要求，看完所有选项后再进行投票，而且每个网友点击进入页面时的专业展示顺序都随机打乱。
　　随便拿着计算机一算，就有人对造梦娱乐的支出倒吸一口冷气。
　　这才前期投个票，就得花一两百万出去，岂是一个财大气粗可以概括。
　　当分子够大的时候，作为分母的网友们时常会有错觉，觉得一定能抽到自己。
　　十五天，总共要抽出一万五千个人，怎么都能轮到我了吧？
　　虽然一百元是少了点，不过反正也就是投个票！肯定参与。
　　怀着这种心思点进投票的网友们，在看到选项的瞬间，忽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等等，我明白了，为什么朱导选不出来了。
　　这要怎么二十选三？这里头的专业，除了每个字我都认识以外，我什么都不认识了。
　　最可怕的是，就连上网搜索，你都搞不懂这专业是干什么的，网友们和朱导一样，陷入了自己是文盲的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
　　他们只能千辛万苦地选出了自己最最不能理解的专业，心里同时还对被放弃的专业感到抱歉。
　　对不起，其实你……我也不认识，只是你看上去好像是地球人可以理解的概念。
　　而转发里，关注到这一场活动的各大网友，忍不住下场。
　　@秃头考研求上岸：我的妈！康康我吧！秋秋大家选一选我可怜的风景园林学吧！难得在网上看到我专业的名字，一个爆哭。
　　@追星快乐：我们化学工程与工艺没有姓名吗？不选它的网友们倒是出来回答我一下，这专业讲的是什么？
　　@Linda还在路上：过程装备与控制工程凭什么没有票？！这还不冷门吗？我说出去人家都怀疑我是骗人好吗？不选它的人良心不会痛吗？
　　……
　　转发里的出现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演变成了拉票站。
　　无数学了冷门专业，常年连专业名字说出来都没人能懂的学生闻风而动。
　　他们开始花式拉票，就连不少大学也忍不住入场。
　　@京华大学：推荐一下我校考古学专业，虽然看上去挺冷门，可实际就业还不错，是非常有趣的专业哦！
　　@中西大学：学工程，到中西，你说想不到的工程专业，我们都懂，附上我校工程专业列表，只有名字你认得的专业。
　　得，这一场冷门专业投票，直接变成了#冷门专业101#，宣传效果爆炸，热搜一口气上了三个。
　　“林总，这回的宣传效果非常好，我们平时要买到这个热搜位置，要花几十万呢！”小王在电话里头激动得叽叽喳喳，“现在参与投票的网友已经有超过十万人次了，想必最后朱导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林濛拿着电话，陷入沉思。
　　冷门专业的学生，总共才多少人？怎么能那么多转发。
　　电话那头的小王口气忽然变差了：“林总！又有人碰瓷我们！”
　　就在刚刚，有个纪录片的官方微博开始宣传了，他们的微博叫做@《我们的专业》，看第一条微博的介绍，是要拍摄国内几个热门专业的情况，初步选择了诸如会计学、工商管理、计算机等，还不忘蹭一下热度。
　　@《我们的专业》：季卢导演最新纪录片作品，将为大家呈现国内最多学生就读的专业当前情况。#冷门专业101##这个专业你绝对没听过##濒危保护专业#，大家也看看我们热门专业的同学吧！
　　听着小王愤愤，林濛反而笑了：“没事，都说了几次了，我们只要把自己想拍的东西拍好，做好自己，别人怎么做，不管我们的事情。”
　　不过……
　　“不过你稍微查一下，这位导演的情况，没准人家是凑巧，正好和我们立项一样呢？”
　　林濛听着电话里小王对着键盘劈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很是满意。
　　是的，就是这样，热门专业的学生那么多？这才是受众广的纪录片嘛！
　　“肯定是她！”小王生气道，“我看了季卢导演的官方微博，他前几天才和吕道燕导演互动过！肯定是他们狼狈为奸。”
　　林濛只是安抚着小王，要她别管，先做好目前的工作。
　　“你越理这种人，越给人家宣传的机会，我相信朱导拍的片子，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吕道燕导演，真是她从未遇到过的那种好同志。
　　这可真是个大好人！
　　正在和季卢通着电话的吕道燕打了好几个喷嚏：“没事，不用谢，我也是关注到最近这个话题挺热，想着你不是一直说新的纪录片没选好题吗？”
　　她寒暄着，笑容里全是胜券在握的味道。
　　……
　　办公室里，诸郁深才刚处理完数值系统的问题。
　　还好他们及时介入，不至于导致无法逆转的后果。
　　他习惯性的打开微博，这已经是他现在手机里除了微信最常启动的软件了。
　　诸郁深的账号，关注的全都是造梦相关的人士，他智商不低，通过了一番苦心学习，已经懂得了所有能搜索到林濛的方法。
　　比如大部分人要说林濛，一般是打lm、柠檬老板、二字林总这样；说造梦娱乐，则是zmyl、做梦公司……虽然诸郁深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些代称，可为了看最新的动态，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一切技巧。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不太开心的微博。
　　@磕cp专用滴小号：柠檬老板X穷导演——“我养你啊！”
　　下头的九宫格里配了图片。
　　对方浩浩荡荡地写了一篇长文章，诸郁深皱着眉头看完，总算懂了。
　　林濛最近签了个导演，对方本来很穷困潦倒，是林濛给了他最好的资源、让他和最当红的流量之一合作。
　　“我是个没有才华的人，我只有钱。”柠檬老板伸出了手，“不如，我来实现你的梦。”
　　看着文章最后的这句话，诸郁深觉得他才是一颗柠檬，只酸不甜的那种。
　　他黑着脸熟练地拨打了宣传主任的电话，对方诚惶诚恐，还以为是数值系统又出了问题，听完诸郁深的交代，才松了口气，说马上去处理。
　　诸郁深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怪这些网友，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林濛是有夫之妇。
　　诸郁深格外想要个名分，可是他已经预想到了，如果他主动去讨名分……就会连本来都有的名分都没了。
　　越珍视的东西，越让人踌躇，他患得患失，连触碰都有些犹豫。
　　高压工作后的筋疲力尽，让诸郁深差点忘了之前一直记着的事情，他随手在桌上的便利贴上写下了名字。
　　现在太晚了，等明天要通知人事处理一下。


第40章 
　　一上班, 王秘书便开始忙碌。
　　之前说是调动的那次, 实际是升职。
　　林深处虽然是以游戏公司发家, 但这几年来业务拓展得很快，而最先跟着诸郁深的一批人, 只要是能力得当, 品行合适的, 大多得到了升职的机会，王秘书也是如此。
　　只是他调动过去还没多久，工作还没完全捋顺, 就又被调了回来。
　　现在他手头同时承担两份工作，也比较忙碌, 对此王秘书没什么意见，毕竟工资到手是实打实的, 再说，无论是做秘书还是去带一项新的业务，对他来说都可以接受。
　　只是……
　　还是很奇怪, 王秘书整理着要送进去的文件, 有些迷惑，直到今天他还是没想明白, 怎么忽然温晓芙就被调走了？
　　王秘书回来后检查过他不在期间温晓芙的工作日志，能看得出温晓芙工作有些粗糙青涩, 和他远远不能比，可是也应当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他自认为还算是了解诸总，诸总的原则性很强, 他几乎不会将个人情绪掺杂于工作之中，就像个遵守定式的机器人。
　　甚至一度公司有人在私下传，就算有人被诸郁深抓到偷偷骂他，还骂得很难听，但只要能好好地完成手头的工作，不对公司造成影响，那诸总恐怕都不会做出任何决定。
　　在没有瞧见温晓芙明确犯了什么错误的情况下，王秘书忍不住开始揣测起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诸总觉得无法忍受。
　　能让机器人“活”起来的行为，想必应该是恶劣到了极点吧？
　　不过最近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确实挺多，就像和那位金总终止合作的决定一样，王秘书目前为止，还想不出个所以然。
　　王秘书进了办公室，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正在处理手头工作的诸总，工作狂总是能做到24小时工作的。
　　他把文件放下，正要报今天的日程，眼神就微不可查地在桌上的纸条处一愣。
　　黄色的便利贴上，写着的是“温晓芙”三个字，王秘书认得，这是诸郁深的笔迹。
　　只是……诸总为什么会写温秘书的名字？他不能否认，一瞬间脑海里飘过了很多想法。
　　诸郁深正准备拿文件，也注意到了那张便利贴：“王秘书。”
　　“在。”
　　“温晓芙，现在被调动到什么位置？”虽然这问题很快就无关紧要，可想起那天林濛难得疑惑他却没能好好回答的事情，他还是问了问。
　　诸总这是在关心温晓芙？
　　王秘书的下意识低垂着眼，看着地面，心底的情绪也跟着变得奇妙。
　　他当年在公司任职的时候，诸太太就在了，这些年来一直洁身自好的诸总难道是……？
　　“王秘书？”诸郁深见王秘书半天没回答，又喊了一声。
　　王秘书连忙说话：“我刚刚在回忆，毕竟温晓芙调走之后，我也没有特别关注。她现在是在楼下分部的一个游戏工作室里做行政。”
　　王秘书的心里已经演绎出了一场大戏。
　　要是诸总……他也不能瞒着太太吧？可说出去，是不是又显得不太有职业道德，但不说，他心里对太太属实过意不去。
　　在他正在内心大战，找不出答案的时候，诸郁深点了点头道：“你去和人事说一下，温晓芙不太适合在集团工作，按照正常的解约手续走，该给付的赔偿金按法定的给，让她尽快把离职手续办了。”
　　王秘书正猜测着诸总不会是要把“小情人”调到什么轻松又高薪的岗位，却忽然听到了他说的话。
　　“……啊？”
　　诸郁深以为王秘书没听清楚：“给她办离职手续。”
　　这种忽然打脸的感觉，让王秘书不太好意思了，看来是他误会了诸总。
　　不过……
　　“不过诸总，为什么呢？”王秘书脱口而出，倒不是他逾越，只是集团有集团的规章制度，就算是糊弄人的理由，那一般也得编一个。
　　“在岗位期间，不能完成岗位工作，我个人认为她的能力不够胜任集团工作。”诸郁深想了想，又道，“如果她介意是被开除，也可以让她按辞职手续办理，解约金照常。”
　　在这件事上，他心虚又坚定。
　　心虚的是，严格来说，如果按照规章制度，目前温晓芙是没有必须要被开除的原因。
　　坚定的是，他不希望一个会让林濛“在意”的人，继续存在在公司里。
　　“好。”王秘书愣愣地点头，这回更想不明白了。
　　这位温秘书到底是什么神人？能让诸总违背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在没有一个明确理由的情况下，先是调动，再是开除？
　　不过到了这份上，刚刚他心里生出的那点旖旎猜测已经荡然无存了。
　　还好，他们老板没犯什么不该犯的错误。
　　王秘书记下这件事情，正打算开口汇报工作，却听见诸郁深忽然开口。
　　“对了，王秘书，你是不是结婚了？”
　　这问题问的，王秘书无言以对，他都结婚了四年了，当初婚礼诸总不还去坐了坐吗？
　　“四年了。”
　　诸郁深若有所思，忽然问：“你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他妻子之前感情一直。”说到这他顿住了，毕竟现在想来，好像也不存在感情一直很不错的情况。
　　“他和妻子的感情，好像忽然出现了些问题，他很希望和妻子说清楚为什么，然后回到从前，但是……但是他的妻子似乎不太想说，只想分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说到这，诸郁深的神情怅惘，如果林濛还想和他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那反而他不会那么恐慌了。
　　正是那种连说都已经倦了，只想要干净利落地割断关系的态度，才让他觉得惶恐。
　　王秘书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什么公开处刑现场。
　　神特么我有一个朋友，说这句话的诸总不如拿个镜子照照自己现在的表情呢？
　　不过，太太和诸总什么时候感情发生问题了？他怎么不知道？
　　王秘书也是这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是了，这段时间他虽然照常买礼物送回家里，但每回都是管家接收的，太太已经很久不见了。
　　之前他还想着的是，太太现在事业如火如荼，可能是人很忙，可现在想来，这怕是……
　　“我想，应当是诸总您这位朋友，做了很多伤害自己太太心的事情才会搞成这样的吧？”
　　伤心……诸郁深沉默了好一会，“什么事会伤心呢？”
　　“那可多了，比如说话伤人、在外出轨、聚少离多、不能理解对方……”王秘书随口数着。
　　诸郁深回忆着这些，试图和自己做个连线题。
　　说话伤人？他是说过林濛的事业没有必要。聚少离多……他们这些年好像就没怎么聚过。
　　他一个个数，发现自己好像只有在外出轨那一条不占了。
　　“那要怎么办呢？”他声音低沉。
　　王秘书这回到哑了，他做什么感情指导专家呢？前几天他惹自己老婆生气，就差没跪在搓衣板上求原谅了。
　　王秘书迟疑道：“也许，道歉？哄一哄？搞清楚问题出在哪，试着挽回？诸总，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可能帮不了你的那个朋友了。”
　　二人相对无言，又过了一会，诸郁深也暂时搁置这个，开始和王秘书切入正题，准备先把工作的事情谈妥。
　　王秘书走到门边正要出去，却被诸郁深叫住。
　　“这几个人，你通知他们上来一趟，我打算开一个新项目。”诸郁深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几个员工的名字。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一定会有办法。
　　……
　　西山的太阳很晒，工作人员每个人头上都带着能几乎把人都罩住的草帽，试图和强烈的紫外线说再见。
　　在这拍戏期间，众人颇有点回到乡村生活，过起了农家乐的感觉。
　　林濛此刻正坐在朴穹灿旁边的椅子上，现在场内正在拍的是《西山》里最为核心的核心剧情。
　　洪流正在旁边走来走去，酝酿着情绪，他很早就开始演戏，演技也被圈里不少人夸奖过。
　　可在《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应该是在他还算得上丰富的履历上，拍得最为艰难的一部了，而且是越往后拍，他遇到的难关越多。
　　少年阿丑，是整部电影的核心人物——这也和当地的环境有关，当地闭塞，重男轻女的情况严重，事实上少女阿年如果不是遇到阿丑，她也许就和这西山上的所有人一样，过着重复的生活。
　　演技无论是方法派还是体验派，都需要对角色的理解。
　　而洪流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他理解不了角色。
　　对于洪流而言，阿丑这个角色，实在是太遥远了，无论是经济条件、阶级、思维，都相差太远太远。
　　朴穹灿给洪流讲过很多次戏，甚至亲身示教，可无论怎么费尽努力，这感觉就是不对，这两天朴穹灿和洪流两个，几乎都要到崩溃边缘了。
　　“林总……”朴穹灿抓着头发，感觉很愧疚，他已经耽搁了好几天的拍摄日程。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没准等综艺和纪录片都完工，他的电影才强强拍摄结束。
　　“没事。”林濛安抚地拍了拍朴穹灿，她的心态倒是很好。
　　拍戏哪有顺风顺水的？而且这部剧的角色，确实对于演员来说是个难关。
　　事实上反而越是想象中的角色，越是好拍。
　　比如之前拍《登仙路》时，朱旭芳导演要的只有“感觉”，仙有仙气、魔有魔气、人类有不屈服于天地之气，整体的感觉表现出来了，基本就差不离。
　　毕竟观众对于这种现实并不存在的角色，也是只有着一个非常大概的理解和想法的。
　　而像是《山后有山》这种生活剧，或是这次拍摄的这部《西山》，当演员扮演的是实际中可能存在的角色时，更多的人，就会以评估的眼神去看。
　　一旦拍得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或者是和剧本里的角色产生违和感、偏差感，得，就完了。
　　“你说，洪流什么时候能开窍？”朴穹灿也是心急，这部戏文戏多，一旦主演无法进入状态，那对于这部电影就是毁灭性打击。
　　可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当时的试镜录像他都看过了，选人可不单看人气，洪流已经算里头演戏经验最丰富的的了。
　　远远地洪流伸出手做了个示意，他刚刚申请了休息五分钟，现在已经调整完毕。
　　朴穹灿点点头，示意开始，剧组人员又一齐投入了运作。
　　隔着监视屏，林濛看着洪流的表现。
　　拍摄的这段，是青年时期的阿丑，刚上高中不久，比他更大了一岁的阿年才读高二，被家里的长辈逼着辍学不念了。
　　九年义务教育，还让阿年多读了两年，这在村子里的人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让她往上读，那就是傻缺中的傻缺了，毕竟在西山这，多读书除了多花钱以外没什么用处。
　　阿丑不甘心，扯着阿年去问，他并不服气这种做法，读书都花不了多少钱，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而后就是一场争论。
　　“叔，你让阿年读书，她读书了以后去大城市工作，就能多赚钱了！”
　　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的老叔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赚什么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起大房子，吃好吃的，过好日子！”
　　老叔看过去，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要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不好吗？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么多人出去了都赚不了钱。”
　　阿丑怎么劝，老叔都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他最后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我们现在过得多好？政府养着我们哩！”
　　好在哪？阿丑想不明白，在这每天种田种菜——还不是辛苦的那种，每个人都估量得精确，只种出自己的口粮分量，然后剩余的漫长时间，就在着打牌、聊天，永远也不知道奋斗是什么。
　　对于阿丑这样，一门心思想着以后要多赚钱，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想要过好日子的，反而成了村里的异类。
　　“新时代咯，国家不会让我们饿死的，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我们这样多好？”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劳而获，哪怕是要出去正正经经地上一个月班能多赚个一两千，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打死都不愿意做的。
　　阿年面对着父亲的顽固，松开了阿丑的手，她看了家一眼，又看了阿丑一眼：“算了吧。”
　　这句算了，击垮了阿丑的坚持，在西山里，他真正的同伴只有阿年一个，村落里没有人觉得他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当他是个傻子。
　　而现在洪流要拍摄的，就是阿丑从房中跑出，到悬崖边的一段。
　　这段剧本朴穹灿在林濛的建议下，改了足足的五次。
　　按照被否定掉的悲剧版剧本里，阿丑会在这个人生的转折点放弃，开始沉沦自己，成为了所谓合大流的西山人。
　　而在现在的版本里，阿丑在这场戏里，会展现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监视器里洪流开始动了。
　　他冲了进来，更远之处是山崖，愣愣地看着远方，阿丑的眼泪忽然掉出来了，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
　　他哭得弯曲了身体，蹲下来手紧紧地抓住了地上的草，手抓进土里，用力地扯出，然后将这一把土挥洒到远方。
　　“卡——”朴穹灿又喊卡了，他一头的鸡窝乱发，几乎要被他抓掉了，“还是不对。”
　　洪流的助理送上了水，他正在喝水缓着呼吸，脸上的神情有愧疚，他很小就跟着父亲，也看过很多真正的名演员拍戏，他知道问题不出在任何人，出在他自己身上。
　　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试着去理解，试着去思索阿丑从小到大的生长经历，可是这个人物，实在太矛盾了。
　　“林总，我……”朴穹灿一直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可实在想不出。
　　不是他戏讲得不够细，也不是洪流没有天赋，只是……阿丑这个角色，太复杂了，他蕴含的东西，他生长的环境，都是未曾体验过的人难以想象的。
　　林濛这几天也一直在跟着思索，她的眼神在朴穹灿和洪流之间打转：“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朴穹灿有些惊喜地站了起来，迫切地看向林濛。
　　人在找不到办法的时候，总希望能有人拉他一把，从泥潭里出来，而林总，总是这个拉人出泥潭的人。
　　“需要一个礼拜。”林濛沉吟，“剧组休息一个礼拜，或者先拍别的戏份，分一组人，把洪流交给我。”
　　“好。”朴穹灿的眼底只有信任，他相信林总绝对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什么怀疑？永远都不会有的。
　　……
　　这之后，林濛就带着洪流和一组人消失了。
　　工作人员们一边拍摄，一边好奇，林总到底把洪流带去哪儿了？只是问那组工作人员，他们都故作高深莫测，就是不肯回答。
　　就连朴穹灿导演，都好奇得快望穿秋水，就等自己的主角回来了。
　　一个礼拜的时间转瞬即逝，原定的拍摄行程是在八点开始。
　　朴穹灿站在拍摄场景前，他能听清楚身后工作人员的聊天声音。
　　“你说，林总到底是把洪流带去干嘛了？他回来能拍好吗？要不我怀疑朴导都能掉眼泪。”
　　“不知道呀……虽然林总很厉害，可毕竟不是导演，难道是带去让朱导他们讲戏？可是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朱导过来？”
　　“我也没想明白，或者是林总认识什么特别厉害的演员，带去特训了？”
　　……
　　一众猜测里，都离不开特训的字眼，当然，更多的是怀疑，大家平时冷眼看，这回洪流很用心，展现出来的演技确实很好，只是未必能将朴穹灿导演心里的剧本圆满呈现出来。
　　而在这矛盾面前，只有一个结果。
　　要不就是朴穹灿降低标准，接受洪流目前呈现出的演技；要不就是洪流突然得遇高人点化，演技突飞猛进，能把剧本里需要呈现的东西完美呈现出来。
　　朴穹灿可不像这些工作人员，他的心情平静，没有一丝动摇。
　　他发自内心地相信林总，这世界上，绝对没有林总办不到的事情。
　　背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朴穹灿回头，来的正是之前跟着林濛消失的那些人，他们大多黑了一些，而站在最前头走在林濛旁边的洪流也一样，看上去像是黑了两个色号，身上原本的跳脱气，此刻也内敛了不少。
　　大概这一群人里，只有林濛是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朴穹灿本打算寒暄几句，却接收到了林濛的示意，她示意尽快让洪流开始。
　　旁边的化妆师已经上去，原先洪流的肤色偏白，得用上许多深色粉底来中和有些不太符合人物的肤色，现在黑了一些，倒是挺省底妆。
　　当然，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前后的肤色差距会不会让观众觉得跳戏、突兀，化妆师稍微对比了下前后的负责差距，松了口气，这差距很小，再加上有化妆辅助，不会有任何问题。
　　“林总，你带着洪流去干嘛了？”朴穹灿心痒痒，忍不住问，他注意到有工作人员装作路过，明摆着想偷听，看起来也是好奇得不行。
　　“先看看效果。”林濛示意场内的位置，那儿洪流已经入场。
　　一进入工作状态，朴穹灿也很投入，拍摄用的轨道这些已经架设完毕，这也是他对林濛百分百的信心，让他连第二套方案都没有准备。
　　在一个礼拜之前同样的位置，洪流依旧冲了进来。
　　可这回，他没有嚎啕大哭，他只是看着山崖之下，在遥远的村落、更遥远的县城、还有再远就看不见的模糊世界，缓缓地眼睛落下一滴泪。
　　阿丑忽然躺在了山崖边的这片草上，他的手指深陷于泥土之中，就连指甲缝都脏了，他的手又用了点力，把一把土抓了起来，愣愣地出着神。
　　这土并不湿润，甚至有些干，其中还夹杂着很小的碎石，草的根系半包裹着一团泥土，却抓不太住，已经松开开来。
　　他眼底的情绪很多，有挣扎有怀疑……甚至一瞬间，那手都要放回到地上，眼底的光似乎都渐渐消逝。
　　可倏地，那眼神又不对了，变得坚定下来，他手里的土被高高扬起，然后落在了他的脸上，又滚落到了地上。
　　他咬着牙，睁开了才闭上的眼，没有去拨弄脸上的泥土，眼神里装满的，是不甘心、不服输。
　　场内安静了好一会，林濛侧首，这才看到朴穹灿正出着神，她拍了他一下。
　　朴穹灿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喊卡，任凭谁都看得出来，此刻他有些激动得过了头的情绪。
　　“林总！”他兴奋地回头，又赶快招呼洪流过来，“这就对了！”
　　如果单说此刻安静的拍摄，显得有些尴尬，可对于朴穹灿而言，现在他已经连在哪处插入声音片段，或是回忆，到时候近景远景的分镜都想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能想象出成片是什么样子的了。
　　这就是他剧本里写的那个阿丑！
　　“这就是我想要的！”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洪流之前一直领会不了的东西，在刚刚全拍出来了。
　　阿丑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他似乎象征着一场改革，他和西山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甘愿在这片土地里，穷一辈子。可另一方面，他又是在西山长大的孩子，他骨子里，却又深深埋藏着从小耳濡目染看到的世界。
　　他根本不能做到真正的“果决”，之前的洪流，一直太干净利落了，他的眼底没有挣扎，当然，洪流也不懂这其中的挣扎。
　　洪流之前一直理解不了的就是，阿丑根本没那么厉害和伟大，他就是个不甘心、想要改变却又恐慌于改变，需要认同，却连最后一个伙伴都要放弃的普通人罢了。
　　“林总，你是怎么做到的？”朴穹灿激动到了极点。
　　林濛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你听过变形记吗？”
　　“哈？”朴穹灿一脸疑惑，旁边的洪流听到这忍不住捂住了脸。
　　这一周，林濛直接把洪流带到了整个西山最穷的村子里的去来一场“体验生活”，她之前和扶贫人员沟通过了，正好本周五，是例行的扶贫人员进村日。
　　刚住下来的第一天，洪流过得苦极了，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来说，糟糕的环境，和对这些人来说很简单的农活，已经能让他差点没承受不住。
　　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渐渐开始有些习惯的他，也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一切，他很愕然地发觉，事实上这些人和他概念里的农村生活完全不一样。
　　他们干农活……怎么那么轻松？
　　洪流并不懂，农活这事，轻松干也是干、辛苦干也是干，只不过收成不同罢了，他看着这些人每天悠哉悠哉地过着日子，在回忆着剧本，生出的是剧本的扶贫人员曾经有过的困惑——
　　“既然这么闲，为什么不出去打个工？”
　　不是他何不食肉糜，现在越是辛苦的工种，赚钱越多，据他所了解，很多工厂这几年招工人开出的薪水都很不错。
　　然后他便睁着眼，开始适应这儿的生活，也开始真正的了解到剧本上写过的，当地人一脉相承的想法。
　　我知道我可以赚钱，但不必。
　　你觉得我苦，但我觉得正好。
　　饿不死，有穿有住，还要啥自行车？
　　这就是这儿的想法，甚至也影响到了村子里数量不算太多的孩子，如果不是义务教育，他们甚至完全不想去上学。
　　一个礼拜虽然不够长，可也不短，等到这场《变形记》结束，洪流已经能多少明白剧本里的阿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
　　他也终于明白，他之前所琢磨出来的阿丑人物形象有多单薄，以至于让朴导无法忍受。
　　人是复杂的，从来不是扁平的。
　　林濛注意到，朴穹灿又有些欲言又止了，看上去他的神情很为难。
　　“朴导，怎么了？”
　　朴穹灿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开口为好：“没什么，算了。”
　　“不能算。”林濛倒是不会因为这句算了不开心，“但凡是为了电影好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说出来。”
　　她猜得到，朴穹灿想说的事情，肯定和电影有关。
　　“我……”朴穹灿搓着手，“之前洪流已经拍了的那些戏份，我们重新拍怎么样？”
　　林总这么一鼓励，他也憋不住了，立刻提出了这个大胆的请求。
　　洪流现在展现出来的，就是他想要的那个阿丑，这么对比之下，反倒是之前已经拍摄好的部分，显得有些不上不下了。
　　只是，又得花一笔钱。
　　“我会尽快赶拍，已经拍过一次，现在的效率肯定也跟着提高了，不会像之前一直喊卡拍那么久的。”
　　“我说过什么来着？”林濛故作不满地皱起眉头。
　　朴穹灿条件反射地复述起了林濛这段时间来常挂在嘴边的话：“钱不是问题，造梦只要精品电影。”
　　朴穹灿的小家子气，让他经常想下意识地按照小成本电影的拍摄方法拍摄，不过每次都被林总“逮捕”归案，最后被灌输一套造梦不差钱的理论，被迫开始新的拍摄。
　　天知道，他只是想为林总省个钱而已，真难。
　　“是了，我希望你能没有遗憾的拍完这部电影，让这部电影成为造梦的骄傲之一。”
　　“会的。”朴穹灿坚定地点头。
　　站在旁边的洪流听得咋舌，虽然他家并不缺钱，可林总这种拍电影的态度，除了赔钱概率高以外，出精品的概率肯定很高。
　　这回的合作很愉快，他想到关机了一礼拜的手机，才开机后收到的爸爸的信息。
　　爸爸说造梦娱乐邀请他去参加旗下的一档综艺节目，做几期的观察嘉宾，现在也不知道爸爸答应了没有？
　　想来，估计又是个不差钱的节目吧？
　　……
　　由于恋爱综艺的特殊性，何方明在和卓宗毅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在拍摄到一半的时候，就联系林总和播放平台沟通，准备上线节目。
　　这也是有为了避免过度剧透的想法在。
　　要不等到全都拍摄完，再慢条斯理地一周一期，最后没准主人公结婚请帖都在网上公开了，综艺都还没播到结尾。
　　在一番研究后，这个造梦娱乐的首个自制综艺，被起名为《心动旅行日记》。
　　林濛特地从西山飞回来，在她的预想中，这部综艺的播出平台可能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在深海网的头上，可没想到深海网还没上门，他们就先和大江台联系上了。
　　打来电话的，是大江台负责综艺的总负责人姜纵。
　　这几年来，他们的除却几个撑场面的老牌综艺收视率基本盘还在之外，新推出的综艺基本上是出一个失败一个，这也导致了人才流失严重的情况产生，原来的节目制作人员，跳槽了好些到网综制作公司或是柠檬台去，也又加剧了大江台综艺质量下滑的现象。
　　他们原定播出的综艺，台里自己看了成片之后，一致都表示出了不看好的态度。
　　不知道是选的嘉宾有问题，还是策划有问题，总之，无趣到了顶点。
　　因为这个先提条件，他们便开始广撒网，想着找个合适的综艺在台里播出，至于手续的申请，只要不是什么擦边球题材，他们堂堂一个二台，还不至于申请不下来。
　　圈里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大江台在这其中，敏锐地找找到了有效的信息。
　　虽然还不知道制作水平，可嘉宾阵容，据他们现在所了解的，《心动旅行日记》比绝大部分上星综艺，找的嘉宾还更要豪华，堪比小电视台的小型晚会了。
　　而大咖嘉宾，就意味着流量，大江台生怕被人抢先，就提前上了门，打算询问制作状况，看能否进一步合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到了这姜纵才知道，原来人综艺都拍了一大半，成片都做了几集出来，现在都要谈合作平台了。
　　等看过了第一集 的成片，姜纵就立刻拍板做了决定。 
　　他虽然还不能肯定这个题材会不会受欢迎，但反正……这有趣程度和制作的精良水平，甩他们台自己做的那档节目，能有个好几千里。
　　一番讨论之后，双方达成了一致，大江台将以低价加提成的方式对这档综艺进行采购，而这提成，则根据之后的冠名、前后广告、收视等收入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再分配。
　　他们倒是想开个高价，到时候万一节目火了，也不用多分给造梦娱乐，可问题是……他们经费不足，现在做一档综艺的价格越来越高，随便请几个明星，单级支出就得是百万起，上不封顶，口袋里的资金不够，那自然是说不了别的。
　　来晚一步的深海网，只谈得下网络播放权，没能将造梦娱乐的这档综艺作为独家网综签下。
　　负责人等姜纵走了，和林濛又谈了好一会，口气很软，再三要求以后还有这样的合作机会，一定要优先考虑他们。
　　签约收入的签约金并不算高，毕竟大头的大江台开的基础收入是按低了走的，深海网由于不是独播，给的钱也很少，而《心动旅行日记》前期的投入又多到了一定境界，目前看来，距离要回本，还远着呢。
　　公司里的员工有些忧心忡忡，林濛倒是云淡风轻地搭乘飞机回去。
　　眼见赚钱的目标越来越远，她心情很好。
　　……
　　林濛并不知道，她从来没关注的世界里，有人正把她还有造梦娱乐当眼中钉肉中刺看。
　　方俊一直让朋友帮忙盯着造梦娱乐的情况，一听说大江台签了《心动旅行日记》的事情，就立刻坐不住了，私下贴了点钱，要对方问清楚具体定档时间。
　　等收到时间，他也不犹豫，立刻去找了主任。
　　新一季的《夏天之旅》制作得已经差不多了，节目所请来的嘉宾，大多是现在挺有讨论度的明星，当然这其中也不免夹杂着几位台里想要捧红的新人，目前为止，关注度一直很高。
　　方俊对《夏天之旅》很有信心，就算这一季，比上一季的成绩差些，可基本盘不是在那吗？怎么都不会跌得太凶。
　　他本来还在想着播出的时间点，可现在，有人帮他做了决定，这不正好，都是旅行类综艺，刚好一起开播，打个对台。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观众们当然更喜欢看明星旅游，看一堆素人去旅游有什么好玩的？
　　至今，方俊想到给他甩脸色的卓宗毅心里都依旧觉得愤愤，这种说走就走的态度，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他就要让卓宗毅知道，对于一档综艺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
　　没有一个好的播出平台，没有柠檬台的全面支持，他还以为他能做那个常胜将军？笑话。
　　还以为再做一档旅游综艺，就能复刻《夏天之旅》的成功了？
　　至于造梦娱乐，就连带着一起收拾了得了。
　　估计造梦娱乐现在还在做梦，因为这回又能踩着他方俊复刻《山后有山》的奇迹了吧？
　　可这回不一样了，如果说在电视剧上，两个电视台是九十分对打一百分。
　　在综艺上，柠檬台可是碾压级别的，满分选手吊打六十分选手，需要理由吗？
　　真要逆天改命，那也得遵守基本法吧？
　　方俊和主任确定好了播出时间，就立刻出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回正好，是一个完美的轮回。
　　也不知道等节目播出之后，那位林总会不会很后悔挖了个无能团队，而卓宗毅，又会不会想来求他，好能重新回到柠檬台呢？
　　他想看个笑话。
　　……
　　两方的播出时间一定，宣传便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柠檬台的宣传，气势汹汹，单单《夏天之旅》的几位主要嘉宾的定妆照这么一放，粉丝就能转发加控评个一两万条打底。
　　还有事先预热的片段，柠檬台就像挤牙膏一样，一天就吐一点出来，可每回都能让粉丝激情下场，立刻转发。
　　另一头，大江台的宣传方式，则显得落后了许多，单从宣传上也能看出，他们在综艺上被人压着打的模样。
　　前期放出来的几个节目片段虽然有趣，可因为是素人的原因，属实比不上《夏天之旅》的热度。
　　一时之间，各路唱衰，都怀疑大江台又要再扑一部综艺了。


第41章 
　　林濛还在西山充当监工, 事先准备的无人机等设备已经运了上来, 这段时间在周边陆续采景。
　　洪流在《西山变形记》的考验之后, 已经很能体验少年阿丑的角色，每天进入角色也很快, 之前要被NG十几场的戏, 现在基本都是一场就过。
　　当然, 随着洪流演技的提升，朴穹灿忍不住地，也渐渐提高了自己的标准。
　　导演和演员尽情倾洒着自己的才华和天赋, 碰撞在一起的火花也让人投入，剧组就像高速运转起的巨大工厂, 正在生产着被精益求精态度反复琢磨后才产出的影片。
　　林濛在旁边能给予的帮助其实并不多——当然，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愿意让她辛苦, 她更多的是负责调度，举着钞票，给予最好的支持。
　　时常朴穹灿或者工作人员都会忧心忡忡——
　　虽然他们都知道造梦娱乐有钱, 可想到这么一部不赚钱的戏, 要花掉那么多，他们这心里, 滋味就有些莫名，开始担心起来。
　　林濛瞧出了他们的担心, 格外义正言辞地说服了大家：“凡是企业，都是要有社会责任感的，在娱乐圈里, 我想也是如此。”
　　“造梦计划，为的是扶持一下像朴导这样才华横溢又没有发声渠道的人才；而花重金投拍《西山》，不只是为了朴导、为了我对剧本的喜爱，也是承担起作为一个企业对社会应付的义务和责任。”
　　林濛忽然感慨起自己当年在林深处做文案和宣传时的时光留下的财富。
　　要知道，游戏公司最怕什么？最怕……未成年人家长投诉，虽然现在防沉迷系统越来越完善，可也遭不住有些未成年用父母的账号，在网络世界里畅游24小时不肯休息，甚至还有偷偷用父母账户充钱的。
　　父母们的愤怒，是情有可原的，可当时作为林深处公关负责人的林濛，则必须面对这份愤怒，给出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答案。
　　当时背了一套又一套的官话套话，多年没用，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派上了用场。
　　林濛咬字清晰：“我也希望，造梦娱乐能创造的不只是梦想，还能输出一些正确的观点，在赚钱的同时，也为这个社会多多少少的做上一些贡献。”
　　当然，这个观点她也是打心底认同的，就像她从前和诸郁深，夫妻俩的理财顾问，都会定期按照比例将钱分散地投入各地基金会，进行慈善活动。
　　“林总……”那天朴穹灿看了林濛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原本就已经是打了鸡血的状态，更是加上了加速器一样，而之前在旁配合得很好的工作人员，对工作也开始加倍投入。
　　——在手里有钱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不吝啬自己的爱心的。
　　他们真要捐很多钱，可能有点为难，可更努力地投入于工作，将这部注定不盈利的电影更快的推入到市场，让更多人看到，他们甘之如饴。
　　于是林濛就这么愣着神地看着她的一番“洗脑活动”让这剧组以腾飞的速度赶着拍摄日程往前。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没事，不过是拍得快一点，拍得快，赔得也快嘛！
　　小王打来了电话，随着现在公司宣传业务的增多，和她一起从事宣传工作的员工也多了起来，她现在在公司里的职位已经提升到了宣传部主任。
　　“林总，您看一下我发到您微信的几个宣传方案。”小王三言两语地讲了这几天的情况。
　　《心动旅行日记》在宣传上处于全方位下风，大江台的宣传也来对接了几次，可都没能想到破局的方法。
　　林濛到屋里找了台电脑打开，稍微了解了下这几天的近况。
　　柠檬台的《夏天之旅》是档明星旅行团旅游综艺，他们一般会请来不同性别、年龄、圈子的明星放在一起以拍摄他们旅行中的温馨、碰撞。
　　就像上一季的天后女歌手，在吵架时当面嘲讽了现在只会跳舞，还得假唱的所谓女偶像。
　　上上季的人气男明星，对已经过气的前影帝，爱答不理，在临近结尾的时候，二人就前后辈、人气差点大打出手。
　　……
　　几乎每一回节目播出，都能像一颗炮、弹砸在水面，引发无数网友的激烈讨论，甚至逐帧截图，非得清算一下谁才是罪魁祸首。
　　《夏天之旅》的宣传语是“夏天，火热的旅行”，网友们把后半句魔改成了“火热的战争”，就可想而知，这部综艺，到底是靠什么来吸引观众的。
　　这不，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放出了几个大明星争吵的片段，甚至都让他们的粉丝在评论区开展了小规模混战，基本只要放一段就上一个热搜。
　　都还没开播，不少明星的黑词条就已经安排上了，小气、不负责任、大男子主义……各种各样不好的词汇跟在后头。
　　作为同时段播放的同类型综艺……小王和大江台的宣传负责人，几乎是要秃了头。
　　林濛大概看了下小王发来的方案，沉思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行。
　　小王人很机灵，另辟蹊径，她看了成片，决定也学一下恶魔剪辑，把观察嘉宾席的冲突剪开放在一起，炒作一下大牌嘉宾在观察席与人争执当场发火的片段。
　　林濛能瞧得出，这版放出去，肯定会吸引到网友的关注，毕竟他们这回请来的明星，由于钱不设上限，基本都是真·大牌。
　　她给小王回拨了电话：“小王，我觉得这宣传方案不行。”
　　电话里只听得到小王的呼吸声，林濛在刚刚那一会就已经想好了。
　　第一、她从来都不喜欢恶意炒作，无论是能不能带来利益都一样。
　　第二、别人恶意炒作是图节目红……可问题是，她恶意炒作图什么？图赚钱吗？
　　“我之前就强调过，我们不要做什么恶意的剪辑，不好的炒作，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别人都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可为什么明知道别人做的是错的，我们还要去做呢？”
　　小王说不出话，她心里的想法被林濛彻底点破。
　　她就是觉得，柠檬台不也天天在故意炒作矛盾吗？他们怎么就不可以了？好节目值得被看到，用点不那么正义的手段也好，结果是正义的就好。
　　“我不希望节目是以这样的方式红起来，而且你要记住，我们的嘉宾，很多都是素人。”林濛语重心长，“我们这么炒作，是不是对这些普通人也很不公平？他们也是我们用心请来，理应得到尊重的嘉宾。”
　　林濛对素人综艺最强调的，就是绝对不能让嘉宾遭受网络暴力，尤其是他们没有请任何一个打算之后出道作明星的嘉宾。
　　“对不起林总，我再想想，看有什么方案能好好宣传。”小王已然被说服。
　　可心里还是遗憾，这年头，什么最能吸引到观众的关注？不就是所谓的爆点吗？就和一碗御厨煮的开水白菜、同一碗中等厨师做的水煮活鱼一起摆在那，还是水煮活鱼的色彩、味道更先声夺人。
　　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去关注开水白菜是用了多好的材料、多么久的功夫才做成，没准还觉得是糊弄人的白水煮菜呢。
　　“我们节目的核心点是什么，我们就把什么列出来给观众看。”林濛对宣传方案已经有了一套想法。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能想到又吸引不太了人眼球，又能将节目的卖点推出的宣传方案。
　　“第一，我们这回拍摄，是以电影级别的设备去进行拍摄的，你可以和卓导、何导两位沟通，让他们把这次拍出来的景色做一个景色篇的宣传方案，两位导演的审美都很过关。”
　　“嗯。”
　　“第二，何导当时做这个方案，为什么要让嘉宾的父母来做观察嘉宾呢？就是要体验父母和孩子的想法区别，像是父母子女，这又是一个宣传点了。”
　　小王被这么一点，也有了灵感。
　　林濛有些犹豫，想想还是把淘汰制先搁置了，这东西是个双刃剑，万一有人觉得有淘汰制很刺激呢？不能拿这个宣传。
　　“你和两位导演多聊聊，先这么宣传。”林濛语重心长道，“小王，你要知道，我们有很多作品，是靠自来水、靠网友宣传开的，真正的好作品，一定会被人看到，我不希望为了一次宣传，就影响了我们造梦娱乐的口碑，好吗？”
　　小王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些，心里还是很失落。
　　她看过成片的，真的非常、非常好看！可是确实，《心动旅行日记》里就根本没有那种可以用来炒作的撕逼大战，如果恶意剪辑出来，恐怕会演变成网络暴力和口碑崩塌。
　　她能做的，只有拉上全家一起做宣传了。
　　呜呜呜……为什么宣传就没有什么拼XX的软件，她就可以一键转发到各个群里，拜托大家点击进去帮她宣传一下了！
　　只是小王现在还不知道，林濛这回的话，再度成为了现实。
　　……
　　这两档同期“打擂台”的综艺，在开拍之前，确实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
　　甚至有善于八卦的网友，八出了两档节目之间的渊源，对节目制作团队并不太关注的网友们这才发现，原来之前做《夏天之旅》的团队，竟是跳槽到了造梦娱乐去拍了一档全新的素人恋爱旅行综艺。
　　“话说换了团队，《夏天之旅》还会和之前一样好看吗？”
　　“《心动旅行日记》第一期嘉宾是于行远和隋烟诶！感觉也算是还可以的阵容……？”
　　“要不要开个盘，看看哪部综艺更好看？”
　　……
　　网友们看似纷纷讨论，在两者间摇摆不定，可在播出当天，他们都……果断地选择了《夏天之旅》。
　　拜托，身为常年奔赴在吃瓜第一线的普通网友，难道不是明星的瓜最香吗？
　　素人恋爱综艺这几年是红，可这不是到处都是吗？当然是明星扯头花更好看了！
　　什么，你说换了制作团队？就……who care？
　　播出当晚，论坛上网友们刷屏般地开起了《夏天之旅》的衍生贴，势要从剪辑手中抢救回事实的真相；要不就是点评一番这一季的嘉宾，吐槽一下被强捧的新人没有眼缘等。
　　当然，这其中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水军发的帖子，总之吸取了上一回教训的方俊，这回已经将论坛作为了重点布防对象，务必要让《夏天之旅》的帖子24小时出现在论坛的首页上。
　　至于《心动旅行日记》就像几乎没有播出一样，在一片帖子海中，只出现了几次，便被迅速的吞没。
　　第二天新鲜出炉的收视率也证明了两者之间的天差地别，《夏天之旅》险过0.8%的收视率，已经算得上是表现优异，而《心动旅行日记》的0.62%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林濛从西山返程处理朱导纪录片的事情，“冷门专业101”已经有了结果，朱旭芳导演的策划也基本准备完毕。
　　才刚落地，她就收到了姜纵的电话。
　　起初林濛还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
　　“林总，是我们平台拖累了你们。”电话里姜纵苦笑道，“其实这部《心动旅行日记》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他们台今天新推出的几个综艺……嗯，收视率吧就根本没几个过了0.5%，在柠檬台看来都是要被末尾淘汰的综艺收视率。
　　这回的《心动旅行日记》已经算得上是台里的一剂强心针了。
　　姜纵这个综艺部负责人，也总算松了口气，看着这份成绩的他，是异常欣喜的。
　　“只是我觉得还是得和您道个歉。”姜纵幽幽叹气，“我们台里的综艺，现在一路走低，广告也卖不太出去，这回是要拖累你们赔本了。”
　　他换位思考，都觉得造梦娱乐肯定心有不满了，怎么看这部综艺，起码都该回本的，也就是他们现在连综艺三台都不如的收视情况，才拖累了这综艺。
　　“没事。”林濛语气轻松，真心实意，“我还要谢谢你呢，让我们的综艺有了个平台能播放，否则原本我还以为这要成网综了。”
　　……怎么还就谢谢了？
　　姜纵还以为是客套话，只是说着以后继续合作，便挂断了电话，继续长吁短叹，开始打电话和台里继续扯皮。
　　“《心动旅行日记》的收视率这么好，怎么都得多给我们几个广告吧？你说你要宣传那个节目？你是说那个之前收视率平均差点掉下0.3%的那个？拜托，看看收视再说吧！”
　　虽然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可还是得抢救抢救。
　　如果下回还和林总有合作，他一定让台里多给点支持。
　　……
　　方俊一脸春风得意，他心里哼着歌，走路也轻快。
　　就连以前他觉得刺耳，都不想理会的“方副主任”称呼，他现在都会顺着目光看过去，点头示意。
　　《夏天之旅》的收视率掉落的幅度极其微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不可查。
　　现在已经播了四期，网络话题度依旧很高，昨天开会，台长还在会议上点名表扬了他，方俊总觉得自己再成功两次，这升职回去原来的位置，指日可待。
　　再有就是……
　　他打开手机，再度欣赏了下今天早上刚更新的收视率排行。
　　啧，看，他们《夏天之旅》可是昨天的收视第一了，顺着排行往下得数到第五，才能找到《心动旅行日记》，不过真可惜，这综艺虽然艰难提升，可现在也才刚碰到了0.7%的边缘，离他们还差得远了去了。
　　战胜了敌人取得的成功，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方俊又切到微博，例行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看看《夏天之旅》在网上的热度。
　　嗯，昨天播出的那集，果然在热搜前十占了两个位置，再看看网友评论……方俊皱了皱眉头，不太好听。
　　不过这也正常嘛……自家偶像吵架或者是镜头少，骂骂节目组都挺合理，反正又不是骂他。
　　顺着往下看，方俊还看到了夹杂在其中的几条吐槽。
　　“我真是无语，没人觉得《夏天之旅》这一季大失水准吗？只能靠预告来骗收视率了，身边的小姐妹都不想追了，根本就是强行制造矛盾。”
　　“我就想不明白了，《夏天之旅》捧新人的嘴脸也太难看了吧？请非要捧新人的领导搞清楚，你们新人一直不红，是有理由的，看到她我就不想看这节目了。”
　　“一直追《夏天之旅》的老观众我决定放弃这个节目了，我不明白，这个节目说到底难道不是明星旅游综艺了吗？什么时候变成明星扯头花大赛了？播了那么多期，除了所谓的吵架、矛盾、冷战……还有什么吗？节目组失去初心了。”
　　……
　　不过类似的评论在粉丝们的安利和争吵中显得数量太少，方俊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世界上就没有节目是只有好评的，区区几条恶评罢了，真关注了才傻。
　　关掉微博的方俊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略一用力，让椅子转了个圈，脸上满满地都是得意。
　　也不知道现在造梦娱乐上上下下是什么心情？那个当初说得果断，一定要跳槽离开的卓宗毅，现在是不是后悔得想死？
　　如果他来好好求他……嗯，方俊也不是不能答应让他来做个马前卒的。
　　啧，年轻人还以为处处是伯乐，结果毁了自己的一身才华，还送了人家公司一份赔本大礼。
　　他可真好奇，现在他们是什么表情？一定很难看吧？
　　……
　　“干杯——”
　　酒店的中餐厅里，一副热闹场景，众人在听到林濛的这句话后，齐齐举杯敬酒。
　　今天正好，是造梦娱乐的年会，林濛在当地最好的酒店里包了场，让员工提前下班，乘坐着包车到此。
　　人事原本要把时间定在晚上，但在林濛的坚持下，时间依旧选在了中午。
　　林濛的想法很简单，这大晚上的，吃个饭做个活动，弄完就得要九点、十点了，累不累？
　　这次年会的流程也很简单，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 分，林濛作为总裁发言讲话。第二部分，发钱。 
　　干净利落，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公司之前是没办过年会的，每年所谓的周年日，都是直接发个购物卡、奖金，来个与民同乐。
　　只是林濛看出因为《心动旅行日记》的失败，大家情绪有些沮丧，想了想便干脆定了个时间，大家一起去吃一顿。
　　美食大过天，没什么是吃一顿不能解决的。
　　她在台上，没拿稿子，直接脱稿开讲，当然林濛是深知道领导讲话对员工的“摧残”属性的，便也长话短说。
　　“……今年，是造梦娱乐最丰收的一年，可能很多员工会疑惑，认为今年的造梦，几个作品明明都是在亏钱，怎么能说是丰收呢？林总又乱说话，是这样吧？”
　　下头的员工齐齐点头，林濛是没有讲话时大家不能用餐的习惯的，有的人甚至嘴里还咬着一块叉烧肉。
　　“可我眼里能看到的，确实是公司的成功，今年，我们开拓的是全新的项目，从以往的电影、电视剧，到现在的综艺、纪录片，业务越来越多，而造梦计划，也在今年正式起航。”
　　“大家肯定会说，成绩不好，明明就亏了对吧？”
　　“可我们不但不亏，反而赚了。”林濛笑起来的样子，没有半点虚假。
　　嗯，她可是真开心。
　　“口碑，才是一个公司能做大、做强的根本，你们想一想，现在有多少人，只要听到造梦这两个字，就愿意给点耐心，看看我们的作品。而我希望造梦的口碑不止在电影、电视剧领域，就连今年新开辟的新航道里，也同样能留下我们造梦的名字。”
　　“而现在看来，今年陈导、何导和卓导，都给我们开了个好头，我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听到大家说，我们造梦娱乐的作品，又得到了好评，现在只要上网看，搜我们造梦娱乐的作品，我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夸赞。”
　　何方明和卓宗毅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没有抬头。
　　林濛又絮叨了两句，进入了正题：“为了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今年的年会依旧发放奖金，等等人事会让大家抽奖，过后按照所抽的号码发放奖金到大家账户。”
　　她宣布完大家最爱听的话题，就在一片掌声中走到了台下，不再打扰员工的用餐。
　　“朴导，你的那部电影怎么样了？”何方明拍了旁边的朴穹灿一下。
　　朴穹灿和林濛算是前后脚回来的，林濛给的钱充足，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很够，一些小场景是采用的分组拍摄的方法，林濛刚离开没多久，就正式杀青了。
　　“已经完工了，现在在做后期。”
　　何方明点了点头，不知要怎么继续寒暄，餐桌继续陷入了沉默。
　　卓宗毅坐在旁边，吃一口菜，叹一口气，简直是吃饭配忧愁。
　　“老卓，你这是……”何方明瞧出卓宗毅心情不好，他能明白，《心动旅行日记》被柠檬台稳压一头的成绩，实在让他压力很大。
　　“我知道，林总今天开这个年会，应该是为了安慰我们吧？”
　　他在造梦娱乐呆得越久，越喜欢这间公司。
　　他被尊重、被重视、被当一回事。
　　这回辛辛苦苦雕琢出的诚心之作，没有获得好的成绩，让他实在对给予了他足够信任的林总满怀愧疚。
　　如果能重来……好吧，没有如果。
　　“你没听林总说吗？我们这是开了个好头，把口碑先做好了。”何方明事先是收到林濛信息的，林濛要他好好地宽解卓宗毅。
　　“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它起码能是个不赔本的作品，要不真的，我觉得太对不起林总了。”
　　他远远地看着林濛，对方正在认真听着朱旭芳说着什么，很是仔细。
　　林总丝毫没受到《心动旅行日记》成绩不好的影响，反而今天一直从容笑着。
　　卓宗毅大概看得出，林濛这绝对不是强颜欢笑，她应当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交出来的作品，是值得她满意的口碑之作。
　　可越是这样，卓宗毅就越是……
　　卓宗毅的手机震了震，发来消息的是一起跳槽来造梦娱乐的节目制作团队，大家拉了个小群，当初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能在群里讨论些什么，这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卓哥，我觉得好对不起林总啊……我朋友昨天还问我，后不后悔从柠檬台走，我一点都不后悔！我永远喜欢造梦娱乐。”
　　“加一，小心动冲啊，就不能争点气吗？明明比夏天好看那么多的！我看了好几天片段，新的那个团队根本没做好夏天，和小心动比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我今天去给小王材料，听到她在和林总聊天，林总说这回成绩不好，不怪任何人，要怪她，她没肯同意用不太好的营销方式，这才让很多人根本没注意到节目，她也希望小王不要有负罪感。”
　　“呜呜呜……林总怎么这么好？怎么能怪她呢？我们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人说是垃圾营销，恶魔剪辑啊？是我们还不够努力，不能拍出哪怕不用怎么恶意宣传，都能让无数人关注的作品。”
　　……
　　群里几乎是刷了屏的，除却几个平时真·少言寡语的，每个人都出来说了话。
　　他们就像都被林总灌了迷魂汤一样，恨不得这辈子为造梦奋战到底。
　　卓宗毅想到一半，倏地笑了，他不也是这样吗？
　　他同样是心甘情愿地喝下这碗迷魂汤，然后为造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要好好的想想了，什么样的综艺，一定能红，一定能翻身。
　　他要给造梦娱乐赚很多很多的钱。
　　……
　　林濛和朱旭芳谈了好几天，同时开展三个项目，也意味着这段时间的她是连轴转的，不过这连轴转也是有水分的，她实际承担的工作虽然核心，但并不繁重。
　　朱旭芳那头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前期工作，现在就等最后的拍摄方案定下，就能开拍。
　　林濛对于这部纪录片寄予厚望，给予朱导的限制也少到了可怜。
　　她就要求朱导一定不要收什么赞助，该花的钱一定花，等她这头把《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上映的事情搞定，她就过去帮忙。
　　《西山》后期制作的速度很快，毕竟需要的特效并不多，这几天就能送上去审核。
　　发行则是例行的和冯氏合作，这部《西山》由于对排片没有要求——这片子的排片高低，对票房毫无影响。
　　因此给冯氏的分成比例也比之前要低，也就是说，如果票房高，回本的概率也会提升，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宣发的工作林濛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西山变形记》一发，干净利落。
　　朱旭芳关于拍摄片的细节纠结了很久，他自认自己年纪稍大，想法比较“老派”，而类似的纪录片，面向的主要人群，绝对不是他这一类的，怀着对于林濛的信任，他听从了很多林濛的意见。
　　一直等到朱导离开，林濛都还有些迷糊——她怎么觉得，他们公司上上下下，都有点在搞个人崇拜的势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赔钱赔到很开心，林濛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如同报时鸟一样出现的诸郁深对话框。、
　　说报时鸟，还真不夸张，现在诸郁深发来的消息，已经是升级版的了——
　　早上七点，起床了[不知为何无辜被拍摄的窗外小鸟X1]，早餐是煎蛋三明治。
　　九点到公司了，文件山拍摄。
　　……
　　只要一有地点的变动，好吧，是没有地点的变动，诸郁深都能发个消息过来，如果说之前的早午晚安是进化版，现在已经是究极进化了。
　　只是对话框诸郁深名字旁边的消息免打扰符号格外鲜明。
　　林濛只有每天闲得无聊的时候，才会点进去看一遍……然后无言以对。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进来的是小王，林濛看到她因为一路快跑有些涨红的脸。
　　不用说……心立刻就咯噔一声。
　　她感觉她都快有好消息ptsd了。
　　“林总！”小王喘着气。
　　林濛这瞬间思维有些发散，如果是诸郁深是报时鸟，那小王就是报喜鸟喜鹊了吧？
　　……其实她还怪喜欢乌鸦的。
　　“反转了！”
　　这词，林濛也并不想听到呢，可身为老板，还是只能微笑接受。
　　“我们的收视率，反超了！超过了《夏天之旅》！”小王眉飞色舞，“昨天晚上播出的那集，我们的收视率继续往上升，已经到了0.78%，《夏天之旅》跳水，到了0.76%！”
　　林濛立刻放松下来，原来不是他们太强大，是敌人太弱小。
　　她听着小王的汇报，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剧情……是不是有点熟悉？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柠檬台。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俊勃然大怒，差点把他高价买来的花瓶都给砸了。
　　人在高位久了，脾气也大，他一把抢过印出来的收视率明细，一边追问起了原因，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又来了？
　　他回忆起上回《今日与你》和《山后有山》的PK大战，忽然发觉这是历史的重演。
　　可上回好歹《山后有山》是花了好些功夫去做宣传的，在电视剧上，大江台也不输他们太多。
　　可这回，这种大好开局，这怎么也能反转。
　　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的科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目前所知道的片面情况尽数说出，时不时地打量着方俊，生怕他忽然爆起。
　　方俊听到后头，也愤怒不起来了，脸上的神情全都是苦笑。
　　这算什么？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夏天之旅》这一季所引入的新团队，是方俊的嫡系人马，这也意味着，这团队的人都很听话，台里捧人，他们就捧。
　　要炒作什么节点，立刻就吵，发生了矛盾，如果明星坚决反对，台里又下了指示，那就删除剪辑，移花接木。
　　开头前几期，还看不出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可越往后，这节目就越显得支离破碎。
　　网友们不傻，反而很敏锐，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戏份的不平衡和剪辑的怪异性。
　　分明上一秒看着某明星脸色已经是愠怒，下一秒就像展现了变脸绝技一样，立刻脸色变得平和。
　　旅行里正常会有的冲突没了，而原本应该是无伤大雅的矛盾，却被渲染得好像世纪大战。
　　这主次不分、头重脚轻的感觉，让这节目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曾经吸引人的感觉，反而索然无味起来。
　　口碑崩坏只在一瞬间，当骂节目的人从少变多，终于量变引起质变，在昨天的那一集，收视率立刻跳水，而且眼看还要再跳。
　　方俊只得联系上《夏天之旅》的团队，让他们紧急剪辑，试图挽回崩坏的口碑，不过还好的是，这《心动旅行日记》也就是痛打落水狗，自己的表现很差，都播了这么多集，收视比他们滑铁卢后的成绩也好不了多少。
　　所以，他们想要反转回来，还是大有可能的，毕竟对手的实力也就那样吧。
　　他很快安抚好了自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算我不好，但你也不好，我就放心了。
　　可这时候还没人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
　　在《夏天之旅》脱水之后，《心动旅行日记》的帖子也浮出了水面，然而真正引爆这部剧的关注度的，不是论坛的自发讨论，而是……营销号、自媒体们瞅准了热点的下场。
　　起初，一切源自于一条网友的长微博。
　　“昨天回家妈妈不肯让遥控器，和她一起看了《心动旅行日记》，结果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沉迷了，在看这个节目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所谓的父母和子女的很多矛盾，真的有迹可循。”
　　“在综艺里，最明显的是，作为观察嘉宾的父母，和孩子们犹然不同的观点。《心动》里最帅的男嘉宾，是个酒吧的……DJ，没错，人收入一个月十几万打底，看上去别提有多帅，充满了神秘气息，好几个女嘉宾都心驰神往，可在观察室内，没有一个，没有，没有一个女嘉宾的父母，觉得这男人靠谱的。”
　　“这娃长得太帅了，以后不好管，不中；男孩子还是要踏实，我希望我女儿找个就近的，还是算了吧；哎呀，我女儿哪里会喜欢这种男孩子哦！她乖乖女，不喜欢这种的……很遗憾，他们基本都猜错了，很明显能看出，妹子都对这位神秘DJ产生了兴趣。”
　　“同样神奇的事情也发生在女方这边，女网红、白富美女学生、研究生毕业的高中老师、外企新入职员工；男方特别一致地……选了白富美女学生！意外吧，他们居然没选网红，而他们的父母则在女学生和高中老师之间徘徊不定，所以男生都喜欢网红脸这句话也许没错，可在清纯校花脸面前，网红好像没有吸引力了。”
　　“说起这个节目我能滔滔不绝再说六千字，实在太有趣了，和父母一起观看的过程中，我忽然深入了解了父母对子女择偶的想法。对了重点夸一下节目组，有时候甚至节目里父母说出来的一些言论，是在很多现代女性看来有点接受不了的，节目组都会贴心帮忙打个解释，反正我看完了以后，头一次对任何一个嘉宾都没有生出想骂人的想法。”
　　营销号和自媒体博主，最关注的就是热点，他们很快发现了《心动旅行日记》这个真·宝藏节目。
　　为什么说是宝藏呢？因为这个节目里，看上去平静和缓的节奏里，每一个点单独拉出来，都能让人讨论个几个小时。
　　@高贵女孩zery：《心动旅行日记》第四集 ，头两位被淘汰的嘉宾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是，被淘汰的男生，居然不是我觉得最不受欢迎的程序员，而是自己开了个博物馆的文艺青年；被淘汰的女生则是女员工（但这个我能理解，因为这姑娘有点社恐，一直不爱说话）；而观察室内，父母的淘汰对象，则完全不同，不如来投个票吧？如果是你们，会淘汰谁，为什么？ 
　　节目在淘汰上做得很好，没有过度渲染。
　　离开的女嘉宾对着镜头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参加这个节目前，我还以为我很勇敢，可没想到，真遇到了陌生人，我还是有点胆小的，毕竟这和在公司做业务不一样，是奔着恋爱去的。在感情上，还是需要一点勇敢，你不表现自己，别人也看不见你。”
　　男嘉宾则一如既往的……装，他念了首诗，然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我也明白为什么我会被淘汰，但是吧……生命不息，装X不止，我这平时宣传博物馆，都养成习惯了。”
　　没有道德绑架，有的只是不合适、没有碰出火花，要离开观察室的父母也很可爱。
　　“我女儿很乖的，她就是胆子太小了，这个小鸡胆子，回去我好好说她。”这是给女儿打广告的父亲。
　　“你说说，这找对象还在那天天吹牛，看着就不靠谱，我要有女儿，我也看不上他！”这是毒舌的妈妈。
　　@扫综艺达人：我tm笑死，大家也看看来的艺人嘉宾吧！节目也太会选嘉宾了，不止有名，每个都很有梗，比如于行远这个大家都知道的母胎单身，没有一次猜对别人的恋爱信号，每回人家一靠近，他就一脸卧槽，单身狗实锤了；隋影后倒是猜得很准，但是每次都在悄悄给人家爸妈洗脑，女婿不一定会靠谱；恩爱夫妻代表的洪府，上节目就开始晒儿子，恨不得做月老让每个都凑对……我感觉他们和我们这些观众也没什么不同。
　　@小鸡啄米di：我最关注的好像反而是父母关心的点，快来跟着爸妈学看人——第三集 ，DJ看着女嘉宾拿行李，一句话没问就被演播室几乎所有妈妈给否决了；反倒是程序员，在父母心中的喜爱度忽然崛起，只是因为女老师的鞋跟断了的时候他第一个发现，帮忙想了办法……#父母眼里的好男人VS你眼里的好男人# 
　　@minzz：“我们家的乖女儿。”每次我看到这句话时就心里一抖，想起了我恋爱分手十几次，我爸妈至今还以为我是母胎单身找不到对象的事情。#爸妈心里的乖宝宝#你们的爸妈知道你们恋爱了多少次吗？
　　旅游博主，夸赞起了节目选择的酒店、景点、饭点都很经典，还做出了一份跟着《心动》去旅行攻略。
　　摄像、美学博主，用最高画质，从节目组的视频里截图，那美丽程度，堪比特地做的壁纸。
　　这档综艺，集结了旅游、恋爱、父母子女关系、择偶观、明星等多重话题。
　　他们没从造梦娱乐收钱，为了量，一个个下场剪视频、裁图片，想话题。
　　他们几乎挖掘光了节目的每一个爆点，而原本虽然一直收视率稳定，但观看人主要是不怎么上网的父母辈的《心动旅行日记》彻底火了，它后程发力，一路过关斩将，在后期牢牢地占住了综艺节目收视第一的位置，无人可以动摇。
　　别人的自来水，是网友们自发做水军。
　　这档节目的自来水……是“水军”们自己主动挽起袖子上了，做起了义务宣传，这神奇的发展趋势，让网友们全都惊呆了。
　　然后就是大型真香现场，网友们前仆后继地参与讨论，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甚至还把这当做了合家欢体验项目，#和爸妈一起看《心动》#这话题都爬上了热搜榜好几回。
　　而节目组的“温柔”也引发了无数网友的关注。
　　就像一条评论里说到——
　　“这是我今年看过最温柔的节目，能看得出节目组努力柔化掉了所有的矛盾，他们没有哪怕一次做过随意剪辑的事情。在看这个节目的时候，你会反思、会对未来有新的思索，但你不会觉得看完节目的你，需要挽起袖子到网上去骂一顿。”
　　“这应当是我这几年来看的，讨论度高的节目里，引发的争论、争议最少的一档，哪怕偶尔有人要骂素人，节目组都会主动出来制止，但也许是这份温柔，让这份节目在开始甚至差点被埋没。”
　　“我遗憾它没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可同时……我又格外地珍惜这份温柔。”
　　和这条评论想映衬的，是节目收官当天，播到最后节目组打在上头的一行字——
　　“向看到这里的你说一声谢谢，也希望大家能对节目请来的素人嘉宾们不要投以太多的关注。如果节目能有幸让他们相爱，我们会为自己成为红娘而觉得幸运，如果不适合，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希望来自你们的这份值得感谢的关注，就停留在节目就好。”
　　落款的造梦娱乐logo分外鲜明，不少从来看综艺从不关注制作人员的网友这才发现，这又是造梦娱乐出品。
　　这几年来一直在被造梦娱乐支配着的网友，默默地将节目组和造梦娱乐又送上了热搜。
　　……
　　正在公司组织庆功宴的林濛接到了姜纵的电话，对方这回打来又是在道歉的。
　　由于这节目是半程发力，等到其他公司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再加上收视率起步低等综合原因，最后加上广告收入，也只是堪堪回本。
　　不过通过后续的重播还有网播分成，肯定还是能赚上不少的，再加上后续如果拍摄第二季，不想拍也能转让版权，应该还是能赚上一些。
　　可姜纵依旧觉得不太好意思。
　　说实话，这回谁都知道，是他们电视台拖累了节目。
　　林濛只是说着谢谢，她难得的，没有因为不亏感到遗憾。
　　虽然这回的综艺节目没亏本，长远看甚至会赚，但怎么算，赚的也不算太多。
　　毕竟……第二季是什么？第二季能吃吗？不拍第二季，怎么都赚不回太多。
　　不赚就是赔钱的开始！这回《心动旅行日记》开了个好头，林濛对马上上映的《西山》满怀期待。
　　她相信，西山一定会交出满意的答卷。
　　完美！
　　……
　　方俊阴郁着脸写着检讨报告。
　　所幸的是《夏天之旅》最后的收官，也没有跌落到太惊人的地步，只能算是平庸稍差的作品。
　　而且这都拍了好几季，台里之前也没对这节目寄予厚望，只是他作为直接负责人，还是要为这个品牌失去号召力写一份检讨。
　　他已经让老婆帮他去测字了，这绝对不是封建迷信。
　　方俊高度怀疑，造梦娱乐克他！
　　电话响起，方俊接起电话，就听见那头的妻子颇为无奈地说道：“没……人家说了，不克，我就说你想太多了吧？”
　　方俊随便应付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结果一着急还写错了字，只得重写。
　　不对啊……他真的被克了，一定是这位大师功力不足。


第42章 
　　《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的首映礼定在了金凤电影节开幕当天。
　　金凤电影节至今才办到第三届, 主要针对的还是国内现在数量不算太多的文艺片。
　　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导演、编剧、演员们所共同组成的评审团队, 让这电影节从第一届开始, 评奖分量就很重。
　　他们的模式，更趋同于国外的部分电影节, 鼓励国内电影在电影节举办期间进行首映、点映, 到场的观众可以根据套票、现场购买的影票入场观看并给出评价。
　　而电影节的最后一天晚上, 则是例行的颁奖仪式，去年获得金凤奖的电影，就是在电影节首映的一部讲拐卖的文艺片。
　　评奖结束, 各大公司也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在电影节上挑选猎物, 或是购买网络播放权、或是帮忙推荐到国外参奖、或是公映发行。
　　朴穹灿的上一部电影，就是在这电影节上点映的, 最后获得了个鼓励奖。
　　现在带着新作品回来，颇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电影节上的首映，和普通在影院进行的首映礼并不太相同, 只能选择相对普通的影厅。
　　至于请一堆影评人和媒体？在电影节也是此路不通。
　　毕竟同期开始点映、播放的电影那么多, 真正专业的影评人在这场合，只会优先选择此次电影节上最出彩、最能吸引人的影片去看, 否则到时候其他人都出了影评，就自己不吭声, 恐怕都要被网友说好多声恰烂钱。
　　而在此届电影节，最受关注的，当然是刀宥鸣导演提前首映的电影《双飞燕》了。
　　刀宥鸣是上一届金凤奖评审团主席, 这次是听说电影节参选的电影并不多，他才大力相助，把原先定在半月后公映的电影，提前在这办个首映礼，并在同日下午开始，在全国进行点映，半个月后照常公映。
　　当然，他来参加这金凤奖也不算牵强，金凤奖的成立初衷虽然是为了鼓励文艺片，但对商业片也持有一视同仁的态度，只是和其他电影节有较大区别的是，他们对电影是否能在全国进行公映、票房如何完全不关心，只凭影片质量取胜。
　　不过他的参加，还是颇有点大人欺负小孩的味道。
　　已经有好几家影评人给出自己的预测，认定了这部电影应当是此次金凤奖当之无愧的大赢家。
　　说来也巧，此次金凤奖正好，将《双飞燕》和《西山》的影厅安排在对面的位置，立牌喷绘一出，对比鲜明。
　　一头的海报，是站在山崖上张开水被风吹得衣袖都在摇动的少年阿丑。
　　另一头，则是两个古装少女，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护在了扮演男主的于行远左右。
　　简要地说，大概是……乡村风情和古典武侠的强烈对比。
　　“小于，你等等要不要过去看看？”宋娇和于行远一道走进了放映厅，注意到对面的景象，她伸手往那指了指。
　　站在一旁的金有珠，强强和两人站在一条线上，却又显得和人之间有一道鸿沟。
　　“我送了花篮了。”于行远压低了声音，“先把工作完成，晚点我会过去。”
　　他简直想把自己切成两半，一半为自己的电影处女作高呼万岁，另一半则在对面举着大旗，喊一句造梦只拍最好的电影。
　　只是总是得先完成工作的。
　　“你这可是投敌叛国。”宋娇开着玩笑，“等等刀导知道你给对面送花篮不给我们送，看他不揍你一顿。”
　　“知道什么？”刀宥鸣带着刀尔戴走在前头，没听见前头两人说的话。
　　宋娇没吭声，她不知道两位刀导会不会介意这事，她不是那种说人坏话的人。
　　一直围观的金有珠忽然开口了：“刚刚于行远说，他给对面那部电影送了花篮。”
　　气氛一下挺尴尬，于行远欲言又止，正要道歉。
　　刀宥鸣忽然笑了：“你也送了？我也送了一个。”
　　他这级别的导演，和后辈计较什么呢？看着影坛能百花齐放，他反而觉得开心。
　　“刀导，你也送了？”
　　刀宥鸣点头：“之前那位朴导，去年他的作品我有点印象，是个挺有灵性的导演，再说……”
　　他没说完的话里，藏着对造梦娱乐的信赖。
　　刀宥鸣是看过《登仙路》和《打开这扇门》的，也听过圈里的一些说法，造梦娱乐的那位林总，对电影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
　　一个有天赋的导演，再给予他可以尽情绘画的画布、取之不尽的颜料，还怕出不了好作品？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怕这部电影文艺过了头，就像早年他欣赏的导演里，甚至有一门心思跑去拍cult片，怎么黑暗怎么来的，最近的几部作品已经完全和主流搭不上边了，就连删减版都少儿不宜。
　　“对了，你有票吗？”刀宥鸣忍不住问，这回也是奇了怪了，不知为什么电影节的票这么畅销，他让儿子特地去蹲了对面的票，居然没买到。
　　他倒是可以刷脸，可那样就有点声势大了，媒体再关注一下，他都没法好好看电影，毕竟他这个级别，一句话就能影响不少人。
　　“我刷脸的……”于行远交代得老老实实，身为造梦娱乐的员工之一，他当然就刷脸进去，“不过导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问宁哥要几张。”
　　旁边的刀尔戴忽然幽幽开口：“我也想去。”他还不忘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于行远点了点头，立刻拿起手机给宁其发了信息，要来了连座的三张票，下午的场次。
　　……
　　“一、二、三……”侯媛媛在门口数着，戳了戳身边的小伙伴，“你那头进去了几个？”
　　“已经二十几个了！我还认出来那个吕导，就是电影节的评审，也去了！”
　　金凤奖特邀的媒体人、影评人还有评审，脖子上是挂着牌子的，这也是另一种含义的刷脸入场，很好认。
　　正位于对面前后脚开始放映影片的两个厅，不说观众，就说进去的这些相关人士，就已经体现出巨大差别了。
　　侯媛媛是洪流后援会的会长，她神情严峻，在这回的“观影群”里发送着指令。
　　“第一、入场后，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彼此！第二、电影就算不好看，也绝对不要在首映吐槽，保持安静，结束最好鼓鼓掌。第三、就算洪流出场，也一定不能尖叫，不能让人家觉得，都是洪流的粉丝！……”
　　电影节的票不算贵，当初一听说《西山》要和《双飞燕》在几乎同一时间举行首映时，洪流的粉丝就炸了。
　　虽然他们对朴穹灿导演这位新人导演信任度不够，对于洪流选择拍摄这部电影的想法也怀着不太能苟同的心情，可他们依旧不能接受洪流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就被人彻底碾压。 
　　万一这部电影真不好看……这不，还有他们粉丝帮忙鼓鼓劲吗？
　　为了上座率和首映口碑的保证，他们以各种渠道收到了足够的票，就像间谍一样部署好了所有的计划，准备替洪流撑好首映的场子。
　　爱屋及乌就是如此，电影就算难看，能怎么办？自家偶像拍的，忍着。
　　侯媛媛交代完毕，就和一起蹲守的小伙伴入了场，这对他们粉丝来说，这场首映礼也是一场重要战争。
　　……
　　林濛一直在后台部署着今天的工作，现在对她来说，安排一个首映，已经算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今天首映结束后，下午《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也要在全国开始正式公映了，林濛事先看过排片，数量不高，不过这也正常，他们已经算比其他文艺片获得的待遇要好上不少了。
　　由于这次首映招待的媒体不算太多，整体流程也比较简单，主创会先上去稍微介绍一下片子的情况，而后电影正式开始放映，等到结束后，主创则会再度上台，回答一下观众们关于影片所产生的疑问。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首映场居然坐得满满当当。
　　林濛有些困惑，之前她了解到的情况是，来参加金凤电影节的，大多是电影爱好者，他们口味不尽相同，很少有一部电影坐超过三分之二的位置，就像朴穹灿之前同样在电影节播放的《牦牛和母亲河》听说每一场平均坐的还不到三十个人，这还是包含了他们主创在内的人数。
　　她分明没怎么宣传这部电影啊？
　　林濛本来犹豫过，是不是要把《西山变形记》作为宣传视频放出，但是在和朴穹灿商量过后，两人达成了一致，他们拍这部电影没想割粉丝韭菜，而且过度的嘈杂，只会让能放在影片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少。
　　最后林濛只是和深海网还有影城合作，在他们两处投放了广告，并在网上发布了宣传视频。
　　难道，现在的网友口味变得这么快？
　　林濛有些迷惘，还以为自己对网友现在的喜好认知有错误。
　　她明明看过了这几年来的文艺片票房情况，和商业片简直是天差地别，这不会要赚吧？她心跳得很快。
　　前头的主创已经上台，原本正在纠结的林濛忽然破案。
　　她眉头一挑，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来的，恐怕十有八九 ，都是洪流的粉丝。
　　粉丝们哪怕是洪流上台时都没有尖叫，可问题是，他们的小动作也太多了吧？
　　比如，凡是洪流一拿过话筒，所有人都齐刷刷抬头，目光都黏在了台上。
　　朴穹灿接过话筒，有不少观众已经开始低头玩手机，当然大部分倒是依旧保持着看向台上的方向，可那走神程度……就像是下午上课魂飞天外，还得要目视老师的学生一样。
　　其他嘉宾凡是偶有提到洪流的，得，粉丝们那眼神便齐齐一亮，听得津津有味。
　　林濛无奈地笑笑，喊了工作人员。
　　她财大气粗，事先为了电影的点映准备了一批宣传用的礼物，原先是打算发到影院的，现在既然来了那么多洪流的粉丝支持，她就让人去仓库里提一批过来，等等散场发给各位观众。
　　前头的采访结束得很快，影片已经要开始播放，林濛也从后台入场，坐在了朴穹灿旁边的位置上。
　　她余光都能看到朴穹灿焦躁不安的动作，安抚道：“朴导，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现在我们一起好好地欣赏你的作品就好。”
　　朴穹灿点了点头，努力平心静气……好吧，努力失败，他还是紧张到了顶点。
　　影片的正中，打出了《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的logo，插入的曲子，是庄思思和古东特地去当地录了一堆山歌后回来写的，映衬着大山上正在奔跑的少年阿丑，格外和谐。
　　而当“导演 朴穹灿”这一行字出现的时候，朴穹灿眼里已经湿了。
　　这不是他的第一部 作品，可却比第一部作品更意义非凡。 
　　这部作品是他的执念，他命运的书写；也是头一次不用为了钱妥协，牺牲作品的质量。
　　林濛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了一张纸过来，这观众还没哭呢，导演先哭倒了，在一片黑暗里，男人也能掉掉眼泪，听着身边细细地抽泣声音，林濛跟着影片的播放渐渐进入了剧情。
　　《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所呈现的故事结构，其实异常的简单，虽然改了无数次，可故事的内核依旧是相似的。
　　影片最开始，放的是少年阿丑在西山上奔跑的片段，镜头拉了远景，将整个西山收于镜头之内。
　　从山上梯田干一会活休息一会的男人；躺在躺椅上拿着个大扇子懒洋洋地半遮着脸的妇人；再到年纪不大，聚在一起玩耍的少年；路边的小草；天空的云朵，全都在镜头里显得格外动人。
　　对于西山景色的拍摄，剧组甚至比文戏还花更多的心思，无人机拍摄回来的几次影片效果都不是很好。
　　在好几回朴穹灿想放弃喊卡的时候，林濛没同意，她直接打电话去问了几家器材公司，最后直接运来了一个才刚做完宣讲，没正式投入生产线的样机，这才拍出了朴穹灿心中的完美画面。
　　这座山未经开发，有着不少人会向往的自然风光、瑰丽美景，可同时，又居住着无数穷困不想奋斗的人。
　　甚至一条路相隔，山上和山下，都能像两个世界。
　　景色拍得越美，人心底的那些怅惘的心情，就像是冒泡的汽水，心里直做响。
　　西山这片土壤孕育出的少年阿丑，就像是个怪胎一样，从小大脑里就充满了和周围人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头一次被带到县城看病，就瞧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分明这县城也没富庶到哪儿去，可对于一个穷山村里长大的孩子，这就是天堂。
　　他想要踩在平坦的道路上；想要去医院只用走个十几分钟；想要吃路边胖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裂开的大肉包；想要惦着脚看玻璃窗里穿在人偶身上的好看衣服……
　　可是这些，在西山上，是不正确的。
　　阴暗的房间里，奶奶笑着说：“阿丑，我们这有什么不好的？”
　　……是什么都不好！
　　阿丑有了同伴、又没了同伴，他曾经挣扎，差点放弃，却又重新握住了信念。
　　支撑他一路跌跌撞撞往前的，就是那股不甘心——
　　“穷到底有什么好的？”倔强的少年是仰着下巴说话的，“你们都说这好，可到底哪里好了？是不是只要不干活，天上掉钱就好？只要有吃有喝就算好？”
　　他看着前头，一脸“这孩子怕是傻了”般看着他的长辈们，那双眼睛里，全是不甘心的火焰。
　　阿丑知道，也被说过很多次，出去了不代表一定能赚钱，辛苦了也未必过得好。
　　可他更知道，他们这叫不求上进，这叫得过且过，明明有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从未看见的东西。
　　影片到了最后，阿年还是没同意和阿丑离开，考上大学的阿丑，生平第一次的坐上了动车。
　　露出来的证件上，他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印刷着“张成才”，一个又土，又寄予了美好祝愿的名字。
　　动车开启，飞速往前，过路的一切全都成了影子，他倚靠着窗，累极了的睡着了。
　　到了最后，庄思思的声音又响起了，她哼着的是没有声音的歌谣，影片又切回了开头。
　　孩童的阿丑在西山上跑着——少年的阿丑继续往前奔跑——而青年的阿丑，一边回头，一边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西山。
　　影片结束后，灯光亮起，林濛第一个注意到的，是旁边朴穹灿紧紧握着的手，他甚至没敢回头。
　　林濛站起来往回看，已经能看到后头不少小姑娘正在抹着眼泪，更有个哭得厉害，直接在眼镜下压了张面巾纸，就像是带了个半截口罩一样。
　　场内安静了好一会，反倒是坐在专门列出位置的影评人先开始鼓掌，然后连带着鼓掌的人越来越多，连成一片，连绵不绝。
　　朴穹灿已经哭得弯了腰，他站起来越过林濛用力地抱了洪流和女主演一下，说着谢谢。
　　然后在林濛面前，有些犹豫想举起的手又放了回去，深深地鞠了个躬。
　　他没说话，一个男人哭得又狼狈又丑。
　　林总一定听过很多声谢谢吧？
　　林濛只得无奈地拍了拍朴导，让洪流帮忙，带着朴导上台谢谢观众。
　　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导演哭得比观众还凶的电影了吧？
　　她站起身退到后台，这一刻，这些掌声，应当是属于导演和演员的。
　　她顺着座位往后看，能瞧见好几个小姑娘红肿的眼——想来，这些眼泪应该是真的，否则要是随便拉个小姑娘来都能说哭就哭，恐怕人均影后了。
　　林濛心里很自在——果然，还是这样注定会扑街，又能受到观众肯定的作品，是最完美的作品了。
　　侯媛媛坐在了后面，她哭得挺厉害。
　　她原本还偷偷地准备了点所谓的“装哭”神器，打算临要结束，在眼睛下头抹一抹。
　　可没想到，电影还没播放没多久，她就开始哭了。
　　这部电影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煽情片段，就连渲染一下也许会成为哭点的阿丑奶奶离世，导演都甚至没给镜头。
　　但是只是这么看，心里就全是难过的海洋。
　　明明阿丑所坚持的观点是没有问题的，可他却说服不了任何人，甚至有时候，还差点被反向说服——这一段，其实是有些黑色幽默的，可观众里，几乎没人笑出声。
　　他笨拙地努力，试图改变别人，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同伴，最后却还是失去了阿年，连阿年都不太认同地看着阿丑，质疑他说：“你不觉得，大家说得真的很有道理吗？”的时候，侯媛媛和身边的小伙伴都哭了。
　　一直在抗争，永远不屈服的阿丑，最后选择了先彻底改变自己，也许有一天……不。
　　侯媛媛想到了在来观影前看到的采访，这位导演正是西山当地长大的孩子。
　　阿丑已经回到西山，变得强大的他，开始试着用他的力量来改变西山。
　　侯媛媛也是看完好一会，才晃过了神，在观影的期间，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洪流”到底表现得怎么样，因为她看到的就是阿丑。
　　影片里阿丑的形象不太好看，但也没有故意扮丑，就是个粗糙的、不服气的少年。
　　侯媛媛想，他们很多粉丝都错怪了洪流，他走到了正确的路，选了一部好电影，也获得了蜕变。
　　采访的时候，晃着神的她几乎没怎么听采访，临要出门的时候，就瞧见工作人员已经守在门口，面前的推车上，是满满的袋子，他们态度温和，只说谢谢支持，将袋子交到了观影观众的手中。
　　侯媛媛边往外走边往里头看，袋子里的是主演签名海报、宣传图册……还有一个U盘？
　　她拿起来看了眼，上头印着《西山变形记·洪流》的字样，这是什么？
　　还有最底下的手写卡片，是洪流写了之后印刷的。
　　“谢谢你来支持我们的电影，也希望这部电影有得到你的喜欢，让我们一起关注，平时我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故事。”
　　等等……怎么都是洪流相关的东西。
　　难不成他们都是洪流粉丝的事情泄露了？侯媛媛忙在群里问了一声，这才发现一起来的粉丝，全收到的是一样的东西。
　　她只得安慰着自己，这应该是常规宣传品……吧？
　　……
　　首映结束当天，《西山》和《双飞燕》的口碑同时爆了。
　　《西山》的片长比《双飞燕》稍短一些，当时如雷的掌声，在隔音不算太好还开着门的影厅里，还是吸引了不少影评人，影片人间有群聊，里头已经开始聊起了《西山》成片的质量。
　　了解的成片质量不错，当天的影评人基本都看完了这两部，到了晚上，就把影评一并发到了网上。
　　《双飞燕》的口碑，是大家事先就可以预想到的，毕竟刀宥鸣导演从未失手，哪怕这回影片类型是难得的尝试，也不会让人降低期待。
　　影评人重点夸赞了于行远的表现，身为男主，他没有被宋娇和金有珠抢风头，在影片里，反而是一骑绝尘的出彩。
　　而《西山》则是大多数人事先没有预想过的。
　　毕竟流量转型、文艺片、兼职编剧的半新人导演，这几个关键词叠加在一起，已经能约莫看见烂片的未来。
　　在观影前的预测里，这部电影在影评人心中的期待值也很低，大部分影评人都认为这应当是一部中庸之作。
　　可等看完之后，被打脸的影评人，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还是夸奖起了这部影片。
　　“大概所有人都曾经听过富翁和渔夫还有牧羊小孩的故事，这两个故事的神逻辑，曾经让人一度哑口无言，而在《西山》里，这样的逻辑，被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我甚至好几回，都忍不住开始沉思，如果有人这么问我，我能反驳吗？答案是不能。”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大家也听过，甚至都觉得认同，可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会去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穷是原罪吗？往上追溯几十年，可以说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都穷，可是什么让我们走向不同的人生呢？是思想、一颗想要奋斗的心。”
　　“忽然有点愧疚我一直对国家扶贫工作抱着嘲讽的态度，我以前老想不明白，有手有脚，只要别真倒霉，遇到大病天灾欠下巨款，谁又活不下去呢？怎么就有人一直穷？现在看来，有些人是不想富，或者他们只想要能砸到面前的富裕。”
　　“这部电影，是绝望里开始希望的花，宿命里写着不服命的倔强。”
　　影评一条接着一条，其中几乎每一条，也同样都提到了对洪流和朴穹灿的表扬。
　　可无论夸得多天花乱坠，到对票房预测的时候，大家就都缄默了。
　　有不太懂电影市场的洪流粉丝忍不住追问，她们希望能从影评人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难得的回答，都不尽如人意。
　　“我认同《西山》是一部高质量电影，但是在这个市场之下，这部电影，注定无法取得好成绩，而在金凤奖的评选中，我认为这部电影，是绝对占优的。”
　　类似的观点很多，虽然粉丝们不愿意接受，可现实还是按照着预测走。
　　电影节全程共持续十天。
　　已经开始公映的《西山》，首周票房，甚至没能超过点映的《双飞燕》一半。
　　不多涌入的观众，除了粉丝外，大多是对电影充满热爱的电影发烧友，他们一致对电影给出了好评，评分网站上的高分也飞速上升，可依旧对票房大局，做不到任何地改变。
　　【这真的是一部非常非常好的电影！你看了绝对不会遗憾！】
　　【我听说很催泪？是一部会让人致郁的电影？】
　　【不，不致郁！它的结局充满了希望，只是……会让人深思，有些怅惘。】
　　得，所有的安利贴，都以这句话告终。
　　电影确确实实是好电影，可不好意思，会让人难过的电影，就算了。
　　一直到颁奖典礼当天，票房累积也才刚过四千两百万。
　　这个惨淡的数据，让粉丝们觉得疲惫又无奈，可也无能为力。
　　造梦娱乐的公司群里，同样是愁云惨雾，如果不是林濛安慰，大家恐怕都能来个公司群体丧文化了。
　　他们只能用林濛的话鼓励着自己：“这是不是一部好作品？如果是，就不应该为成绩遗憾，世界上得不到高票房的好作品太多了，我们也不过是其中一部而已。”
　　只是……还是要更努力才行。
　　电影节当晚举办的金凤奖颁奖典礼规模很小，这也是因为受众的原因。
　　《双飞燕》斩获除了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演之外的所有大奖。
　　而《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则带着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演回了家。
　　在台上的朴穹灿这回没哭，只是紧握着奖杯，像已经先回公司的林濛致上最高的谢意——
　　“这部作品的一切荣誉，都属于林总您。”
　　下了台的他，有些沮丧地给林濛发去了信息道歉，他有些愧疚，这部电影虽然输给《双飞燕》不冤，可他本来还以为能获得再好一点的成绩。
　　而林濛只是发来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当地酒店的菜单：“朴导，公司定了后天中午的酒店庆功，大功臣你可务必回来，到时候你可要上台分享一下你的成功经验给大家。”
　　朴穹灿都还没来得及郁闷，就被林濛的安排给砸懵了。
　　等等，他这部电影这么扑，为什么还要在庆功宴上头分享成功经验？
　　他没成功、他失败了啊！
　　虽然说林总总是念叨着好作品比高票房更重要，可他……这个凡夫俗子，还是希望能获得高票房，让林总多赚点钱的！
　　可林濛很坚定，只说希望他传递一下如何拍出一部口碑爆炸的好作品的经验。
　　很少在台上对众人说话的朴穹灿紧张透了，已经开始为明天的演讲头晕眼花，还伤心个毛线球呢！
　　……
　　而当晚，网络上已经开始酝酿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可以说金凤奖的评奖结果，让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就算没看过两部电影的观众，也看过影评人的分析，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影评人，都认为最佳影片应该落在《西山》的头上。
　　【真的没有黑幕吗？大导还真的强无敌了？《西山》除了不够商业外，没有哪一点不配获奖吧？】
　　【这就特么离谱好吗？金凤奖以后别说自己是鼓励文艺片的电影节奖项了，文艺片优先的原则被你吃了？】
　　帖子一个接一个，为西山腹不平的影粉、网友、洪流的粉丝都立刻下了场，还是发起了帖子。
　　而真正引爆这一切的，还是刀宥鸣在庆功宴前接受记者采访说的话。
　　他面对记者的询问，思索了片刻忽然开口：“在本次电影节里，我认可的最好的电影，应当是《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作为商业片来看，他是一部不合格的电影，而作为文艺片来看，我认为它几乎已经是没有瑕疵的。”
　　记者抓到了大新闻，连忙追问：“也就是刀导您觉得，这次的评奖……？”
　　“今年的评奖工作我没有参与，我只能说，如果是在去年我担任评审团主席的时候，我会选《西山》，毕竟《双飞燕》这部电影，多少为了商业有所妥协和牺牲，就完成度来说，我并不认为它稳压《西山》。”
　　刀宥鸣说得直白到了极点。
　　他当然认为自己拍的是一部好电影，可这和他觉得《西山》会获奖并不冲突。
　　原本在刀宥鸣的预想里，他这个来帮忙撑场子的，就得一些边角奖项就够了，他也不差这点荣誉不说，以艺术片的角度，也该是《西山》获得最佳影片的。
　　网上一番混战后，已经有人发现了盲点。
　　【为什么刀导自己都没想过自己能获奖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有的人，想给自己女儿脸上贴金啊/狗头。】
　　【第一届金凤奖评审团主席、本届评审吕道燕导演的女儿，不就在刀导剧组吗？】
　　【《西山》和《双飞燕》的光芒之下，有人看一看《葡萄糖》吗？如果看过了这部，你们就会对金有珠的最佳女配角打个大问号了。】
　　【得，以后获奖还得看出身，《西山》输得不亏，下次记得找金有珠来演女主角就能通杀了。】
　　网上对吕道燕开始进行起了新一轮的口诛笔伐，只是骂着骂着，参与的人也渐渐疲软起来。
　　大家心里也认同，就算吕道燕导演真选了刀宥鸣的作品，那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双飞燕》的质量也不差。
　　如果真完全碾压，他们还能骂得痛痛快快，可这差距没有到很大的时候，不少不明情况的路人，反而会疑惑，为什么刀导的电影不配得奖。
　　只是……还是为《西山》觉得可惜，网上甚至号召起了为《西山》贡献票房的活动，只是再怎么贡献，也改变不了《西山》票房持续走低，难以回本的事实。
　　当夜，匿名论坛上一个帖子持续被顶在了最上头，无数在线网友点进进去，留下了自己的评论。
　　【难道只有我觉得造梦娱乐的传奇要开始破碎了吗？】
　　主楼写得很长。
　　“我发现了，大家就知道吹造梦娱乐，说人家是良心公司，诚意出品。从《明天之前爱你》、《登仙路》、《山后有山》到今年的《心动旅行日记》、《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可我就只觉得，这是步子太大，胡吹良心罢了。搞得好像别的公司图赚钱多不好一样，你看，他们所谓的良心电影、良心综艺不都扑街了吗？”
　　“开这个帖子，就是希望大家少吹牛咯，还什么传奇，还什么良心，恐怕良心到最后钱赔光了吧？今年到现在，这个良心公司有收益吗？科科，等倒闭了可以吹良心到倒闭的公司。”
　　下头自是一片争吵，有人在骂主楼危言耸听，有人则认同楼主的观点，觉得就该朝钱看拍什么赔钱的艺术片。
　　这楼一直吵到了临近第二天天亮，才沉了下去。
　　……
　　庆功宴现场，林濛特地请人来做了布置，她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走路都带着风。
　　朴穹灿的目光一直跟着林濛，愧疚让他的心绞了又绞。
　　林总说不怪他，表现出来的也不怪他，可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他……扑了，还没得奖。
　　林濛刚准备好，正打算组织开始，又想起了什么，忙喊来了总务交代。
　　“我早上看到我们楼上在装修，最近可能会很吵，你让装修公司来，把公司的隔音再重点做一下，一定不要让大家被打扰。”林濛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碰见了楼下的装修队在从货梯送材料。
　　林濛本来只租了这栋写字楼其中的三层，她想过把楼上的几层租下，可他们楼上那几层，原先是一个保险公司的总部，对方是长租的，一直没有要换的意思。
　　后来正好造梦娱乐楼下陆陆续续搬迁了好几家，林濛把造梦娱乐楼下空出的四层也一并租下，空间绰绰有余，就没再关注楼上的动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楼上就搬了还换了人。
　　总务点着头，马上出去准备打电话交代，林濛向来很注意办公室条件的舒适程度。
　　林濛对今年，公司的“节节攀升”非常满意。
　　瞧瞧，她说的话多准？
　　《心动旅行日记》是开了个好头，之前还是不亏，这回就开始亏了。
　　嗯，再接再厉，越战越勇。
　　这几天舆论还稍微让她费了点心，生怕还真给票房打了强心针，可票房的类型实在受限，没扑腾起来。
　　虽然林濛对奖项没有追求，可她也找了业内人士稍微打听了当天评奖的情况，在得知确实是吕道燕“力排众议”，以自己的地位权威做出了把最佳影片和几个奖项评给《双飞燕》的决定后，她也有样学样，还了一份礼物。
　　她不想赚钱、对奖项没兴趣是一回事。
　　可有人故意在后头作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固然感谢吕道燕导演对她的“帮助”，可也知道这份帮助不是出于好心。
　　林濛这几天，为吕道燕准备的是一整套的大菜。
　　前菜已经上了，吕道燕导演和金有珠的关系一捅开，热搜都上了好几个，单单这两天来吕道燕为了撤掉她和金有珠相关的热搜，就砸了不少钱下去了。
　　而很快，还有大菜呢，比如某个评审匿名发言，说一说吕导的力排众议，说一说她的高知灼见。
　　就是不知道吕导应付得来吗？不过这就和林濛无关了。
　　林濛上台，随意讲了两句全当鼓舞大家，而后就下来，目送着朴导同手同脚地上去，开始磕磕巴巴地演讲起来，所幸越讲还是越顺畅，不至于让人听得都自带卡顿效果。
　　林濛想通了。
　　成功经验，就要大力分享，好生带差生，大家齐头并进嘛！
　　上头正在说话，林濛也认真听，今天和她坐一桌的都是行政人员，她听到旁边小王的惊呼声，下意识的心一跳。
　　等等，别说话。
　　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的林濛并不具备隔空操控小王的能力。
　　小王的声音里带着激动：“林总！”
　　……林濛严重怀疑，小王是喜鹊或是什么锦鲤、四叶草转世。
　　“你说。”有的人表现镇定自若，其实心里已经慌了。
　　小王把手机递到了林濛面前：“你看！《西山》被认领了！”
　　什么认领？
　　林濛接过手机一看，发声的是官媒、还有扶贫办，长长的一段文字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对《西山》这种关注贫困地区的做法大力鼓励，还表扬起了造梦娱乐是一家真正能承担社会责任感的好公司。
　　以以往的经验，林濛没有掉以轻心，她打开了手机，果然看到了刚刚商务发来的信息。
　　国家电视台以一个还算合理的价格提出要购买《西山》的播放权，说届时会在电视台播放，扶贫办也提出了类似的问价申请，他们希望能够把这部片子作为一个保留节目，在贫困地区进行放映。
　　对于前者，看着那个并不高的数字，林濛当然是轻松地点了点头，加上这个也不赚，还亏很多呢。
　　对于后者，作为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林濛当然是免费提供，只要求了等上映结束后正式开始。
　　林濛这回总算放下了心，她这回可是货真价实地亏钱了。
　　一部西山，亏个两三千万，十部西山，就能亏个两三个亿。
　　再加上朱导的纪录片、新的综艺……
　　林濛越算，越觉得满意。
　　正在出神的她，忽然被小王轻轻地戳了下：“林总！”
　　林濛侧头，看见的是小王脸上狂喜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不会又来了吧？熟悉的不祥预感写满了她的心。
　　不会吧？这《西山》到底要怎么才能赚钱？大概只有做梦了吧？
　　看着再度被塞到手上的手机，林濛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嗯，这回《西山》还真没赚，亏到了底。
　　公司群里现在正引发一片哗然的，是刚刚商务错手发到群里的消息。
　　【林总！刚刚宣传部门联系我了！他们说这回我们公司在扶贫片上做出的表现，上头看在了眼里，他们认为我们这样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才是能承担起任务的公司，在商议之后，决定把最近引发巨大讨论的献礼片任务交给我们公司！】
　　献礼片、任务片顾名思义，大家都能理解。（注1）
　　而这类片子一般都还代表着……高票房。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亏了，可国家愿意让他们赚回来。
　　林濛看着那条信息，把想叹的气憋了回去：“真好。”她一直都热爱祖国，一心想为国家做贡献。
　　可她从来都不想求回报啊！现在回报都塞到了嘴边，她还能不咽下去吗？
　　所以……她这是又赚了？这叫什么，丢了芝麻，捡了西瓜吗？
　　匿名论坛里，那个讨论了一夜后沉底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下头都是复制黏贴的同一句话。
　　【楼主醒醒，造梦娱乐被你奶活了！！你这是什么绝世乌鸦嘴，逆向言灵啊！】
　　……
　　还在家里的吕道燕，看着新鲜出炉还热乎的信息，脸色黑到了极点。
　　她刚接完丈夫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指责她最近花了一大笔钱。
　　可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女儿吗？
　　吕道燕气得手都在发抖，她现在这算是什么，机关算尽，反给林濛送了大钱？
　　到时候献礼片一上映，名利双收，想到这，吕道燕都恨不得自己晕过去不用面对这些，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第43章 
　　相比较于前期“冷门专业101”投票的声势浩大, 朱旭芳在纪录片《你不懂的专业们》拍摄过程, 走的是低调路线。
　　这也是林濛提的建议之一。
　　林濛事先了解过国内纪录片的生态, 一整季打包出售，最高的收益, 也不足以覆盖《你不懂的专业们》的一半投资。
　　当然, 现在有许多纪录片, 会收取一定的广告赞助，到时候在纪录片里有意无意地露一露，就能回上不少本。
　　可林濛能要这广告费吗？当然不会要,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纪录片里有植入广告的！
　　这部纪录片，对于林濛来说, 简直是全村人唯一的希望，在确保了亏损后, 心态放松的林濛建议一个接一个，朱旭芳挺擅长于接收意见，已经做了好几回修改。
　　反倒是那个和他们格外有缘的《我们的专业》拍摄组,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 就要出个新闻，官博各种卖萌吆喝, 生怕网友们不知道他们今天又到了某某学校进行拍摄。
　　不过对于此，林濛完全没有给予哪怕一个眼神关注, 他们宣传得越多，这不正和她心意吗？反正他们拍冷门专业，走的就是一冷到底的路线。
　　林濛加入朱旭芳拍摄组时, 纪录片已经拍摄到了后半段。
　　这倒不是朱旭芳在赶工，只是前期工作做得充分，后期拍摄起来，便也如虎添翼，像是装上了加速器一样。
　　团队现在的拍摄工作就像流水线，一到当地，先入校、后找学生，按着事先确认好的分镜开始拍摄并分组拍摄素材。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素材不足的状况，毕竟不是什么都随到随拍，那就会留下联系方式，团队里有一只专门做机动的素材采集队，专出外勤，负责采集一些无法及时拍到的画面。
　　林濛此时正站在场边，信奉专业人做专业事的她，只会挥舞钞票提出建议，就算有时候拍摄效果不太满意，她也只会和导演们商量着来。
　　现在朱旭芳正安排着摄影团队采集画面，这是和学校事先沟通过，并给予了一定费用后才进行拍摄的，林濛财大气粗，绝对不会在钱上做任何限制。
　　……或者说，她巴不得多给一点。
　　林濛站在场边，享受的是难得的悠闲。
　　天知道她在这段时间，就差没成了个转得停不下来的陀螺了。
　　献礼片，宣传部门只给了个大概的引导方向，要求也很简单，要符合社会主义正能量，能鼓舞人民，情绪积极，具体拍摄的剧本等写好了交由他们审核，只要不过界，基本不会被否。
　　这也意味着可供发挥的方向很多。
　　林濛经过一番对比，初步拟定了几个主题，都是能花上不少钱的。
　　于西正好从国外回来休息两天，林濛就把主持这项工作的事宜交给了他，然后砸了钞票，和国内目前在业内很有名气的两位编剧合作，希望通过三人的碰撞，最后生产出一个能花钱的好剧本。
　　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当时和于西说时，林濛显然用的是另一套说辞。
　　“这部电影，是造梦娱乐第一次接到来自国家上的任务，而且作为献礼片，这之上也承担着许多观众的期待。我们不能拿一个糟糕的故事，一个烂片去糊弄观众。”
　　看于西神情严肃点着头的模样，林濛很放心：“你知道的，这部电影是肯定能回本的，我们公司怎么都不亏。我还是希望你们在编剧过程中，绝对不要担心成本问题，只要能达到最好的场面效果，能够升华主题，就往里头写。”
　　出场人物不限制、场面要求不限制、预算也不限制。
　　林濛把任务丢给于西，看他再三保证一定会和另外两位编剧好好合作，创作出一本真正的好剧本，这才放下心来。
　　就算赚，她也要做到赚最少！
　　她前脚才和于西商量完，剧本连个影都还没有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至今回忆起那几天，林濛只能用不堪回首四个字来形容。
　　她的手机好险没被打爆，这还是知道她电话的人不多，有好些都打给了商务、宁其，可只是到她这的，都已经接不太过来了。
　　打来电话的是各家娱乐公司的老板，还有些艺人自己开的工作室，则是艺人本人打来的。
　　他们打来电话一般呢，都会先强行攀个交情，寒暄个好几句，才慢腾腾地进入正题。
　　——“是这样的，我们家XX今年到明年呢，时间都很充裕，你也知道的，他/她曾经获得过很多奖项，演技很不错的，他/她这不是想问问林总您的片子，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提，片酬绝对不是问题。”
　　林濛只得随便糊弄过去，然后……开始接下一个电话。
　　起初，她还试图说服别人，老老实实地说，才接到任务剧本还没定，不知道需要什么角色、角色对应的戏份、正面反面，现在真没法轻易做决定。
　　可她这话一提，对方就立刻笑了，只说不管角色好坏，戏份多少，能让他们上场刷个脸就行！别说不要片酬了，倒贴帮忙做宣传可还行？
　　当然，这些公司的老板也不是傻的，他们宁愿倒贴钱都想上这种献礼片，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献礼片一般品质都有保障，走的是主旋律路线，口碑很少爆炸，但一般也不会太差。
　　第二，这种群体性刷脸的电影，哪怕只是演一个镶边配角，之后都能靠这个做很久的宣传。
　　第三，这就是个跳板，踩着这电影，也能让其他官方渠道看到，之前就有不少先例，演员在献礼片表现不错，之后还连着获得了诸如国家电视台的登台机会。
　　这种想要倒贴钱的不正之风，林濛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作为守法公民，坚决不占别人一根针一根线的好群众，甭管演员是什么咖位、什么样的人，她都一定会把钱给送出去。
　　只是这片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哪有演员敢在献礼片收什么天价片酬，都是市场价折了又折，就算是连个群众演员都请明星，加起来都没有平时请几个高价片酬的演员多。
　　总之，这钱就像是被塞到嘴里的大饼，想不吃门都没有，得吃到撑才行。
　　她……她忍不住地想起之前，公司群里有人在发宣传任务时小王发的那个表情包，挥舞着手的线条小人，旁边写着文字：“快拿走快拿走”，手都晃成了无影手的形态，这简直是她本人的真实心理写照了。
　　不过林濛经此一役，已经做了深刻反思。
　　她的思路绝对是不存在问题的，《心动旅行日记》和《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都证明了这点。
　　而林濛明明给出了错误答案，还得了个高分的原因，她也已经想到了！
　　《心动旅行日记》是遇到了神队友——一群忽然杀进来，她一分钱没给，非要帮忙做宣传的水军、猪对手——口碑自己跳水，莫名其妙表演自由落体的《夏天之旅》。
　　《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则是她在题材上跑偏了，如果不是这扶贫题材吸引了国家的注意力，想必亏钱一定是必然的事情。
　　失败是成功之母，林濛总结完错误后，下定了决心。
　　首先，如果再拍综艺，下回她要碰个大的，直接观察一些知名综艺的播出时间，来个同台竞争，可千千万万不要再遇到猪对手了。
　　再者，造梦计划，以后在题材上一定要做出引导，拍点别的题材多好？不过这倒也不算是大问题，其实就算她再拍题材，宣传部门总不能年年把献礼片给造梦娱乐拍吧？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献礼片任务。
　　不过这文艺片，赔钱的速度还是有些慢，现在吕道燕导演估计也一个头两个大，没空帮她继续挖掘人才了。
　　想到这，林濛就差没把心里那口郁气叹出来。
　　虽然吕道燕是一门心思针对她，可这不是歪打正着吗？她本来可还指望着对方能多多给她提供点朴穹灿这样的优秀导演呢。
　　可惜……
　　当然，如果吕道燕听到林濛此刻的话，她估计能吐出一口血来，谁叫她最近已经快被难以处理的新闻给逼得跳脚了呢？
　　林濛想事情想到一半，朱旭芳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朱导？”林濛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她也就才来的几天关注了一下，朱导拍摄得很快，一般都不会找她。
　　朱旭芳做出了个林濛非常熟悉的动作，他将手机递到了林濛手中，正在偷笑。
　　“林总，你要不看看这帖子，现在的小孩想象力还真挺丰富。”
　　朱旭芳指给林濛看的，是刚刚有人分享到公司群的帖子，朱导现在可也是“新新人类”的一员，熟练掌握各种使用手机的技巧，只是里头的一些用语他还是没太看懂，但也不妨碍他跟着乐呵乐呵。
　　林濛心里一颤，她算是服了网友们的天才想象力。
　　天知道她到底在网友那有了多少新形象，林濛回忆着之前其他人分享到公司的帖子，她现在可已经是在论坛里独占两座高楼的人了。
　　其中一个是许愿贴，她被称为濛锦鲤，三不五时地有人来拜拜，还自带反馈的，实现了还带还愿的。
　　另一个则是逆言灵贴，下头粉丝刷帖般地呼唤着开始装死的楼主，让她出来诅咒一下自家偶像的新资源，据说那栋楼有玄学，反向奶最为致命。
　　对此林濛只想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她要真是锦鲤，不早该赔到破产了吗？
　　出现在林濛眼前的是个昨晚刚发在论坛的帖子，现在已经有了接近五千条回复，在现在的论坛里已经算是个体量巨大的高楼了。
　　林濛看着看着，心里的省略号一串接一串，得，她这还升级了？
　　【你们难道就没人觉得，造梦娱乐的林濛就像是重生的吗？】
　　“我想说很久了，难道没有一个人和我一样，觉得造梦娱乐的林总，就像是重生文的女主角吗？我真的，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不是重生，她做的这些简直说不过去了吧？！”
　　下头还有网友认认真真地发了一版文案。
　　“一朝穿越，林濛发现自己重回青年时期，后来成为最强综艺制作人的何方明导演，还在街头举牌讨薪；蹉跎了十几年才耗尽家财重回世人眼中的朱旭芳导演，现在尚还找不到投资；因为离婚龃龉，隐姓埋名后来涅槃重生的影后隋烟，现在还被丈夫牢牢把控……名导、名作、知名演员，林濛誓要一手包揽，成为娱乐圈之王。”
　　这所谓的文案一发，下头全都是高喊666的回复，网友们也开始认真地发挥起了自己的想象力。
　　“所以现在造梦娱乐签下的艺人一定未来都会大红大紫对吧？感觉我们在见证一个奇迹的发生，如果这文的背景在某点，那我估计主角马上要跨界，区区一个娱乐圈可困不住，如果在某江就难说了，也不知道这是大女主爽文，还是重生逆袭恋爱小甜饼。”
　　“想个名字，开始投票好了，《重生之娱乐圈女王是我》、《娱乐圈逆袭打脸重生之旅》……你们说哪个名字更贴切？”
　　“呜呜呜，好羡慕啊，如果我能重生，我也要把我家偶像签下来（说得好像我有钱一样），然后让他吃遍好饼，什么《登仙路》、《明天之前爱你》、《双飞燕》都是我偶像的饼。”
　　到这，帖子就彻底歪了，大家像是都认定了林濛是重生的一样，热烈的讨论起了如果重生的人是自己，要做什么来赚钱，其中最多的发言，当然是买房。
　　林濛看得是无言以对。
　　她要是真重生了，这些钱就不该掉在她的身上，她就该天天丢了西瓜连芝麻都捡不到。
　　如果真像是帖子里说的，她真有知道未来的能力，那她肯定什么赔钱，她就投资什么，哪需要这么分析市场，又是猜错误答案，又是可劲造钱的。
　　这些网友，真是不懂她的心。
　　不过还好，拉到最后，总算有网友吐槽了。
　　“我笑了，今年造梦娱乐的成绩也就那样吧，非得给人家一个重生的名头，其实说到底，不就是走了点运吗？说得好像谁能天天走运一样，先看看他们的纪录片成绩会怎么样再说吧，人《西山》赔钱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人说她是重生的？反正我觉得，她现在就是吃新人福利，刚开公司，顺风顺水呗，倒霉还没开始呢。”
　　当然，这条在楼里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的留言，被标记了不知道多少回，网友们的意见都很一致，只说等纪录片播出，要来打脸。
　　林濛把手机递给了朱旭芳，眼神别提有多无奈了。
　　朱旭芳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林总，明天的彩票号码是多少？”
　　“朱导，你也来？”林濛哭笑不得，“你还真信了网上帖子说的？”
　　“这我当然不信。”朱导耸了耸肩，反正他要是重生了，头一件事就是买几套能拆迁的房子，蹲着等发家致富，“但万一你真知道呢？”
　　林濛只得瞪着他，强装生气：“我要真重生了，头一件事，就是把你介绍给别人。”
　　朱旭芳笑得不见眼：“你就说笑吧。”他这么个能赚钱的好导演……虽然这次纪录片可能会亏，但总能再赚回来的，林总哪舍得错过。
　　……
　　张成虎抱着剧本小跑着往楼梯方向去。
　　天知道，他手上的这剧本……已经是第二十三版了，也不知道到底推翻重新写了有多少次。
　　原本和林总约好的交稿时间，更是被往后推了一次又一次。
　　张成虎最后，还是拿着剧本去拜托了李和编剧。
　　对方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他拿来的剧本哼了两声，看了没一会就开始骂：“你还真是没有半点长进，之前改我剧本，就改成那个样子，现在怎么就没有半点进步？”
　　李和给的意见，通常是能让张成虎窒息的那种。
　　“感情线太小家子气——删！”
　　“你这什么潜伏手法？如果以前的特务智商这么低，那早就被抓了又抓，杀了又杀了！”
　　“你看看，你这物价都不对，当时货币价值你知道吗？你看你这上头写的，多少钱买什么东西？改！”
　　每回李和看完后，本子上留下的，都是满满的红笔痕迹，最后的结论也干净利落：“重写吧。”
　　这一度让张成虎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年代，面对着虽然负责，但是意见总能多到让人想吐血的论文导师。
　　回到手上的word永远都是满满的批注，然后呢就是让人改到焦头烂额。
　　现在不就是如此？
　　不过也正是李和的这份严厉，每一回对主线的引导，这剧本也一点点地慢慢成形，到了最后一版，李和终于点头时，张成虎的心里，生出的不是解脱，而是完成了巨作的满满成就感。
　　他没和李和说，悄悄地在剧本的编剧位置，他的名字前头加上了李和的名字。
　　没有他，也就没有这部剧。
　　今天也是正好，他剧本刚最后校对完，就看到公司群里的消息说纪录片拍摄完工，林总刚回公司。
　　张成虎事先约好了时间，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造梦娱乐是最反对加班的，他可不想耽误了老板下班的时间。
　　进电梯的脚步太快，他重重地撞到了人，剧本直接落到了地上，幸好他做了装订，没让这剧本散开，张成虎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正打算捡本子的他，就瞧见有人比他更快。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剧本被人放到了他的手上，同时传来的声音有些闷。
　　张成虎顺着那手往上看，然后忍不住一愣。
　　帮他捡本子的这个人，身上穿的是一本正经的西装没错……可为什么要戴着墨镜、口罩，还不忘戴了个压得很低的帽子。
　　就连他身后跟着的人，也一样是全副武装，大概只有口罩和墨镜之间有些许的脸部皮肤露出。
　　……难道是公司新招的明星？
　　张成虎忽生起亲近，这可不是他自来熟，除了明星，谁需要包成这样？
　　又不是怕被人抓起来的通缉犯。
　　他不太喜欢和外人交往，但造梦娱乐的同事除外，张成虎难得的主动搭讪：“嘿，这位……朋友，我们是不是同一家公司的？”他怕对方不认得他，“我也是造梦娱乐的。”
　　肉眼可见的，对面的人好像一愣，摇了摇头。
　　这就尴尬了！张成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了，我看你这么包着，还以为是我认识的人呢！”
　　“没事。”为首的男人比张成虎还高一头，他点了点头先进了电梯，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则落在后头低着头，也走了进去。
　　张成虎随手按亮了18层的按钮，然后便看着男人按了21层的按钮。
　　原来他们是楼上的。
　　不过张成虎明明记得，租在造梦娱乐楼上的是一间保险公司，现在保险公司的人，也这么注意隐私了吗？
　　张成虎没想到，临要下电梯又道了歉，这才出去，一进公司，他就觉得分外放松，前台看见他眼神一亮，随手给他塞了一袋子零食。
　　公司最不缺的就是零食，上周有小姑娘没忍住在公司群里哀嚎，要求行政降低补货速度，否则要发福了，现在什么水晶柠檬干、冻干草莓之类的零食，比例大幅上升。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个三分钟，张成虎在前台处收着剧本，顺道和前台小姑娘说起了刚刚遇到的怪事。
　　“……在室内，为什么还包成这样？想不明白。”
　　“不是，老张你也太过时了吧？保险公司都搬走八百年了，现在是新搬来的公司，不过楼下还没贴条，我们也不好意思上去看，还不知道是什么公司。”
　　“难道是……”张成虎在心里给了好几种猜测，没想出来答案，“想不出来，搞不懂什么公司得包成这个样子，还好大楼里空调足，否则都要长疹子了吧？”
　　他忧心忡忡，替人关心起了皮肤状态。
　　而正被张成虎关心着的诸郁深和王秘书才刚到了楼上，临要出电梯前，他们已经脱下了这一身装备。
　　王秘书落在稍后头的位置，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他算是搞明白了，杀伐果断的老板，在感情上，简直不是一个怂字能概括。
　　此刻王秘书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在惹妻子生气时，强行到外头散步了三个小时，最后到了半夜估计妻子睡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家的事情。
　　反正他不怂。
　　“对了，你和宣传部说了那事吗？”
　　王秘书点了点头：“吕道燕的热搜那头，我们又加了点码，她估计还得花不少钱才能撤掉。”
　　“嗯。”
　　诸郁深就连帮林濛出头，都不敢出头太过……他就按着林濛本来的计划，稍微的再给了点钱，让那热搜更下不来一点。
　　“策划书那头怎么样了？”
　　王秘书也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报告起了情况。
　　如果不是两人头上都被帽子压得略有些塌了的头发，大概，没人看得出，他们刚刚就差没带个脸基尼上楼。
　　……
　　林濛看着张成虎交来的剧本，久久难言。
　　这剧本……
　　“林总，您有意见请一定告诉我，我回去再改一改。”张成虎很谦虚，他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剧本不好就得改。
　　虽然已经经过了李和那一关，可此刻张成虎就像在进行论文答辩一样，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林总越是不吭声，他这心里怎么就越慌。
　　“林总，我能力有限，虽然很认真地想把你之前的意见都吸纳进来，可能在融合上还是有些问题。”张成虎叹了口气，这点李和也说过他，如果按照林总的要求，能把国之下的小家、大爱面前的小爱，这些全都掌握平衡写好的话，就算删减一部分做个电影剧本，都绰绰有余。
　　林濛又瞥了张成虎一眼，在临要盖上剧本时，这才发现编剧位置张成虎的名字前头，多了两个字。
　　“这是……？”
　　“我之前忘了和您说了，这剧本我在改了好几版后，还是觉得不太行，最后就找了李和编剧，林总，您还记得李和编剧吧？”
　　林濛点头，她当然记得。
　　李和就是……
　　破案了。
　　她想起了最早和张成虎面试时对方说的话，他和霍韩山产生矛盾，最本质的，就是因为霍韩山非得他改了《影客》的剧本，他笔力不足，剧本改得七零八散，最后把人李编剧给气进了院。
　　而这引发问题的《影客》就是部民国片。
　　张成虎很惭愧，按说作为下属，应该做什么都和林濛汇报的，他现在说这些也像是在找借口，但那时候确实，改稿改到崩溃，每天睡醒就是故事情节，还真忘了和林濛汇报。
　　“林总，不用另外给李和编剧钱的，我会从我这头把收入转给李和编剧。”
　　张成虎本也这么打算，李和这回甚至没提过要署名，可他不能干吞了李和编剧酬劳的事情。
　　“不用，既然是你们俩共同创作的成果，那无论是你，还是李和编剧，都应该有署名并获得相应权益的资格。”林濛现在是绝不能错过任何能花钱的机会。
　　张成虎眼神里充满感激，却不知道林濛现在在心里已经打了他一万八千顿。
　　“你这剧本……”林濛都能看到她话音刚落，张成虎陡然紧张的模样了，“我觉得很好。”
　　不是很好，是太好了。
　　好到林濛刚看得心怀澎湃，全情投入，然后在反应过来后如遭晴天霹雳。
　　在还没看到李和两个字前，林濛就怎么也想不通，难道她还真有了点化能力，这么随手一点，张成虎就开窍了？
　　不过很快这悬案就破了，身为文科生的张成虎在收到超纲考卷后，本应该给出个及格线上下的答卷。可谁料到他身边有个理科大神，立刻求助的他，就这么给出了完美的答卷。
　　林濛这几天在群里看小姑娘发言发久了，心里忍不住想起一句他们发的表情包上常有的话：“你这编剧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会作弊。”
　　诚信考试，实在太重要了，说好的闭卷考试，怎么还带合作考试的？
　　“林总，如果有什么不对的，您一定指出，我会改的。”虽然对改剧本都快有了ptsd，可张成虎绝对不是应付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改了二十三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林总好像心情不太好。
　　林濛看着这剧本，连个错别字都找不到。
　　虽然她自认自己的鉴赏能力一般，可她还分得清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这剧本除了有一些情节可能会在高压线上走钢丝，到时候为了过审可能要稍微删减外，已经可以说是林濛看来的完美剧本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时人们心中对屈辱年代，对国将不国想反抗到底的态度。
　　小人物，在大时代里，不肯俯首为奴，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的倔强。
　　在时代奔涌而来，无人能挡的潮流之中，爱人之爱，也成了必须牺牲，必须忍耐的东西。
　　……
　　就像她当时给张成虎的命题作文一样。
　　张成虎最擅长的亲情、爱情，落在这家国情怀里，显得微不足道，却又更为动人。
　　就像他在剧本里轻描淡写地写道，即将死别的两人，在临要走时深深地看了彼此一眼。
　　“保重。”
　　“你也是。”
　　多少爱意，隐埋在三言两语之间，化为说不出的缄默，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怕自己心生退意的两人慷然赴死，虽然死不能同穴，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死，好像也没什么遗憾可言。
　　对于好剧本，林濛是发自内心想夸赞的。
　　可对于可能即将要带来巨额收益的好剧本……
　　关键这还是她给的命题作文。
　　林濛现在回忆起当时自己的精彩表现，都想给自己鼓鼓掌。
　　她还问张成虎最不擅长什么题材呢！人家说了《影客》引起最大的争议，她怎么就忘了李和编剧的存在呢？
　　早知道……她就让写个什么武侠或者古代争夺王权题材了。
　　“林总。”张成虎紧张到极点，见林濛迟迟不说话。
　　“没事，我就是在想，这剧本这么好，要用什么样的导演、什么样的演员才能演好。”林濛不慌。
　　现在她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反推错误答案的方法。
　　虽然剧本已经成型，但是……还有机会力挽狂澜！
　　比如……高价实景拍摄、爆炸大场面、群众演员参与……她还可以专请现在片酬高的老戏骨。
　　尤其是那些现在常演电影，除非钱多到一定程度绝不演电视剧的那几位。
　　他们在电视剧收视率的号召上，不过尔尔，可又能给剧组带来很大的资金负担。
　　嗯，没事，能花钱的渠道多了去了。
　　看她扭盈为亏。
　　张成虎看着林总沉思的模样，眼神里只有信赖。
　　造梦娱乐的唯一守则，就是相信林总就行了。
　　林总高瞻远瞩，总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每次大家还以为亏了开始沮丧的时候，林总总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他相信林总。
　　……
　　“热搜撤掉了吗？”吕道燕在听到电话那头肯定的回复后，总算松了口气。
　　她握紧手机，脸色挺不好看。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为了女儿，想给造梦娱乐挖几个坑的话，现在她还真发自内心的和造梦娱乐过不太去了。
　　这回为了能把自己的名声洗白，她甚至还主动和自己承担主要评审权的几个奖项沟通，之后几届就作为普通评审出席。
　　这对于在圈里很有能量的吕道燕来说，这打击大了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网上的网友，都觉得她做的这点小动作，是为了让女儿的成绩好看，没发现她和造梦娱乐之间的龃龉，否则再往下挖，吕道燕觉得自己都快丢死人了。
　　要是让网友知道，这回造梦娱乐用来拿奖，反而把她锤得差点掏空积蓄的《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居然是她介绍给林濛的，那她以后还有脸吗？
　　这叫什么？挖坑自己跳？还不忘在上头蹦跶两下，生怕自己不被埋死？
　　更让吕道燕烦恼的是，这回花钱实在花得太多，丈夫那头流动资金也紧张，给了一些后怎么都不能再给。
　　她现在积蓄不够，只能尽快找个公司合作，出山拍部电影好回笼资金了。
　　今天一大早，金有珠还打电话来哭过，说她看到网上有帖子，说她是假奖小公主，还质疑起了她以前获得的所有奖项，之前谈好的两个还没签合约的资源，也已经掉了。
　　一个造梦，直接让他们一家三口都遭殃，吕道燕怎么想，都过不去心里的这个坎。
　　可要真再让她自己和造梦娱乐碰上，她又有些怵，总觉得吧，对方公司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样。
　　她手机震动了两下，给她发来消息的是季卢。
　　对方发了挺长一段信息在谢谢她这回给的建议，季卢和几个学校合作，收了学校的投资，就算网播权卖不出去，也是净赚。
　　季卢导演还说了，他已经想好，现在就等着《你不知道的专业们》定好播出时间，前后脚播出，正好从对方那抢来一些观众。
　　他说得也是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羞愧，这就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手段，否则还要来个错开你一三五我二四六，那才要被人骂傻X呢。
　　吕道燕没说什么，只发了句祝他成功，之前挖的几个坑里，好歹有个奏效。
　　只是一部纪录片才能赔几个钱？这么想想，又不太开心。
　　她正想关掉手机，调整会心情再打个电话去安慰女儿，手机震了震，这回打来电话的是个她认识的导演。
　　接起电话的吕道燕略有些不耐烦，可还是忍住了脾气，毕竟她一向的形象，可都是温和前辈。
　　“喂，我现在有空，你说。”
　　打来电话的是她同专业的一位后辈，他拍摄的第一部 作品成绩很好，但在圈里的风评一直不算太好，只因为他有个非常严重的缺点…… 
　　就是超支。
　　是的，她的这位后辈，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省钱，总是不知不觉地花光了投资，被迫再要，最后搞得投资商抓狂，差点没有跑路。
　　“吕导，是这样的，我的投资方……不肯投了，跑了。”电话那头，况朝之语气凝重。
　　他第一部 作品票房就过了五亿，可问题是……原本定好的五千万投资，他生生超支到了一亿，最后差点让投资方赔钱。 
　　况朝之又琢磨了两年，才琢磨出新剧本，这剧本的节奏很好，是标准的商业片节奏，写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拿着剧本去找投资商，一找一个准，他在里头寻了个最有钱的。
　　然后一等开始筹拍剧组，他就……开始和制片人为投资争执起来了。
　　制片人回去告了状，投资商又听闻了他的前科，直接放弃合作，说跑就跑了，现在况朝之的名声也在那几个土大款期间传开了，他拿着剧本又拜访了人几次，都铩羽而归。
　　“嗯，没事，慢慢找。”吕道燕全当应付一下，他们家老金事业多着，不会去投这种片子。
　　况朝之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吕导，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冯总？您放心，这回我一定会好好地控制剧本，尽量不超支！”
　　他就差没指天发誓了，不过现在说的，和之后做的，一般都是两码子事。
　　吕道燕倒是能把况朝之介绍到冯氏，这又碍不得什么，她正想把公司的电话给况朝之，却忽然一愣。
　　等等，况朝之这人最出名的是什么？是就算控制，都超支得差点让投资方血本无归。
　　而造梦娱乐出名的是什么？是就算本来可以省点投资的片子，都得可劲砸钱，精益求精。
　　这……
　　吕道燕心里天人交战。
　　她可不希望再把另一个朴穹灿介绍给林濛，到时候自己更憋气。
　　可是，她怎么觉得，况朝之的情况，比朴穹灿更完美，更能让林濛亏到心痛，亏到受不了呢？
　　“你先给我个底，你这部电影，最低投资要多少？最高又是多少？”
　　况朝之犹豫了片刻，出于对前辈的尊重……他还是打了个九八折：“最低，也要个一个亿吧，高了去的话，两三个亿看情况，不过您放心，我经过上回的教训，也会控制成本了。”
　　吕道燕听得出况朝之的口是心非，一番动摇之后，她下定了决心。


第44章 
　　林濛是没想到,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在公司坐, 馅饼从天上来的事情。
　　自打朴穹灿上门投的《西山》大获成功后, 找到公司的编剧和导演就越来越多，但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老问题, 剧本质量很成问题, 有不少来的导演所带的作品, 连基本叙事清楚都做不到。
　　当然，没准这就是传说中的意识流拍摄方法，为了避免自己的审美不足漏过了人, 她还不忘把作品转到公司新拉的导演群里，让现在已经入职的各位导演帮着参谋参谋。
　　最终得到的结果和她自己做出的判断毫无区别。
　　这不, 这几日林濛也和之前一样，在办公室里审阅着作品, 却又听前台打电话来询问，说有位导演自己带着作品上了门。
　　事实上，真正能做到自己上门推荐作品的人并不多, 大部分人承担不太了被当面回绝的感受, 而且还得正好碰到林濛在，那就更少了。
　　来的人正是况朝之, 林濛只是粗略看了眼剧本，就瞧出了其中的节奏强弱掌握很好, 扣人心弦，层层递进的故事，在大部分商业片剧本里都算得上出挑。
　　面对这种……好剧本, 林濛心里一沉，就打算把他推荐到冯氏娱乐。
　　这种赚钱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她已经悟了。
　　可况朝之的一句话，一下把她正要拿起手机确认通讯录的手给按住了。
　　“林总，我也得先老实和您说一下我个人的情况，我……之前的作品，成绩很不错，存在的比较大的问题呢，就是这个成本控制不太住。”
　　况朝之想着林濛不同意，还可以回去找学姐要冯氏娱乐的联系方式，便也难得的主动坦诚了。
　　再说，他也遭不太住，剧组都开始搭建，投资人说跑就跑这事了。
　　“不过你放心。”况朝之开始表忠心，“这部电影本身投资就比较大，再者经历了之前的教训，我现在也明白了控制成本的重要性，这回我一定会好好的把控。”
　　他说得心虚，有时候他也不是说非想超支，这不是……这儿花点、那儿花点，钱不知不觉就没了吗？钱不禁花，怎么能怪他这当导演的要求太高呢？
　　好吧，即使说再多理由，在这上头况朝之还是愧疚的。
　　况朝之话里的所有关键词，简直就像在往林濛心里去。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
　　大投资电影、控制不住成本，还有什么比这两个更完美的组合吗？
　　林濛干不出故意拍烂片的事，可她干得出用n倍的钱拍一部好片的事情，只要花得够多，让票房追不上投资，这不就赚了吗？
　　那头况朝之见林濛好一会每回他，还以为要被拒绝，正打算道歉先离开，却被林濛拦住。
　　“况导，你把剧本留下，今天之内，我们就联系你。”林濛没马上定下况朝之，她得先打听打听对方的情况。
　　如果对方和她属性想和，花得越多赚得越多，那她还是得把这人送去冯氏。
　　如果对方是花得多赚得少甚至差点赔、已经赔的类型，嗯，这就是她想要的人才！
　　况朝之临要走，林濛又叫住了他。
　　“对了况导，我能问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造梦娱乐的吗？”
　　况朝之站定，回答得慢腾腾地：“我看了其他几位导演的采访，听说造梦娱乐在投资上比较宽绰，就来了。”
　　林濛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之处，只是点了点头。
　　这也怪她想多了，她老觉得这导演“投怀送抱”的模样怪像朴导的，还以为是吕道燕导演这个人才牌快递，又送快递来了呢。
　　不过人家也不傻，上赶着往她这送导演图什么呀？
　　林濛笑笑，也不再想，开始发消息通知下属调查一下况朝之的情况，如果对方的情况和交代的一样，那这么个会花钱的人才，他们造梦娱乐要定了。
　　……
　　买包一时爽，卖钱火葬场。
　　吕道燕找了公司的助理，把自己手头高价收来的几个稀有皮奢牌包包给转手了，这才回笼了资金，处理掉了网上的舆论问题，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她出入就只能背那两三个包，吕道燕就心烦意乱。
　　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堆剧本，像是她这样在外头小有名气的导演，基本三不五时地就会有人送剧本过来。
　　只是她是以拍文艺片出名的，送来的剧本也基本都是文艺片剧本。
　　吕道燕叹了口气，拍文艺片，逼格高，成本小，口碑好，这些年来为她挣到了影坛颇高的地位，可是真到缺钱时，倒是还真想痛痛快快地拍个什么商业片、搞笑片的，好能多赚点钱。
　　吕道燕握在手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还以为是帮忙卖包的人那又有什么幺蛾子。
　　也是卖包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人这么斤斤计较，就连五金上的一个小磨痕都得恨不得以此砍掉一两成的价格。
　　不过这么一瞥，吕道燕就忍不住一愣，打来电话的是况朝之。
　　“喂，小况。”吕道燕口气很亲热，心却一沉。
　　她大前天才和况朝之介绍的林濛，怎么他这就打电话来了，难不成……是他被林濛拒绝了？
　　也对，林濛又不是真傻，况朝之这人拍片质量虽然很不错，但确实是太会花钱。
　　脑补结束的吕道燕瞥了瞥嘴，反正她对况朝之也没什么指望，算了，就把冯氏那能说得上话的人电话给他吧，人家比她懂得拒绝。
　　“吕导，造梦娱乐的林总看了我的剧本，了解了我的情况，非常满意！她说她愿意投拍！”电话里的况朝之声音激动到了顶点，“林总还说了，这是个好剧本，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叫我千万不要节省！”
　　吕道燕一愣，觉得这对话格外耳熟。
　　上一回接到这样的报喜电话……好像是朴穹灿。
　　后来的结果，吕道燕至今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有戚戚。
　　不会这回又……
　　“吕导，我真的没想到，林总居然都没对我提什么要求，她甚至说不干涉我的选角，如果非要说，唯一的要求就是我能把这电影拍好，完美地呈现出来。”因为兴奋，况朝之说话的语速快得让人几乎听不见。
　　吕道燕安抚着自己，可别自己吓自己了。
　　这回肯定不会重蹈覆辙的！上回那不是朴穹灿选的题材特殊吗？
　　这回，绝对不会，她看过况朝之的剧本，就是一个标准的商业片，是写得好，可真要投资两三亿，那票房不到十亿左右都回不了本，哪有这么容易？
　　这么想着，吕道燕也安心了：“对了，小况，你没和别人说是我推荐的吧？”
　　况朝之稍微冷静下来，一听这话立刻保证：“没有，绝对没有。”
　　那天他联系吕道燕的时候，吕道燕特地同他细细嘱咐了。
　　吕道燕说，她是基于前辈的角度，希望他费了心思的戏能真正完美地被呈现出来，冯氏娱乐虽然家大业大，可正因为公司规模大，管理也更严格，对风险评估很谨慎，恐怕对预算会设定一个较高的限制，很难让况朝之的剧本呈现完美效果。
　　因为这些原因，她才给况朝之推荐的造梦娱乐，可她丈夫就是冯氏娱乐的股东，如果这事传出去了，怕影响不好。
　　这说法，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反正况朝之信了。
　　“那就好，听到你说造梦娱乐能好好支持你，我也就放心了，希望这部电影，你能没有遗憾的拍好。”吕道燕在心里补了句，最好多多地赔点钱。
　　什么叫人傻钱多，她总算是明白了。
　　只是想到自己被傻子打得落花流水，吕道燕的脸色又忍不住地变差了。
　　“会的。”况朝之同吕道燕说到底也没什么话题，两人又寒暄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毕竟接下来况朝之就要和造梦娱乐的人对接，开始进行剧组搭建工作，很是忙碌。
　　虽然签了合同，可他还是有些担心……林总虽然好，可万一识破了他吞金兽的本质要怎么办？到时候又跑路了，他哭都来不及。
　　……
　　造梦娱乐的会议室内，此时正在就《你不知道的专业们》的定档宣传工作展开讨论。
　　“林总，我们这播出时间，是不是不大好，要不要再压一压？”工作人员忍不住地问道。
　　他们本来还以为这部《你不知道的专业们》应该放在高考前后播出，最好是暑期档，这样才能得到最多观众的关注。
　　只可惜这部纪录片拍摄的时间不受控制，饶是朱导加速，后期制作完，暑期档也已经过了，可这不是还能期待下一个暑期档吗？
　　要知道，他们这纪录片的主要受众可是想要给孩子们报考专业的家长们和学生们自己，而这些受众，显然是希望在志愿填报前看到这纪录片的，现在放，有点亏了曝光了。
　　他们相信林总肯定有她的理由，毕竟林总从不做错误的决定。
　　可问题是，他们领悟力不够，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林濛倒是对他们会问这个问题早有预料，她事先已经想过。
　　这部纪录片目前算上出售播放权的价格和前后广告的分成，已经基本能确定赔钱，只是由于纪录片天然投资比电影要少些，赔得也不算多。
　　可林濛还是希望把一切风险扼杀在摇篮里，以防万一。
　　毕竟在《西山》、《心动》播出之前，他们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意外不是？
　　首先呢，在高考前后播出，意味着关注度超标，要知道她看过一个调查报告，这几年流行的什么志愿填报APP，就搞个专业推荐、预测分数线这些，收费就能从几十到几百甚至上千，别看这收费要人咋舌，买的人还真挺不少。
　　毕竟辛苦读书十二年，高考志愿的填报，可能就影响了之后的人生。
　　所以在那时间段播出，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是必然的——就算不能赚钱，也会红，这万一呢？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看完成片，林濛也找到了一个，不应当在高考期间播出这类片子的理由。
　　朱旭芳同样也看了过来，他眼神也有些许地疑惑：“是啊，林总，其实我不着急的，这片子放到明年播出也行。”
　　他的初衷，不就是希望这种片子能给孩子们作为报考志愿的参考吗？
　　林濛开口了，她将自己的理由尽数说了出来：“我观察了一些类似的纪录片，包括之前很有名气的《修文物》等，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好的纪录片，是对学生的专业填报有引导作用的。”
　　朱旭芳点了点头，这不就是他们想做到的吗？
　　“可是朱导，我又仔细想过了，这冷门专业，是我们投票、拍出来的，实际上这些专业，真的是有绝对代表性的吗？”林濛提问道，“我们希望的是，让现在的孩子、家长有渠道能了解到还有那么多他们没听过、没考虑过的专业，但不是引导他们去报这几个专业。”
　　朱旭芳沉默了，他听懂了一半。
　　事实上，纪录片虽然是“记录真实”，但其实又何尝不是经过艺术加工呢？就和美食艺术片一样，里头所描述的美味，可能是现实某些人弃之敝履的存在。
　　他拍的片子，他自己也看过，看完之后，不少人给出的感悟是：“如果早看了这纪录片，我觉得我报XXX专业也很不错呢。”
　　那么没被拍到的专业就不好吗？或者说，他所拍摄到的专业，就一定有那么有趣、那么十全十美吗？
　　“所以我想，这个时间节点是正好的，正好学生们有一整年的时间，来思考、发现，这个专业的好与坏。”
　　朱旭芳明白了，可他被林濛说得生出了担忧：“那你说，万一孩子们被我们引导了怎么办？”
　　他这纪录片，总共也就二十集，最后一集还是总结盘点，能够播出来的专业总共就十九个。
　　还有很多，因为当初投票和后续公布后没被提名，就没能选上，可那些专业，也不代表就不好啊？
　　“所以这就要靠我们宣传了。”林濛事先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会和小王沟通，让她在播出的过程中跟进微博宣传，到时候我们在每一集后面，也做个标注，希望看到此片的学生和家长，更多的关注我国各种各样的专业。”
　　朱旭芳没再反对，他反正是相信林濛的，就坐在那，继续听起了过后宣传方案的制定，然后越来越满意。
　　林总每回的宣传方案，一开始看上去也许普普通通，可每回真开始了，基本都能引发无数的关注。
　　这就和他自己总能拍好东西一样，应当是天赋。
　　……
　　《你不知道的专业们》和《我们的专业》最终定档在了同一天。
　　只是两者的播出平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季卢导演之前拍摄的两部纪录片，都成功地在国家电视台播出，有了口碑保障之后，他的片子便也直接走了快捷通道，再度卖给了国家电视台。
　　至于朱旭芳这回拍的纪录片……
　　林濛完全不用出去推销，大江台和深海网私下互相扯了头花后达成了一致，再度和造梦娱乐进行了合作。
　　只是纪录片的价格还要比综艺节目低些，不过也和市场价中高位的那些差不多持平了。
　　《我们的专业》宣传的方法，这回也是另辟蹊径，季卢直接和之前去拍摄的几所大学合作，对方学校官方微博转发，还请学生们拍了宣传照，站成一排拉着宣传的横幅。
　　电视台上，预告也播了几回，看到的人已经不少，在一些评分网站上，它已经被不少人标记上了想看的标志。
　　而《你不知道的专业们》的宣传方式，则用的是“传统”的在微博上发视频的方法。
　　可和《我们的专业》区别最大的点在于……它这回发的预告视频，特别的“年轻化”。
　　但出乎意料的是，它的年轻化，居然意外地不会引起观众反感。
　　朱旭芳还在办公室，他这也是头一回看这预告片，预告片是林濛和小王去剪辑室找剪辑师剪出来的，他至今还没看过。
　　等到小王发布微博，他就即刻在办公室里点开了视频。
　　《你不知道的专业》预告一开始，就是一个个出现的学生，旁边的旁白是轻快的男声和女声在交替着说话，看上去年纪不大——
　　“我的专业，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基础之一，是国家矿业发展必不可少的要素一员，危险又果断，勇猛又细心。”
　　“我的专业，能深入地下，又能站上台前，能够回望过去，又立足于此刻。”
　　“我的专业，它用眼、用心、用知识，去读懂声音。”
　　……
　　与一段段话对应的是从隔壁综艺组喊来的后期制作团队配上的动画，旁边还间或地插入一些旁白。
　　“你这……平时回家能过安检吗？”
　　“不是，你读书那么多年，跑去挖土做什么？”
　　“你这专业，有多少人需要？我这辈子身边可一个XX的人都没见过。”此处做了消音处理。
　　交替着出现的，是平常人口气发出的各种各样的疑问，将原本构建出来的美丽画面一点点地压塌。
　　“被误解、被看轻、甚至不愿意了解，好像已经成了常态，可我依然热爱我的专业。”
　　“它从来不是《你不知道的专业们》，而是，你们还不愿意、或者没渠道了解的专业们，不如一起来看一看，也许很多人还没看过的世界。”
　　视频一晃眼就播完了，短短两分三十秒的预告节奏很快，间或地有插入了些许拍摄时的素材，比如一位同学，对着镜头笑着说：“我妈到现在，都还不太懂我的专业是干什么的。”，另一位同学耸着肩道：“不是头一次了，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我现在已经不辩解了，就点头说你们说的都对。”……这样的片段，和动画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冲突，融合得正好。
　　这个宣传视频，朱旭芳看得认真，格外满意，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画面，都被预告完美地剪了出来。
　　“林总，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林濛点了点头，这预告片的放出，确实引发了不少注意，林濛还不忘例行花钱，来了个转发猜谜活动。
　　转发里能猜出视频里提到专业名称的，会随机抽取其中几位，给予一定的金钱奖励。
　　当然，饶是这样鼓励，这部纪录片还是要差《我们的专业》不少，国家电视台在这种纪录片上的影响力，目前看来，还真不是这么容易超过的。
　　不过这正和林濛的心意。
　　普通的宣传方式＋冷门的专业——完美！
　　……
　　小风今年读高二，眼见明年要高三，报考志愿也成了亟需考虑的大事，和大部分班级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班主任也时常主导着让大家在比如黑板、后头的宣传墙上，贴下自己梦想中的大学和专业的纸条。
　　她很羡慕身边梦想坚定，不像她一样死读书，连专业都不懂的同学。
　　起初她写的是英语专业，听说这专业以后能做翻译；后头看了同桌写的编导专业，她又在了解后起了兴趣；再后头，她看见另一位同学写的哲学专业，她没懂这是干什么的，不过听上去也挺高大上。
　　小风就像墙头草一样，风吹往这倒，等等往那倒，怎么都定不下来。
　　等到她和父母聊起这问题，父母也担心起来了，他们夫妻俩一个学的财会在银行工作，一个上的警察学校，还真未必能给女儿什么参考。
　　这不，正正好，他们同事间就传开了，今年可有两部关于专业的纪录片要上映呢，刚好首播在周六晚上——这年头学生的负担越来越大，他们城市高二的学生，周六白天下午也得上课。
　　晚上一到时间，他们一家三口就在电视面前排排坐好，一边摆着电脑，一边开着电视。
　　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两边都不能错过，和朋友借来了能看电视台网络直播的账号，他们打算用电脑看《你不知道的专业们》。
　　整点一到，两边准时开始。
　　季卢导演的风格一如既往，毫无失手，《我们的专业》第一集 ，就是传说中能赚大钱又高大上的“金融系”。 
　　他直接从证券交易所开拍——挥斥方遒，动辄百万交易——然后切入到某知名高校金融系高大上的大楼，从下往上拍摄，正式进入主题，开始和大家介绍金融系的学生。
　　整体风格，简单地来说，就是“高大上”，看得人叹为观止。
　　“小风，你看看，这专业就很不错。”
　　“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压力大不大，以后累不累。”
　　爸妈还在旁边碎碎念，而小风的注意力，早就抛到了旁边的电脑上头。
　　从一开场，《你不知道的专业们》就直接来了个大爆炸，炸矿山、炸大楼、炸桥……以电影级别的镜头拍摄，朱旭芳拍得甚至让人觉得，小石头都要透过屏幕，穿到眼前。


第一集 要播出的，就是被一般称为爆破专业的专业，不算特别冷门，可意外地是在投票中脱颖而出。 
　　“爆炸就是艺术。”刚刚的喧嚣忽然结束，出现在屏幕的，是坐成一排的学生，正在接受采访，“我以前看电影、看动画，特别喜欢看爆炸的场面，后头听说有这个专业就报了。”
　　能看得出他们应该没背稿子，有的面对镜头下意识的逃避眼神，有的则有些局促不安。
　　“我妈问我，过年城市禁放鞭炮，我能不能做点鞭炮出来，把我给吓得魂飞魄散，我怀疑我妈想送我进局子。”
　　视频里头的学生全都笑开了，旁白的语速正好，不快不慢的开始，这位是林濛高价挖来的配音，对方是出了名的“天价嗓子”，综艺节目的旁白、广告旁白，到现在纪录片的旁白，什么都能干好。
　　除了贵，没毛病，不过在林濛看来，贵怎么能是毛病呢？这是加分点。
　　“报这个专业，我爸后来喝醉酒是说挺后悔的。”接受采访的男声摸了把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其他学校怎么样，我认识的学长和我说，我毕业后，应该是要在大山呆几年的，毕竟刚毕业，也就是炸山炸山洞的，灰头土脸的，不知道到时候山里能叫到外卖吗？”
　　伴随着采访，纪录片缓缓展开——
　　刚刚华丽的爆炸场面结束，露出的一堆……穿戴好安全设备，看上去还有些灰头土脸的人，
　　朱旭芳在和林濛聊过了后，把原本打算删除的素材重新剪辑了回来，他没有回避任何专业的好与坏，只是用相对轻松的拍摄方式，向所有人描摹出这个专业的前景和情况。
　　从不那么适合女生，大部分人如果从事本专业工作起初基本都要接受在较为恶劣的环境工作的现实。
　　当然，这其中也存在了少部分该专业军用方向从事人员的采访，不过为了避免敏感问题，朱旭芳也只是简单地带过。
　　朱旭芳拍得很仔细，这也是因为事先的功课做得全面，从上课的课程、实验的环境、就业素材的采集、采访、路人的匿名询问……一点点地拼凑出了一个别人眼里的爆破专业和爆破专业学生眼里的爆破专业。
　　到了视频的结尾，学生们对镜头一笑，其中有个性子跳脱地想了想忽然开口：“我们还真会做烟花，也会做炸、弹。”在一片轻松中，画上了句号。
　　“小风，这专业你可不能报！女生做这个太累了。”父亲注意到小风好像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一头，忍不住交代，“你还不如看看这个，学金融，可多好啊！”
　　小风只是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这个还怪有趣的！我没想报这个专业。”
　　父亲松了口气，半晌忽然开口：“我也举得挺有趣的。”虽然对现在的专业挺满意，可看看这种纪录片也挺好的。
　　他不得不说，《我们的专业》虽然……很高大上，可真的有点无聊，就算不看画面，只是听声音好像也可以。
　　而且这第一个专业……他妻子本来就挺了解。
　　两边纪录片的时间都是正好的，已经开始进入了下一集预告，《我们的专业》不搞什么悬念，直接开门见山，下一个专业，它要讲的是临床医学。
　　而另一头的《你不知道的》预告则老样子，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猜谜活动。
　　“听得见吗？”
　　“这专业啊，我想想，估计是……估计是做公益的吧？哪有那么多人需要这个。”
　　“不用问，这肯定就业不好，你去问问，谁身边有那么多需要XX的人？”
　　“爸，你说这是什么？”小风忍不住问。
　　不愿意在女儿面前认怂的父亲想了又想：“应该是和听力有关吧？”他靠在椅背上，装作再回短信，其实是在打开网络搜索，“我猜这应该是听力专业，不是有什么听力康复，言语听觉康复什么的吗？”
　　看来，下周还是得两边一起看。
　　……
　　这两部纪录片都是在填补国内市场的空白，很巧的是，两人之间的内核还不太重合，一个奔着热门专业去，一个奔着“冷门”，或者说是不太被大部分人熟知的专业去。
　　首播的收视率，两者都很不错，根据曲线图，还有抬头的趋势。
　　网上有不少网友挺遗憾，抱怨这应该得再早些播出，没准他们就能以这个为参考填报志愿，只是在看过两部纪录片的拍摄时间后他们也都沉默了，人家拍好时间就过了，这也没有办法。
　　对于两部纪录片的评价，网上则是泾渭分明的——
　　“《我们的专业》就像是大型种草节，我实名怀疑这是和教育部合作的招生广告，看了以后，我都恨不得退学再读了！瞧瞧人家这专业，相比之下我的专业好朴素。”
　　“《你不知道的专业们》让我反复横跳，我这草还没完全种下去呢，就给我拔掉了，居然还说了好多专业的坏话2333，以后学校还让你进去拍吗？”
　　纪录片的内容展示上，也有个很神奇的区别。
　　《我们的》这部片子拍的都是热门专业，选的学校，也基本都是在学生间闻名的好学校，非211、985、双一流的牌子，绝对不去，从校园环境到就学环境，都让人被彻底吸引。
　　而《你不知道的》这部纪录片里，选择的不少专业，甚至全国目前为止数下来也就这么个位数，顶天了十几所、二十几所高校开设了相关专业，经常出现一所在有些人眼里“没那么出名”的学校，反而是该专业行业第一的情况，学校的环境不算太好，不够有名气，还差点引发了网友的质疑。
　　有网友在官博下问：“为什么选这学校拍？人家隔壁都去什么京城大学了，你们选的学校也差太多了吧？”
　　当然，这评论发出去没多久，就被网友围攻了。
　　“不会说话少说点，搜索会不会用？你说的那几所名牌大学，就根本没开这个专业好吗？你不如去看看专业排行再来说话。”
　　“……这年头选业内该专业最好的学校拍摄还要被骂了？隔壁选的一些学校是好，问题真要排该专业的最强院校，那还是得差点的，你怎么不去骂骂隔壁不专业？”
　　官博都还没来得及下场，这位杠精网友就被骂跑了。
　　《你不知道的专业》的官博，每周都会在网上做个小型科普，当年冷门专业101被淘汰的那些专业，也再次出场，开放投稿，好坏都列上，小王还按照林濛的要求，置顶了一条索引微博，还做了九宫格的目录。
　　一时之间，这微博活成了个冷门专业指南，和隔壁兢兢业业发预告的纪录片宣传博完全走的两个路子。
　　纪录片的播出，本就该这样波澜不惊。
　　可谁都没有预想到的是——《我们的专业》直接在网上被网友给围攻了。
　　这还真和《你不知道的》无关，纯属自讨苦吃。
　　季卢导演和以前拍摄其他纪录片一样，是接收了学校的支持和赞助的，再加上拍摄风格，他对于这些专业，一律是只拍好的不拍坏的，当然，这也和他常年在大城市生活有关，他能看到的只有这些高大上的场景。
　　纪录片才播出了一半的样子，微博里的网友，就生生把他们骂到了热搜，他一打开微博，都能被通知给搞到卡顿。
　　“我怀疑有的纪录片导演是不是不太明白国内top10和普通学校的区别啊？你要吹专业可以，拿出数据来，你知道你说的这个专业，学校能带来多大的差别吗？你去的那所学校，毕业后学生从事本专业且获得高薪也许是60%，可普通学校里，转行率甚至能达到70%，大部分人，根本去不了你说的高大上工作场所。”
　　“我永远热爱医学，但有些说法过了吧？毕业后动辄年收入三十万打底，能够拯救别人的生命等等，您倒是冷静点看看其他学校吧，乡镇卫生院、县城二甲二乙、甚至是小型城市的三甲医院……每个地方都有差异，你不觉得你这样是以偏概全吗？”
　　“本来不想说话的法学生也有点忍不住了，法律的就业渠道很多，但转行率也是真的挺高，司法考试又不是百分百通过的，再不你也可以了解下书记员、律师、检察官、法官……这么多种工作的辛苦程度和收入差异啊？你只拍律师怎么为当事人辩护，然后维护正义，真的挺误导人的。”
　　原本正在庆功已经把第二季安排上行程的季卢收到消息后上了网，一脸惊诧。
　　他完全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
　　以前跟风拍美食类纪录片，不也只拍好的吗？如果别人觉得不好吃……那就是口味不同，也不必把什么原材料都拍出来对比一下价格吧？
　　想不明白的他，只能看着这片子被越骂越厉害，甚至背上了一个“随意引导学生专业选择”的名头。
　　季卢愤愤不平，写了个长微博维护自己：“……我认为，我们作为纪录片的导演，只能拍到一部分的情况，我们只是做一个拍摄工作，怎么能背上引导的名头呢？我认为导演还是能自己选择角度的吧？我不希望像有的纪录片一样故意炒作争议，放大恐惧，到时候反倒影响了他们对未来专业的选择，这不才是所谓的引导吗？”
　　季卢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他能看到的大部分网友评论，都是在“踩一捧一”，他们都说什么《你不知道的》拍得有多真实、有多认真，好像他就是瞎糊弄一样。
　　欺人太甚这简直！
　　他认定了这肯定是《你不知道的》试图炒作，却不想这无差别扫射，直接惹了众怒，网友们全炸了。
　　可这一炸，季卢更是忍不住评论起了网友：“我看你别是收了别的纪录片钱吧？”
　　“呵呵，我的片子，我自己知道好不好。”
　　“我听同事说，网上水军多，果然如此。”
　　没人接受得了自己不带辱骂，试图提出意见，还被人打为别的纪录片水军，这场骂仗越来越厉害，网友们生出了无穷的逆反心理。
　　他们甚至大声放话：“没错，我就是水军，人家拍的好，还不兴我自来水是吧？”得，这句话被季卢导演当做了《你不知道的》请水军铁证，挂出来冷嘲热讽，战争正式开始了。
　　当晚，季卢在微博上和网友吵了能有八百回合，他没有什么团队，也没人及时反映过来劝他不该如此，人在气头上，越骂越生气。
　　事件在几位知名大V下场后被推到了顶点——
　　“想来季卢导演至今不明白，专业对大部分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真的很重要，而现在上网的网友们中，也有很多，被一句轻飘飘的某某说某某专业好、某某学了某某专业后赚了大钱，进入了一个他们从不了解，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喜爱与否的专业。”
　　“你是推开了门，让大家有了了解热门专业的机会，可只让大家知道在最好城市里、最好学校里、最好的那一批学生会拥有怎么样的人生，又和之前提到的某某说有什么区别？我也知道隔壁邻居当网红赚了大钱，可这不代表我能。”
　　“一部好的纪录片，应当做到的是，尽量不掺杂过度的感情色彩，让我们自己去看，自己去想，当然，这点季卢导演是不会理解的，他只会觉得网友绝对不会被人引导，该自己思考。”
　　“季卢导演，你扪心自问，如果有的学生因为你纪录片里呈现出的完美场景去读了相关专业，你真的于心无愧吗？”
　　网上的纷纷扰扰甚至影响到了现实——
　　决定冷处理后就没有关注网上情况的林濛第二天一睡醒，就直接被小王发来的消息给弄懵了——
　　【国家电视台声明由于某些情况，《我们的专业》暂时停播。】
　　【教育部门官方微博表示，《你不知道的专业们》这类的专业科普向纪录片应该获得鼓励，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专业科普，让更多的学生能够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
　　【热搜第四位，你不知道的专业们职业水军——网友们号召大家收看真正值得看的专业科普纪录片。】
　　【深海网那边发来信息，从昨夜起，《你不知道的》点击量大涨，预期点击收入将会获得新高。】
　　……
　　消息一条接一条，林濛陷入沉默。
　　……主动送人头可还行？
　　她分明是冷处理了，这位季卢导演到底是什么心，非得和网友们大战一场啊？
　　图什么？图让造梦娱乐不亏钱吗？
　　林濛想了想，直接给小王发去了消息：【……作为庆功，明天周一直接放假，给大家凑一个三天休。】
　　这一定是梦，她再睡一觉。
　　……
　　周一。
　　穿着一身连衣裙的温晓芙，来到了造梦娱乐的楼下。
　　她这几天瘦了一圈，焦虑的心情，让她已经没法再蛰伏下去，她并不能再拖了。


第45章 
　　这段时间持续地没有休息好, 让温晓芙觉得走路的时候都像是踩在云端上头, 忽上忽下。
　　她不想放弃唾手可得的完美人生, 可现在……温晓芙忍不住开始怀疑，她真的有能力能拥有她幻想里的完美人生吗？
　　可很快她就努力忘掉了这个想法, 她现在可是在走钢丝, 一下不察, 就要彻底地掉下去，她不能犹豫。
　　温晓芙情不自禁地在心底骂起了这垃圾系统，随着任务失败几率的提高, 这系统的休眠期越来越长，原本的功能基本被冷冻, 连使用都使用不了。
　　这是什么破烂系统？她以前看过那么多，就没见过那么不中用的！她怎么那么倒霉。
　　没有金手指, 她只能靠自己。
　　可她……本来就只是个普通人，哪有那么多的能力？
　　温晓芙就连最近已经在公司总部消失很久的诸郁深到底去哪儿了都查不出来。
　　诸郁深不在总部这件事还是她远远地在停车场门口蹲了好几天才发现的。
　　实在没有办法，每天提心吊胆, 生怕下一秒就失败的她,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得来堵林濛, 最起码现在注册信息都公开透明，上网一查, 就能查到造梦娱乐在什么地方注册了办公地址。
　　只是……见鬼的是，林濛也是个“空中飞人”！
　　工作就这么有趣吗？温晓芙完全理解不了这两人的心态。
　　她只得关注了林濛的微博，却怎么努力, 都无法从她转发的那一堆广告里看出什么信息。
　　她甚至还被网上卖私人信息的黄牛给骗了！说好了能告诉她林濛的航班，结果对方收了钱就跑路了，没再回过她的消息，关键这种事，还不好报警，她只能咬落牙齿和血吞。
　　幸运的是，她还没倒霉到极点，前天晚上在网上，温晓芙看到一位私生发在网上的信息，对方是为了拍于行远在造梦娱乐对面蹲点的，没拍到于行远，随口在微博上提到“老板回公司了”，这不，一看到这消息，温晓芙忍到周一，就立刻杀了过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又不是法定节假日，甚至连什么洋节都不算的日子，造梦娱乐居然在周一放假了。
　　这合理吗？！
　　怀揣着最后的一点期盼，温晓芙活像是个讨债的一样，在造梦娱乐的门口坐了好一会，隔着上了锁的玻璃门看着里头空空荡荡的办公室……从九点等到了十点，她只等到空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摆着着里头没人，她还等，这不是傻子行为吗？
　　温晓芙只得带着气，直接进了电梯。
　　不过说来也挺奇怪，这么大一栋楼，里头的员工看上去好像也不多，温晓芙刚刚搭乘电梯的时候，都没碰到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来得稍晚，这里管理严格，员工们都准点上班的原因吧？
　　温晓芙正想着事，电梯门一开，就急冲冲地往外，正好撞在了人身上。
　　对方身板挺硬，她往后退了两步，正要道歉，一抬头就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站着两个大男人，刚刚撞上她的那位稍矮一些，后头的那位被前头那位遮挡着，看不清脸。
　　他们俩都全副武装，活像被人看到脸会如何一样。
　　温晓芙有些疑心，忍不住问：“你们是造梦娱乐的？”
　　“不是。”闷在口罩里声音闷闷地，前头那男人声音压得低，得费劲才能听清，“我们是顶楼……”
　　“什么？”
　　“保险公司的。”对方刚刚还有些停顿的口气，又变得自然。
　　听到这，温晓芙便应付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也是她刚刚傻了，如果真有什么明星来公司，那造梦娱乐肯定有人上班，估计这还真是卖保险的。
　　……
　　“诸总。”眼见温晓芙走得远了，王秘书按住电梯门等诸郁深进来，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们俩估计最近是八字和电梯不太合，都被撞了两次了。
　　刚刚他本打算喊温晓芙的名字，后背却被诸总拍了一下，他大概猜了下对方的意思，还好猜中了。
　　“王秘书，公司里头有人知道我们现在在这吗？”诸郁深问道。
　　按说……温晓芙不该知道这件事的。
　　他不想要舆论绑架林濛，现在两人这情况，诸郁深是干不出来把他们婚姻关系往外宣扬逼得林濛承认的事情的。
　　这样只会把林濛逼得更远。
　　诸郁深这回搬来，是直接让位于造梦娱乐同城的林深处分部公司下属的一个工作室整体搬迁过来到此，就算书面文件汇报到上头，也不过是会在文件上提到一句由于租金、房东等原因，原办公地址必须迁移这样。
　　这处工作室的人都签了保密协约，诸郁深只说这是之后的重点工作，员工们都很配合。
　　至于诸郁深本人，则是找了个出差的名义，如果有要紧的工作，就搭乘飞机去处理，其他一切工作一律远程处理。
　　“没有。”王秘书细细地想了想，“我确定没有，这回连秘书室的人都不太清楚，毕竟诸总您平时就挺经常在外出差的。”
　　“还有……她为什么在问造梦娱乐？”诸郁深又问，他神情幽深，看得出在思索着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难不成是来应聘？”王秘书也不太能理解，“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刚刚他们包裹成那样，也没人认得出来。
　　“不用。”诸郁深沉吟了一会，开始细细地交代。
　　王秘书边记边点头：“明白了，我等等就安排。”
　　……
　　按照诸郁深的安排，王秘书已经把该联系的人统一联系好，诸郁深在办公室里开视频会议，他便到了旁边的休息室打算泡杯咖啡。
　　一进里头，就瞧见好几个人正凑在一起说话。
　　王秘书虽然看似位高权重，平日里和诸郁深一起出入，可在员工心里，他一向没有告状的黑历史，大家算是一伙的。
　　见进来的人是王秘书，他们也不忌讳，继续聊着天，王秘书冲好咖啡就凑了过去，打算做旁听观众的他，越听越不对劲。
　　“……你说，人家这待遇，真是没地方比，我们变成酸柠檬都没用。”
　　“是啊。”这个应和着的，是个数值策划，一出bug十有八九和他有关系，都快英年早秃了，“我特地问了人家楼下的美眉，他们一周稳定双休，从不加班……”他越说越起劲，念叨地越来越多。
　　王秘书听见了楼下这两个字，立刻就问：“你们说的楼下是……？”
　　数值策划凑过来，将手搭在了王秘书的肩上：“当然是造梦娱乐了，我以前听人说，娱乐圈里的这些底层工作人员，是怎么地辛苦，没有节假日，动辄得被叫起来加班，还经常被粉丝骂，可我现在一看，他们如果叫累，我们就是血汗工厂了。”
　　林深处对员工的福利、升职体系早就规划得很完整，公司现在这规模，也很遵纪守法，加班费一律给足，节假日……补偿到位，该是几倍是几倍。
　　楼下的造梦娱乐是求着人别来加班。
　　他们林深处是……钱我一定给够，你能加班我一定欢迎。
　　这两者到底什么好，谁也说不准，不过总是没空的羡慕有空的，这几位不差钱的，想到人家的假日，就忍不住一齐幽幽叹了口气。
　　“听说人家今天都休息呢。”
　　王秘书听得不太自在，时不时地往外看，生怕某人忽然出现，他轻咳了两声：“不都差不多吗？”
　　“哪差不多？”刚刚一直闷不吭声地游戏文案说话了，他牙尖嘴利，“虽然我们林深处是挺好，可累啊，这不是拿青春换钱吗？人家造梦娱乐有钱有闲，该度假度假，想想我都两个月没和我老婆出去公园散步了。”
　　不知为何，王秘书脑海里左右两侧同时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属于林濛的那道越来越高大，诸总的那道则越来越小。
　　“你看看，人家公司，从来不怎么加班，这公司还一样盈利惊人，人新闻天天也都在报呢，说造梦娱乐是创造梦想，制造传奇，多好听！而我们就是，游戏公司，随意影响未成年幼小心灵，败坏社会风气。”他吐槽个没完，最近情绪不好，每次看新闻，还准确命中抨击游戏的那些，作为个相关从业者，心情极糟。
　　“那你要不和人事说两句，申请一下这周别加班，早点回家休息。”王秘书说道。
　　说到这，刚刚还有一肚子话的游戏文案不吭声了，半晌才又开口：“我这不是就差这些加班费，趁年轻多赚点，早日买房吗？也就是抱怨抱怨。”
　　他们在林深处获得的待遇可是顶级待遇，以前就没酸过别人，万万没想到，他们没倒在电商公司员工面前、没倒在实体工业员工面前……却栽在了造梦娱乐员工面前。
　　比不过，这是真的比不过。
　　虽然把其他人的话噎了回去，可王秘书发现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地歪斜了。
　　他们诸总长得不错，挺有才华，很会赚钱。但缺点也很多，情商一般，在感情上还怂，对待员工不远不近，绝不算坏，也就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诸总人是不错，可问题是现在看来，夫人……完全不比诸总差啊？
　　不说长相才华，毕竟这肯定相称。
　　论起赚钱的能力，诸总虽然赚的挺多，但怎么看也都是呕心沥血，用命、用时间换来的，据可靠线报……好吧，就是造梦娱乐那员工无意透露来的信息，他们公司整体工作强度都不大，挺轻松。
　　一个轻松，一个累死累活，这差距就出来了。
　　论起情商呢……嗯，见识过怂版诸总的王秘书已经悟了，在感情上，诸总肯定是一团乱麻，至于夫人，怎么想都不会比诸总更差了。
　　论起管理公司员工呢？这还用问，王秘书都怀疑，现在要是夫人在楼下挂个牌子，聘请程序员，公司都有好些员工会立刻辞职跳槽过去，别说公司的员工了，他听了都觉得眼馋人家的好待遇。
　　越这么数下去，王秘书就越发地觉得慌了。
　　他怎么现在越想，越觉得他们家诸总有点“高攀”了？
　　夫人现在的情况，就算去找个唇红齿白的小鲜肉都轻而易举！如果两人真闹掰了，那恐怕诸总还走不出来，夫人都能迎接美好新生活了。
　　这听上去倒也不错，刚这么一想，他心里身为诸郁深下属的责任感就立刻把他从这跑偏的想法里给扯了回来。
　　王秘书忧心忡忡，生怕自家老板会在哪一天就被彻底甩掉。
　　……
　　林濛挂断了电话，没放在心上，公司的行政打来电话说，将写字楼出租给他们的房地产公司，刚刚发来通知，鉴于安保要求和规定，他们将即日开始重新运行之前停用的刷卡门闸，并照常配备大楼经理。
　　这栋写字楼本来定位就是走的商务公司路线，只是之前租住在楼内的不少公司属于平日里访客很多的，每回确认实在麻烦，后头几个公司联合申请便取消了门禁。
　　造梦娱乐虽然是娱乐公司，但旗下明星不多，隋烟和于行远很少回公司，不太存在这方面的问题，公司便没在这方面多做安排。
　　她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桌上的咖啡还没凉，此时她正和况朝之面对面地坐着，就接下来的工作展开讨论。
　　两人的手上各自都拿着剧本。
　　况朝之写的这部电影，名字叫《深海孤岛》。
　　况朝之成长的年代，正好是国外电影不断引进的年代，他受好莱坞电影影响很重，一门心思想要拍的，都是真正的商业片。
　　他的想法挺简单，好莱坞有很多爆米花片，严格来说，也同样是逻辑不够通顺、剧情不够严谨，但因为节奏设置得好，总能让人全心投入，甚至得到一个不算太低的评分。
　　可若是国内的电影来这么一出，一定会被数落没有内涵，然后打个低分。
　　对这样的现象，况朝之一向不能理解，他只能暂且将这归咎于此前国内的特效不够专业，毕竟对大多爆米花片来说，特效的影响确实很大，眼见这几年国内的特效技术屡屡提高，他原先压在心里的想法，就憋不住了，所以这回才直接砸出了这么个大制作。
　　《深海孤岛》所讲述的故事很简单，环绕大洋的邮轮承载着带旅客环游世界的任务，它每到一个站点，就会停下让顾客购物一番，可不巧，很少出事故的邮轮，这回遇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台风，对这样的情况经验不足的船长无力回天，最终只能让游客和船员们穿上救生衣逃生。
　　救生衣和救生艇在这样的惊涛骇浪里，根本经受不住考验，虽然船长临要送大家下船时，试图鼓舞诸位等待救援，可他心里也清楚，这种环境，根本无法救援，他们首先要熬过这场台风。
　　天灾，是人类最恐惧的事物，在似乎无边无际的海洋里，人类只会觉得自己渺小得甚至不如一个黑色的小点，巨浪拍打在身上，带来的是疼痛，原本试图集散在一起的人被冲散，各自到了不同的地方。
　　然后，主角孤身一人撑到了最后，勉强飘到了大洋上的一个孤岛之上，在这开始了一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新的考验。
　　这剧本说起来并不复杂，讲的也就是个标准的爆米花故事，只是融合上了孤岛和深海的元素，犹然生出了一种让人惊惧的力量。
　　林濛和况朝之约好了在这碰头，而咖啡厅所在这栋大楼楼上，正是之前在《登仙路》时和林濛合作过的特效公司新办公处。
　　他们因为《登仙路》一炮而红，现在在国内特效圈被人称为第一，攒够了钱就搬离开了原来的办公室。
　　“况导，今天除了来了解特效的事情外，我还想问问，你对剧组有什么要求。”林濛熟门熟路的开始，她这头剧组已经要开始搭建。
　　她当然可以按照以往的惯例来，不过对于况导，她是充满了期待的。
　　况朝之有些紧张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差点没烫着，明明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散散热气，可为了形象现在还只得忍着。
　　“我……我吧，要求不高。”况朝之深谙做人的道理。
　　在之前的超支大战和投资商的斗智斗勇中，他已然明悟了。
　　要投资得慢慢来，就像挤牙膏一样，一次挤一点一次挤一点，到醉后，投资商就会想着反正都已经投了那么多了，为了好好拍完，就再投点吧。
　　当然况朝之也不是那种害人的人，他上回的“超支”其实是卡着损益线的，况朝之每周都会分析票房大盘，对自己能达成的最高票房和最低票房也有个估量。
　　林濛只说一句话：“造梦娱乐不差钱。”
　　况朝之倒不是不信任林濛，毕竟合同都签了，总不会中途赶他走。
　　可他已经身经百战，以前他曾经遇到一位投资商，也是这么说的：“你尽管说，你要多少，我不差钱。”然后对方大笔一挥，写下一张支票，“给你，五十万够不够。”
　　这件事他至今记忆深刻。
　　林濛猜到了况朝之不信，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非但花钱难，要他们相信造梦敢不差钱的投资，好像也难。
　　“况导，你可以了解一下我们公司之前投资的项目。”林濛淡定地喝了口咖啡，她现在可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我们公司在对好作品的投资上，从未有一次设过上限。”
　　况朝之是有听说过的，但圈内什么传闻，都得打个五折听，犹豫了片刻，他握住手机，假装尿急，说自己要去上厕所便匆匆离开。
　　林濛没拆穿他，公司的这几位导演们……演技全都和他们呈现出来的导演才华截然相反。
　　林濛纵观这几年来商业片的损益情况，已经充分明白了一个简单的事实。
　　就是商业片是赚是赔，从来没有定律。
　　唯一能影响到最后收益的，就是投资，投资越高的片子，回本的几率也越低。
　　而这部《孤岛深海》就是一部能一口气甩出去大投资，把资金用得七七八八的电影。
　　况朝之从厕所里出来，坐在林濛对面，人也有些局促，他眼神亮闪闪地，就像在发光，满怀期待地看了过来。
　　“是这样的林总，我想了想，有这么几个方案，想让您考量一下。”
　　他从自己的那本剧本里，拿出了一张被折了又折的A4纸，看得出拆折了好几回，这折痕都有些重叠。
　　林濛倒是没想到况朝之已经准备好了，她接过来一看——
　　她想，他们造梦娱乐，总算抓到了头一个好学生，这位况导，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造梦娱乐亏钱之星了！
　　纸张上的第一句，就写得直白：“想要在孤岛实景拍摄。”
　　得，这就是花钱如流水的节奏了。
　　且不说孤岛的租赁价格——开发的和未开发的是两个价格；再加上上头的安全器材，需要的保险，整个团队的事先勘探、住宿休息，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绝对是让人惊叹的数字。
　　往下看的第二项，也和上头那项一样，闪烁着破财的气息：“希望能在深海实景拍摄并辅以一定特效后期制作；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能乘坐邮轮进行海上拍摄，独特的海浪节奏，海上船舶移动的感觉很难模拟。”
　　“林总，其实这些特效做也行。”况朝之倒是有些想先退一步了，毕竟这花起来，确实有些多。
　　他还在犹豫地时候，林濛已经拍板定下来：“就按照你说的来，能实景的，尽量做实景拍摄，后期再做处理，当然需要特效的，就由特效公司来。”
　　况朝之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作为一个常年奋战在和投资商抗争第一线的导演，他几乎没见过投资商大方几回。
　　纸张上况朝之提的其他意见，林濛一概同意完事，只否决了其中一点。
　　林濛现在已经看透了，什么新人演员不担票房，都是说假的，上回《登仙路》可是最标准的担不了票房导演、担不了票房主演、非主流影片类型三合一组合，这都能大赚特赚，现在她只想反其道而行。
　　最商业的剧本，最好的特效，最贵的场地，片酬惊人的演员……这么组合下来钱一砸，总能赔了吧？
　　只是，现在两人的立场反而反过来了。
　　况朝之成了开始纠结的那一个：“要不，我们节约点拍？这样都花下去，会不会太多？”
　　今年到现在，国外的大制作，也赔了好几部，而且一赔，都是五亿起步。
　　这也因为国外人工价格高、相应的制作费用高的原因，这么林林总总加起来，一部电影投资个五千万美元都算是小投资了，高的两三个亿美元都不算过分。
　　可人家那是有多个票房市场兜底，在这种前提下，都还能赔，更别说国内了。
　　国内有多少电影能真的走出国门？就算真走出去的，难道不是十有八九都是华人特供，所谓的影院爆满的宣传，基本最后一问，坐在里头的都是华人，少有真正的当地人在观看。
　　票房大盘就这么大，投资一多，回本的几率就越来越低。
　　况朝之以往，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给自己建立自信，试图说服投资商相信自己。
　　可今天……他要怎么说服林总不要太相信他呢？
　　这种信任，他听着忽然有点慌了。
　　林濛看着况朝之，眼神欣慰。
　　她现在就像是个带了差班半年呕心沥血的老师，结果学校空降一个转学生到班级，头一天入学测验就考了全校第一。
　　林濛都想指着况朝之，对公司里那群让她“恨铁不成钢”的导演们说：“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学学。”
　　拍的都是好电影，可又好又赔，那才是大家都好，其乐融融。
　　约好的时间点正好，林濛带着况朝之上楼，准备和特效公司谈特效的事情，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场兵荒马乱。
　　可这场兵荒马乱，反而让林濛颇为惊喜。
　　……
　　况朝之第二天就带着文件回了造梦娱乐，林濛没回来，她另外有约，直接转机到了另一座城市。
　　况朝之没在造梦娱乐入职，之前也就来了这一次，手上没有门卡，只得在楼下等着。
　　他靠在门闸机这百无聊赖，远远地看见大堂那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往门外去，他没上心，正常公司的大堂，就是来来往往的，虽然这栋楼现在也就两间公司，但没准是来找楼上的呢？
　　前台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两张门禁卡，递给了况朝之一张，这套门禁系统挺贵，每一张卡有单独的编号，能在后台设置权限，一旦丢失可以立即取消所有开门功能。
　　往楼上去时，前台随口问道：“对了况导，林总去哪儿了？”她自来熟，不怕生。
　　“我听她说……是去见个导演。”
　　造梦娱乐的导演储备还是不太足够，这不，之前的三驾马车一开，现在直接来了个后继无人。
　　张成虎的民国戏又细改了两版，最后定稿并取名为《信鸽》，最近和《深海孤岛》前后脚开始剧组的筹备工作。
　　可剧本到位，导演却到不了位。
　　陈爱明还在外头满天飞，为《打开这扇门》的各国版做拍摄指导，这是签了约的，暂时回不来；朱旭芳拍完了纪录片后，身体略有欠佳，打算休息一阵；何方明更不要提，早就一门心思地奔着综艺去了，现在正在和卓宗毅一起，闭关思考起了下一个综艺。
　　唯一有空闲的朴穹灿，在看过了《信鸽》的剧本后，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林濛的邀请。
　　他从没拍过电视剧这是其一，其二，他拍不来群像戏，对自我认知很清晰的朴穹灿宁可少赚点钱，闭关继续研究新的剧本，也绝对不会做出拖累林总、拖累造梦的事情。
　　想要让他害林总，他是死了也不会去干这种事情的！
　　虽然这话说得夸张，可也是真心实意，朴穹灿觉得自己拍不好，基本就等同于拖累林总，这想法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彼时，看着朴穹灿那一脸坚毅坚决的神情，林濛只能沉默。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送上门的好剧本不拍，难不成她要怪自己的洗脑功力一绝？可她什么也没做呀？
　　不过正好，对外外聘导演，也能多给点钱，林濛拿着钞票，托了朱旭芳的关系，把剧本大纲往外一送，要求一如既往的简单，她就希望能顺利地找到一个能拍好这部戏的好导演。
　　最好是那种……要价高的，当然她说给朱旭芳的说法，就是希望能找来一个价有所值的好导演。
　　朱旭芳的人脉挺广，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出去，而这是需要时间等待的。
　　不过意外的是，这消息还没放出太久，林濛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况朝之当时一门心思都想着自己的电影，没关注林濛的电话，他只知道，大概是有位导演，准备好想来和林濛聊聊《信鸽》的事情，对方在另一座城市，林濛见正好有空闲，就干脆自己飞了过去，没让对方过来。
　　前台听了一脸骄傲地点头：“是的，我们林总，就是这么尊重人才。”
　　她就像随身携带了《林濛语录》、《林濛经典研究》之类的书籍一样，张口就念叨起了她入公司以来听过的林濛尊重人才的事迹。
　　最开始况朝之还有些尴尬，越听，小眼神里的羡慕就越装越多。
　　野生导演多自在啊……除了老是遇到投资人跑路以外，挺自由的。
　　可是怎么他听前台说的，那些家养导演，反而过得比他更快乐呢？
　　况朝之对照着自己的情况，越发地觉得前台说的有道理，连他这么个新来，只是签了一部剧本合作约的导演，林总都这么信任。
　　而且这信任还不是一句挂在嘴上的空话，而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的支持。
　　林濛让他回公司，就是要他提前认识一下造梦娱乐的其他人员，再看看需要添上什么人手，来组建一个剧组，大权都放在了他的手上，虽然林总也说了，自己到时候会大概看一下人员名单，可况朝之看得出，林濛不是以前那种控制狂制作人，只要大方向没问题，应该不会说什么。
　　聊着聊着，前台已经把人引导了行政那，打算把况朝之转手给人事。
　　造梦娱乐起初是有构想过分部门设置办公室的，但后来经过了几次沟通，还是以一个大办公室的形态组成，当员工需要私人空间，安静完成工作的时候，则可以到旁边的小间会议室里完成自己的工作。
　　况朝之注意到的是工位上的书本，看到那一堆月底报销的票据，他就明白，不远处的位置，应该坐的是财务。
　　他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你们知道……林总收购了猛犸象特效公司的事情吗？”
　　正好，法务也在旁边，她听见这忍不住纠正：“准确点来说，是部分收购。”
　　这事要从林濛和况朝之到猛犸象特效公司时说起，他们一上去，瞧见的就是一片愁云惨雾，而对他们提出的特效要求，公司直接做了拒绝。
　　林濛从没想过要请国外的特效公司。
　　她心里不小的爱国情怀作祟，让她并不想在纯国产电影上因为一个特效就打上了外国的名号。
　　而且……国外的特效公司，时常会出现和国内电影不兼容的情况。
　　毕竟不是同一个语言体系，有时候沟通起来，差异大了去了，就像《登仙路》拍摄时，如果朱旭芳天天和国外的特效公司讲什么阴阳五行仙魔之气，估计讲个两三年对方都未必理解不了。
　　而猛犸象特效公司，确实是国内当前最好的一家特效公司了。
　　林濛认真地追问坐在旁边不吭声地公司老板，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年的时候，猛犸象接了一个大单，要给一部国产怪兽片，做一个巨型怪兽，但是这合作方，不知为何，老说不清自己想要的怪兽是什么。
　　太凶、太可爱、太柔和、太锋利……这些词转了个圈，换来的是方案一次又一次被否定，再加上猛犸象本来接到的工作就多，没办法全身心投入于怪兽的制作，最后拖到了合同约定的时间，双方还没能达成一致。
　　对方公司直接起诉，还顺带申请了财产保全。
　　可问题是处于高速发展中的猛犸象一直在持续购置设备、培养人才，公司名下流动资金不多还得还贷，这一冻结，直接出事，到时候银行也起诉，滚起雪球来，公司估计马上就要倒闭。
　　作为法人的公司老板还以自己的名义借过些钱，到时候还不起非但公司倒了，他自己也会出问题。
　　林濛进办公室的时候，老板正在打电话，试图把猛犸象的一半业务诸如动作捕捉这些转让出去，甚至咬咬牙都差点说出打算整体转让的事情了。
　　林濛一听，思索了片刻后，直接下了决定，她到旁边和法务通了个电话，立刻拍板，和猛犸象的老板达成协议，收购猛犸象现在名下的一半设备、业务、人员合同，并签下长期的合作约。
　　公司虽然被分割开，可不妨碍后续继续进行合作。
　　况朝之全程都是发蒙地，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来谈个特效合作合同、看看特效效果”变成了“这个特效公司还不错，干脆买回去吧”，感觉世界观都颠覆了。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猛犸象的老板在和林濛谈钱的问题，那个数额，反正是况朝之这种俗人觉得惊人的一个数额。
　　想到可能是为了他的电影才收购的猛犸象特效公司，况朝之心里的愧疚就越来越多。
　　这……这不是稳亏了吗？再加上收购公司的价格，国外大片投资也就这个数字了吧？
　　“我知道是部分收购，你们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况朝之小心地问，“其实……可以劝劝林总的。”
　　他记得合同还没签订，应该也不算违约吧？而且口头违约赔偿的钱应该也少？作为一个法盲，况朝之只能先这么想着了。
　　“为什么要劝？”或坐在自己工位，或靠在旁边喝水，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过来全是疑惑。
　　况朝之说得认真：“因为这样太亏了，我看那猛犸象，看上去也做得不怎么样呀？”真做得好，怎么会破产要卖公司？
　　他不懂什么经济学，只知道经营好的公司反正肯定不会破产。
　　几人对视一眼，笑开了。
　　最为热情的前台拍了况朝之一下：“况导，你不懂林总。”
　　……我懂，林总人很好，就是有点人傻钱多，他怀疑是猛犸象的老总卖惨，林总就心怀同情的答应了。
　　毕竟他是看了很多网上新闻的人，那儿可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震惊！这位青年导演遇到伯乐，收获千万投资，最终夺得金凤奖最佳男演员。”
　　“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终遇伯乐，老将又何妨？朱旭芳导演结缘造梦。”
　　“莫欺少年穷！曾饱受欺凌、深知娱乐圈黑暗的青年，得遇贵人，破茧成蝶。”
　　诸如此类的标题，点进去都是一个中心，就是林总豪气，林总善良。
　　就连他，不也是这样吗？
　　况朝之心虚地想道，一个超支得名声都坏了的导演，拿着个剧本就上人门来推销，林总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嫌弃。
　　“我们林总啊……”财务的眼神满是憧憬，“她就是创造不可能的奇迹本身。”
　　“是的，我们以前特别怀疑林总，毕竟有些东西，我们也都是圈里人，觉得不用创新，老套地弄一下就行，可林总每次都有自己的坚持，现在我们公司，在业内不但有好名声，赚的钱也不比别人少多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让况朝之迅速地动摇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难道林总不是人太善良，而是高瞻远瞩？
　　行政写完了文件，来了个总结：“朱导自己都没把握《登仙路》能大红，可林总却始终相信。于行远来我们公司之前，一度已经没什么工作，曝光极低，粉丝跑光，签他可以说是赔本买卖，可现在他是什么样的，况导你不也能看见吗？”
　　她甚至没数完公司发生的所有奇迹，毕竟那实在太多了。
　　况朝之越听越信服，只觉得自己是之前知道得太少，没能体会到林濛的想法。
　　“我明白了，所以这回的……猛犸象特效，也是林总有安排？”
　　法务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林总之前给我发的信息是，以后分给我们的分部，就改名叫造梦特效了，他们那边愿意过来的工作人员会整体迁移过来。”见过大场面的她，在明明比她年纪更大的新人面前，一副很有经验的长辈模样。
　　“我们公司一开始是拍电视剧的，到了现在，有自己的综艺团队、纪录片团队……特效，也不过是丰富造梦自给自足的娱乐产业链的一环罢了。”
　　……娱乐产业链吗？听上去就很高级。
　　况朝之点头若有所思。
　　他好像心动了。
　　……
　　林濛按照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却不想对方更早。
　　此刻正搓着手有些紧张：“林总，你好。”
　　林濛有些诧异，她还以为这位导演见过也算挺多大场面，应当镇定自若才对。


第46章 
　　坐在林濛正对面的, 是之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刀尔戴。
　　上回见面还是在金凤电影节, 当时刀宥鸣和刀尔戴一起到他们影厅看了《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 那时两方没有接触，林濛对刀尔戴也只是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林总, 你好。”刀尔戴难得紧张, 又喝了口水, 他带来的材料很多，此刻正放在林濛前面的桌上。
　　朱旭芳把造梦娱乐要找一位导演合作拍摄一部民国剧的消息放出去后，不少导演都找上了朱导, 只是其中不少连朱旭芳的那一关都没过，他那头才筛选到一半, 就瞧见了其中有些“特殊”的这位。
　　他稍微打听了点情况，就联系上了林濛。
　　刀尔戴之前拍摄的那部电视剧, 虽然在播出时被《打开这扇门》的宣传压了一头，可口碑挺不错。
　　当然，圈里对他的评价也褒贬不一, 有不少人说刀尔戴是全靠父亲刀宥鸣帮衬着, 实际的导演能力估计一塌糊涂。
　　朱旭芳还打听到，刀宥鸣那正在替儿子筹建新的剧组, 听说编剧剧本都写了一大半了。
　　林濛翻看着桌上的材料，朱旭芳送出去的只是《信鸽》的大纲和简要的人物情况概述, 刀尔戴就凭借这些写出了厚厚地一叠人物、剧情分析，看得出来，对方花了很多功夫在准备。
　　“我……”林濛想了想, 直接问道，“我听人说，你的父亲那好像有别的安排，你这么过来，会不会不大好？”
　　刀尔戴实话实说：“我还没和他说，不过我能说服他的。”
　　林濛有些疑惑：“你是因为这剧本特别吸引你才来的吗？”
　　《信鸽》这个剧本固然写得好，可也没好到一骑绝尘的地步。
　　圈里像是这样逻辑自洽，节奏好的剧本，可不只是这一本。
　　林濛相信，以刀尔戴之前对儿子的关照，十有八九找到的编剧也很不错，写的剧本就算不够好，也不至于太差，刀尔戴这么从他亲爹那“叛变”过来的态度，她实在很……迷茫。
　　再怎么样，还是在亲爹手下更舒服吧？而且在这样的前期口碑积累期，有父亲的协助，更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怎么会选择和造梦合作呢？
　　“不是因为剧本。”
　　“那是？”
　　“是因为林总您。”刀尔戴语气坚定。
　　……我？
　　林濛迷茫地看了过去，她这又是做了什么？
　　一说到这，刀尔戴打开了话茬，滔滔不绝：“林总你可能不知道，打从那一次，《清河记事》和《打开这扇门》正撞上，我就开始关注造梦娱乐了。”
　　他在圈子里，能了解到的消息比圈外的人要多得多。
　　刀尔戴把造梦娱乐出品的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也对他们对自家作品的态度、给予旗下员工的待遇这些有所耳闻。
　　“林总你可能不太觉得，但造梦娱乐，对大部分导演真的非常有吸引力。”
　　刀尔戴可不是为了夺得《信鸽》的导演之位才拍马屁，他只是有一说一。
　　现在是市场经济，有梦想，那也得先吃得起饭。
　　圈内哪个导演，没遇到过向资本妥协的事情？就算是他爸，不也曾经做过为了投资商，不得不在电影里加上可有可无的角色，或是为了票房，不得不在演员选择上改变最优选。
　　他爸曾和他说过一个道理，所谓完成度，都是相对的。
　　作为导演，当然会希望自己的想法百分百呈现，不用考虑任何外在的因素，可这并不现实。
　　他们只能在更多的时候，选择放弃一部分，争取得到更多的利益。
　　为了能吃饱饭，大部分人都一定程度上的牺牲了梦想，对作品的要求；只是牺牲的程度略有不同。
　　可造梦娱乐却走的是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就像《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的一个全景镜头，是从遥远的地方拉近，看起来是一镜到底，但只有细微观察，才能看出其中有镜头拼接的痕迹。
　　刀尔戴那时算了下单这一个镜头得花多少钱，就忍不住惊讶，明明也可以将就地随意拍一下的。
　　“……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希望能有一次在我父亲的管理之外拍摄作品，不过我更期待的，是能和造梦娱乐合作一次。”
　　听完了刀尔戴的话，林濛没说话。
　　她还真没想到，有人会冲着她来，想和公司合作。
　　刚刚刀尔戴夸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肉麻得有点过了头。
　　“我知道，合作方有很多，可能真正做到尊重作品，为了作品的完成度，和导演、编剧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目前为止，我只见过造梦。”刀尔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期待，“我也想知道，我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出什么样的作品。”
　　之前的话说完，刀尔戴也就进入正题，正式推荐起了自己。
　　他拍摄有一部上星电视剧作为代表作，口碑不错；民国剧虽然从未拍过，不过他从16岁开始，就经常在父亲的剧组帮忙，对拍摄技巧也很了解，再加上厚厚一叠的剧本理解，主动提出的不算高的身价……
　　刀尔戴就像是在路边大甩卖一样，恨不得能把自己所有的闪光点都掏出来。
　　当然，除了身价这一点想另行商榷外，刀尔戴几乎可以说是符合了林濛现在的一切要求。
　　林濛思前想后，只和刀尔戴说，等确认后一定马上通知，等到他离开，依旧坐在座位上的林濛有些出神。
　　之前她的合作对象，说白了……大部分都是她救人于危难之时，虽然公司里的员工，时常各种吹她的“彩虹屁”，可她从没有多想。
　　可像是刀尔戴这样，和她之前从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忽然在她面前一脸真挚地说，造梦娱乐让他有多震撼、有多向往的时候，林濛的心忽然被轻轻的碰了一下。
　　林濛随手打开手机，和往常一样，她的通知栏那又都是提示。
　　她只是个娱乐公司老板，旗下的艺人也不多，也不存在什么被粉丝天天发私信骂的情况。
　　给她发来消息的除却许愿的、说风凉话的杠精、不知为何找她借钱的、推销自家偶像的外，更多的都是在滔滔不绝地抒发对造梦的喜爱。
　　【呜呜呜，我永远喜欢造梦娱乐的作品！感觉只要看到造梦的logo出现，心里就立刻放心了，这绝对不会让我失望，你永远可以期待造梦娱乐给你带来更好的美梦。】
　　【翻了之前的微博，在之前夏天的时候，我才说过谢谢造梦娱乐给我带来一个夏天的感动，可现在看来，好像已经能把一年四季的感动都托付给林总了。林总，下一部戏拍一拍刑侦片如何？感觉好多年没有看过好看的刑侦片了！】
　　【社畜前来报道，日常许愿老板早日向林总学习，比起造梦出品更让人羡慕的应该是造梦娱乐本身了，每回看到造梦员工在某乎答题时透露的待遇，我都看得酸到了家，这才是真正的制造美梦呢！当然，对于我来说，这是制造触不可及的白日梦。】
　　……
　　类似的消息还有许多，每天都看不完。
　　之前隐隐约约有感觉的事情，此刻真切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开始以赔钱心态所展开的事业，居然不知不觉地，真造了个梦。
　　好像她和造梦一起成为了别人心里的月亮。
　　时空错乱般想起的是当年林深处出品的第一个游戏进行公测时，塞满了官方微博的评论。
　　那时看着下头整齐地夸赞、兴奋地喊着要去呼朋唤友一起来玩的人，心里剩下的全是责任感和成就感。
　　现在，她好像已经抓住了新的成就，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林濛正想着事情的思绪忽然被打断，打通她电话的是个之前没有存在通讯录上的号码。
　　她很干脆，直接挂掉，本来诈骗电话、广告电话就多，更别说她的电话现在知道的人多了，有时莫名其妙打来的人也多，类似这样的陌生电话，她是一概不接的。
　　……
　　电话被挂断，握着手机的人一愣：“尤总，她没接电话，直接挂了。”
　　正坐在会议桌主位的是尤氏娱乐的老板尤鑫言，他胖得厉害，眉头一皱，都有肉挤在一起露出沟壑模样。
　　国内娱乐行业这十来年间发展高速，从中过手的钱累加在一起也是个惊人的数字，这头的蓬勃生机，也吸引了不少实业公司也选择了将自己的投资方向转向了娱乐圈，尤氏集团便是其中一家。
　　他们进入娱乐圈的时间还不长，至今只有六年，不过他们资本雄厚，现在旗下签约的艺人、挂靠的艺人工作室数量颇多，也囤积了不少知名IP。
　　尤鑫言是尤氏集团老总的弟弟，接手了尤氏娱乐后，就一门心思想将公司做大做强，好在兄长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争取能回到尤氏集团总部，杀个回马枪。
　　他心眼多，走一步看三步，却哪想得到，今年连着遇到了两件倒霉事。
　　“你给她发个短信，把情况说明一下。”尤鑫言不耐烦地说道。
　　尤鑫言以前还在尤氏娱乐的时候，就最爱做报告，去年春节前后回尤氏集团述职的时候，他和以前一样，向股东们描述出了一个大场面，他夸下海口，三年内尤氏娱乐的收入将翻倍，还将拓展现有领域，收购院线、影院、后期公司等；并出品电影若干部。
　　他说得出也做得到，早早地就开始研究起了圈内的公司，打算收购其中一部分来扩大尤氏娱乐现在的业务，只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他挑来挑去，挑中了一家综艺节目制作公司，还有现在在特效圈里声名斐然的猛犸象特效。
　　只是，如果挥舞着钞票上门出价，那十有八九会被人当冤大头，要个天文数字，更别说现在猛犸象特效还是国内特效圈公认的第一，前景光明，发展顺畅，想来公司老总也不会轻易出手。
　　不过这对尤鑫言可不是问题，明的不行，走暗的，他调查了一番，知晓猛犸象由于急速地夸张和发展，资金链有些紧张，便为它量身定做了一套收购方案。
　　没错，让猛犸象特效焦头烂额，甚至老板都差点成失信人的那家影视娱乐公司，正挂靠在尤氏的一位股东名下，签的那份高违约金的加紧高价合同，也是在尤鑫言的安排下签下的。
　　一切都很顺利，从猛犸象无法按期完成工作，试图协商不成后被起诉，到资金链出现严重问题，完全按照尤鑫言的预想进行。
　　可尤鑫言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几天没关注，想让猛犸象再降降价，居然就特么被人捡漏了？！
　　而捡漏的那造梦娱乐还和他们很有缘分，想到这尤鑫言就气得牙牙痒。
　　早就知道明年有献礼片任务的他，花了不知道有多少钱为公司形象请了营销水军，还主动出品了不少主旋律片，千辛万苦地在官方那挂了个名，结果这献礼片名额临要到手，被忽然冒出来的造梦娱乐截了胡。
　　这可不只是亏了利润，关键的是亏了地位，他们想要成为圈内数一数二的公司，就得是从上到下的碾压，这献礼片就是其中一环。
　　后来他又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才让宣传部门勉为其难地同意，说他们可以拍一部主旋律题材影片，届时部门内审，如果通过，允许他们以献礼片的名义宣传，如果没通过审核，那就只能自行上映。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可他却被同一个公司绊倒了两次！
　　当然，尤鑫言也知道不能随意树敌，他虽然对造梦娱乐这名字带着天然敌意，可还是耐着性子的决定用沟通解决问题。
　　只是想到要多花的钱，尤总就心痛得厉害。
　　他难不成是欠了这造梦娱乐的？
　　“尤总……她回了。”
　　“怎么说？要价多少？她打算原价转让吗？”尤总不抱希望的问，毕竟怎么想对方也不会是冤大头，有人问价还原价出售，不太可能。
　　“她……”
　　“她怎么她？”尤总很不耐烦。
　　“她说，她不卖。”
　　听到这，尤总倒没生气：“你没和她说我们是尤氏娱乐的？你让她尽管出价，钱不是问题，以后我们两家娱乐公司还可以合作，比如以后可以一起投资电影之类的。”
　　想了想，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补充：“你多说一些，比如我们之后要投拍的片子，手里的IP，再重点强调一下，现在国内对特效的需求不大，我们公司需要这个特效公司，主要是为了替公司的影片提供好后勤工作。”
　　这理由……当然是假的，尤鑫言认真分析过，这几年对特效的要求越来越高，虽然国内还是以2D电影为主要拍摄模式，可国外人家早就是3D主流，没准哪一天就要4D满地走，分分钟奔5D了。
　　现在就连拍个电视剧，都经常要加上大特效了，尤鑫言怎么都觉得，特效公司这行业，绝对有利可图。
　　可是在国内，猛犸象和其他特效公司的差距拉得太大、太大了，如果收购不了猛犸象，收购那些破鱼烂虾，他还不如自己成立一家特效公司从零开始。
　　可这样的想法，在国内可不是主流，尤鑫言抱着林濛也许不识货的期待，寄希望于对方能转手把收购的部分卖出。
　　“尤总，她还是说不卖。”
　　尤鑫言听不下去了，直接拿过助理手中的手机拨出了电话，幸好这回林濛知道是谁接了，否则估计又会直接挂掉。
　　电话里的他和往常一样，套话一套接一套，大谈之后的合作，和林濛在这交易里能赚到的东西，还不忘科普一下类似猛犸象特效这种普通特效公司，娱乐圈里一堆，没有必要非拘泥于这一个。
　　不过说再多，还是要以利益动人，对比着之后的前景，尤鑫言给出了杀手锏：“林总，像是这样的特效公司，国内也都是起步阶段，这几年还得砸不少钱进去，砸了都未必能听见响，你听我一句劝，不如把这特效公司卖我，你出个价，我们尤氏有钱，你看，你这一转手，不就发达了？”
　　林濛听得不耐烦。
　　转手就赚钱，可她不缺钱啊？
　　至于为了公司发钱砸钱，这不就是她的期待吗？
　　“不了，谢谢尤总，造梦娱乐目前资金充沛，不太需要靠转手公司盈利，不好意思，我这儿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和您多谈了。”林濛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头嘟嘟的忙音，尤鑫言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这造梦娱乐怎么就这么轴？难不成他们也看出猛犸象的潜力了？
　　这么一想，尤鑫言脸色便阴晴不定起来，本来觉得对方是无意捡漏的想法淡了，总觉得对方这是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动态，这才这么巧，正好前脚那头猛犸象刚出问题，后脚他们就掺和进去了。
　　收购涉及的金钱可不少，怎么都得谈个两天，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尤氏盯着，怎么会这么赶，好像生怕有人出来坐拦路虎一样。
　　再想到献礼片闹的那一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正好就非得巧到他们尤氏？
　　原本只是觉得造梦娱乐有些不顺眼的尤鑫言现在想法不一样了，这造梦娱乐……怕是盯着他们，想跟着他们的步子走。
　　不行，他得想想，防着造梦一手。
　　……
　　办公室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诸郁深坐在椅子上，他对面不远的位置，坐在那脸色不大好看的正是温晓芙。
　　大楼里突然出现的前台和门闸都是诸郁深安排的，前台以转接电话为由，卡住了温晓芙要上楼的想法。
　　温晓芙连着来了三天，诸郁深安排去调查的人也回了报告，温晓芙自离职之后一直没有上班，在林深处公司总部对面的老小区租了一套房，平日出入神神秘秘的，前几天不知为何，忽然搭乘动车到了这，明摆着就是冲造梦娱乐来。
　　“你到造梦娱乐来做什么？”诸郁深语气并不好，“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温小姐你必须打扰我的太太。”
　　温晓芙看着诸郁深，脸上的神情变幻，脑中设想出一套又一套的方案，却被全部推翻。
　　要不是系统装死，她根本不会在没处理掉林濛之前撞到诸郁深的手上。
　　她完全没想过，诸郁深居然会跑到造梦娱乐楼上工作。
　　她受够了，这傻X男主根本就缺一根筋！
　　当初为了怕被开除，她简直是走在悬崖边，干过最出格的事情，是故意穿着露肩贴身的小裙子去送文件，诸郁深只收文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折腾了那么久，任务条怎么都没法往前，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就差那么一点就失败了。
　　温晓芙太后悔了，当初她就是疯了吧？才会向完美人生系统许这个破愿望！
　　什么嫁给诸郁深做能悠闲在家的豪门太太，她还以为知道了原书剧情的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在男女主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趁虚而入，却没想到人家虚是虚了，她怎么都插不进去。
　　“温小姐，如果你继续骚扰我太太，我会采取相应的措施解决这问题，我会加强安保，并安排人在大楼附近巡视。”诸郁深见温晓芙不想说话，态度强硬，要不是国家现行法律没有关于类似的罪名，他早就报警了。
　　温晓芙看着诸郁深的眼神和看杀父仇人一样，见诸郁深看过来，她立刻低头，下意识地看着地面。
　　和诸郁深共事这么长时间，她早就发现了，对方看起来还算温和又讲原则的壳子下头，是满满的冷酷无情。
　　“我没有骚扰任何人。”温晓芙才不承认这罪名，她根本没骚扰到任何人。
　　她喊了半天系统，系统一动不动，想来想去，温晓芙还想最后挣扎一回。
　　她抬头看向诸郁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和她现在略有些瘦弱的样子很相称：“诸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赶尽杀绝呢？”
　　“没有什么赶尽杀绝。”诸郁深不知道温晓芙这台词从何而来，他一个守法公民，只能用合法手段维护自己身边的人，“我反而想问你，温小姐，你为什么非得找我太太呢？”
　　“……您，还不懂我的心意吗？”温晓芙咬咬牙，来了个硬核突破。
　　诸郁深这么讲原则的人，肯定不会婚内出轨，她之前本来想做个温柔的娇俏秘书，细水长流，渐渐地温暖诸郁深冰冷的心，然后等俩夫妻一离婚，她就立刻展现出自己和林濛完全不一样的娇气、可爱。
　　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按剧本走！
　　林濛非但没和诸郁深闹，更是直接选择离家，两人早就该办的离婚，却迟迟没有办下，她最后甚至还被直接开除，连诸郁深的衣角都碰不到。
　　诸郁深没说话，听到这，他忽然皱住了眉头。
　　“你和我太太说了这个？”他联想到温晓芙才被升职到他身边做秘书没多久林濛就直接离家的事情，脸色变得阴郁，有些难以压抑生出的怒气。
　　“没有，我怎么会呢？”她面上依旧柔柔弱弱的，“诸总，我怎么会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呢？”
　　至于故意送错礼物，提醒原女主心里糟糕回忆什么的，这和表明心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的，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了，请你离开。”诸郁深连看都没有再多看温晓芙一眼，不知为什么，他的第六感，总告诉他这一切和温晓芙有一定关系。
　　可不管温晓芙有没有做什么，单单她喜欢他这件事，就已经让诸郁深足够后悔。
　　他不该放一个可能喜欢自己的秘书在身边的，哪怕林濛也许不会吃醋也不该。
　　看到诸郁深连理都不理她，温晓芙有些暴躁了，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温晓芙双眼含泪，声音里全是委屈，她要最后挣扎一回：“诸郁深，难道我有哪里比不过林濛吗？”
　　这具身体，可是系统制定的完美身体，长相秀美、前凸后翘，声音好听，她平时这么围在诸郁深旁边的贴心服务，怎么就得不到一点注意力呢？
　　诸郁深这才看她，脸上没有表情：“有哪里比得过吗？”他刚刚的功夫已经想好，打算在大楼前后设置个保安亭，再和市政申请建个围栏，他不信任温晓芙能乖乖听话，他只信任自己。
　　诸郁深并不打算再应付温晓芙，今天叫她过来，只是为了警告她不要来打扰林濛，他拿起电话拨打了内线，喊保安上来。
　　即使到了此刻，系统还不能醒来，温晓芙已经放弃了，这段时间系统的休眠，和一旦被赶出公司，作为一个普通人连诸郁深和林濛都碰不上的无力感，已经让早就品尝到了绝望的味道。
　　她知道这任务注定失败，她的豪门咸鱼梦碎了，曾经看时觉得痴情的蠢直男，现在在她心里，已经和大傻X画上了等号。
　　温晓芙看着诸郁深冷冷笑道：“行了诸总，你现在装什么深情呢？你还想把你和林濛婚姻的过错归在我身上是吧？”
　　她盘着手，扬起下巴，虽然她知道，本来诸郁深就不属于她，可是希望马上到眼前却破灭的感觉，可以彻底毁掉一个人，她知道她现在做的，就是往诸郁深心里扎针，可那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诸郁深，不管有我没我，你们迟早离婚！你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的感情会出现问题吧？因为你就是这么个冷冰冰的工具人，除了工作赚钱你知道什么？你活该被老婆抛弃！你只会让别人对你的感情归零！”
　　诸郁深看着温晓芙，她的话让诸郁深的心几乎沉到了底，可他的脸上并未泄露哪怕一丁点的情绪：“请出去，保安马上到了，以后请不要打扰……”
　　“我也不会打扰！我就是瞎了眼才以为你是个好男人。”温晓芙咬着牙，就差没骂人了，她就是被书里的诸郁深骗了，还以为自己穿书，能够一下来个人生逆袭，一口气男人、钱全有了。
　　可没想到，她还硬忍着做了好几年的秘书，却什么都得不到，早知道，她根本不会设置这么个完美人生目标。
　　“不用你赶，我自己走！”温晓芙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然后在保安的包围下下了楼。
　　电梯门一关，她就伸出手捂住了脸，眼泪夺眶而出，她只不过想享受一次女主的生活而已……她只不过不想做普通人，想做一次豪门太太而已，是不是她的人生注定做不了主角。
　　【任务失败几率100%……完美人生系统开始脱离……金手指回收中……】
　　听到这声音，温晓芙的身体一僵。
　　她试图在脑海里呼唤着系统，可系统怎么都不回应。
　　她甚至试图从保安的包围中按电梯的按钮回到楼上，可保安高大，电梯往下不到底层，是不能再往上的。
　　当刚刚一直装死的系统再度出现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她拥有的，让她人生非凡的金手指们真的要消失的时候，她完全接受不了。
　　什么骨气？就算现在让她重新回去求诸郁深她都做得到。
　　吃不胖的身材、非凡的学习能力、能感知他人情绪变化的能力等……如果没有了这些，她还能在这个世界立足，过上和从前不一样的生活吗？
　　可有些东西是抓不住的，等到【彻底脱离】四个字在耳畔边响起的时候，温晓芙已经被保安半推送到了门外。
　　她能感觉到心里彻底空了一部分，她知道，系统走了。
　　可她还能做什么？报复吗？去找林濛大闹吗？温晓芙看着前方，保安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可以预想如果她再闹一次，诸郁深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难以在这个世界生存。
　　温晓芙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她以为她要拥有的完美人生像泡沫一样地消失了，她又成了普通人。
　　……
　　办公室内，诸郁深的手抵着头，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神情。
　　电话响起，是保安打来的，对方在电话里说，温晓芙现在已经离开，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安排好的保安会护送她回家，到时候确认她离开这座城市后再汇报。
　　“嗯。”诸郁深刚挂了电话，头疼总算有些缓和。
　　他一向坚定，可温晓芙的话，却击中了他心里不多的怀疑。
　　他早就意识到了……林濛和他分开后，过得精彩又快乐，只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冷冰冰的工具人吗？”他声音低沉地复述起了温晓芙刚刚的话。
　　虽然不太懂什么是工具人，可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词，他正要拿起手机搜索，却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吸引走了注意力。
　　【完美人生系统正在加载。】
　　诸郁深的耳边出现的声音很熟悉，是之前听过的，他以为自己幻听，左顾右盼：“谁？”
　　【加载完毕，本次世界为投射真实世界《离婚之后》，类别：都市青春，标签：破镜重圆、阴差阳错。】
　　“什么声音？”诸郁深根本没听明白这些是什么，口气变得很差，试图用严厉的语气驱赶走脑海中的声音。
　　【完美人生系统为您服务，替你实现完美人生梦想。】
　　听到这，诸郁深隐隐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是做游戏起家，自然知道什么是系统，可……系统真的存在在现实世界？
　　还有《离婚之后》是什么？那些说明标签又是什么？
　　……
　　林濛还没回造梦，这几天坐了好几回飞机，作息也有点混乱，在挂掉尤氏集团的电话后，为了避免他们再打来电话，林濛直接把电话关机，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认床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她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刚刚又梦到了那个熟悉的噩梦，可这回……梦里的不对劲，还有漏洞似乎越来越大了。
　　在梦里，她被扫地出门，然后“净身出户”，可是……这不对劲。
　　家里的固定资产分明都在她的手上，而且诸郁深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还有梦境里模糊的时间线，都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一切还不发生？难不成得等到他们四五十才来？可这又和梦境里描摹出的不一样了。
　　之前从未觉察出的不对，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林濛躺在床上出着神，半晌又化为苦笑。
　　这场梦现在想来，是假的几率实在太大了，起码发生在身边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趋近于0，虽然林濛还没搞懂为什么她的梦里会有她从来没见过的温晓芙。
　　可是她好像反而得感谢这场梦了，不管这是不是她过度臆想出的梦境。
　　如果不是这场梦，她还要困在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婚姻里多久呢？明明她早就知道这场婚姻有问题了，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之前一直愿意和诸郁深这么保持着默认的、维系着的婚姻关系的她，其实只是还不够清醒罢了。
　　林濛笑容里的那点苦没了，全是释然和轻松。
　　她以为自己推开了心里的牢笼，可却还用钥匙牢牢地为笼子上了锁。
　　要不为什么她非得等到诸郁深出轨，才能下定决心呢？又为什么让这场婚姻，又持续了那么久呢？
　　其实这锁现在已经打开了。
　　……
　　“诸总，你还不下班？”王秘书见诸郁深还不出来，推门进去，却见到诸郁深正坐在位置上出神。
　　王秘书今天手头有工作自主加了会班，现在眼看天已经黑了，时间都过了七点，诸郁深却还没从办公室出来，这才进办公室询问。
　　“没事。”诸郁深的声音哑得厉害，“你先走，我等等关门。”
　　等到王秘书的身影消失，办公室的门也关上，他继续接受着刚刚砸入脑海里的巨大信息量。
　　这所谓的完美人生系统告诉他，他们虽然是真实世界的人物，但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些故事，却也以的姿态投射到其他的世界中。
　　而温晓芙，正是从另一个世界里“穿书”来的人。
　　他和林濛，在温晓芙的世界里，是一本破镜重圆的男女主角，过这本书的温晓芙，许下的完美人生愿望是——她想要取替林濛的位置，成为豪门太太，衣食无忧，做人生赢家。
　　诸郁深不想探究温晓芙是什么心态，他只觉得恶心又可笑。
　　到底对方是凭什么觉得他会因为随便一个人的出现，就想要换个妻子？
　　当这所谓的系统以平铺直叙的声音说着自己制造的梦，给人心理的暗示作用等等金手指时，一向遵纪守法的诸郁深，竟连杀人的冲动都生出来了。
　　【……而你，则是系统新选定的目标，你可以设置你想要的完美人生目标，比如……重新让你的太太爱上你。】
　　【本系统提供例如心理暗示、攻略目标定位、好感度显示等功能，将全方位为您服务，为您实现完美人生。】
　　房间中只有沉默。
　　明明是冰冷的系统声音，却像是能诱惑人心的恶魔声音。
　　【本系统所拥有的金手指共计有56985个，已完成攻略类完美人生任务65次，只要和本系统签订合约，一定能达成宿主的愿望。】
　　诸郁深的眼神幽深，半晌忽然笑了。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他不知道系统到底寄居在什么地方，如果能碰触到这系统，他一定亲自请他离开。
　　【……本系统……】
　　“我说，滚。”
　　诸郁深忽然笑了：“攻略？恶心谁呢？”
　　如果他真的倚靠这什么系统去攻略林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那他还配成为林濛的丈夫吗？那种虚假的，靠各种功能“强迫”她接受他得来的爱情，林濛会开心吗？
　　【如果没有本系统，宿主您可能没有办法向您太太说明清楚您未曾出轨的情况，系统造梦功能具体说明如下……】
　　“不用说明，请你立刻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诸郁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机械音变得有些急促。
　　【目前您太太对您的好感值是……】
　　“我不想听，立刻、马上，离开。”诸郁深用声音压掉了对方报的数值，他绝不会用什么数字去衡量这些。
　　至于未出轨、未做温晓芙造的梦里说的那些事情这件事，他会用行动向林濛证明，而不是靠个系统去做什么攻略。
　　系统开始金手指展示大会，他甚至展现出能让林濛感情回溯的功能，而诸郁深只是忍着耳边的嘈杂，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诸郁深的耳边听到了倒数计时——
　　【……时间已到，未有宿主提供能量，无法维持功能，系统崩坏进度1%。】
　　他又听到了，那所谓完美人生系统的声音更急切起来了，他说得天花乱坠，甚至说可以提供原文，诸郁深却一刻都没有动摇。
　　他只是这么冷酷地听着系统一点点地崩坏，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希望。
　　等到读条的声音达到100%时，这让他心烦意乱的机械音，终于彻底消失，再也没有响起。
　　诸郁深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出神，脸上神情复杂。
　　原来不管有没有温晓芙的出现，他都会让林濛伤心、让林濛和他分开。
　　不过……他大概是偷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运。
　　他还有重新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虽然也许会很困难，可他却忽然有了信心。
　　还来得及的吧？
　　……
　　林濛从梦中醒来，昨晚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眠质量很差的后果是她的头也很疼。
　　一开机，除却尤氏集团那位老板的电话外，就是小王打来的电话。
　　林濛揉了揉头，对有报喜鸟功能的小王很是警戒。
　　……最近公司的项目都没上，这回又是什么消息？


第47章 
　　报喜鸟小王的功能一如既往的强大, 正如林濛预料的, 她一把电话回拨过去, 那头的小王就激动地说了起来。
　　“林总！您实在太有眼光了！”
　　林濛才刚睡醒，只是随意地应和着。
　　她怎么又有眼光了？
　　她开始在心里猜测起来, 造梦娱乐最近完成的最后一个项目, 就是朱导拍的《你不知道的专业们》, 可这部纪录片，已经做到了纪录片能做的一切。
　　在播出的时间段，就已经是拳打《我们的专业》, 脚踢表现无功无过的上星电视剧，才刚播完没多久, 就有网友给电视台发信息，要求重播, 深海网上的点击量也已经比普通的电视剧高了不少，在纪录片品类里更是一骑绝尘。
　　非但如此……
　　这部纪录片还受到了教育部门和大学的宠爱。
　　和《我们的专业》截然不同的是，《你不知道的》从来不会只靠学校的名气高低作为选择拍摄场地在重要因素, 一切向着专业看, 这回制作的二十集科普了好几间有着王牌专业，但学校整体名声稍差的学校。
　　而且在专业上, 《你不知道的》也算是做了个全方位的科普，它在第二十集 的总结集里, 直接以采访几个志愿填报老师、高校在职老师的方式，解释了怎么去分析一个专业具体学习的内容、查看专业排行、就业情况的方法。 
　　这年头网络上的宣传越来越受重视，有些没关注到这个纪录片的学校, 一看见忽然增长的学校微博热度、相关搜索词，忽然就明悟了。
　　几所学校联合起来，找上了造梦娱乐的门，他们允诺会全程配合拍摄，并给予一笔专项宣传基金，目的就是宣传一下每所学校里基本都有的独苗苗专业。
　　这些专业这几年来招生的人数渐少，时常得靠调剂才能把学生塞进去，可对此毫无兴趣的学生，有许多反而是生出了厌恶、不耐烦的心态，奔着转专业去，现在发觉《你不知道的》这个好节目，这些学校也就蠢蠢欲动了。
　　#救救我们家N代单传的独苗苗专业吧！#
　　林濛倒是打算直接拒绝，毕竟朱导身体不好，现在在家休息，再者就是……
　　她……怎么就又赚大了。
　　面对《我们的专业》自爆式送人头，原本《你不知道的》就基本回本甚至眼看还要赚不少了，她本意及时刹车，却又有人把缰绳送到了她的手上，催促着她继续往前。
　　几所学校联合起来承诺的宣传、专项资金和配合拍摄，加起来都不算什么。
　　可问题就出在闻风而动来的国家电视台，他们之前被大江台压了一头，这次批了一大笔预算誓要把第二季给买回去，还有已经来了的各色广告商，一门心思就想来个隐性植入。
　　面对这样的钞票诱惑，林濛自然是毅然决然地拒绝，可她这拒绝的话说出去还没多久呢，国家教育部门就上门来做说客了。
　　他们苦口婆心地在电话里劝着林濛，还说要把这纪录片作为重点项目，同样给予资金支持。
　　说是劝说，其实是任务，就和之前的献礼片一样，是非吃不可的肉包子。
　　罢了，她习惯了……
　　不过这么想来朱导的纪录片那是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小王打来电话要说的又是什么？
　　“林总，是这样的，这几天刚在米国上映的电影《风影侠》您知道吗？”
　　“我听说过。”林濛知道这部电影，导演是华裔，之前在拍摄时，国内的媒体就以华裔之光的名头报导过这个新闻。
　　“这部《风影侠》在拍摄的过程中不太受看好，批下的预算也不够高，导致拍摄得特别紧张，导演那时候眼看预算不够，特效还没做，想来想去，差点放弃，却在那时候看到了《登仙路》。”
　　“然后呢？”林濛在心底猜测着，《登仙路》在国外水土不服，无非就是传回来以后播放量大增？
　　“然后导演就找了猛犸象特效做了后期特效！”小王声音里都是激动，“这回电影上映，听说特效效果直接燃爆！比之前同系列IP在银幕的效果还要完美，不少国外的媒体惊为天人，发了好些新闻。”
　　这也和导演是华裔有关，他对国内的电影挺关注，对国内的特效公司也没有太大的偏见。
　　……
　　林濛还真的没想到，她这收购了猛犸象特效才有几天？能有一个礼拜吗？这……就算仰卧起坐，也太快了吧？
　　“现在猛犸象总部那边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好些国外电影都来咨询他们制作特效的价格呢！给的还比本土电影给的高！”小王颇为激动地说，“猛犸象的老板在他的微博上发了一篇文章，讲述最近猛犸象遇到的困境，还重点说了遇到造梦娱乐，他们猛犸象才能一路往前，破茧成蝶……”
　　小王又说了好些，其中还包括《登仙路》也受此影响，播放量大涨这样的消息，甚至造梦娱乐的其他作品，播放量也跟着水涨船高，这还真是一荣俱荣。
　　林濛已经打开了微博，看起了被认证为猛犸象总裁的微博发布的长文章。
　　正如小王概括的，这篇文章，老板以一种啰嗦的态度讲述了猛犸象成立至今遇到的诸多奇葩客户和差点把这个小公司压垮的事情。
　　“头一次我想要放弃，是因为国内的特效市场实在不景气，谁都想花最少的预算做最大的场面，却没人想想，他们所谓最小的预算，真的能做出哪怕要求的三分之一的场面吗？我对市场失望的心情，结束在遇到林濛，也就是造梦娱乐林总的时候。”
　　老板在文章里，吹得林濛一脸迷茫。
　　她当时是这样的吗？
　　老板写道：“林总当时和我们洽谈后，给我们的要求是前所未有的简单，只要能把导演想要的世界呈现出来，该花多少就是多少。《登仙路》对于我们整个公司，都是一剂强心针，让大家原本对这个行业已经有些失望的心情又振作了起来。”
　　“……我们能告诉自己，原来我们做的这些特效，并不是那么地无关紧要、锦上添花，而是值得被重视认可的存在。在影片杀青的时候，就连龟毛的朱导在我们看来都眉清目秀，那时候朱导和林总一起来敬了我们一杯，对我们说，谢谢你们让登仙路的世界走到现实。”
　　“嘿，朋友你知道这有多难吗？你们看到电影里创造出的恢弘世界的时候，会夸导演、会夸编剧、会夸演员，当然你们也会夸特效，但一般只是一句，这部电影的特效真不错，有多少人会哪怕稍微地注意一下，这特效是什么公司做出来的呢？这不是责怪，只是现实。”
　　林濛看得哑然。
　　后续老板又写了好些在《登仙路》结束后，他们因为对方票房的大卖受到了无数地关注，也接到了不少单子，其中最神奇的是，还有人拿出一百万的合同，对他们说我们就要《登仙路》那样的效果。
　　再往下，老板讲到了就发生在这几天的危机，他写得平铺直叙，可大概谁都能看出他心里的复杂和难过。
　　“当我想，我这么久的坚持总算要结束，我是不是得放弃猛犸象的时候，林总又出现了。”
　　“她带走了一半的猛犸象，却给我留下了比一半的猛犸象更值钱的资金，林总对我说，他们公司接下来有一笔大业务，让我一定撑住，还说多的钱都是无息借款，她相信我们能运转过来。”
　　“其实林总不知道的是，那时候最让我痛苦的是，可能我得把猛犸象交给一个不懂后期，只想要盈利，也未必会懂员工们的热爱的公司，不过还好，她出现了。”
　　林濛倒是真没听到对方说这个，她有些惊讶，那时候合同签订得很快，她以为是对方急着缺钱，也很配合。
　　“昨天半夜，看到新闻的我有些恍惚，一直到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后不后悔，他们担心我因为没能熬这几天，把猛犸象卖了一半出去会觉得痛苦遗憾。”
　　“可他们想错了，并没有，如果没有林总的出现，我这几天都熬不过去……我反而觉得挺高兴，猛犸象遇到的又一次转机，还是在造梦娱乐的身上，这不就证明了造梦娱乐才能给猛犸象带来最好的未来吗？”
　　“未来的猛犸象能走到多远，你问我我也给不出答案，但我想，也许它也能和林总的造梦娱乐一起，给别人创造出数不清的美梦吧？这是我的一个小小心愿。”
　　就在林濛看文章的时间里，猛犸象的老板发来了一条信息，大致内容说的都是感谢。
　　“……当时签下合同时，其实我是有些心虚的，总觉得这是拖累了林总您，不过还好，现在否极泰来，猛犸象已经不是拖累，相信很快也能还上林总您的钱，谢谢您，真的非常谢谢。”
　　林濛看着短信，出神了许久。
　　按说，她是该为又赚钱了感到郁闷的，毕竟这回又亏不成了，单单猛犸象这头，估计就能赚回来好些。
　　可是……
　　她还挺开心。
　　……
　　财务那边很配合，况朝之效率很高，他年轻有力，是包办型导演，除了刚被人事带去参观了一圈后，为公司的高配置器材、人员惊叹了一番外，他迅速的进入了工作状态。
　　今天一大早，他例行来找财务这边确认预算拨出，却听见了一群行政人员聚在一起讨论。
　　他被招呼过去后，心里只剩下震惊。
　　！！！
　　前几天他完全不看好的收购猛犸象计划，现在这是……绝地翻盘了？
　　况朝之拿起手机，看起了今天的新闻，就算他再没有商业眼光，也已经能看出这其中的大有所为。
　　之前他对猛犸象的预期很低，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国内特效公司的不信任，他之前的电影找过国内的特效公司，出来的效果嘛……不能说差，但是也不能细看，很容易出戏。
　　最后没有办法，他还是去找的国外的特效公司，这才让经费又一次地实现了惊人超支。
　　所以所谓的特效圈第一，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矮子里头选高个罢了。
　　可现在看来……他真是狗眼看人低了。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骂了自己是狗的况朝之一脸惊叹。
　　“你看，我们就和你说吧？林总的眼光怎么会需要质疑？”小王凑过去，一脸骄傲，“我和你说，你尽管放心，跟着林总走，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成问题！”
　　况朝之点点头：“你说……林总是不是知道今天会发新闻？”
　　小王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会，你当林总开天眼会算命啊？她只是总能看出一个人、一个公司的潜力，猛犸象的潜力发挥出来是早晚的事情，至于这新闻这么快出，巧合罢了。”
　　况朝之沉吟着点头。
　　他的心里忽然满满地都装满了惊喜。
　　所以……他的电影也会大红是吗？
　　况朝之这几天粗略算了一下，按照财务已经拨出去的投资，和未来即将要批出去的钱……这么零零总总加起来，少说得两亿，没准三亿都会有。
　　那么也就是说……他的这部电影，最少会有十亿的收入？毕竟大家都说了，林总永远不亏。
　　况朝之掐了掐自己的脸，疼得一激灵。
　　冷静下来，他还是不再做白日梦了，人还是得脚踏实地。
　　说得好像十亿很轻松一样……要知道多少电影，都卡在了八九亿的关卡过不去了。
　　他笑了笑，他也是被小王他们洗脑了，林总虽然眼光好、人又厉害。
　　可人又不是神仙？他这部大投资电影，还是奔着尽量回本去做努力吧，争取赚一点！
　　这儿的况朝之刚从“濛不亏”的现实形象笼罩中脱身，论坛那，此刻却笼罩在被林濛支配的神秘力量之中。
　　【实锤重生了！收购后不到一个礼拜，公司立刻就打翻身仗，请问这不是重生什么是重生？】
　　【我有新思路，这不是重生，这是《我的眼睛能看到未来三天》，林总一定是能预知未来。】
　　【我猜林总有个什么红包群之类的东西，每天随机抽取其中能力，最近抽到的应该是暴富卡！】
　　【不不不！你们都猜错了，最in的锦鲤文学、福运星了解一下，林总一定是自带好运buff福娃转世！】
　　幸好是最近正在为马上要运行的项目努力的造梦娱乐员工难得的没有发现这一波讨论，等到他们下班时上网的时候，这一波热度已经过了，帖子沉了底，否则分享到群里，林濛又得对这充满了玄幻色彩的说法无言好一阵。
　　她分明收购猛犸象特效的时候，一是想帮帮别人，二就是单纯地觉得又能花出去一大笔钱。
　　……
　　尤氏娱乐当初在定址装潢的时候就费了不少心思，他们还请了风水大师来帮忙看了风水，一番调整好才建起的这栋大楼，几年来一直顺风顺水。
　　尤鑫言的手里握着的是文玩核桃，他原先一直如弥勒佛般笑眯眯的脸，此刻没了笑意，看上去全是愠怒。
　　位于正前方的电脑，此刻显示地是网页版的微博。
　　就早上这点工夫，猛犸象特效和造梦娱乐全都上了热搜。
　　再点进去一看，里头更全是正面新闻。
　　尤鑫言心痛极了，对于整个尤氏娱乐的规模来说，猛犸象特效所能带来的利润，不过也就是一小块肉罢了。
　　但是……当这块肉是被别人虎口夺食时，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抢来的饭最香，被抢走的饭也最让人念念不忘。
　　再看看平时公司砸了钱才能上去，现在却成了免费正面营销位的热搜词条们，还有点进去被网友感叹为国产之光、为国争光的猛犸象和造梦，他就更闷闷不乐了。
　　这本来应该是属于他们尤氏的，而这好眼光，也应该落在他尤鑫言的身上，他分明打从之前就一直看好猛犸象了，却被了在最后关键时刻摘了桃子。
　　可甭管他心里有多不服，木已成舟，他改不了了。
　　尤鑫言只得思量起之后的布局，有些关键节点一旦错过了就没有机会再来。
　　如果公司想再进入特效行业，恐怕只能退而求其次，收购一家二三流的特效公司再做投入。
　　想到这……尤鑫言这心里就憋屈。
　　“尤总。”助理汇总好了材料从外头进来，刚刚尤鑫言特地嘱咐过了，让他去调查一下最近造梦娱乐的业务。
　　尤鑫言这也是被害妄想了，可他还是得查清楚再说。
　　“造梦娱乐最近要开展的项目挺多，现在已经开始选角工作，一部是民国电视剧，张成虎编剧写的，导演还没定，预计半年左右应该能播出，按照以前的惯例，应该又是在大江台。一部电影拍摄时间没出来，导演是况朝之……”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尤鑫言就忍不住挑眉。
　　得，还真有缘。
　　况朝之？他熟悉啊！
　　况朝之的第一部 电影就是签给了尤氏，拍摄过程中况朝之见天了叫要预算，还死活想去国外做特效，当时还跑到公司来拍桌子吵架呢。 
　　还好公司当时管得紧，时刻控制，没让况朝之超支过头，否则按他那种拍法，最后准保赔钱。
　　尤鑫言如果没猜错，况朝之现在找上造梦娱乐要拍的那部电影，应该就是他之前看过剧本的《深海孤岛》，尤鑫言没同意，后来听说况朝之自己去找投资商了，没想到居然找到了造梦娱乐那去。
　　且不说况朝之这个爱超支的导演，就单说对《深海孤单》这部电影，反正……他头一个不看好。
　　这片子就是彻头彻尾的好莱坞风格，无人能预想到的天灾、巨大的灾难前孤独的人类试图求生，再加上堆叠在其中的无数特效和也许会有的主角演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
　　可以说这种商业片，是没有什么内涵可说的，非要牵强地说……就是人定胜天？
　　问题是，这种片子如果打上个外国的名号，哪怕是合拍片，得赚钱的几率都很大；可要是个国产片……尤鑫言就只想呵呵一笑了。
　　人家引进片，可是自带国外光环的，那才能吸引国内观众去看，可如果是国产的无内涵商业大片，啧……估计能赔个底裤都没。
　　“看来这位林总，也不怎么有眼光。”尤鑫言放下心来，不过又想起什么，“你这民国剧，细细地说一下。”
　　尤鑫言记得，他们公司现在正在拍摄的剧里，有一部也是民国剧。
　　不过那部来头可就大了，导演专拍民国、抗战的大戏，至今为止，没有一部成绩不好的。
　　他拍的所有电视剧，都能集聚狗血、国仇家恨等于一身，被网友称为能让人欲罢不能的烂片，口碑虽然一般，可是中老年人爱啊！他们才是握着遥控器的主力，甚至还会指示着孩子们帮他们打开网页，津津有味地在网上二刷、三刷。
　　“张成虎编剧，就是之前写《山后有山》的编剧，不过这次剧本，是有李和编剧一起合作的……”
　　尤鑫言听着助理的汇报，随手打开电脑，他不太会打字，使用了一指禅**慢吞吞地搜索了下情况。
　　嗯，这位张成虎，原来以前不过是个改戏编剧，上一部电视剧挺红，可是那是都市剧。
　　李和倒是一向成绩不错，可最近的一部作品《影客》，身为民国剧，成绩和口碑都一起断崖式下跌。
　　原来这是个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的组合，尤鑫言忽然半点都不担心了。
　　“造梦娱乐之前都很成功？”他忍不住问道。
　　助理点了点头：“公司成立至今为止，做的项目不算太多，可基本都很成功，口碑很好，少数几个看上去亏的，后续资源也补回来了。”
　　尤鑫言听到这，也就放下心了，完全没有继续追问的想法，他本来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天才对手了，可现在想来是新手误打误撞，全靠运气吧？
　　“行，等之后他们的项目准备完毕，你和我说一句。”
　　尤鑫言到这已经完全不把造梦娱乐放在心上了。
　　他们尤氏如果非要选造梦娱乐做对手，那简直是给对方史诗级抬咖好吗？
　　以他的商业眼光来看，就单造梦娱乐接下来的项目，他反正不看好。
　　不过出于对猛犸象特效被截胡、献礼片机会被抢的尊重，他还是会在之后给点眼神的。
　　只是也不知道他的一点眼神，造梦娱乐承受得了吗？
　　……
　　停在停车场的车里，王秘书和诸郁深一前一后地坐着。
　　像是在这样的密闭环境里，好像更能让人说一些平时在外头不想说的话。
　　“诸总，你确定要这样吗？”王秘书犹豫道，“这样可能对公司的影响不大好。”
　　这几天，律师来了几回，王秘书一直跟在旁边，他努力保持缄默，努力忍到了现在，却还是想开口问一问。
　　“我确定。”诸郁深心情平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出神。
　　照片是之前春节时，林父林母回来时一起拍的，他和林濛一左一右分别坐在林父和林母的旁边。
　　现在看来，两人之间早就像照片里一样，有着难以跨越的沟。
　　王秘书叹了口气，只看那财产分割协议，谁都能看出诸总对太太的恋恋不舍。
　　可这怎么就不说呢？感情的事情，不是说一说会好吗？
　　他这问题憋在心里始终没能问出来，他终究在别人的家务事里，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其实连离婚协议都起草好了，诸郁深其实早该去找林濛了，可他的心里还是舍不得。
　　诸郁深也有想过，去找林濛好好的谈一谈，可他忽然发现，随着之前的时间，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就不是谈可以解决了。
　　破而后立。
　　他了解林濛……恐怕最近他就算不找林濛，林濛也会找上他了。
　　只是这一破，万一就再不能圆了呢？
　　……
　　林濛趁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定好了《深海孤岛》的拍摄场地，和刀尔戴导演也已经谈好，《信鸽》马上要投入拍摄，前期投入已经批了进去，到时候她就得两地飞来飞去了。
　　忙完之后，有些事情也得提上日程，林濛已经决定，等她回公司把事情收个尾，就把诸郁深约出来见一面。
　　她的飞机晚点，到了公司已经是近十点了，之前行政听说她要在外头呆几天，已经托刚好同样去那的宁其把门卡带给了她。
　　林濛刷卡按了电梯，等到门一开，忽然一愣。
　　从地下层上来的电梯，里头正待着两个严实包裹的男人，在看到林濛的时候，他们中稍矮的那位，似乎挺慌乱，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乱飘，然后立刻低下了头。
　　电梯门关上，里头鸦雀无声，明明只是正常的不聊天的电梯环境，可却有一种奇怪的气氛。
　　诸郁深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林濛，犹豫又犹豫，努力压低了声线：“……你没按楼层。”他伸出手打算帮林濛按亮按钮。
　　……明天吧，再等一天。
　　“不用了。”林濛转过身，没让诸郁深按上电梯的按钮，“诸郁深，我们谈谈吧。”
　　她回过头，哪怕隔着墨镜，她都能瞧得出诸郁深似有一瞬的慌乱。
　　林濛忽然有点想笑。
　　她还不至于连诸郁深都认不出来，虽然隔着这种几乎是全包式的装备，可又怎么样呢？她认得他的。
　　“你现在租在楼上？”
　　“嗯。”诸郁深点了点头，把包裹着自己的全套装备都摘下来了。
　　王秘书也跟着把墨镜、帽子、口罩一样样摘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局促，屏息站在后头，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清零。
　　电梯到了，门打开，三人一道往外走。
　　“王秘书，你准备点茶水进来，濛濛，你跟我来。”诸郁深走在前面，带着路，旁边有员工好奇地看了过来，诸郁深没理会，只是将林濛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夫妻俩隔着一张桌子坐着，距离挺近，却像是很远。
　　王秘书匆匆地送进来了茶水，以最快速度撤离了现场，等到门关上，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看着彼此的两人，终于要进入正题。
　　林濛看了诸郁深很久很久，她曾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变了，可其实没有。
　　“我们离婚吧。”林濛总是先开口的那个。
　　她以为会很沉重，可好像真的开始说这件事反而很轻松。
　　她的角度能特别清楚地看到诸郁深的手正握成拳，还好没指甲，否则估计能掐得发疼了，诸郁深以前就是如此，每回遇到能让他情绪很糟的事情，就会如此。
　　也许是她自恋吧，可她好像真的能“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诸郁深应该也是爱她的。
　　现在剥离开那些痛苦的、挣扎的回忆，反而能回忆起从前的一些细碎的小回忆。
　　就像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一样，诸郁深为什么会搬到造梦娱乐楼上，又为什么会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她除非装傻，也很难骗自己说这些只是巧合。
　　“在之前的很多年里，我都怀疑你喜欢我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错觉。”
　　“不是错觉。”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诸郁深忽然开口。
　　他几乎没说过爱也没说过喜欢，对他来说，总觉得把这样的话用语言表达出来是过分肉麻的，是没有必要的。
　　他只需要用行动证明，他能给自己爱的人好的生活就足够了。
　　当然，诸郁深现在已经明白了，这远远不够。
　　“我知道。”林濛轻笑，眼神里尽是温柔。
　　她不遗憾自己爱过眼前的人，虽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挺痛苦。
　　林濛：“对不起，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我也没有把我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她和诸郁深在结婚这么些年来不多的几次争吵里，两人都克制到了极点，就连她最歇斯底里的时候，也不过是她在单方面的说，诸郁深已经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其实现在想来，婚姻走到这个地步，责任并不全在诸郁深，反而她也要为这场糟透了的婚姻负上极大的责任。
　　“我现在好像可以说了，其实比起你补偿的一份又一份礼物，我更希望你能回家陪我，虽然永远我都能告诉自己，你要做一个能理解丈夫的妻子，可事实的我没有那么懂事，哪怕是你最忙的时候，我都会希望能任性一次，让你多看看我。”
　　人不是机器，懂事不是设定，所有的体贴都有底线，她只是以一个贤惠的壳包裹着自己，让自己成为总得体贴的那一个罢了。
　　“你送的礼物，虽然值钱，但时常不是我喜欢的，可能你早就忘了，我讨厌车、非常不喜欢车；我甚至不喜欢背包出门，你送得再多，我也不会开心。”
　　诸郁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起，能看出压抑的难过：“对不起。”
　　他真的不知道吗？不尽然……只是有时候，他根本没像是个负责的丈夫，需要补偿的地方越来越多，礼物能选的越来越少。
　　然后……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好像之前很多年里总是用礼物替代的对不起，在此刻全都说了出来。
　　忙不是借口，但只会用礼物补偿、不会表达爱这些，就只是借口罢了。
　　“不。”林濛看向他，眼神里装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抱歉的人其实是我，也许我早点和你吵一架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林濛耸耸肩，分明是沉重的话题，却说得轻松：“我很矫情，我总觉得这些是你该懂的，你得全方位的了解我，得能读懂我的心，就算我心里再委屈，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这些你本来就得知道，是不是无理取闹到了极点？”
　　比如收到第一辆车的时候，其实她完全可以和诸郁深说她不喜欢车的。
　　比如已经忍耐不住对方不回家的时候，她也可以放下所谓的理解，撒撒娇闹个脾气说我想了你你快回家好不好。
　　然而她一次也没有做到，她想着的是，如果你爱我，你应该要懂我；我都那么体贴，那么不和你闹了，为什么你还是不知道错？
　　她是外人眼里能好好理解丈夫的妻子——不怎么闹、怎么发火，创业期陪着一起奋斗，后来退位让贤回到家里休养。
　　诸郁深也是外人眼中的好丈夫——虽然总是忙得满天飞，但是总记挂着妻子，礼物一个接一个，从不花天酒地。
　　可这样的好丈夫和好妻子，凑在一起却未必能幸福。
　　“我知道的。”诸郁深的心浮浮沉沉，“我也明白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了这几天刚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把这放在桌面的时候，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放了上去：“我知道你想好了，这两天喊了律师来写了协议，只是我不太想面对。”
　　“离婚之后，你会开心的对吗？”
　　林濛点头：“会吧，现在是挺开心的。”
　　“我们依旧是朋友？不用尴尬，能够说说话的朋友？”
　　林濛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好。”离婚协议书被推到了林濛的面前，诸郁深继续说，“对了，之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能告诉你答案了，你问的那位温晓芙，之前被调职，后来因为工作能力不够被解聘了，已经不在林深处了。”
　　林濛一愣：“知道了。”她大致看着离婚协议书，却忽然一愣，“等等，这条款是什么意思？”
　　离婚协议书上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在对财产进行分割，但可以说这应该是个极不公平的合约。
　　原本就在林濛名下的所有房车之类的不动产，依旧还是归属林濛，而所有的流动资金也全都被放到了林濛名下。
　　非但如此，现在诸郁深名下的林深处全部股份，也直接给了林濛一半。
　　“这已经不是对半分了，我们的婚姻不存在过错方。”林濛皱眉，她该拿她会拿，可诸郁深没必要这样。
　　“林深处本来就是我们的，没有你，它本来就不会存在。”诸郁深很坚定，“当初没有把股份放在你名下，只是为了投资和上市，我只是替你保管，现在物归原主。”
　　“不行，这绝不可以。”林濛没同意，放下了笔。
　　他就知道，诸郁深提出了pn b，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那作为交换，你把造梦娱乐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我，这样就扯平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扯平，诸郁深牌算法吗？这么换，她占了大便宜了。
　　诸郁深知道林濛还想拒绝：“第一，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我不认为造梦娱乐未来就比不上林深处，没准到时候反而是我赚钱。”
　　“第二……”诸郁深看着林濛，眼里的情绪克制，“我好像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放手，我暂时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之间会彻底没有联系的可能，对于我来说，目前为止努力的动力之一，是你。”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的是他从前从未说过的情话，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知道我这想法很自私……你给我五年，我们可以签订补充协议，五年之后，如果我们还是如此，你还是那么想和我彻底分割开来，那么我们可以签补充协议，五年后把各自的股份赎回。”
　　他坚持又执拗。
　　“这样有意义吗？”林濛忍不住问。
　　“对我来说有。”诸郁深也笑了，“以前总是你在付出，那这回换我没准也行，没准五年以后，你能回心转意呢？”
　　……林濛能够给予的回应，只有沉默。
　　她想了很久很久，还是和诸郁深签下了离婚协议，诸郁深直接一个电话叫来了律师，当场修改了协议。
　　在她的坚持下，两份赎回协议的条款还要求了具体赎回的价格，而原本一律归给林濛的财产，也在一番激烈地讨论后以五五分分开，两人之前居住的老宅则放在了诸郁深的名下。
　　否则按照诸郁深之前的分法，他都能无家可归好一段时间。
　　协议已经达成，两人也约好了明天去办离婚证，林濛直接离开，没有回头。
　　同意这个离谱的五年协议，大概是她对这么多年的婚姻唯一留下的温柔。
　　王秘书等到林濛离开一会，才犹豫地进了门，他担忧地看向了诸郁深。
　　现在的搜索很迷，这几天不知为何，他无论是打开网页还是微博，老给他推送什么失恋了痛不欲生、买醉酒精中毒住院的新闻，他虽然坚定地觉得自家老板不会，可是吧……以防万一。
　　可意外地是，他看到的诸郁深，情况看上去还挺好？
　　王秘书有些惊讶，担心诸郁深是打肿脸充胖子：“诸总，您没事吧？”
　　“没事。”
　　诸郁深此刻只是静静坐着，他心里难过吗？难过的。
　　可同时……却也没那么难过，如果不离婚，他和林濛只会永远僵在那。
　　离了婚，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起码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诸郁深示意王秘书看一眼合同，之后一些过户的事情，还得让王秘书去操心。
　　王秘书匆匆一看，和事先老板准备的离婚协议差了挺多。
　　“不过老板，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太……林总接受公司的股份？”王秘书倒不是觉得林濛没资格拿，只是这个比例，是有点过头的，还是林濛的品质值得信任，否则到时候股权变动，可能公司都要大震动，这想必老板自己心里也有数。
　　“我挺担心的。”林濛走了，诸郁深生出了点倾诉的想法，他和王秘书之间也没有什么顾忌，“这几年，娱乐行业波动很大，好几家以前的老牌公司，这几年都闹出了质押股权、破产的新闻。”
　　诸郁深不是不信任林濛的能力，只是……这谁能保证呢？
　　他请认识的人帮忙评估过了林濛现在正在运行的几个项目，对方都说很难给出一定盈利的保证，甚至有巨额亏损的可能性。
　　林深处的股权分红，每年都挺惊人，基本能够填补亏损，出于这样的心，就算让林濛生气，诸郁深也一定要把股权塞给林濛。
　　至于五年之后……
　　没准五年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王秘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懂了。
　　……
　　离婚证的办理流程比想象的简单，在民政局办理的等待过程中，诸郁深和林濛并不显得特别，他们从容办完手续的样子，和其他的情侣没有太多的区别。
　　他们一道回了公司——
　　然后在电梯里告别分开。
　　回到办公室的林濛粗略地收拾起了这两天的文件。
　　于西的献礼片剧本初稿已经出来了，林濛还在看，但总觉得差点什么味道，就又打回去重改了。
　　她接下来的工作还有很多，忙碌起来，谁还会管那点细碎的小情绪。
　　不过……
　　林濛回忆起她开始经营造梦娱乐的这几年，忽然觉得这一切实在太神奇了。
　　天知道一开始就一门心思奔着赔钱去的她，居然到今天为止非但没有亏钱，公司的账面还还有一般人完全想象不到的利润。
　　她按着正确答案写一遍，赚了钱。
　　按着错误答案写一遍，还是赚了钱。
　　想到以前在网上，常看到的被埋没的好片……还有常年产出好剧、好电影的公司倒闭的新闻。
　　林濛就格外地觉得不可思议。
　　她随手打开了搜索网站，刚打下了几个关键词，关联搜索就全出来了——
　　【某某娱乐辟谣公司倒闭，目前还在正常运行，尚有盈利空间】
　　【XX娱乐被列为失信执行人，公司老板出让名下房产、车辆还债】
　　【口碑电影竟造成天文数字亏损，究竟该责怪何方？是市场不懂电影，还是观众不能欣赏好电影？】
　　……
　　看着这一列新闻，还都是近来发的，再想到之前她也听闻过的几个业内大公司赔钱的事情。
　　林濛忍不住就疑惑了……怎么在别人那赔钱成了这么容易的事情？
　　她想了想，不能这样，又转而搜索了赚钱，这回搜到的结果跳转到了某知名人均百万答题网站。
　　她点进去的问题是：“为什么娱乐圈艺人薪酬、广告费屡屡增加，娱乐公司反而年年亏损？是不是不该投资娱乐行业？”
　　她点进去一看，第一个问题是长篇大论地分析了现在的现状，称娱乐公司压力大，动辄亏损很正常，又细数了近年来的娱乐圈生态，称现状是如何地举步维艰……
　　林濛看了心里只有满满的问号，不是这样的，她默默地给这答案点了个没用。
　　再往下看下一条高赞回答——
　　“我本来以为最高赞说得很有道理，一直到我知道了造梦娱乐，建议所有亏损的娱乐公司找一个锦鲤老板，最好是姓林名濛的这种，这样，你就一定会赚钱。#链接-细数造梦娱乐的传奇成功案例#，造梦娱乐，一个你永远想不到它还能怎么赚钱的公司。”
　　这答案就离谱，居然还能赞数第二地待在上头。
　　林濛默默地关掉了app，心里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手里现在没进行的项目主要还有三个。
　　要不……最后试一试？单单公司的账面金额，就足够覆盖掉这些项目的所有支出。
　　这回她不抄正确答案也不抄错误答案了，她就奔着高投资去，总是能赔钱的吧？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善始善终？反正前期的钱都已经投进去了。
　　她赔一次，一定收手。


第48章 
　　林濛前头的笔记本里写满了接下来的工作, 心里想的东西倒是情不自禁地体现在了纸面之上, 看上上头不大不小的一个“赔”字……
　　当钱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如果不是瞎捣鼓，想赔都难, 毕竟就说股权分红、房产收租……随便单拉出哪一项, 就足够她乱花好一阵。
　　林濛本来就是个低物质欲望的人, 她平时吃喝花用都挺随意，毕竟当年在她和诸郁深一道创业发家前，她也只不过是个中产家庭长大的女孩, 对什么奢侈品、名牌都没有太大的追求。
　　就是有钱之后，家里堆叠成山的包包、跑车……也都是诸郁深以送礼的名义买回来的, 林濛至今为止，反正还未掌握看一眼包, 就认出这是某某年限量款的神秘力量。
　　这点也曾经让闺蜜冯靓靓吐槽过挺多次，这说的频率高到林濛随便想都能复述出她的台词——
　　“得，你这苦行僧就继续苦行吧, 也不知道这么多钱存着要做什么？又不缺那点利息？你就不知道花钱买买开心？”林濛还记得冯靓靓说这话时激动的小模样,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不花钱到底图什么？就图变仓鼠, 把钱越屯越多？”
　　冯靓靓这想法看起来似乎异于常人，但是在她的生长背景却挺正常, 衣食无忧、有房有车、存款花不完的情况下，对于她来说如果钱能买得来快乐——那花钱又如何？
　　可是……
　　林濛忽然笑了，她想冯靓靓应该也没有想到, 有一天她这个节约派闺蜜，会一门心思奔着赔钱去吧？
　　还想要赔一个大的。
　　不过至于要怎么才能赔钱，这又是另一门学问了。
　　要怎么做才好呢？
　　林濛看着刚写在纸张上的《信鸽》和《深海孤岛》两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她是做不出故意把好片子拍坏的事情的，就算之前，真的赔钱心切的时候，她不过也就是使劲了花钱、砸钱，试图让成本飙升回不了本，又或是专选了出了名不会红的题材下手……
　　当然，她的种种举措目前为止都成功……翻车了。
　　不过不打紧，林濛是做过研究的，电影的损益线，其实在投资初始，就能算出来，而一部电影能承担的电影大盘是一定的，她钱多，多砸点钱，就一定能赔。
　　尤其是《深海孤岛》这种类型的片子，明摆着在国内是不受欢迎的。
　　所谓的大制作，如果没有套上一个有点深度的内核，能让人细思极恐的话，最后十有八九，就是口碑翻车，评分一低，买票的人就少，毕竟现在国人里会靠评分买票的还是占多。
　　不过问题就出在《信鸽》上，林濛看着《信鸽》幽幽地叹了口气，这部电视剧的剧本，她怎么看都算是好剧本，顶天了就是过程比较惨烈，但此类片子惨烈的可不少，刀尔戴目前看来，导演功力也同样十足。
　　这电影能在什么地方花钱呢？
　　此刻还在为赔钱深思的林濛并没有真如论坛的网友们说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否则她应该就能放下心来，开开心心地喝杯茶。
　　什么叫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就是了。
　　赔钱的康庄大道，说开就开，完全都不带让人准备的。
　　……
　　《信鸽》的试镜安排得很快，这也是拖了刀尔戴的福，虽然因为他跑来拍《信鸽》和父亲刀宥鸣发生了点争执，可最后看到儿子急着找人试镜，刀宥鸣还是没忍心置之不理，插手帮忙在圈内好友内吆喝了一圈，消息传得快，来的人也多。
　　《信鸽》是一部标准的群像电视剧。
　　讲述的是一群在民国年间，进行地下工作的红党人员，如何在果党和日军的包围下求生，并向外传递各种信息的故事。
　　信鸽是通过漫长的飞行传递信息的鸟，它们在将信息送达后，又会通过孤单又漫长的飞行归巢还乡。
　　可有的信鸽，一旦踏上出发的路，就再无归途，这部电视剧讲的就是一群归不了家，只有前路的信鸽。
　　可以说剧本里描述的每一个角色也很出彩，严格意义来说，这部电视剧是没有真正的主角的。
　　张成虎的心慈手软，被李和压着给改了，前几集里高光的角色，死得戛然而止，甚至没有铺垫，没有后续。
　　张成虎犹豫地问过林濛，要不要改了这段，按照电视剧的常规操作，类似的情节是得分为三段的，死前铺垫、赴死过程渲染、死后还得振奋一下革命同胞……三连击把情绪铺垫到了极致，基本都是催泪大弹。
　　林濛没答应，这么铺垫，虽然挺符合商业的需求——大部分观众，是需要这么个情感铺垫的，就像很多电视剧里的出轨戏份一样，基本都要有前后情节，来增加观众的激烈情绪。
　　但是，她认同于这片子的艺术性就在于此，林濛也能从中感受到编剧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
　　电视剧里，也许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名字，可在那个年代，更多的是前仆后继的无名之辈，他们将尸体填在通往和平的路上，他们缄默着，一生没有姓名，就连死也像是一片草叶一样，轻轻地落在地上，很快腐坏无踪无影。
　　再者就是，她目前也不需要为了收视率妥协。
　　李和从张成虎转述的话语中，听出了林濛如同他知音般懂得他心的想法，灵感迸发，又是和张成虎一起关在小黑屋里改了好几版，最终放在林濛面前的，已经是个艺术性极高，牺牲了许多商业性的“惨烈”剧本。
　　刀尔戴很喜欢这个剧本，还担心林濛会改，犹豫着是不是要劝劝林濛，如果说之前的《信鸽》还只是个好剧本，那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个让导演见猎心喜的精品剧本了。
　　他爱不释手。
　　只是还没等他去劝，这剧本就正式定稿，整个剧组围绕着剧本开始运转起来。
　　能够将这样的剧本拍摄出来，做成成片，刀尔戴浑身是力，在试镜前赶工，为人物写满了升级版小记，林濛大概看了一眼，叹为观止，就算是剧里只出现两集的人物，刀尔戴都能给写个小两千字。
　　可正因为他前期准备的充分，试镜的过程中，刀尔戴的脾气便也越来越大。
　　被特地请来的李和一开始还想发表点意见，后头看着他心里觉得八九十分的演员，被刀尔戴一个个pass，他便慢慢地沉默，和林濛、张成虎凑在一起喝起了茶。
　　导演这么“丧心病狂”，他们要再跟上……估计今天就没一个演员能过了。
　　长达三天的试镜，肉眼可见的刀尔戴脾气越来越暴躁，他那双因为熬夜黑眼圈挺重的眼睛锁定在每一个出场的演员那，或失望、或愤怒，偶尔有几回欣慰。
　　林濛只负责做好后勤工作，衔接好每个演员的试镜，顺便随手在刀尔戴愤怒结束时递上一杯茶水。
　　一直到了试镜快结束，刀尔戴总算把演员定得七七八八，基本每个角色都有两三个备选准备在终选后签订合约。
　　可唯独作为全剧关键线索，勉强能被称为一番的男主，还没定下来。
　　趁着外头再安排下一组的时候，刀尔戴忍不住看向一直在旁边“摸鱼”的三人组。
　　“林总，李编剧、张编剧，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来的演员里，有谁比较适合当男主演？”他伸出手抓了抓头。
　　今天来试镜的演员，有薪资很低科班出身刚毕业的新人演员、有在影视城里摸滚打爬，什么群演镶边角色都演过的老资历、也有薪酬超过千万级别的流量或老戏骨……
　　刀尔戴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现在圈出来的备选演员里，大多数还是高片酬的演员。
　　这其中关系到的不只是演技的问题，还有脸的辨识度。
　　虽然有的角色，剧本里大概描述出来的感觉是长相平平，可真找一个长相平平毫无辨识度的人担当重要戏份，完蛋，到时候估计等人死了，还有观众一脸迷茫，原来刚刚死的那个是主要角色？
　　只是男主演的戏份多又内敛，他在全剧中，没有哪怕一次情绪外放。
　　这说起来很玄，可刀尔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一个……能够让别人乍一看，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变动，又能通过细微的细节表现出他情绪变动的人物。
　　而之前已经试镜过的演员，要不就是太外放，来个大喘气、语调提高，甚至还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这些全都是理解不合格。
　　剩下的一部分，则是直接来个面瘫脸表演的，你看完他表演你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没感情的工具人，还是确实克制得太好。
　　林濛和两位编剧都摇了摇头，虽然刀尔戴的要求高，可选出来的人确实合适，而他看不上的，他们三也瞧不太上。
　　“对了林总，这些角色，预算会不会有些超过？”虽然刚刚刀尔戴看了好几回林濛的眼色，可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他脸可没那么大，面对出品人，还是得礼貌询问的，虽然他是听说，林总向来很尊重导演，很少过度干涉导演创作，可是吧，这不干涉不也得有限度吗？
　　他亲爹当年也说会尊重他的选择呢，可这就像是小时候父母常说的“红包替你保管，长大了给你”一样，反正这件事在刀尔戴这就没成立过。
　　刀尔戴已经在心里做起了艰难地选择题，犹豫着那些是可以放弃的、那些是一定要留下的。
　　“不用，都留着吧。”林濛看他，“只要你觉得合适，那我们就定了这个演员，一切以成片质量为准。”
　　刀尔戴的眼神里满是惊喜，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真的？”
　　林濛点头，她还巴不得刀尔戴选的演员更贵一点呢。
　　现在她就像个游戏里的小人，投上不断冒出金色的增加数值的记录。
　　“加一千万。”
　　“加两千万。”
　　完美。
　　“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选到合适的男主演。”刀尔戴叹了口气，林濛见他说完，也就让旁边负责协助的工作人员叫下一个人进来。
　　这回走进来的男人不算太高，大概一米七二左右，身材偏瘦，长得不算老，可也看得出有点年纪，大概能有个三十近四十左右。
　　林濛看着这男人有点眼熟，不过想不起名字，她低头随意地看着桌上的资料。
　　她还没看仔细，就听到旁边的张成虎和李和都发出了有些惊讶的声音，她认真一看资料上的照片和名字，心里也想起了眼前这男人的事迹。
　　这男人的名字叫冯砂，出名得挺早，演过不少耳熟能详的好作品。
　　不过林濛记得清楚，比起对方演的作品，更为出名的是几年前的一场风波。
　　当时他和剧组里的一个演员直接在棚内大打出手，还直接闹到了警察局，被行政拘留了好几天。
　　这事情一出，新闻就立刻炸了，当红演员被实锤暴力狂、法制咖，墙倒众人推，之前的黑料一个又一个出来，很快，他在娱乐圈里就没什么声音了，只偶尔演些没什么戏份的配角。
　　这件事后来也得到了澄清，据说是当时和冯砂演对手戏的演员，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原因和他有了冲突，多次故意在拍戏时挑衅，说些不三不四地话，结果最后冯砂终于没忍住，和对方动手，两人打出了火气，后头才闹出了那些事。
　　但澄清来得很晚，彼时冯砂早就错过了流量迸发的时期，圈里的好资源就那么多，没人乐意让他挤进来吃一口，来自外人的同情、可怜、遗憾也没持续多久，这些关注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他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在一个组一个组之间辗转演着配角，没什么声音。
　　“开始吧。”刀尔戴心里也惊讶，虽然他不太愿意启用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但是这部妨碍他接受试镜。
　　这回试镜，演员们都能拿到一段剧本，前后有人设地解释，还有几句台词。
　　冯砂没有停顿，直接走到了视线交汇的中间，那儿放着桌椅，他直接坐下，似乎在听着别人汇报。
　　剧本里这一段，是潜伏在敌方高层的冯砂，接收到同志死亡的消息，他甚至不能知道离开的是哪一只信鸽。
　　“行动如何？”他随意地说，手上的动作似乎还在写字。
　　试镜没有安排对戏的演员，冯砂像是听到了什么汇报，接着往下。
　　他手上的材料已经写完，空举着拿起来看了看：“你是说，没抓到活口，当场枪毙了？那查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角度，能被举起的材料遮掩住的目光里一瞬间有伤感迅速划过，又化为冷冽。
　　“麦穗，不要告诉我现场只查获了一个名字？”冯砂念叨着这个名字时加重了语气，而后拍着桌子站起来严加责骂起了下属，骂起了他们不知抓活口，在和红党的争斗里落了一乘，这样下去怎么向太君交代。
　　下属似乎唯唯诺诺地道歉着，他不耐烦地挥手：“滚出去。”他又仔细地交代了任务，要下属细细地将周边情况、人员情况调查清楚，等到下属离开，他慢慢地又坐回了那张椅子。
　　他默念着刚刚才第一次听到的名字，没有出声，慢慢地又坐直了身体，重新开始了工作。
　　哪怕是无人时，他也不会太过露出狼狈和感怀，因为他没有资格软弱。
　　等到冯砂结束表演，坐在这的几人都很投入，只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大家又迅速地回复了面不改色，冷静地像是在写着什么，冯砂点点头致谢就离开了，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下一个试镜的演员就进来了。
　　试镜一结束，刀尔戴的眼神就黏在了林濛的身上，他犹豫着要开口，却又把话吞了回去。
　　冯砂吃亏的点，不止在于这几年他人气下滑，完全撑不住收视，还在于他当年打架现场视频的流传程度之广超乎人们的想象。一度还成为某站的鬼畜素材，人称冯氏铁拳，就连林濛这种之前没怎么关注娱乐圈的，都见人发过冯砂的打人动图。
　　张成虎和李和也看了过来，刀尔戴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猜得到他想要说什么。
　　“林总……”
　　“刀导，你想要冯砂做男主演？”
　　刀尔戴想学着父亲硬气地一拍桌子说对，但想到林总刚刚给他允诺的约全明星阵容又有点怂了：“对，我看来看去，还是冯砂合适，其他演员都差这么点味道。”
　　只可惜世界上的事情都不能两全，演技好的，流量差点，名声也一般；流量好名声也不错的呢，演技又不行。
　　他想了半天，竟然没法替冯砂说话。
　　众所周知，当某个演员有了深入人心的代表作后，再演其他的角色，时常会让群众出戏，冯砂以前的角色倒不深入人心，但打人的动图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想到观众看了会出戏，刀尔戴也忽然有点犹豫了。
　　“刀导，你是导演，我不是。”林濛不疾不徐地说，“想要什么样的演员，是交由你来决定的，而我，只负责给钱。”
　　刀尔戴眼神一亮，他当然懂林濛的意思：“那林总，我就定了冯砂？”
　　“别着急。”
　　林濛这话让刀尔戴有些沮丧，他以为是林濛动摇。
　　“刀导，你刚刚不是说你觉得这些演员不行，还打算多约一些来吗？”林濛记得刚刚刀尔戴说过这话，毕竟试镜的时间未必那么凑巧，总有漏网之鱼，既然刀尔戴想精益求精，那多等一等也行，“你别着急，等都看过了，再订你最欣赏的演员就好。”
　　刀尔戴一听这话又笑开了：“好的林总，我晚些时候和两位编剧们讨论讨论。”
　　他斗志昂扬，这回他总算能离开父亲的阴影笼罩好好的自己做一次主。
　　刀尔戴倒是真没想到，圈里所有关于林总的传言全无夸大，林总真是……一心以导演为重。
　　……
　　在刀尔戴因为林濛的听从得到了buff加成的时候，另一边正在继续各种做前期准备的况朝之，因为出品人林濛的过度干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况朝之对于自己的电影，向来有一份高标准。
　　头一次和林濛合作，他还以为需要时间磨合，伸出脚在对方的底线疯狂试探。
　　可让他毫无预料的是，几乎每回他的试探，都被林濛圆满接下。
　　“林总，主角呢，我已经想好了，就请之前和您合作过的影帝顾明义来演好吗？他虽然片酬这几年一直走高，但在国际上……”
　　况朝之还没说完，电话那林濛的答复就到了：“好。”
　　干净利落，不带半点犹豫，都不带听理由的，况朝之准备的一肚子草稿打了水漂。
　　“……那，一起出行的邮轮，不是有挺多配角吗？我想着，能不能多请几个影帝影后客串？”
　　“行，你给名单，我去安排，只要行程对得上，对方没意见，那就可以。”
　　况朝之愣了愣，以为这是金主心情好，毕竟以前大家也干过酒桌上谈事情，趁着对方心情大好一口气把事情都拍板定了的事。
　　“邮轮那边的话……”
　　“这事我忘了和你讲了，我有个朋友和外国的旅游公司有合作，我已经和他们谈妥了，他们公司名下有几艘邮轮，晚点我把他的名片推送给你，他会给你看照片和视频展示，你直接选自己想要的就行了。”
　　林濛这才想到之前有些安排好了的事情还没交代：“那座孤岛我直接和当地租了三个月，旁边岛屿会有人每三天开船送一次物资，晚点会让人把目前物资采购的清单给你，你看下需要补充什么吗？”
　　况朝之那天到了后半程，除了点头说句“嗯”外只能安静地听着，林濛所想、所安排的比他还要全面完善得多。
　　如果非要挑刺，大概只有钱的问题。
　　况朝之当晚没能睡着，捂着小心脏坐在椅子前算了笔账，感谢万能的搜索软件，还有财务之前发来的清单里没有隐去的价格标示，他算着算着，一脸呆滞。
　　等等，人称“狂超支”的难道不是他吗？
　　他都还没来得及提太多意见，怎么这预算就……飙升了呢？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后来的每一天，况朝之都在接到林濛电话时下意识地虎躯一震，他立场扭转，完成了万恶甲方到可怜乙方的转换。
　　况朝之那叫一个苦口婆心：“林总，我们这电影，其实吧也用不到这么贵的器材。”
　　和况朝之的超支有得一拼的，其实是他的节省。
　　这并不奇怪，几乎没有投资商能接受导演的无底线超支，一旦投资那卡了壳，导演就不得不在其他地方省钱了。
　　他每次为了实现自己某方面的愿望，在另一方面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比如本该全用轨道拍摄的部分，见缝插针地用上手持摄影方式——镜头只要不多，一般都能被再解读为镜头语言。
　　能用特效化妆实现的就用特效化妆，毕竟真做特效，那又得花不少。
　　你如果问况朝之想不想这么省钱，他当然不想，可现在眼看都还没拍，只是定了演员、拍摄场地、器材和后期，这制作经费就已经爆炸，他实在是两股战战，生怕赔本。
　　林总人好，那他总不能把人家当冤大头吧？
　　可况朝之的劝，林濛一句没听进去，她只是在电话里带着笑说：“没事的况导，我知道你想要拍好这部电影，你放一万个心，公司的资金绝对充裕，就算你这部电影一分钱都赚不回来也不会倒闭。”
　　林濛看出况导的忧心忡忡，立刻宽慰。
　　不过她也确实挺好奇，如果有了这么多的投资，况朝之能拍出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大片吗？
　　况朝之嘴巴想拒绝，可心里并不想。
　　这就像被大人用零食诱惑地小孩，想着该懂事得说不了不了，可这手却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东西难以撒手。
　　这可是他的梦想。
　　许是他拒绝得不够坚定，总之这一笔一笔的投资往况朝之的头上砸，砸得他眼冒金星。
　　甚至前几天晚上做梦，还梦到天上的云端，笼罩在圣光里的林濛正在从麻袋里掏出一大把钞票，往下挥洒。
　　红色的毛爷爷从天而降，带来的是新印的钱的油墨香味，况朝之傻乎乎地笑醒了。
　　这不就是他梦中的投资商吗？向金钱妥协的况朝之纵然再心虚也不再拒绝了，他只能紧握投资，高喊一句我要拍出一部好电影！
　　他可以的，林总那么有眼光，一定是他有潜力才这么支持他的！
　　……
　　《信鸽》和《深海孤岛》的角色一定下，两边便也迅速地推动着拍摄进程，其中《信鸽》开机得要早些，这倒是有原因的，这回要远赴国外岛屿拍摄，造梦娱乐是新公司的样子露出来了，他们没有事先查验每个人的护照签证，况朝之的签证正好过期，得耽搁几天。
　　不过开机时间的先后，并不影响新闻通稿的发布。
　　哪怕剧组不宣传，各家艺人参加也发上新闻，只是这一发，倒是真引发了讨论，毕竟这其中要素太多，实在叫人无法忽略。
　　论坛里吐槽的帖子都不用一个小时，已经盖起了高楼，只要一刷新，就能立刻看到新的回复。
　　【造梦娱乐专楼3.0——《深海孤岛》《信鸽》讨论楼】
　　下头的回复各说各的，但口气基本都挺差，这倒不是造梦娱乐口碑不好，只是这回新闻出来得确实离谱。
　　56L：wtf！！《深海孤岛》投资五个亿？这是在开哪门子玩笑，我实名怀疑洗money了（见鬼，到底什么是屏蔽词），这电影也配五个亿？钱不是钱是吗？
　　74L：拜托楼上黑人家洗、钱的搞搞清楚，顾明义领衔主演，影后、流量全都参演的大型特效电影，这个投资很过分吗？而且是去海外岛屿实景拍摄，这么多工作人员单单来回机票住宿就得多少？而且人家都说了这是特效大片，猛犸象特效造梦特效强强联合，电影没出来就怀疑人家投资的是不是有问题啊？
　　89L：停，不如来讨论《信鸽》好吗？冯砂做主演？我看到他的脸都觉得他会给全剧组来一顿铁拳教育，而且他现在有什么鬼流量啊？这么多演员做配他做一番？凭什么？真就越级抬咖呗？
　　101L：我怀疑那些接这部戏的演员、小花、小鲜肉工作室的脑子都进水了，拜托想想清楚，你们至于去剧里演配角吗？
　　108L：圈内人透露，据说这剧本确实挺好的，而且所谓的一番戏份其实不算多，再加上最关键的是……造梦娱乐钱多，加了片酬，所以大部分人就同意了。
　　203L：只有我觉得就很离谱吗？我倒是想迷信造梦必赚钱这条原则，可大家扪心自问，这刚宣的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有哪个有爆相？我觉得造梦娱乐是把路子走窄了，他们稳扎稳打买几个IP来好好地拍IP剧，绝对赚钱，何苦去折腾什么大投资特效片之类的。
　　207L：我反正觉得造梦娱乐现在是打肿脸充胖子，别又是一个一门心思想上市各种宣新闻的，想上市的我倒是看得多的，可别倒闭了。不过有些人真就拜金呗，一口一个林总，我话就放在这，这林濛是哪家出来的大富翁？这还真就取之不尽的财富了？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是赚，但就这两部戏，我觉得就能让他们一朝回到解放前。
　　302L：我反正还是那个观点……我觉得他们没准是在帮人xi钱，人家公司都是从小做大，就你造梦从一开始就拿钱砸人，还不是什么出名的富二代，反正我觉得这钱来得不干净。
　　也不知为何，中间忽然插入了奇怪的楼层，他们含沙射影地爆料。
　　443L：我听说某位老板，钱来得不是很干净呢，听说是某位大佬养的金丝雀，让她经营个生意玩玩而已。
　　448L：楼上和我听的不是一个版本，有人说她是某位老板的私生女，不能继承家业，才让她来圈子里玩一玩。
　　后续冒出来的神秘爆料人又来了好几位，替林濛编上了各种各样带有玄幻色彩的身份，就差没和之前的什么锦鲤、福星结合了。
　　但凡是这样能让人吃瓜的帖子，总有种越讨论越激烈的魔力，大家争执了一条又一条，就为了说服彼此，造梦娱乐会不会倒闭。
　　正方列举了造梦娱乐现在拥有的艺人、IP、盈利项目，从近到远看，充分说明造梦娱乐只会赚不会亏。
　　反方也不消停，列举了造梦娱乐今年眼看会打水漂的投资，之后还得大额投资的献礼片，疑心这公司准保会资金链断裂，甚至怀疑现在这公司已经贷了巨款，马上要破产。
　　他们翻来覆去地讨论，把这帖子讨论到了HOT都没能结束，本来还以为这是个猜测满天飞，吃瓜没结束的战场，却没想到，还真就在当天有了答案——
　　3052L：终于爬完了楼，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如果不是重名的太多，我建议你们可以去某浪财经今天早上发布的微博里搜一搜林深处股权变动，大概你们想的造梦娱乐资金链破裂是不可能出现了，除非林深处先倒闭呢……
　　这条回复好一会才被不少还在前头激烈讨论的网友们发觉，他们迷茫地按着指向摸到了微博，然后就是——
　　卧槽！
　　正如那回复里提到的，大家耳熟能详的造梦娱乐老板林濛，似乎无论是年龄、个人情况，都能完美地和微博里提到的林深处老板前妻一一对应。
　　而林深处是什么规模的游戏公司，更是不用说了，他们自打当年创业后，一路是以飞的速度再拓展版图，单单国外的游戏都收购了好几个，现在占据了游戏市场的半壁江山，利润更是不用说。
　　再看看一半股权的市值……嗯，得，还说什么破产呢？
　　他们默默地爬回了楼里回复，虽然用的说法不太一样，但表达的意思没有什么区别。
　　“跪了跪了，有钱人的快乐我根本想象不到，林总大气！我推荐一下我家的小偶像，林总考虑一下救他脱离苦海呗？启明星娱乐死了真的死了！”
　　“要不是找不到我的回复我真想爬楼挨条删掉，林总赔钱和我们平时掉了一百块在路上有什么区别……林总快乐就完事了！”
　　“所以我最喜欢的娱乐公司和我最喜欢的游戏公司原来这么有渊源吗？果然人生是一个圈。”
　　当然，能回到楼里回帖子的人都挺客气，可微博那有不少留言已经说得不太好听了。
　　“666，国产蛊王，跪求出书，靠离婚发家致富第一人！”
　　“啧，这钱还拿得真不亏心？人好好一个公司就这么被你拿走一半？脸可真大啊……”
　　“捞女捞钱现场版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还好公司实际控制人还在诸总手里，否则这公司就改名换姓了呗。”
　　……
　　下头讨论得沸反盈天，毕竟这么大的公司，一下就被掏空了一半这件事实在让人惊讶，当然也有站在林濛那说话的，特别认真地科普着夫妻共同财产。
　　可那些认准了林濛这是挖钱的人才不听，只呛声着说一个家庭妇女全靠丈夫的钱创事业的人凭什么分钱，声音越来越大。
　　这风向大了，消息也传了出去，没一会林濛和林深处的官方微博就前后脚的发了微博。
　　@林濛：《婚姻法》了解一下？尊重女性，从你我做起。以及和平分手，不用讨论。
　　林深处向来只宣传游戏发福利的官方微博则发了九宫格的图片。
　　@林深处官方微博：林濛＋诸郁深=林深处。感谢林深处的第一个客服、第一个文案、第一个运营……谢谢你在无人时扶着它站起，又在辉煌时隐去姓名，没有你，不会有林深处的今天。
　　下头的九宫格里，放着当年刚创业期间曾经还在小破工作室里创始人的合照——当年尚还风华正茂的诸郁深和林濛并肩站在一起面对镜头；还有最早档案里，有着林濛印记的客服手册第一版、她手写又签了名的文案等。
　　林深处的官方微博还不忘在下头评论了一句：
　　“不是捞、不是贪，是应得，本应如此，和平分手从来不应该被这么评价，以及已告。”
　　发表侮辱性言论的网友，得到了来自林深处充满了爱和关怀的法院起诉回执。
　　这几条微博一发，立刻风向就又转了，之前没说话的大V忽然出来，开始振臂高呼，号召女性权利，认可女性付出，只是两个当事人都没继续关注这件事了。
　　造梦娱乐平常时总是热热闹闹能刷屏得停不下来的微信群里，自打新闻一出，已经归于沉寂，半天没人说话。
　　反而是林濛的私聊里发来消息的挺多，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些什么老板你是最棒的，我爱造梦、我爱林总。
　　林濛看得无奈，知道是员工们担心自己，想了想，又发了条微信。
　　【林濛：……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就和大家说一声，放心放心，我真的很好，为了庆祝老板恢复单身，发个单身快乐奖与民同乐一下，财务同学，一人1111元，记得也要给我发~】
　　她这一条信息，直接破冰，人人一句老板大气接起了龙，气氛其乐融融。
　　林濛看得失笑，顺便回起了刚刚一直被她忽略的朋友信息们，冯靓靓是最生气的一个，正在怒气冲冲地指责她怎么不先和她说。
　　……
　　诸郁深看着信息，心情很好。
　　刚刚发微博前后，他和林濛聊了好几句，最后林濛还给他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他长按储存，仔细地保留住，这是他拥有的第一个表情包。
　　从之前的打卡从不回复，到现在终于收到信息，进步了。
　　王秘书走在前头，位于造梦娱乐楼上的林深处分公司空间比较小，不像是总部那总裁办公室是专门的一层。
　　在快路过办公室时，二人都听到了里头传来的一片哗然。
　　王秘书看了眼诸郁深，直接推开门询问：“你们在闹什么呢？”
　　林深处是做游戏的公司，工作氛围没有那么僵硬，身为老板的诸郁深又讲原则，除非过度影响工作和其他人，不会因为一时的摸鱼就让员工立刻离开，所以公司的气氛也向来和谐。
　　诸郁深正打算回办公室，就听到里头员工大声说的话：“王秘书，你知道人家造梦娱乐怎么了吗？”他停住了脚步，有些担心。
　　“怎么了？”王秘书忙问，他生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发奖金了！”还两耳不闻八卦事的程序员们并不知道网上的风波，要不是其中有一个和造梦娱乐里的行政谈了恋爱，连对方公司的事情估计都不知道。
　　“发奖金就奖金，有什么好激动的。”王秘书松了口气，正打算出去，却在临出门时身子僵了僵。
　　“说是单身快乐奖金，庆祝他们老板恢复单身呢——”
　　王秘书已经看到了同样往这个方向看，脸色似乎瞬间变黑的诸郁深。
　　现在冲回去捂住他们的嘴还来得及吗？
　　里头的程序员看他没走，还以为他好奇，继续地补着刀：“发了1111元，正好是光棍的数字，哈哈哈哈，”
　　在笑声里，诸郁深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看向手机里林濛发来的表情包。
　　可能……也许……还没有突破吧。


第49章 
　　造梦娱乐单身快乐奖的信息, 当天晚上被上传到了一个只有公司在职员工能注册, 平时常有各公司员工在内交流公司情况的论坛。
　　下头除了说“酸了”的评论, 更多的则是震惊。
　　在许多人心里的固有观念，总会潜意识地觉得, 女人离婚总是更吃亏的那一方, 尤其是诸郁深现在所管理的林深处看起来效益很好的情况下, 更是如此。
　　诸郁深所做的公平分割夫妻财产反而成了傻子的举措，不少人还是会暗搓搓地说些什么错过这样的绩优股，迟早会后悔、现在看起来是赚了, 长远看来是亏了诸如此类的言论。
　　只是被发布在网上的这一条帖子，实在充满了反转的味道。
　　不少人以为理应“后悔”甚至迅速回到丈夫身边的林濛, 反而是喜气洋洋发着单身快乐红包的那位，而应该离婚后迎接新生活的诸郁深则——
　　【匿名-林深处0089号：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员工表示, 其实《登仙路》电影票是我们公司工会之前发的福利，那时候还以为是领导随便选的片子，现在看来……应该是老板的私心作祟吧。】
　　【匿名-林深处111号：我冒死爆料, 2分钟后删, 我们公司忽然又成立了一个分部，之前一直没特别公开, 今天在分公司黄页里更新，有人看着好奇, 结果一搜索发现这间分部就在造梦娱乐的楼上。顺便，最近老板已经换地方办公，不回总部很久了。】
　　【匿名-林深处23号：和宣传部同事喝酒的时候, 有所耳闻，对方说从前自打某天开始，诸总找他的频率大幅上升，经常让他帮忙观测某公司、某总的各项动态，至于观测动态是为了什么，我也太清楚。】
　　……
　　在这个论坛，虽然有匿名功能，但是公司的名字是外示的，都是被认证过了的员工，大家讨论也不敢太过放肆，甚至还有人严格遵守不留证据的原则，发了不到五分钟就立刻删除自己的回复，生怕留下哪怕一丁半点的痕迹。
　　不过就这一番讨论，参与的众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外界认知中的，林深处为了维护手握大量股份的股东、防止股价过度波动才发布澄清微博的这个说法，简直是无中生有，纯属现瞎编。
　　诸郁深和林濛的人设更不是外界所想，前者完全不是迫不及待地用钱换来美好幸福人生；后者也不是被抛弃的怨妇最后捞上一笔。
　　而是……林总利落离婚，诸总念念不忘试图追妻。
　　惨，实在惨。
　　不过帖子不删，惨的就成他们了，他们火速把帖子删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
　　林深处向来有加班的习惯，而且是从上到下的加班，不过每个分公司、总部都配备有相应的健身器材、娱乐器材，在交通不便利的地方还会安排专车，让员工能尽量不受通勤时间困扰，加班费也从不拖欠。
　　所以虽然员工对996偶有怨言，也尚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毕竟他们平时是有直接在公司健身、休闲的习惯的，实际工作时长算起来也没有太过。
　　只是，人最怕有对比。
　　当他们楼下的公司，每天九晚五准点下班，一到节假日全员消失的时候，林深处这些平时外人很羡慕的程序员们纷纷不约而同的嫉妒了起来。
　　甚至胆子大的，还会趁领导不在，偷偷地指指屋子里，再往楼下一指，耸耸肩，摇摇头。
　　人和人啊……真的是，天差地别。
　　不过今天也是奇了怪了——
　　王秘书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在公司的微信群里发了通知，不过怕大家没注意到，他还巡视着准备挨个办公室的通知。
　　当然，等他走到各个办公室门口，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放假的消息和加班的消息，比公司里任何一个八卦传得都快，员工已经在办公室里头快乐击掌了。
　　一见到王秘书来，就有人忍不住问了：“王秘书，今天是什么节假日？还带放假的？”
　　他们手头的工作挺紧张，又是公司接下来的重点项目，本来还以为得加班到游戏内测呢。
　　王秘书心虚地看向了别侧，轻咳一声：“哪有什么，这不是按时让大家下班一次吗？怎么让你们下班还不乐意了，那就留下来加班，放心，加班费照给。”
　　屋里的人忙摆手，松弛有道，一直绷紧着赶工，大家也挺累，能够休息一天并不赖，只是不太符合公司素来的传统罢了。
　　林深处向来是项目开发时期集体加班，等到完工后，分项目组依次出去度假休息，他们也都习惯了类似的模式。
　　王秘书没和他们多聊，快步地走开，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到距离远了，他稍微松了口气，这做人下属属实很难，非但要把上司的命令完美执行，还得防民之口。
　　他总不能对其他人实话实说，那他们诸总面子往哪儿放？
　　谁能想到他们诸总，为了能有个合理的碰面理由，还来了个集体放假呢？
　　人家发单身快乐红包，他们放单身快乐假，这也挺相称不是？
　　当然，王秘书不知道，某个匿名论坛上已经被删得精光的帖子，早就把他试图稍微掩盖的事实给泄露了个精光。
　　……
　　林濛下班后直接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深海孤岛》的拍摄比想象的要复杂一些，她和况朝之已经沟通过了，对方会带着特效公司，先跟着邮轮不停歇地游玩一圈，确认哪部分的海域、水流情况更合适采景。
　　也在拍人之前，预先把孤岛的情况摸索完毕，事先把全景和小景勘探得再细致一些，拍下部分无人素材作为备用。
　　顾明义现在还没入组，《深海孤岛》也不算正式开工，林濛能先把《信鸽》的事情忙一忙，顺道和被剧本卡得头疼的于西，一起谈一谈献礼片的剧本。
　　她今天才回到造梦娱乐，就和于西讨论了一天，他和两位辅助编剧的沟通很顺畅，可问题写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挺老套，于西背着这么大个任务，实在没法把这样的剧本提交出来。
　　到了下班，这讨论依旧没有结果，正好明天是双休，《信鸽》的剧组前期拍摄在同城的影视城，林濛打算去那镇两天场子，就和于西约好了大家各自找素材，周一再汇合。
　　林濛是不开车的，造梦娱乐下班挺准时，如果她回公司，司机基本都会在五点前就到车库等她下班。
　　她走路时随意看着手机，忍不住因为冯靓靓的信息有些莞尔，这回《信鸽》的演员里，有一个是冯靓靓的“新墙头”，冯靓靓追起星来，那叫一个“花心”，墙头满天飞。
　　按照冯靓靓的说法，就是本命虽然不能太多，可墙头多多益善，欣赏美色，是每个人理应拥有的权利。
　　冯靓靓发信息发得很快，前两句还在碎碎念要林濛记得帮她要张签名照片，还说要来探班，后两句已经抱怨起了林濛太乖。
　　【冯靓靓：宝贝，虽然我没有男人可以给你介绍，但我们可以一起追星！追星使你年轻、使你快乐，你不用拥有他们，他们也不会拥有你，讲究的就是一个自由！】
　　林濛只是轻笑，她车停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正要抬头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咳嗽声。
　　她抬头。
　　眼前的男人是诸郁深，手上正拿着个袋子。
　　“你好。”林濛打招呼打得坦然，这段时间，诸郁深还是和以前一样发着信息，再加上此刻这明摆着是故意等她的巧遇，真要说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做什么……那未免有点假。
　　诸郁深本来是准备好台词的，他本来想的是，告诉林濛今天公司刚好难得的准点下班，他刚好到了地下车库，刚好碰到了她。
　　可看着林濛的眼睛，他忽然没办法撒谎了。
　　“……这是礼物。”他拿起手上的袋子，递向了林濛。
　　“谢谢。”林濛接过，“下回如果我出门，看见有什么合适你的，会回礼的。”
　　诸郁深一愣，点了点头，心里并不开心。
　　他心里清楚的，这态度客气到了极点。
　　你送我礼物，我会回礼，看起来明明是总算有了联系，可其实好像更远了。
　　不过不打紧。
　　他不想耽搁林濛下班，只是迅速又清楚地说：“林深处现在越来越走向正轨，我也开始变得闲了，每天下了班都挺有空，我看了不少造梦出品的作品，都很优秀。”
　　林濛正想说谢谢，就听诸郁深又说了：“你知道的，这几年来文娱不分家，不少游戏公司把自家游戏作为IP搬上影院，也有电影、电视剧作为IP被改编成游戏的，我想造梦娱乐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合作吗？”
　　林濛听得一愣，点了点头：“如果方案合适，我想完全可以合作。”
　　她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没有让诸郁深退却。
　　“好，等新游戏做好后，我会带着策划案和你预约时间的。”他最担心的是林濛拒绝，“你最近很辛苦，好好休息。”
　　“嗯。”林濛说完话，直接回到了车，她看着随着汽车发动离开，渐渐远去的诸郁深身影，心情有些难言。
　　等到了车里，也能好好地看看刚刚诸郁深给她的是什么。
　　林濛打开袋子，又是一怔，袋子里放着的塑料盒子里，整齐地码着浅黄色的板栗饼，包裹在外层的酥皮略成碎状掉落在旁边，饼正中位置洒的芝麻不多不少。
　　塑料盒子上印着店铺名字，一个挺土的名字，叫老黄记，就连LOGO也是直接一个红色的黄字画了个圈。
　　这是林濛在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但这东西有个缺点，吃一个正好，两个太腻，但老板每回都是四个起卖，在刚开始追诸郁深的那段时间……她反正每天都会把这饼强行投喂出去，骗自己这样没有浪费。
　　只是在有了诸郁深这个理由来消化板栗饼后，几乎天天买的她直接吃伤，后来就很久没再吃过。
　　她打开盖子拿了一个放进口中，板栗饼是刚出炉热乎的时候最好吃，不过现在也不太影响。
　　咬的时候，外层的酥皮往下掉，甜得正正好的馅随着咬合露出，即使因为冷稍有变硬，但依旧绵软的陷入口中，一点点地甜到了心底。
　　和记忆的味道好像已经不大一样了，或许说是记忆下意识地把这份味道做了美化，可是依旧是一样的好吃。
　　……
　　王秘书坐在车上，一直秉持着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当家翁的原则，可眼见老板出去了，老板又回来了，他沉默着，又沉默着，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老板，回家吗？”
　　说到家，王秘书又忍不住沉默了。
　　诸郁深新买的房子，就在林濛现在居住的小区附近，这倒不是诸郁深窥探了林濛的隐私 ，当时两人就财产分割做协议的时候，财产清单都做了公证，诸郁深就留意了小区的地址，后头就转手了过户给他的一套房子，买下了这一套。
　　“嗯。”诸郁深上车，心情看上去挺轻松。
　　王秘书集中注意力开车，可每到红绿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老板。
　　“怎么了？”
　　王秘书没忍住，在心底吐槽……这还问他怎么了？
　　“诸总，您和林总怎么样？”
　　“挺好。”诸郁深随口应。
　　他现在不是口是心非，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是真觉得挺好。
　　人不是简单的程序，出现了问题做个修复，就能正常运行。
　　他如果只是没能得到热情的回应，就立刻抱怨林濛无理取闹、不肯退让，那也太自己是世界了。
　　以前，他也许是林濛的世界，可现在，林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世界，是他要一点点地试着挖个洞，进入她的世界。
　　最起码现在林濛还愿意和他说话，没有敬而远之，也愿意展开和林深处的合作。
　　一切都是如此，慢慢进行，他很有耐心。
　　……
　　林濛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信鸽》剧组。
　　刀尔戴特地出门迎接了林濛，倒不是他捧林总……
　　好吧，不对，刀尔戴必须堂堂正正地说，他就是向金钱屈服了，人向金钱屈服不丢脸。
　　天知道在进了剧组后，刀尔戴每天都在见证新的世界。
　　刀尔戴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御驾亲征的，他当初一个宿舍的舍友，连他总共六人，从大学时到现在一直在合作，一起实习、一起拍毕业作品、一起拍第一部 戏，这回要进《信鸽》剧组，他也把好友们打包带来了。 
　　他们同是科班出身，也说不上是靠裙带关系，只能说是强强联合。
　　刀尔戴和舍友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混迹过的剧组可不少，单单每年暑假因为刀宥鸣得到的实习机会，就足够他们比一般同龄人还要经验丰富。
　　有刀宥鸣护航，他们能进入的一般都是比较有经验的规范剧组，可纵然如此，当他们进入了《信鸽》剧组后，几乎每天，都在发出新的感叹——
　　哇！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神仙剧组啊？不，不是神仙剧组，是镀金剧组，镀纯金的那种。
　　在舍友六个人组成的爱护刀狗子群里，起初每天，都会就他们在剧组的新发现展开一番讨论。
　　【绝了绝了老刀！你敢信，这影视城我们包下的这几条街道和旁边的仿古建筑，都是按照艺术指导们拿来的当时风土人情照片改了布局、改了店面名字临时装修的，就差没找个一样脸的店员了！这要花多少钱啊我的天。】
　　【你知道特邀来的艺术指导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吗？哥！是C城大学、京城大学几所学校研究民国史、风俗人情、党史文化的教授啊！我特地去网上搜了，人家那可是被印刷在专业书上的牛X人物！！！是大隐隐于世的高人，我反正有种次元壁裂了的感觉。】
　　【那你知道艺术指导对道具组的要求有多高吗？真品、仿品、送工厂一比一定制样品、3D打印……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手段都用上了，这些道具，真的全都太厉害了。】
　　【衣服也特别靠谱好吗……教授找来了他认识的研究服饰的教授（教授的朋友为什么都是教授），然后特地从以前保留下来的衣服，找到了最类似的布料，直接一比一定做了，那个质感真的和流水线出品不太一样，不过我挺好奇网友们真的能看出区别吗？我觉得我不摸感觉差距没有想的大。】
　　……
　　类似这样的言论每天都会出现，刀尔戴的心情……当然不宁静，毕竟随便算算钱，也知道到底花了多少。
　　不过在这方面，他的心态比况朝之可好了一个加强连，对方三不五时地和他发信息哀嚎，说林濛又给他花钱买了个什么新东西，得花多少多少，票房回本线又增加到了何处，然后最后总是以抓狂的“我赚得到吗？”作为结尾。
　　刀尔戴在心态上很自信，要知道他可是经过亲爹千锤百炼的人，以往他爹在试图给他喂资源的时候，那也是不计成本的，虽然负担还是会有，可要是学不会忽略，人早就被憋死。
　　比起在那纠结，不如忍住，好好地把这部戏拍好。
　　在好友面前，刀尔戴保持了作为老大的气势，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回上一句——
　　“不用担心，我们老板有钱，基操，勿6。”然后发完这条，刀尔戴的门总会被敲响，差点被打一顿。
　　无形炫富，最为欠揍，就算是炫投资商也不可以。
　　林濛和刀尔戴一前一后走着，刀尔戴人挺认真，他是有他的坚持的，既然老板给了足够的钱，那他就得“服务到家”，把该展示的东西展示出来。
　　“冯砂进组后拍摄的效率很高，当初林总你同意选他确实没错。”刀尔戴偷偷地给老板捧场。
　　林濛没接下这功劳：“刀导，演员是你选的，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负责做后勤工作，选中了一个合适的导演而已。”
　　……这，刀尔戴本想夸人，反而被夸，他情绪有些高涨，说起话来也挺快：“这几天来拍摄一直挺顺畅，林总你请进组的艺术指导帮了很大的忙，道具组的效率也比我以前合作的组更高。”
　　《信鸽》剧组的筹备，是林濛安排的，当初扣除掉演员和剧组人员的花费，按照《山后有山》的收益，还有得赚。
　　林濛沉思了一段时间后，忽然灵机一动，在《深海孤岛》上找到灵感。
　　投资和收益，是存在转化率的。
　　找个好演员、找个好导演、买个IP、请个好编剧……类似这种，相对而言，是投资能看得到回报的类型。
　　这种大部分时候，除了价格虚高的，都是一分钱一分货，你砸了一百万，最后一般也能有个小十万的回报。
　　可有的东西，是砸下去，很难听到响的。
　　林濛征询了李和的意见。
　　当初李和为了写《影客》在不少图书馆泡过，也认识了不少这方面很有研究的教授，他分别帮忙帮了研究民国史、民俗情况等的教授，林濛则帮忙联系了学校，把他们请到了现场做指导。
　　这其中还有一段小插曲，像是这样级别的教授，年纪大了，也挺爱惜羽毛，不太乐意去做一些舒适区外的事情，所以即使起初林濛开了高价，他们也没同意。
　　不过后来，倒是朱旭芳导演带来了转机。
　　朱旭芳当年在导演界叱咤风云的时候，这些教授们也大多看过他拍的影片，对他有一点导演情怀。
　　再者是《你不知道的专业们》从第一季到现在正在筹拍的第二季，在国内不少大学、小众专业那都挂上了名，学校那头听了，也帮忙从中做说客。
　　几位教授们又上网查了造梦娱乐的风评，互相通了气，就一致决定到剧组来帮忙。
　　这一进组，效果就来了，随着钱哗啦啦地往外撒，这细枝末节地讲究也逐步提高，现在单从这些细节来看，已经基本挑不出大的瑕疵了。
　　刀尔戴有些踌躇，他还真有话想和林濛说，只是这件事还没到非得闹到投资人面前的程度，他正要开口，就瞧见前方拍摄场地那，自家好友正在拿着手机向他疯狂挥手。
　　……？
　　这是在做什么？
　　“刀导，这是？”林濛也有同样的疑惑。
　　两人不明所以，一边往前走，刀尔戴一边掏出了手机，才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愣在了当场。
　　“怎么了刀导？”
　　刀尔戴看向林濛，叹了口气：“我爸来了。”
　　……
　　林濛倒是没有想过，她今天来现场，还正好撞到了一场“父子相残”的场面。
　　父子相残这四个字还真没用错，在这个场合正好。
　　“我说了，这是我的剧组，爸你来做什么呢？”刀尔戴气得脸红脖子粗，坐在旁边喘着气。
　　刀宥鸣说话不快，他喝着茶水：“你毕竟还年轻，我这个大导演来给你做免费压阵还不好吗？”他停了停，又说，“我懂你，你当然觉得你可以独当一面了，但是我想我的经验，总还是能让你变得更好的吧？”
　　听完了全程的林濛已经搞清楚了眼前这情况的起因经过。
　　无非就是个，小鸡长大了想离开鸡妈妈怀抱的故事，没那么复杂。
　　那头的刀尔戴越想越生气，口气挺差：“您能不能让我自己拍一次？我没有那么差吧？别的青年导演，不也都自己掌镜自己摸索吗？我愿意听您的意见，可再这么听下去，我到底是刀尔戴，还是第二个刀宥鸣？”
　　刀宥鸣没生气，眼神慈祥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你要是能出师了，爸肯定让你出师，可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你还不够成熟吗？”
　　林濛听到这，就觉得不对，正想拦，果然刀尔戴已经炸了。
　　“请问您到底凭什么说我不行？”刀尔戴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就凭我拍的那部别人都说全都是刀宥鸣导演风格，刀式流派的《清河记事》吗？是不是只有我按着您的想法，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按着您的镜头语言来拍，才叫做能出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刀宥鸣看向了旁边的林濛：“林总，我很感谢您能欣赏我的儿子，但是我想，我们的初衷，都是希望能拍一个好剧，能让剧本以更完美的方式展现出来，不是这样吗？”
　　他沉吟了一会，开出了他的条件：“我可以免费加入剧组，随便当个副导演、指导也行，为《信鸽》添砖建瓦，出点意见，您说如何？”
　　林濛能感受到刀宥鸣的确是满心是儿子的前途，否则他一个大导演不管儿子这点时间，去拍个电影、导个短片都能名利双收。
　　可再看着旁边的刀尔戴。
　　“刀导……”意识到这名字有些重复，林濛只得先给名字前加上了昵称，“我明白你对小刀导的关心和爱护，但一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认为小刀导对于我这个出品人给予的工作完成得很好。”
　　“在这个情况下，我不认为我应该给小刀导安排一个他应当并不需要的副导演和指导。”
　　“林总，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刀宥鸣不疾不徐地解释，“我这不是强行给他指导，是为了整部剧质量的提升，如果能提升这部剧的质量，我相信无论是……小刀导，还是您都会支持的吧？”
　　他心里是着急的，儿子不肯进他组建的剧组，非得来接这部《信鸽》。
　　刀宥鸣是觉得造梦娱乐不错，可这份不错不能凌驾于儿子之上，对他来说，儿子可是他一把手培养出来的，这树长大的时候，如果不固定好，一不小心长歪了可就掰不回来了。
　　儿子的叛逆期不过是来得晚了点，等再成熟一些，就能明白他是为他好，口碑、名声一坏很难补回，黑历史什么的，多少人前仆后继地想填都填补不上。
　　他哪怕知道儿子现在会怨他，也得撑着。
　　“您能别道德绑架我吗？做导演不是简单的一加一，您为什么总想做唯一解？世界上不是和你不一样就完全不行的……”
　　刀宥鸣没打断刀尔戴的话，只是静静听着他说完，但眼神里的却是看着幼稚孩子闹着要糖玩般的无奈和不认可。
　　“你以后就懂。”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刀导，我想我也能说一句吧？”林濛听不太下去了，主动插了嘴，她也想这剧本能更完美呈现，甚至刀宥鸣的加入，还能替她多一笔支出。
　　可有这必要吗？她认为没有。
　　“小刀导是我亲自面试的，他准备得很充分，无论是对人物还是剧情的分析理解，都说得头头是道，我正是认可于他呈现出来的认真和努力，才选择让他成为《信鸽》的导演，刀宥鸣的儿子也许是加分项，但不起决定作用。”
　　“如果之后有机会，我还是很愿意和刀导您合作的。”林濛移动到了刀尔戴旁边，“但起码现在，我想，身为出品人的我，应该可以选择信任我选择的导演。”
　　刀尔戴还没说话，刀宥鸣又开口了，他绝不是那种暴躁型父亲，但是林濛这么听着，都能感觉到这说话语气火上浇油的力度，如果她是刀尔戴，估计现在就炸。
　　“一个导演，也要学会取长补短，在自己不足的地方和别人合作，我只是想尽绵薄之力，给这部剧一点帮助。”
　　刀尔戴正如林濛预料的一样，发起了火：“爸，您能不能相信一下我？我就这么糟糕，离开了你完全不行？”
　　刀宥鸣和他对视，在这种时候，林濛总觉得自己的存在感为零。
　　“是，我觉得你不行，因为我刀宥鸣的儿子，应该是满分导演，不能是及格导演。”
　　得，这话一出，又得往下吵了。
　　林濛都能瞧见刀尔戴已经控制不大住自己的情绪，她伸出手拍了拍他：“刀导，很抱歉，我们剧组的拍摄日程比较紧张，小刀导身为导演，必须得回去主持拍摄工作了。”
　　她用眼神示意刀尔戴先出去，强行分离冷却**，是目前能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刀尔戴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走了出去。
　　待到人不见影，林濛也转向了刀宥鸣：“刀导，我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我选择的导演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林濛说这句话也是有根据的，虽然她前几天没有在《信鸽》现场，可每天拍摄后只是粗剪的片子，她也看过一眼，和李和、张成虎的交流中，两人也很认可刀尔戴的拍摄。
　　“可能刀导您有您的想法，但我想，小刀导已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了。”
　　对此……刀宥鸣嗤之以鼻，他一直都踩在山坡之上，很难看到下面的风景。
　　对他来说，只觉得儿子的水平不过尔尔，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进步。
　　林濛没打算说服他，只是坚定地说：“如果有一天，小刀导告诉我他需要这么一个导演帮忙，指导，那我也会支持，但现在他既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认为刀导您不必非要掺和到《信鸽》的拍摄之中。”
　　“比起您的指导，我想尊重，对于小刀导来说也很重要。”
　　林濛礼貌地点了点头，便直接走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刀宥鸣一个人。
　　刀宥鸣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脸色变得不大好看，短短的几个月期间，儿子居然已经不听劝了两次。
　　他颇有种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的感觉，一股子郁气在肚子里晃荡，早就失去了平时的平和。
　　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理智地想一想呢？他还能是害他吗？
　　等到林濛回到了正在拍摄的场地，刀尔戴已经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椅那，准备指挥着接下来的剧情，脸上的神情糟糕到了极点。
　　林濛还以为是刀宥鸣的后遗症，过去安慰：“刀导，您别烦恼，两位编剧都一直和我说，您拍摄的剧情，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好……至于大刀导那，相信等你的作品出成果后，他也就会认可你了。”
　　听到林濛的声音，刀尔戴忙回头，他看向林濛摇了摇头：“林总，我爸和我关于这种事情吵架，已经是常态了，我早八百年就习惯了，是别的事情。”
　　他拿起拍摄日程表递给林濛，露出苦笑：“我本来还以为事情不太严重，可没想到，他……跑了。”
　　“嗯？”林濛没太听明白，在刀尔戴的讲解中，也露出了几分错愕的神色。
　　他们这剧里的并列男四号——之所以说并列，是因为戏份差不多数量，能被称为男四号的实在太多——居然以在其他剧组还有戏没完的名义，直接跑了？
　　虽然知道圈里的骚操作多，可林濛这么一听，还是挺震惊。
　　还有这样的？
　　……
　　石斌斌坐在车上，眼上带着眼罩，本应该是闭目养神的时间，却没有睡着。
　　“石哥，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回复了剧组，您放心。”助理早就被管理得唯石斌斌的话为首，连质疑都不敢提。
　　车上没放音乐，也好让石斌斌放空，他想着自己今天冲动的决定，并不后悔。
　　石斌斌和造梦娱乐很有渊源。
　　他是启明星娱乐的艺人，当年于行远因为开房事件愤而解约跳槽，后来事情被扒了出来，太子爷也不得不退圈，这不，等上头的太上皇们都走，公司的资源便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番喂资源下来，他也算混得风生水起，人气挺高。
　　这回他来试镜《信鸽》，是因为经纪人推荐的剧本，他当时试的是冯砂现在这个角色，结果等结果一出，一下成为了并列的男四号。
　　石斌斌本来想直接拒演，却在经纪人的一番劝说下动摇了心意。
　　经纪人给的建议很详细，就是走压番的路。
　　同属于男四号、甚至包括男三号的演员里，基本都和石斌斌的名气差不太多，偶尔有几个比他要有名一些的，好些都属于竞争对手。
　　石斌斌从到剧组的第一天，就暗搓搓地和经纪人不断去找宣传，就为了等到定妆照宣布以及后续官宣的时候，能第一个圈出他们，在通稿里也重点体现一下他们的表演。
　　他们甚至还试图塞钱，不要求增加自己的戏份，只要求如果可以尽量减少对手的戏份。
　　只是这番想法在《信鸽》这铩羽而归，宣传都不用问林濛的意见，就能做主直接回绝。
　　眼见石斌斌随着被拒绝了几次，越来越耐不住性子，拍戏时，也比试镜时要应付不少，刀尔戴想过要和林濛沟通的，可没想到对方先下手为强，直接来了个临场请假。
　　他们倒是理由充分，说得可怜，之前石斌斌拍的一部民国剧临时通知补拍镜头，那头剧组就等着他，不去也不好，反正这才开机，还能协调协调。
　　不过石斌斌做这件事是有底气的。
　　他躺在那，在心底哼着歌，他能这么夹缝生存，不就讲究的是个处世哲学吗？
　　石斌斌又不傻，他当然是能得到更多，才会做出这种得罪的事情。
　　他们公司和造梦的矛盾，他倒是知道，太子爷都被整了下去，心里怨恨是正常的。
　　只是尤氏娱乐又是为什么和造梦娱乐有矛盾，他这种小人物就从没听说过了。
　　石斌斌这回要去补拍的，就是尤氏娱乐投资的一部民国剧的镜头，这次他甩脸色离开也是得到了两家公司一起保证的，反正他不亏，做什么都行。
　　“石哥，不大好。”助理忽然说道，“剧组刚刚给我发来信息，说我们如果不能配合拍摄，那就尽快去解约，他们会联系其他艺人合作。”
　　剧组发来的信息强硬又官方，几日之前，分明还挺圆滑。
　　听到这话，石斌斌忽然笑了，他摘下眼罩，拍了拍助理。
　　“得，这就对了。”他本来还想着怎么让造梦娱乐发火想解约呢，现在都还没想出招数来，对方就自己送上门来。
　　他声音带笑：“你发信息的时候，注意点口气，一定要温和，不能质问，就说我们很喜欢这个角色，但是那头呢，确实得补拍一段时间，最迟十天就能回来，让他们通融通融。”
　　在这之前，石斌斌可是确认过剧组行程的，由于《信鸽》这剧组挺严谨，什么场景都是随着拍摄的场次做改建的，最近要拍的，就是L城的场景，他则是其中一个占有重要戏份的配角，哪能说没就没？
　　然后接下来嘛……
　　……
　　明星的大粉、职粉通常能提前从明星那得知到外人不会知晓的最新动态，今天晚上，石斌斌家的粉丝已经预先做好准备，严阵以待，就等自家偶像发布微博。
　　八点整一到，石斌斌定时好了的微博准时发出。
　　@演员石斌斌：很遗憾最终还是没能继续和《信鸽》剧组合作，一切的责任在于我本人，是我没能协调好《信鸽》和《民国大豪杰》的拍摄，和《民国大豪杰》的合约在前，我只能先履行，不得不辜负了《信鸽》。在拍摄斧头这个角色之前，我做了很久的准备，只可惜时间没法等待我、剧组没法等待我，我终究得和斧头说再见了吧？
　　下头配上的图片是他写满了密密麻麻标注的《信鸽》剧本，还有写在备忘录里有足足一千字的人物小记，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石斌斌的粉丝们立刻下场，转赞评一条龙服务，并以最快速度占据了前排，做好了粉丝该做的科普。
　　@石斌斌后援会：高亮！两个剧组时间冲突，《大豪杰》需要补拍，演员石斌斌不得不为了履行合约，伤害到《信鸽》剧组，石斌斌向剧组道歉，粉丝们也向剧组道歉，但请路人明白，不是没有契约精神，是人生的不得不。再见了，石斌斌喜欢的“斧头”，挺遗憾，毕竟工作中不是谁都能包容其他人，这很正常，我们粉丝也不责怪剧组，只是遗憾。
　　@斌斌有礼：做什么选择都没有错的石斌斌选择了向剧组道歉，怪只能怪太巧，不该责怪演员，希望演员石斌斌未来一片明亮，也拜托大家多多关注《民国大豪杰》，你不会后悔。
　　……
　　微博的前排一旦被粉丝占据，路人的言论就爬不上去了，大部分人没兴趣看个百来条评论，只会挑中最上头的几条大概看一下。
　　这么粗略一看，连路人都看懂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按照这个说法，石斌斌被解约是不冤枉……但是还挺可怜，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剧组难道不能稍微协调下拍摄日程吗？
　　这只是第一波，第二波杀到的是个原本应当只有粉丝知道的石斌斌助理账号。
　　他抹去了对话双方的姓名头像，只露出内容，里头绿色气泡的那方，几乎是在哀求着说着自己这一方的不得已和为难，而另一方口气不凶，但很官方，从头到尾都很坚定，只说不能回来只能解约。
　　助理配的文字也很“楚楚可怜”：如果道歉有用就好了……
　　最后一波，是来自于路人拍摄下来的“路透”，也不知道路人到底是哪个机位能拍得那么清楚，总之，就单这个片段和之前官方微博发的一个单张个人宣传照，就能瞧见石斌斌的演技很是不错。
　　#石斌斌最好的斧头#
　　#石斌斌痛失角色#
　　#工作里两难的事情#
　　#契约精神与契约精神#
　　……
　　热搜霸榜，万全准备，来势汹汹，非得把《信鸽》剧组锤死在冷酷无情、没有半点柔软的位置上。
　　还将《信鸽》高高架起，让演员们想接下同一个角色的时候都得掂量两下，生怕被人拿来和石斌斌做比较。


第50章 
　　这一回, 石斌斌确实是有备而来, 他在微博上发布的几张照片, 都处于露而未露的状态。
　　第一张图片里摊开的剧本页里，实际上只有一场不到的戏份, 上头他的台词被用荧光笔涂上了颜色, 旁边则贴着便利贴, 用不同颜色的笔分别写了批注，包括表演时需要的情绪、走位、使用道具等。
　　第二张则是live photo，照片里只露出石斌斌的手, 他迅速地翻着剧本，略过的页面能隐约瞧见上头的笔记、荧光笔颜色, 最后剧本合上，正上面的《信鸽》二字清清楚楚。
　　最后一张, 是长篇大论的人物小结，写的理解并不复杂，是基于人物设定延伸出的理解, 语言挺朴实, 不过大多网友都知道石斌斌文化水平一般，也不会在这地方挑刺。
　　而这次的被换角事件, 虽然起因是“轧戏”却又不同于轧戏，石斌斌是因为《民国大豪杰》临时通知补拍这种事先无法预知的事情被迫离开, 和原有的拍摄行程产生冲突，让人很难生出太多的厌恶。
　　再加上至今为止流传出来的消息，石斌斌一方将自己弱势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生垂怜。
　　网上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了——
　　《信鸽》剧组的这做法有没有错？没错，他们是按照合同条约行事，该解约解约、该赔偿赔偿。
　　可问题是，石斌斌看上去也冤枉呀？他是那么地渴望拥有这个角色，那么认真地做出自己的演绎，这才进组几天，就因为这么点他无法控制的意外要被踢出组，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流水，也太惨了吧？
　　《民国大豪杰》的导演当晚适时的发言，蹭了一波热度。
　　他是接受的记者的电话采访，电话里导演语气温吞，客客气气地向《信鸽》剧组道歉：“说实话，这件事还得怪我，当时拍摄时有一些片段，我个人没察觉出问题，后来临要做后期时，我才发现，确实少那么点味道，犹豫了很久，我才提出的这么个有些过分的请求。”
　　“我也知道这提议唐突，可几个演员听说是为了能好好的提升剧的质量都表示了同意，结果没想到，倒是耽搁了小石那头的戏，我在这也希望《信鸽》那能卖我个面子，再给小石一个机会，毕竟这件事也不怪他，只怪我要求太高。”
　　导演这软语请求，让这回非但是一边倒，还演变成了道德绑架。
　　不少网友忍不住跑到造梦娱乐、林濛的微博账号下刷着回复，基本都是同一个意思，希望《信鸽》剧组能够体谅一下石斌斌的不得已，还说他们就觉得石斌斌的演技好，只认他演的斧头。
　　当然，这其中也有网友察觉出不对，说不应当这么强行逼人家造梦娱乐非得继续和石斌斌合作，可很快掩埋在人群的声音之中，最后为了随大流也不太敢再发言。
　　先发声的那个总是能抢先占住制高点，再把两者强弱对比拉大，辅上一些帮助，这舆论，也就成了必然。
　　……
　　林濛静静看着电脑屏幕上一条又一条的评论，没有说话。
　　她并不生网友的气，以她进圈子到现在的经验来看，这其中一定有水军在引导，真正的吃瓜网友，有不少只不过是被拉了当枪使罢了。
　　“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小王坐在一边，她今天从公司过来，特地和林濛一起加班，宣传部的其他同事虽然回了家，不过今晚都处于待命状态，在线上等待工作。
　　“嗯，我知道了。”
　　林濛已经明晰此时的状况，石斌斌这回恶人先告状还真告得挺好，若不是身处对立双方，她都想夸一夸对方的聪明才智。
　　只是这聪明才智，怎么就不知道用到正道上呢？
　　也许会有人觉得他这行为挺傻，一方面得罪了造梦娱乐这么个发展中的公司，另一方面以这件事营销，万一翻车了名声可能会不大好听。
　　可圈里耍大牌、名声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明星还少吗？只要有流量，他们永远也不缺合作方，在这点上，完全不需要担心。
　　石斌斌这回是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林濛选择了妥协，同意石斌回到《信鸽》继续拍摄，那他既没有失去角色，还得到了一波营销，虽然没能争取到番位，可也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流量，实现了利益最大化。
　　可如果林濛选择坚定地拒绝，说解约就解约，那就更应了石斌斌的心意。
　　估计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信鸽》播出结束，甚至之后很久，石斌斌都能继续拿这件敬业、不得已失去角色的事情营销到底，各种发新闻，等电视剧上映，再来一波角色对比，将蹭热度进行到底，坐收渔翁之利。
　　“对了，小王，你那头排查得怎么样？”林濛又问。
　　现在的水军公司也是讲职业道德的，很少会泄露客户信息。
　　不过事情只要是做过的，一定会留下痕迹。
　　林濛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以前林深处初期遇到的第一个麻烦，就是成规模的工作室公司入驻，倒不是工作室入驻不好，只是当时游戏的生态还不太合适，为了排查出工作室账号，那时他们整个公司上下费了不少心思。
　　而这两者，其实是有一定相似之处的。
　　林濛和小王分别排查出了一部分在论坛上看起来就格外活跃的水军账号，通过他们的历史发言、评分记录等信息，层层往下扒，找出他们之前接过的任务。
　　在营销已经成为主流的年代，几乎没有不做营销、不控制舆论的公司。
　　每家大型的水军公司，都有能长期合作的娱乐公司或者艺人，林濛让小王做的就是抽丝剥茧，列出一份可能名单，之后再做对比。
　　做为对比对象的样本，也是林濛想到的，营销号同样有这样的特征，甚至其中还有公司、艺人自家养出来的账号，两者名单重叠、再划出利益关系，总能排查出个大概。
　　小王催了催，把名单发给了林濛，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林总，我们和这公司，没有什么联系吧？”
　　林濛一看，也一愣，她这番排查，只不过是想让心里有个底，却不想小王他们还真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生生地找到了两家完全符合一切要求的公司。
　　这其中写在前头的启明星娱乐，无论是小王还是林濛都可以理解，于行远的事情，两家公司基本算是撕破了脸，石斌斌又是对方旗下的艺人，踩着造梦营销也正常。
　　“尤氏。”林濛重复着这个名字。
　　“嗯，林总，你也觉得奇怪吧？”小王疑惑道，“可确实尤氏娱乐很符合我们排查的条件。”
　　小王数给林濛听：“第一，《民国大豪杰》就是他们的项目，按说导演出来说话，他们也是知道的。第二，扒出来的账号重叠营销的部分，有尤氏娱乐。第三，其中还有两个营销号，我看了下，应该是尤氏娱乐自己养的没错。第四是，有个爆料账号爆料了，尤氏娱乐旗下有个电视剧正在审查，男二号定的就是石斌斌。”
　　“但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我们和尤氏娱乐唯一的牵扯，也就是两个剧组的时间冲突和类型类似吧？没有利益关系，人家也没必要花心思在我们身上。”
　　林濛沉吟片刻，她倒是不觉得是巧合。
　　小王不知道，林濛还是知道的，尤氏娱乐这个名字，在她记忆里，可是有过姓名的。
　　虽然不愿意阴谋论，可林濛还是只能把这两件不可能的事情联想起来。
　　她确实挺惊讶，难道就为了一个猛犸象特效的收购问题，这尤氏娱乐还带谋定而后动，报复一波的？
　　可再不可能，在事实面前也只能是可能。
　　她的手放在桌上，指节分明，轻轻地敲着桌子，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小王坐在旁边有些着急，出着主意：“要不我们也找营销号和水军带一带节奏？毕竟是他先违约，我们到哪里都说得过去的！或者……或者我们把之前片场的记录放出来？”
　　林濛摇头，今天这事情刚出，她就要到了这几天拍摄的视频。
　　她和刀尔戴都看得出石斌斌在应付，可这不代表普通观众也看得出。
　　石斌斌干这事时估计心里有数，做得不留口舌，他的发挥，算得上是四平八稳，只是毫不惊艳，比起试镜都要差上不少。
　　如果把这视频往外一放。
　　林濛都能猜测到石斌斌接下来的操作。
　　到时候他继续水军一买、营销跟上，表现出自己的“尽力”，剧组的苛求，渲染出《信鸽》剧组在吹毛求疵，鸡蛋里头挑骨头，非得把开除他的事情变得合理的做法有多无情。
　　最后石斌斌再像白莲花一样地姗姗来迟，让大家不要这样说，随之再把卖惨操作重复一次，说自己能力不足，还需要好好学习，希望能提升自己之后再和造梦娱乐合作。
　　如果让他这么全套完成下来，基本就等于结束了。
　　他们造梦娱乐成了为了自己的面子编造理由攻击演员的黑心公司，《信鸽》剧组则成了只按原则，不讲任何人情的无情剧组。
　　路人好感直线下降，口碑风评直接毁了。
　　林濛对靠这种方法来赔钱毫无兴趣，能通过花钱来做到的事情，她何必呢？
　　不过这次，又能花上不少钱，她思索着开始在白纸上写了起来，一点点地和小王讲着接下来的方案。
　　……
　　诸郁深依旧在办公室，虽然是休息日，可他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就一个人孤身待在了公司。
　　此刻他正在和朋友打着电话，细细地问着什么，时不时地点头。
　　网上的风波刚起，诸郁深就收到了消息，他看着那位叫石斌斌的男演员发布的东西，也有些头疼。
　　他倒是想天凉王破，直接收购启明星娱乐，让这石斌斌闭嘴，不要再打扰林濛，可就怕他随意插手，反倒起了反效果。
　　诸郁深想了想，便打算先帮林濛问出这后头的情况。
　　上回因为于行远的绯闻，他特地了解过启明星娱乐。
　　虽然隔了段时间，情况略有变化，可终究启明星娱乐在娱乐圈里不上不下，成绩一般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在于行远走后，公司最混出名气的也只有石斌斌一个，如果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支撑，想来也不会拿顶梁柱去赌。
　　只是这消息实在不太好问，他辗转找了几个朋友、动用了不少关系，才终于把事情问清楚。
　　在听到朋友口中说出的名字的时候，诸郁深眉头紧蹙。
　　尤氏娱乐他不了解，可尤氏集团他还是知道的。
　　尤氏集团规模挺大，但是企业转型一直不太顺畅，这几年一直试图扩张版图，他们试图从文娱产业入场，之前投资了不少都以亏损或是勉强持平为结果，至今没见什么成效，尤氏娱乐这间公司已经算得上是其中不多的比较成功的投资。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尤氏集团的底子还在，还能稳扎稳打几年。
　　只是……林濛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诸郁深给林濛发了条长微信，把他了解到的事情情况、牵涉到的公司全都写得清楚，只希望能帮上林濛点忙。
　　他本来还有点犹豫，时间有点晚，这么晚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有打扰，手机就一震，收到了林濛的回复。
　　【林濛：收到，谢谢诸总。】
　　口气一如既往地生疏。
　　诸郁深叹了口气，没全开的灯光洒下来，睫毛照出了一片影子，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诸郁深：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这份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诸郁深又迅速找到了值得开心的点。
　　林濛能马上回复他的消息，证明收到了信息提示，也意味着他已经被从消息免打扰里放出来了。
　　嗯，又进步了。
　　诸郁深想了想，又给王秘书发了信息，催促他快些按着下午的吩咐，让行政把对应的人员安排好，并定好行程。
　　做完这些，他也能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工作，不再继续看网上的信息。
　　一是有变动的时候，公司宣传部会立刻通知他。
　　二是……诸郁深相信，林濛总能处理问题的。
　　……
　　林濛和小王就第二天的方案谈到了夜深，她亲自操刀写的公关稿也已经放到了【紧急情况特殊宣传组】群里。
　　就在刚刚，诸郁深给她发来了消息，虽然他告诉林濛的，是林濛已经查出来的信息，不过这消息倒也派上了用场。
　　从诸郁深那得知的消息，让林濛终于确认，她当时的一句拒绝，还真是把尤氏娱乐给得罪了。
　　能够确认好目标，接下来的动作，林濛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濛甚至还将原本犹豫要删减的方案加大了力度。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句话用在这正好。
　　她对自己的方案有信心，只是现在太晚，发出去不太容易引发关注，再加上还有些材料要汇总，就把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九点准时开始运作。
　　林濛回到房间，安然上床睡着，丝毫不为网上变幻的舆论担忧，她有自信，这件事能够解决。
　　只是……这回一闹，倒是又给《信鸽》做了加强宣传，还好算上宣传多花的钱，正好。
　　……
　　《民国大豪杰》这实际要补拍的戏份里，其实本没有石斌斌的镜头，只是这回事情巧，在投资方尤氏娱乐的要求下，《民国大豪杰》的剧组和导演强行找出了石斌斌需要补拍的镜头，还安排在了统筹表上。
　　石斌斌天一亮就起来化妆，他前头有别人拍摄，倒是能在这聊一会天。
　　昨天晚上他的这一出连环招，打得造梦娱乐和《信鸽》剧组都措手不及，到现在还没给出回应。
　　石斌斌满意地看着昨日微博明显增加的互动量，下头几乎是平时十条总和还要多的评论，一条条鼓励的私信，还有到现在还在榜单上的热搜；对他来说，这次营销可谓大获成功。
　　表面上他是卖了惨，可问题是现在美强惨的人设多流行？他在这回越委屈求全，路人那的好感度就越多。
　　虽然路人的好感不能转化为粉丝，可在很多场合下，这样的好感，是能起到大作用的。
　　“《信鸽》那头联系你了吗？”他随口问助理，对这答案他可很期待。
　　“还没。”
　　这也在石斌斌的预想之中，想来剧组和造梦现在肯定火急火燎，又心有不甘，一时还不想联系他，不过不打紧，总是要联系的，到时候再看怎么处理。
　　前一场戏拍完，轮到了石斌斌的戏份，他直接上场，虽然拍得好坏无所谓，可这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助理等他离开，继续刷着手机，观察着网上的动态，可没一会，他就惊愕地瞪大了眼——
　　等等，《信鸽》怎么发微博了？这不该先和他们通气一声吗？
　　他没有石斌斌的镇定自若，有些急躁地看了起来——这和他预想的不大一样，难道造梦娱乐，不该先和他们知会一声吗？如果知会不成，再考虑撕破脸的事情。
　　这不才是正常的常规操作吗？
　　助理匆忙地开始看，脸色渐渐黑了，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石斌斌拍完，本打算让助理递水过来，可看对方正在埋头看着手机，石斌斌略有些不满地过去，伸出手拍了助理肩膀一下：“你在做什么呢？”
　　他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助理有些凝重地抬头看他——
　　“石哥，您看看，造梦娱乐和《信鸽》剧组，刚刚已经发声明了。”
　　……
　　刀尔戴焦急地在后头走来走去，拍戏布景的间隙，他手头要做的事情忙完，就立刻又成了那个经验还不够充足，为剧组的波澜烦心的半新手导演了。
　　刀尔戴下意识的责怪起了自己，昨天和父亲吵架情绪不好，一时激动把事情闹大，捅到了林濛那。
　　如果那时候他忍忍，多和石斌斌商量商量，没准这件事就能有一个解决的方案，最起码石斌斌也不至于能利用这个开始营销，搞得剧组形象都差了。
　　虽然林濛和小王一早告诉他，早上就要发声明，让他稍安勿躁。
　　可这发声明有什么用？刀尔戴心里有些忐忑，网友们能信吗？
　　声明里无非也就是说什么演员不想演、演员不敬业，可问题在于网友们会不会相信，如果网友这么好引导，早就不会出这么多事情了。
　　刀尔戴悄悄地将手放入兜里，旁边就是手机，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向父亲低头，毕竟刀宥鸣在国内的影视圈里很有地位，他出面协调，像是这样不至于影响原则的事情，不至于解决不了。
　　可是……一低头，恐怕又没完没了了。
　　“刀导，你在发什么呆？”林濛走过来，口气轻松，“对了，我和你说一声，声明和材料刚刚已经发上去了，您别担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怎么这就好了？也太快了吧？林总怎么总是这么有自信。
　　刀尔戴有些不信，立刻拿起手机就看，随着手指滑动，脸上的凝重表情也终于不见，变得放松起来。
　　“林总您……林总您怎么就不和我说呢？”
　　他口气轻松，神态自若，立刻又恢复了几天前精神奕奕的小刀导姿态，过去继续拍摄了。
　　林濛目送着刀尔戴又开始在剧组里上蹿下跳，放下了心，昨天刀宥鸣的出现加上石斌斌忽然送上的大礼，差点没把她钦点的导演心态给搞崩，还好现在一切恢复正常。
　　小王凑过来，捂着嘴笑得不见眼：“林总，我觉得石斌斌没准都要被气死了呢！”她示意着林濛看手机，“您看，现在舆论已经反转了！”
　　他们林总，在舆论战上可还没输过呢！
　　像石斌斌那样的居然也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现在还挺嘚瑟的小王，丝毫不见之前的忧心忡忡，满心喜悦。
　　……
　　石斌斌看着手机，面无表情，还好补拍的部分不多，他能够回到酒店里休息，否则他都怕自己当着别人的面立刻发火。
　　只不过是开心了一晚上，这一切就彻底地结束了，非但如此，造梦娱乐还给他来了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石斌斌膈应到连回复都不想回复。
　　这回林濛定下的方针，是卖惨方针。
　　既然石斌斌喜欢卖惨，那不如就来比一比谁更会卖惨。
　　首先上阵的，是《信鸽》剧组发布的一条微博，里头带上的是一段视频，被起名为《信鸽》养成指南（一）。
　　拍视频记录拍摄过程，也是造梦娱乐的常规操作了，这视频本来打算在宣传期放出，这回因为石斌斌的事件，就先行放出。
　　视频的内容不长，讲述的是节目的指导团、制作团队，在幕后做出的努力。
　　万丈高楼平地起，虽然这回没直接起高楼，可也来了个新颜换旧貌套餐。
　　加速的视频配上踩点刚好的音乐，一份报纸出现在画面中间，位于报纸右下角的照片被放大，出现在了屏幕中间。
　　画面切换到了大家熟悉的，不少影视剧中时常出现的街道，这儿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忽然一堆人带着各式材料从旁边的角落出现。
　　视频里拍摄的是从日出到日落，忙碌的人如同小蜜蜂一样忙里忙外，加速到最快的视频里，甚至一度你会觉得人进进出出都出现了残影，然后一点点地，这条街道变得陌生，外观的颜色改变、门口吊着的招牌、半展示的柜子，全都换了。
　　刚刚消失的那张照片从右下角出现，缓缓展开，和此刻的街道完全重叠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区别，照片里的场景，走到了现实。
　　上了年纪的教授带着眼镜，她眼前是被挂起来摆放的一屋子衣服，她一件件比对着颜色、色卡……到最后制作出成品的过程，全都被收入视频之中。
　　一本本书摊开放在桌上，旁边的柜子上则放着多不胜数的摆设，单单一个电话机，就有十几个款式，有教授正在挨个确认，似乎思考着什么。
　　刚做出的摆饰已经放到了正确的位置，视频的视角从屋里往外拉出。
　　这是一间照相馆，带着历史气息的照相机仔细地放在旁边，有人正在向老板说着什么，到了街道上，穿着一身西装，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忽然出现，回头看了一眼，脸被清楚地拍摄在其中，这男人正是冯砂，他直直地往前走，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个视频所讲述的内容无关剧情，是在展示剧组的认真和用心，看完视频还不太明白《信鸽》剧组为什么要在这风口浪尖发宣传的人，就瞧见了造梦娱乐转发时配上的文字。
　　@造梦娱乐：为了《信鸽》的诞生，单单前期的景、人、物，就花费了百万以上，每切换一次大的场景，就要预先提前布置，这对于造梦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挑战，再加上指导老师们和演员们时间的协调，这段时间来大家万众一心，共同努力，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最好的《信鸽》。
　　看到这，已经有网友觉得不太对劲了，等等，怎么好像《信鸽》剧组看上去挺用心，看着怪靠谱的？也是，以前造梦娱乐一直都挺有人情味的，可是这回是什么情况？
　　他们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展开，营销号联动就来了，其中粉丝量最多的一位，经常收来自粉丝的投稿。
　　这一回“粉丝”投稿给他的，是一条据说是造梦娱乐内部工作人员微博的截图，里头没有一个字眼指名道姓，可只要经历了这几天事情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指的是谁。
　　@锦鲤老板给我美梦：百口莫辩了……感觉好对不起老板和某某，除了拒绝我又能怎么办呢？每耽搁一天，剧组的损失都是几十万起跳，这还是按照最少算的，其他人的时间都是安排好的，我也问过他们了，没人可以提前过来，我也好想发脾气的说一句，难道你的用心才是用心，大家的用心就不是用心了吗？对不起，可你这样做真的挺伤人的啊……
　　这位网友截图很全，还带上了下头评论几位看上去和博主挺熟悉的人的回复。
　　@柠檬赛高：没事啦！振作振作！其实也能理解，他也是想要这个角色，大家互相理解，老板不说了吗？我们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损失点钱，耽搁点拍摄行程，没事的，不要怪任何人，其实也是我们没和他说清楚，我们的前期准备实在花了太多钱。
　　@老板放假又打钱：做好的pnb临时撤回了，感觉有点对不起小鱼，就是不知道那位能不能接受我们的道歉了，还是怪我们沟通不畅，如果和人家说清楚我们的开销，没准他也能理解吧？
　　这爆料还没结束，没过多久，就有于行远的粉丝爆出他搭乘红眼航班感到影视城，脸露疲惫的模样。
　　这一出，直接和之前的爆料全都对应上了，营销号画龙点睛地帮忙做了个总结。
　　“根据目前为止的最新爆料，《信鸽》剧组由于想尽善尽美地呈现效果，花了大价钱投资，没耽搁一天拍摄，都是在烧钱，并不是网友们之前以为的随便调一下拍摄进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了填补石斌斌开天窗的空，造梦娱乐只得临时召回于行远补拍，只是现在闹这一出，也不知道于行远特地千里迢迢飞回来的pnb是不是得被放弃了？”
　　于行远在造梦这几年，口碑不断走高，这条微博一出，不少网友忍不住替他说话，还有之前被主流观点压着，格格不入不敢说话的网友们也忍不住了。
　　“所以人家造梦是欠了石斌斌的吗？好好一个剧组，就因为他有事耽搁了，为了能及时止损，人家就只能解约，把自家的艺人大半夜的紧急喊过来填空，还得被人挂网上说无情无义不理解人是吧？”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们怎么就知道道德绑架别人啊？人家公司签了合约，就是要按照合约来的，石斌斌有一万个理由，他也是违约了，怎么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带卖惨的？”
　　“卧槽，那现在造梦娱乐和于行远惨绝了吧？于行远特地飞回来，现在又得飞回去？得，还真就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了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是吧？那头要补拍，这头角色也不能走。”
　　眼见局势渐渐好起来了，林濛立刻下场，她的微博，也是现在关注的焦点之一。
　　@林濛：忙碌到现在，才发现网上的一些讯息，事实上这并不怪@石斌斌，是我们工作人员没有沟通清楚。这是造梦娱乐的第一部 民国戏，我也希望把它打造成口碑之作，不计成本地做了投资，却没有预先想到演员其实是会有一些意外的行程；当时我也是只想着以成本为重，没有顾虑演员的感受，对不起，实在抱歉，如果@石斌斌还愿意回到剧组，我们也愿意继续等待他回来，钱不那么重要。 
　　这条微博一发，石斌斌立刻被架在了火架上烤。
　　于行远的粉丝，恨不得拿刀捅他两下，气这个白痴闹得他们的偶像赶航班不止，还让他们偶像的千里迢迢赶路可能要成为无用功。
　　路人们呢，则又被营销号和热搜带的节奏带得头晕眼花，觉得石斌斌应该要遵守契约，不要影响剧组。
　　这其中还产生了一句改编出的金句，转发直接上千：“你失去的只不过是几百万和工作人员的时间；而我失去的，是一个我想要的角色啊！”
　　石斌斌被人喊做了石紫菱，词条后头都跟着“我要我说了算”这样的关键词。
　　就连起初都是支持石斌斌的论坛，舆论也是说转就转。
　　情况就摆在面前，石斌斌和助理对视一眼，只得勉强地笑了笑。
　　他现在还能怎么办？
　　他要真厚着脸皮答应了继续合作，于行远的粉丝和路人得撕了他，别说路人好感度了，能不变成万人黑就不错。
　　他什么都还没说呢，就成了石紫菱，他要真说了那还了得？
　　可要拒绝，这心里就憋屈，赔了夫人又折兵，角色没了还吃亏！
　　“石哥。”助理看着石斌斌眼神里都是担心。
　　石斌斌叹了口气，经纪人那已经传达来公司的意见，公司也觉得他目前只能低头。
　　“你发信息和《信鸽》沟通吧，我同意解约。”
　　他拿起手机，咬着牙发了微博。
　　@石斌斌：感谢@林濛@造梦娱乐给的机会，之前没能听清楚工作人员传达来的信息，不知道剧组运行的情况，只是觉得遗憾，至于《信鸽》的斧头一角，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放弃，毕竟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剧组这种事情，我是不愿意它发生的，希望未来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发完微博石斌斌有些放空，他本来还以为造梦娱乐会曝光什么他不敬业、早就想走之类的黑料，连反黑的准备工作他都做好了，可没想到对方还真就出其不意。
　　他可真没想到。
　　冷静了一下，他刷新想看看刚发布的微博评论如何，可在看到现在热赞第一的时候，那股在胸腔沸腾的热血，都快要喷洒出来。
　　@造梦娱乐：有机会一定合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不好/哭/哭。
　　石斌斌想骂人，非常想骂人。
　　这是在装白莲花给谁看呢？！
　　……
　　刀宥鸣脱下了眼镜，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儿子来向他求助，可没有想到等到事情都解决了，儿子也还没给他打电话，只保持着以前养成的每天微信问好、问安的习惯。
　　刀宥鸣本来都准备好了，如果儿子找自己要说什么样的话，就连之后真要帮忙，他要找哪几位朋友配合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儿子还真没来找他。
　　而且造梦娱乐的那位林总，也还真的把事情处理完了。
　　刀宥鸣思考了一会，又再度戴上了眼镜，网上的评论他还没看完，虽然他对儿子这种翅膀硬了，不听话的做法很是不满，可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希望儿子能把电视剧拍好，不要留什么遗憾。
　　可才打开微博，刀宥鸣就有些发愣，这上头好些热搜，他之前完全没看过。
　　“最严谨的电视剧、逼死考究狂、最不靠谱民国戏……”这是什么？刀宥鸣好奇地点进去，看见的是熟悉的《信鸽》，之前《信鸽》发布的那段视频。
　　《信鸽》养成指南（一）一经发布，就被不少教授、学院的认证微博转发。
　　有不少网友吃瓜吃到一半，就吃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一脸迷茫，明明是在娱乐圈的瓜田里快乐徜徉，怎么就吃到了自家学校、自家老师下场转发。
　　再一看老师微博下头的评论，他们才知道原来视频里出现打了字幕的某某教授，正是印在他们教科书上的人物，这次《信鸽》请了他们做全程指导，避免出现问题。
　　甚至还有学生第二天一上课，发现这视频出现在他们的课堂上头，老师要求很简单，就让他们挑刺，直接开了场群体的“大家来找茬”游戏，可以他们目前的水平，反正是没找到，眼睛都快看瞎了也没找到。
　　他们哪肯就自己委屈，赶忙发到网上扫射，为了对比，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直接把还没正式播出，但预告和宣传片已经放了许多版的《民国大豪杰》当做对比。
　　如果有人质疑，做对比视频的人也信誓旦旦：“都是大公司投资，都花了不少钱，都是名导，对比正好不是？”
　　可这么越看，大家就发现《民国大豪杰》怎么是错漏百出，处处都是问题？
　　平时喜欢科普、挑刺的博主，被网友们骗着在《信鸽》那铩羽而归，现在像是闻到了血味的鲨鱼全都包围了上来，开始一个个把问题挑拣出来，并给网友们做起了现场科普，用词十分辛辣，还把错误分成了普通错误、低级错误、超低级错误、弱智级错误等。
　　这其中一个高级错误都没。
　　原先声势很好的《民国大豪杰》立刻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们虽然想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戏说、不必那么拘泥于以前的历史，可这说出去，只怕会被盯在耻辱柱上。
　　他们只得沉默，预告片一个都不敢放了，还把原来定好的播出时间又往后挪了一段。
　　当初还在那以前辈态度劝着《信鸽》接收石斌斌的《民国大豪杰》导演现在也不太敢再冒头了，更别说像之前一样接受采访，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走的是讨好电视机收视人群的狗血路线。
　　真要考究下去，这就是一部很有节奏的雷剧，其中细节……没有细节就是他的细节。
　　没有办法，导演也只能进入了安如鸡的环节，乖乖地一声不吭。
　　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尤鑫言，这段时间正再国外谈一个合拍片项目，这是公司之后投资的重点，他回国才刚落地，就听上了车的秘书汇报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
　　这一番话听得尤鑫言是一脸迷茫，这和他想的全不一样，他是想要踩着《信鸽》上位，让造梦娱乐吃点苦头，甚至他还安排了后续《民国大豪杰》营销的，怎么现在换成《民国大豪杰》被踩着，甚至踩到了地底？
　　想到《民国》要挪后播出，尤鑫言就有些来气，这可影响了公司的资金回笼，他最近需要一大笔资金，还打算去总部调呢！
　　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只是点小事，却折腾了这样，尤鑫言是想还以颜色的，可一时他也找不到别的机会，只得按着不说。
　　至于引发一切的“源头”石斌斌？深谙迁怒技巧的他，巧妙地让编剧给男三号加了戏，定好的是角色，至于番位，可以并列男二号一前一后嘛。
　　……
　　林濛确定剧组暂时无事后也放下心回了公司。
　　她这几天还不忘抽空查了不少资料，总算对之后的献礼片有了个想法。
　　坐在对面的于西眼巴巴地看他，他找了好些题材，可又一个个划掉，这么些年的历史被拍了好些遍，再搬上银幕，效果也不好。
　　林濛将准备好的本子摊开，放在了于西面前，上头她做好的笔记上画了个大圈——
　　“你说，这个题材怎么样？”


第51章 
　　在献礼片的题材选择上, 林濛思索了许久。
　　此前拍摄过的献礼片不少, 几乎所有能拍的题材都被挑选了个遍, 如果再拍，很容易变成新瓶装老酒。
　　早就接受了献礼片一定会赚钱的林濛, 不用再操心着赔钱这事, 想法也变得天马行空, 这段时间每天以飞快地速度扫着资料寻找灵感，希望能给于西他们提供一点帮助。
　　昨天晚上，临睡前, 林濛看到的一篇新闻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一个激灵醒来，又细细地查了好些资料, 才最终确认了自己要给于西他们的建议。
　　虽然这想法严格来说，林濛也觉得不太靠谱, 可心里隐隐约约总有种感觉，就是它了。
　　条纹的纸张上头，被林濛圈起来重重地在旁边做了记号的, 是“基建”两个字。
　　于西看着这有些迷茫, 一时之间反应不太过来基建有什么。
　　此前他所想到的题材，大多集中于军事方面, 海陆空三军，再不则是航天、□□, 只是这些都有类似题材的成片，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写出来的剧本一定能胜过它们，此前才不断地否决又否决。
　　可林濛给他的这个选项, 他非但从来没听过，甚至还只是一知半解的。
　　“林总，这指的是？”
　　林濛知道自己抛出了一个大难题：“修路、通电、建桥、电信基站……这些都是基建，我们国家的基础建设，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遥遥领先的，这是一时看不到投资的百年之计，也是不少人几乎从未关注过的点，不过这几年，注意到我们国家基建的网友已经越来越多，我想这不算一个特别冷的题材。”
　　她拿出手机，翻出了几张昨晚保存下来的图片，在只隔着图片，就显得有些惊人的地貌里，如同盘龙般弯曲的道路平整又崭新，上头还有车辆正在向前行驶。
　　奔腾的江面上，江水滔滔如同一片凝结的雾气，横亘于上面的桥梁看得出离两岸的地面很远，平整又坚实地待在那。
　　哪怕在一片绿意里，也依旧能看出高度的峡谷，中间隔着难以跨越的距离，在一般人的设想中，完全无法预想到的桥梁横亘于上，只看就有些胆战心惊。
　　……
　　照片一张又一张，来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地貌各不相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特征，可人力，却一次又一次在其中找到了突破口，留下了能够为后人所用的建设。
　　“我看过之前的几部献礼片，类似这样的题材，是不是还没讲过？”林濛向于西确认，担心自己漏了。
　　于西比林濛查的资料要多些，他想了想点了点头：“是没见过。”
　　林濛又说：“我最大的担心，就是怕这剧本不好写，毕竟这样的故事应该很难以叙事的结构呈现在银幕上吧？万一故事立不住，成了纪录片就不大好了。”
　　于西明白林濛的意思。
　　这就和视角有关，以个人为视角出发，一般都要相对比群像要好讲故事一些，所想讲的故事越宏大，没能掌握好的可能也越大。
　　基础建设，又要从什么角度切入呢？就连于西这样有点经验的编剧，都觉得有些棘手了。
　　“昨天晚上我看到这些就想了挺久……现在的不少片子，都是以其中的一个小视角切入，然后升格到大主题，但我们本就是更盛行集体主义，强调集体力量的国家，都是英雄，应该拍出来也会不错。”
　　集体是英雄和个人是英雄这两种不同的题材在国内这几年都挺多见，真要说孰优孰劣，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而且，我也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角度，军人们的付出在很多电影上已经有过了，科学家的付出大家也有见过，普通工人的付出，地方人员的努力，他们一言不发地和大自然做着斗争，一次又一次的解决问题，实现突破。”
　　“只是……”于西确实感觉得到，这题材、主题写好了应该会很不错，可这确实挺有挑战性，但是不试试他也不会轻易说不行，更让他忧心的反而是拍摄过程的问题：“但这样拍摄难度恐怕挺大吧？”
　　他当初是跟过组的，对拍摄也有所了解，无论怎么想，这部电影要真实景拍摄的可能性好像没那么大，可要用特效吗？
　　于西想到几乎整部片子有最少一半的场景得用特效制作，就有些屏息。
　　这真的可以做到吗？会不会露馅？
　　“没事，国内现在最好的特效公司，不就是我们公司的造梦特效和签了合作合同的猛犸象特效吗？”
　　林濛这段时间给造梦特效投了不少钱，本来主要是为了《深海孤岛》的后期制作，现在想来，也能在献礼片上用上、
　　“可这样得花上不少钱。”于西忧心忡忡，比起真大特效场面，还是演员实拍要便宜多了，更何况献礼片国内的演员还都是低价出演，相当于“廉价”劳动力。
　　“这没事。”林濛笑了，她可不怕花钱，她之前一直怕的难道不是又大赚了吗？
　　不过献礼片和自家的片子又略有不同，不但必赚，林濛也希望这能讲一个好故事，然后让更多的人看见。
　　至于赔钱的事情，那不还有《信鸽》和《深海孤岛》一直在努力发展吗？目前这两部的投资都越来越大，只见损益线不断往上升，回本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想到马上要实现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亏损，林濛就觉得简直不能更完美。
　　“但是老板，我对基建的了解实在不太深。”于西抓了抓头，提出了他面对着的大麻烦，这东西他根本不熟悉，总不能凭空想象，“网上的资料，没准会不太靠谱。”
　　林濛立刻拨通了宣传部门的电话，对方曾经提到过，如果他们确认题材后遇到困难，可以直接打电话和他们沟通。
　　林濛没客气，先是大概描述了下他们的打算，再向宣传部门提出申请。
　　林濛的要求挺简单，希望对方能够支持，给于西和另两位编剧找个导游，能带他们把具有代表性的基建项目巡一圈，最好还能和当地主要负责该工作的部门聊上一聊，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困难和趣事能作为素材。
　　宣传部门听了这题材选择挺惊讶，除了担心剧本能否写好和如何拍摄外，倒也没有太多意见，答应得干脆。
　　电话挂断没多久，宣传部门又回了过来，他们就那点功夫已经吩咐下去，帮忙牵线安排了几位基建方面的专家和有相关经验现在已经退休的前负责人。届时会协同于西他们采集素材。
　　在林濛的坚持下，这一行人的钱都是由林濛出的，也算是“公费旅游”，宣传部门本还打算帮忙报销，不过林濛实在主动，他们拗不过，也就答应了。
　　前脚刚定下了“公费旅行”的行程单，林濛没想到，后脚真打算带着一整个分公司公费旅行的人就来了。
　　……
　　办公室里，林濛和诸郁深相对坐着。
　　“林总，诸总，茶来了。”行政泡的是红茶，她将杯子仔细地放在杯垫下，便退了出去，目不斜视，像是对屋子里的情况没有任何关心。
　　林濛正在查收着刀尔戴发来的片子——
　　这也是刀宥鸣给刀尔戴留下的“礼物”。
　　在刀宥鸣那天的“一番嘲讽”之后，刀尔戴终究还是有点动摇，他不认为自己会拍得太差，但也生怕确实如父亲所说，自己拍得并没有在父亲指导下那么好。
　　刀尔戴心里总觉得林濛是为了他才拒绝的刀宥鸣的加盟，因此生出了诸多愧疚。
　　要知道一个电视剧剧组能挂上刀宥鸣这样的大导招牌，无形中就是口碑加成，他之前拍《清河记事》能被人信任，打从一开始就高开，也免不了父亲的口碑加成。
　　而父亲不在，他行吗？
　　就算他自己觉得行，可万一呢？万一拖累了剧组，辜负了来自林总的信任呢？可是如果又就这么和父亲低头，不给自己一点信任的话，他又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靠自己，拍一个对得起人的好作品呢？
　　因为这些错综复杂的心理斗争，刀尔戴选择将选择权放到了林濛手中。
　　他每天都会在拍摄结束后，和剪辑师一起做个粗剪，然后将片子发给林濛审阅。
　　他主动向林濛提出，要是哪一天林濛觉得自己拍的质量不过关了，就和他直接说，他会和刀宥鸣低头的。
　　这也是来自刀宥鸣的坚持和妥协一番斗争后的结果。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确认接收完毕后，林濛终于有空将目光放在诸郁深身上。
　　“没事。”诸郁深回答得很快，看着林濛的眼神温柔内敛。
　　他也是又从线报那知道——好吧，是从保安那得知，林濛的车又在地下等着了，这才立刻上了门。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情。”诸郁深喝了口茶，这应该是最让他紧张的一场商业谈判了。
　　哪怕是当年第一次要找天使投资人，只许赢不许输的那把，都没有今日紧张。
　　毕竟有的谈判，他只是不能输，而不是输不起。
　　“……嗯。”虽然之前诸郁深已经就合作的事情找过林濛，可林濛依旧挺错愕，她本来还以为来的会是林深处的商务，却不想竟然是诸郁深本人。
　　诸郁深事先准备好了企划案，他将文件拿了出来，放在了林濛面前。
　　林濛随手接过，刚一看就愣住了，眼神中泄露出些许错愕，睫毛也跟着微微颤了颤。
　　企划案上的名字，她太熟悉了，看着上头的《风波定》三个字，林濛回想起过去的挺多事情。
　　《风波定》是当年林深处制作的第一款游戏。
　　那时候林深处完全不见现在的大公司雏形，不过是个草头班子。
　　当年还没有毕业的诸郁深，以自己为中心，吸收进了舍友、认识的前后辈、林濛等人，人均身兼数职，个个摸石头过河，就这么摸索着，将公司的第一款游戏《风波定》做了出来。
　　风华正茂时人也很冲动，当年一行人中，没一个主动提出来，以公司的情况，应该先做个小型游戏，只是跟着主心骨诸郁深的安排，一步一步稳扎稳扎地往前。
　　他们做的是个大型的角色扮演单机游戏，一做就是小半年，几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所幸他们遇到了好时候，那几年国家严厉打击盗版，游戏在网络上架后，凭借口口相传塑造起的惊人口碑，终于绝地翻身，给林深处带来了第一桶金。
　　而现在规模庞大的林深处，正是在这之上，一点点地建立，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商业帝国。
　　只是时代发展，让林深处将自己的发展方向调整到了手游，后来不断扩张，《风波定》便也成了林深处制作单机游戏的绝响，至今在盘点林深处发展历程的文章里，都少不了《风波定》一笔。
　　不少当年从这个游戏就开始信赖起林深处的玩家，曾经呼吁过再出个2、3、4，只是诸郁深一直没同意。
　　林濛翻看着企划书，眼神有些复杂。
　　这份企划书写得挺全面，诸郁深打算将《风波定》改编为可同时在手机端、电脑端登陆的网游，游戏目前已经在改编制作当中，将在不久的将来会正式上市。
　　从企划书上看得出，《风波定》依旧是那个《风波定》，没有做任何大的变动。
　　同时，诸郁深还在企划书里提出了一个IP深入开发的计划，他希望造梦娱乐能将《风波定》改编为电影，届时正好游戏正式公测和电影上映同时进行，之后还会根据反响，后续地进行周边产品、电视剧、漫画动画等各方面的改编。
　　诸郁深道：“我对这个企划的要求就是，出品人和制作人只能是你，我也相信，你最懂《风波定》。”
　　林濛哑然，诸郁深还真的提出了一个她完全拒绝不了的提案。
　　如果是其他的项目，她可能会答应下来，然后安排其他的员工对接。
　　可《风波定》是不一样的。
　　林濛到现在还记得，她当初偷偷地藏在剧情里的小彩蛋，她看了不少大神玩家发的攻略帖子，至今还没有人发现这其中藏着的小秘密。
　　林濛看着诸郁深，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这企划，做了多久了？”
　　诸郁深没回避，直接回答：“从搬到你楼上前，就开始准备了。”
　　他看着林濛，忽然笑了。
　　他是不懂她，可也没那么不懂她。
　　林濛沉思了好一会，还是没将手从企划书上移开，良久她叹了口气：“行，这合作案，造梦娱乐接下了。”
　　说到过往的事情，回忆真的很多，能够走到一起，最开始肯定是幸福的。
　　“还有……听说林总你们租了一个岛屿，接下来要拍电影，对吗？”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林濛点头。
　　“是这样的。”他双手交握在一起，身体靠在桌上略微前倾，眼神真挚又认真，“我想搭一次顺风车。”
　　林濛不解：“什么顺风车？”
　　“你应该还记得《风波定》里，有好几处岛屿吧？”
　　“记得。”林濛对这印象深刻，当年他们都是看武侠长大的，桃花岛这三个字，也成了他们都耳熟能详的存在。
　　彼时决定做《风波定》，头一个达成一致的，就是各门各派的宗门能以岛屿为中心的就以岛屿。
　　那时候他们的坚持，就是不用别人的贴图素材。
　　创业初期，钱都砸在游戏，连想出去考察都难，最后是诸郁深和她，两个人背着行囊坐了客车出行，住在一晚上不到80的上下床青年旅馆，坐的最便宜摇晃得能让人胆汁都想吐出来的船，拍了好些岛屿的实景照片回去。
　　最后《风波定》里的岛屿就是在这些图片的基础上，加以不同的想象做出的。
　　在游戏上映后，他们在景点上的用心，也得到了不少玩家的正面反馈。
　　“当年的素材，现在看来清晰度已经不太够了，而且那时候我们做的是2D游戏，现在也有些过时，再加上开放成网游后，也需要开放新的地图，我打算带着公司的员工外出团建一次，全当休息，顺便采风。”
　　“听说你们租了岛屿，我想这次的团建能不能也在那座岛屿上进行，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诸郁深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眼神毫不动摇，像是这理由他自己完全信服一样。
　　林濛沉默，她头一次发现，诸郁深有些惊人的厚脸皮。
　　分明以前……好吧，她和诸郁深之间，也不存在需要厚脸皮对待的一面。
　　林濛当然想拒绝，她也给出了理由：“国内的岛屿很多，没必要到国外……”
　　“你知道的，之前的岛屿都是采的国内的景色做参考，看不同的岛屿，有利于灵感的碰撞，做出更有特色的场景。”
　　林濛差点被说服：“可那岛屿比较荒芜，我们的拍摄工作也比较紧张。”
　　“没事，我们去那是放松采风，在旁边有个地方休息就好，不会打扰剧组拍摄工作，岛屿很大，应该不会互相影响。”诸郁深无意间泄露了自己对岛屿很了解的事实，“而且在那也比较没有人打扰，世界各地的游客都挺多，类似这样的孤岛，可遇不可求。”
　　他想了想，又找出了一个有力的理由：“这也是节约成本的方法之一，和你们一起，也比较安全。”
　　林濛说不过诸郁深，只能答应，她真拒绝，好像是在介怀什么一样。
　　她本以为诸郁深还要说什么，可出乎意料地是，诸郁深在确定完林濛答应得并不勉强后，立刻准备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临要出门前，诸郁深回头看了林濛一眼：“你睡眠不好，少喝点茶。”
　　在刚刚聊天的功夫，他已经看那杯红茶好多眼了，虽然想克制着不去展露出自己想要干涉的心，可是还是控制不住。
　　等到门关上，林濛看着茶杯出神了好一会。
　　她是失眠过，在之前夫妻俩关系最糟糕的时间里，甚至连和冯靓靓出去喝一杯奶茶，都能让她一夜难眠。
　　可现在她早就已经又开始好睡了，不会再因为茶失眠。
　　……
　　从林濛的办公室出去，往前台的方向去，是一定会路过行政人员的工位的。
　　诸郁深走出来，临要路过时，脚步一顿，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不过往旁边一看，员工们正在各自盯着电脑认真干活，完全没有关注他的意思，诸郁深也没再想，直接上了楼。
　　他心里挺庆幸，林濛终究还是答应了他，虽然他能给出一万零一个理由，可如果林濛不想答应，他也舍不得勉强。
　　诸郁深不敢把这当做林濛动摇的信号，可走上电梯的脚步不禁变得有些快，心情也不自觉地变得晴朗起来。
　　至于造梦娱乐的员工都没有关注他的进出，这也正常，毕竟他现在……就是个前老板夫罢了。
　　诸郁深不知道，他走时似乎敲击声都变轻了的打字声音，在他身影刚消失，就又迅速地连成了一片。
　　对着电脑像是在认真办公的员工们在无言中达成一致，噼里啪啦地打起了键盘，没有老板的员工群里，大家正在不停开麦，丝毫不像不关心的样子。
　　【走了走了，前老板夫已经走了，警报解除。】
　　【不过话说回来，诸总来这做什么？（我觉得就别叫前老板夫了吧？现在他又和我们林总没有关系，就叫他诸总就好），点播一首我不配送给诸总。】
　　【嘘，工作的事情，我们不打听，只要林总开心就好！感情的事情，我们就别瞎关注了。林总这么好，要什么小鲜肉找不到呢？】
　　【是哦，虽然诸总长得还行，可怎么想都是年轻有朝气的小奶狗更吸引人吧？害，我要是林总，我……我一天一个，左拥右抱，乐不思蜀，不过我们林总心里只有工作。】
　　楼下这正在火热讨论着老板的感情问题，而楼上则就公费旅游，也展开了一场激烈讨论。
　　大会议室里，王秘书留下来要求大家确认签证情况，并宣布了由公司出钱，过几天整个分部一起公费旅行顺道采风的决定。
　　这消息一出，原本死鱼眼对着电脑的员工全都炸了，脸上都是不可思议。
　　虽然林深处是大公司，可公司组织团建，向来是以就近原则解决的，并非公司小气，而是这是某一年员工表决的决定。
　　——拜托，生活都这么累了，谁要十几天的假期全都出国，最后筋疲力尽的回来还没来得及瘫就得上班？
　　——宁可就近玩两天，放假十天，什么国外游？我在网络的世界尽情徜徉就行。
　　不过这回可不大一样，王秘书说的是采风！
　　这就是以工作的理由出去旅游，还不占正常节假日，虽然员工里有不一些不太爱出行旅游的，可也没有拒绝，免费送的旅游假，不要白不要，工作狂终究不算多。
　　“不过，我们要去哪？”
　　王秘书没说话，有些心虚。
　　他要怎么说？说要去一个不知名的岛屿吗？游玩项目大概是……荒岛求生？丛林历险？野外生存？
　　虽然诸总吩咐了他到时候和岛屿主人联系，帮忙接好信号、网络，提供好食宿，可那岛屿的情况他稍加了解了一下，再怎么升级，也升级不出个花来。
　　“这哪用问？刚刚王秘书不是说了吗？要为《风波定》里的岛屿情景做采风，那肯定得是去岛屿！”
　　他已经开始想象起了阳光、海岸、比基尼。
　　到时候拿着椰子，吸着椰子水，戴着墨镜，躺在躺椅上晒晒太阳，吸收够了灵感后再回酒店创作。
　　“不知道有没有沙滩？”
　　王秘书毫不违心地回答：“有。”
　　不过这沙滩，是不是你们想要的，就不知道了。
　　“那我们可以海钓下海捞东西对吧？”有人开始炫耀了，“我钓鱼技术一流，就是一直没有地方发挥。”
　　他脑海里出现的，是时常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坐在游艇上钓鱼的场景。
　　“这肯定有。”王秘书松了口气，原来大家喜欢的是这种纯天然的生活，那想必都会很满意了。
　　众人又围着王秘书问了几个问题，全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现在甚至认真地讨论起来，到时候是要带沙滩裤还是游泳裤，不会游泳需不需要自己准备泳圈，出了国语言不通又要如何……
　　王秘书听得心虚得厉害，他悄悄地退了场。
　　他开始进行自我催眠，虽然吧……这岛屿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可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岛屿，哪有那么多的差别？相信大家到了，一定会满意的。
　　自我洗脑结束，王秘书也变得放松，他坐在位置上，忍不住往回看了眼，也不知道今天老板的追求路有没有进展？
　　造梦娱乐宣传部的小璇和楼上林深处分部的程序员谈恋爱的事情，早就是两间公司内部各自公开了的事情，毕竟又不是办公室恋情，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刚刚大家的八卦热情告一段落，正各自开始新的工作，她忽然惊呼出声。
　　“怎么了小璇？”
　　见同事问，小璇也不隐瞒：“我男朋友说，他们要组织至少半个月的公费旅游，听说是去国外的岛屿享受沙滩阳光呢。”她撇撇嘴，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家伙怕是在眼馋什么性感美女吧？科科，男人。
　　听到这话，同事们惊讶地凑了过来，面面相觑。
　　要知道楼上可是被他们私下吐槽过血汗工厂的，他们还生怕林总被人带坏呢！
　　这是……改邪归正了？
　　小王身为资深林总吹火速上线：“看来是那位诸总，在我们林总的带领下，走上了正确的道路，知道要爱护员工，让员工多休息了。”
　　千对万对，都是林总做得对。
　　至于要是诸郁深继续带着公司加班？那就是他自己不好，关林总什么事。
　　小璇看着聊天记录，幽幽地念：“他们已经开始琢磨起了买泳裤、买钓具，甚至还在研究什么翻译器最好，琢磨着海外美食了，只是据说现在具体去哪个岛屿还没公布，他们都猜没准会坐私人飞机去。”
　　“那就去呗，我们又不是没团建过？”行政听了倒是没当回事，造梦娱乐年年团建，只是时间不定，基本都得看公司的人员什么时间最有空，今年目前为止都挺忙，所以还没安排。
　　小王看小璇性质乏乏，就凑到了她身边：“我们也去阳光浪漫岛屿不就行了？他去玩，你也去，之前和你说《深海孤岛》拍摄让你一起去，你还不想去，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小璇之前是为了陪男朋友才没去，小王也没强求，毕竟留在造梦，也能就近安排《信鸽》的宣传，这也是公司范围内的工作正常统筹安排。
　　“反正搭乘邮轮走，位置多得是，你要是去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
　　面对小王的怂恿，小璇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他去乐不思蜀对吧？好！那她也去浪漫岛屿享受快乐阳光沙滩！才不管他。
　　不过……这两种岛屿想来很不一样吧？
　　还是有点酸，可惜她遇不到穿着泳裤的帅哥了，否则一定来个十八连拍，气死他。
　　办公室里，林濛再度纠结这之后的行程，按照安排，她应该马上要在这几准备出发去《深海孤岛》的拍摄地，可哪想得到本来最让人放心的《信鸽》剧组，却忽然出现了这么多幺蛾子。
　　所幸石斌斌走了，于行远补上后，戏份拍摄得很快，他还能多休息两天，无需无缝进组。
　　而在要到岛屿之前，林濛还有一件要处理的事情。
　　林濛按亮了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没有回复。
　　她深思着，想了想，直接拿着包离开，她思前想后，如果还得不到回复，还是得登门拜访，把这隐患解决。
　　一是为了电视剧质量。
　　二也是她人闲，总觉得这件事和她有些干系，能帮着解决就解决。
　　……
　　“老刀，有客找。”
　　刀宥鸣昨晚醉得厉害，他揉着额头起来，应了妻子一声，穿上能待客的衣服，一见到坐在沙发那等着她的人脸色就不大好看。
　　“林总，是你啊，辛苦你千里迢迢来这找我这老头子。”刀宥鸣忍不住地口气不算太好，可也不至于太恶劣。
　　他心里后悔到了极点。
　　你说说，这孽缘怪谁？还不得怪他！
　　当初，是他主动说起的对《打开这扇门》感兴趣，然后拉着儿子一起看了这电视剧；后来呢又这么巧，和《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被安排在对门同时首映，主动说了想去看，儿子也跟着去看了。
　　他本来也就是欣赏小辈，欣赏能出作品的公司，可哪里会想到，欣赏着欣赏着，自家儿子跟人跑了。
　　还是抓不回来的那种。
　　想到以前自己在儿子面前念叨造梦娱乐有多好，刀宥鸣就想回去抽自己。
　　林濛没生气，刀宥鸣这人挺怪，只要刀尔戴不在，他就算阴阳怪气，也不会让人生出反感。
　　“刀导，我想问问您，这几天我发的微信，您看过了吗？”
　　林濛找朱旭芳要了刀宥鸣的联系方式，这段时间，刀尔戴每天拍的片子林濛都转发给了他，只是他一次都没看过。
　　“没看过！”刀宥鸣呛声回去，像是真没看过一样。
　　刚刚在里头泡茶的刀太太正好出来，拍了丈夫一下：“口气好点！”
　　她可不惯着丈夫：“林总，你别听他瞎说，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呢。”
　　“我没看！”刀宥鸣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你听错了，我看的是……是以前学生拍的片子。”
　　“哦。”刀太太深谙气死丈夫的一万种技巧，随意地应了一声，就准备进去忙了，还不忘和林濛寒暄，“林总，我们家老刀这人看起来挺温文尔雅的，可就是爱闹别扭，你别当一回事。”
　　“我没闹别扭。”刀宥鸣挺坚持，可妻子没理他，已经进了里屋，他再度看向林濛，依旧一副儿子被人骗走的委屈老父亲的形象。
　　要知道，他对儿子的职业生涯，是有着非常严谨的规划的，现在计划被打乱了，他忧心忡忡。
　　许是人渐渐年纪大了，刀宥鸣总有种得把自己这门“手艺”传承下去的想法，尤其是看到儿子有天赋的时候，他便对儿子寄予了无限大的希望，期盼能让儿子学会自己的一身本事。
　　可本事还没教完，儿子就跑了，还一副不想再学的样子，这他能不着急吗？
　　“刀导，这回我拉找你，是很诚心的。”林濛深知怎么说戳人痛脚，“您那天来骂了小刀导一顿，在您走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大好。”
　　“怎么就不大好了？”刀宥鸣竖起耳朵，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果然，他就知道，肯定儿子是爱面子才不像他求助，还是需要他这个老爸的吧？
　　“他变得很怀疑自己，对拍出来的戏，也产生了犹豫的心态。”林濛看向刀宥鸣的眼神很平静。
　　刀宥鸣的起床气差不多结束了，听到这话，口气也软和了下来：“我就和你说过，他学艺还不够精，哪能那么快出山？”
　　可林濛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刀导，我觉得小刀导拍的戏，每一场我都很满意，直到现在，我依旧很坚定地相信，他就是我要的导演。”
　　刀宥鸣听了这话眉头一皱：“那你来做什么？”
　　“我希望您能把小刀导的自信还给他，如果连你都质疑他的能力，那有谁会相信他呢？你这样怀疑他，他连原本的自信都快消失殆尽了。”
　　“他就是……”
　　“他就是拍得好。”林濛没等刀宥鸣说完，“这是我们剧组上下都认同的事实，不管是作为造梦娱乐的老板，还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我都认为刀导不只是合格，还达到了优秀，最起码我这个出品人很满意。”
　　刀宥鸣下意识的想挑刺：“我看了你发来的那些影片，也就那样吧。”
　　如果这是别的新人导演发来的，刀宥鸣会说这是有天赋的苗子，拍得好。
　　可如果是刀尔戴发来的，他只能看到一堆的毛病，明明已经有了一条注定会成功的路，为什么这孩子就是不走呢？
　　“您可以说说您的意见吗？”
　　刀宥鸣开始数：“比如昨晚你发来的那一段，怎么能直接切入场景呢？如果是我……”
　　他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了多少个如果是“我”，给出了的意见又有多少。
　　刀宥鸣察觉自己说得有些多，正打算结束，就见到坐在对面的林濛一脸惊喜，忽然鼓起了掌。
　　……？这是在干嘛。
　　林濛一等他说完，立刻就说道：“刀导，你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
　　刀宥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当然有道理了，他最知道儿子的毛病在哪。
　　“可刀导，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请您去拍《信鸽》要请小刀导呢？虽然他要价比你低，性价比不错，可是名气上比不上你，号召力也比不过你。”林濛像是恍然大悟般摇着头。
　　她一击掌：“那不如我和小刀导解约吧？您要多少钱都没事，我邀请您做《信鸽》的导演，至于小刀导，反正也用不上他拍戏，你就随便给他安排个摄像就行，让他按着你的想法拍，指哪拍哪。”
　　将军。
　　这说法堵得刀宥鸣怔住，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时不知道要先发火骂对方凭什么和儿子解约，还是要先拒绝。
　　“我不拍电视剧！”
　　“可我现在越听，越觉得小刀导就是个半成品的您，我越想越觉得找错了人，刀导我是诚心想和你合作的，你考虑考虑？要不你给我推荐个别的导演，被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小刀导好像不太能胜任。”
　　刀宥鸣有些说不出话。
　　他气对方怎么能随便说要和儿子解约就和儿子解约，这多伤人，可是……对方的说法好像也没什么破绽？
　　他都这么挑儿子刺了，人家会觉得儿子不好也挺正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刀宥鸣一时有些懵。
　　他正在组织着自己的想法，刚刚还去屋里收拾东西的刀太太就出来了，脸色臭极了，也不顾还有外人在，直接给了丈夫后辈重重一掌。
　　“你干嘛？”刀宥鸣就差跳起来，刚刚还能努力保持温和的脸写满了委屈。
　　“你还说我干嘛？”刀太太瞪人的样子很凶，“你昨晚去和什么狗屁电影节工作人员喝酒，你自己想想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
　　刀太太不耐烦地一按，手机里传出来了刀宥鸣的声音。
　　喝醉酒，刀宥鸣的声音有些大舌头：“我……我儿子拍得不行，心比天高，一点都不听话。”
　　“他不是去拍那什么《信鸽》吗？我担心坏了，打算免费去给人帮忙，打下手，人家都不带要的！”
　　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老刀你也别这么说，你儿子已经算是争气了！”
　　“争气什么，拍得也就那样吧……”
　　刀太太真是气极了：“你在家里说儿子两句就算了，你还跑到外头说？你非得让儿子和你反目才开心啊？”
　　林濛已经打开了手机，这段刀宥鸣点评儿子的语音已经挂在了热搜了，连带着把《信鸽》也送上了热搜。
　　点进去一看，已经有网页开始在吐苦水，说孩子叛逆期难管，不知道父母为孩子好。
　　还有在念叨着《信鸽》剧组狂妄自大的，连刀宥鸣这样的导演都不肯要。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林濛叹了口气，怎么这《信鸽》一出接一出的？
　　按说她奔着赔钱，口碑坏了是该开心的。
　　可想到刀尔戴还在那费心拍摄，这头就起了火，虽然刀尔戴不是造梦娱乐旗下的导演，可她心里依旧开心不大起来。


第52章 
　　刀太太一向尊重丈夫, 哪怕对丈夫管教儿子的方式颇有微词, 也只是选择沟通, 可在此刻，她已经坐不住了。
　　一是这件事丈夫属实有些过分；二是她这个做母亲、做妻子的也有预感, 如果再不尽早插手, 恐怕这父子俩都要闹崩了。
　　她看着丈夫, 越看越来气：“刀宥鸣！你自己说，现在这要怎么办？”刀太太看向丈夫，气势汹汹的, 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行。
　　刀宥鸣坐在椅子上，被妻子逼着, 就像个受气包一样耷拉着脸，半天不吭声。
　　可比这更要他操心的, 是如果儿子看了这条新闻、听了这些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想法。
　　刀宥鸣的想法很传统，家丑不可外扬、不能自卖自夸……这些想法有对有错，可已经随着时间刻印到了他的骨子里。
　　他很少和别人夸儿子, 就算心底骄傲, 那也时常是自谦。
　　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让自己说儿子的话，被人放到网上, 让人对儿子恣意点评。
　　现在只消看着手机，刀宥鸣就一个头两个大, 骂刀尔戴和造梦娱乐的网友都不少，说的话还不太好听，都很是维护他。
　　可此时的他, 完全不想要这样的“保护”，虽然感谢网友的体贴和关照，可看着刀尔戴被骂着不上进、不靠谱、心比天高，他这个当爸爸的心里也难受，更别说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造梦娱乐了。
　　“我早就想说你了，你怎么就这么能呢？儿子都多少岁的人了，他自己有主见有想法，你天天绑着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你以为他是电视机，你是遥控器，说换台就能换台？”
　　刀太太话糙理不糙，她瞪着丈夫的样子，更像是丈夫敢说一句不，她就能来个雷霆之怒惩罚丈夫。
　　双手虽然插着腰，可依旧威胁力十足，毕竟刚刚冲出来那一掌打的力度，在座的都很清楚。
　　“我……”识时务者为俊杰，深谙家庭生活技巧的刀宥鸣任凭妻子说着，犹豫着看向了林濛。
　　这件事，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在外头喝酒胡吹，害得儿子丢了大脸，还叫造梦娱乐也受到影响，《信鸽》口碑跟着下跌。
　　怕就怕到时候《信鸽》贴上一个刀宥鸣认证烂片的名头。
　　想到这，刀宥鸣就只想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想儿子乖乖听话，可没想搬起石头砸儿子的脚。
　　昨天晚上是金凤电影节工作人员的聚会，由于一个电影节需要的工作人员、志愿者数目惊人。
　　主办方在确认要聚会后，直接将原租的场地延租了一天，直接和周边的酒店联系，让对方把定好的宴席送了过来。
　　工作人员数量不少，虽然刀宥鸣坐在评审团组成的圆桌那，可前后左右还有不少坐满了工作人员的圆桌将他们包围。
　　他绞尽脑汁，实在没想起来谁和他有那么大的仇，要是让他知道……不过现在也来不及追究，只能先试着去解决问题。
　　林濛一直在旁边端坐着，顺便关注着网上的形势变化。
　　刀尔戴估计还在拍摄，不知道网上的情况，也没发来信息，宣传那边已经在试着处理，把说得太过难听的言论举报删除。
　　“林总。”
　　忽然被cue，林濛看向了刀宥鸣，刚刚刀导脸上的倔强劲此刻已经少了大半，此刻对着林濛的笑容也有些讨好。
　　……讨好？
　　林濛觉得这其中的情绪不太对，还没说话，刀宥鸣已经开口了。
　　“林总，这回的事情，怪我没把好嘴巴的门，我这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刀宥鸣现在也顾不得刚刚自己还在抨击儿子的导演技巧不好了，自己打起了自己的脸，“尔戴平时挺努力，不该被外人这么说，是我不对，牵连了他也牵连了你们公司。”
　　林濛没吭声，静观其变。
　　“是这样的，林总我想问一下，你们公司的公关方案怎么安排？你放心，我会尽量配合，不管是让我去网上澄清，还是发微博、接受采访都可以的。”
　　刀宥鸣此刻低下头，才刚泄露出“酒后吐真言”的视频，就自打脸，这对于他这样的大导来说，都没准会被嘲讽好几回，可这比起儿子，就完全不重要了。
　　林濛看他，一时没说话。
　　刀导在给小刀导做“指导”的时候说话从不留情，甚至在她这个半外人面前，都没太给刀尔戴留面子，看上去完全是个唯自己想法为尊的父亲。
　　可是真当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又舍得下脸面，不希望真对儿子造成影响。
　　不过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林总，你那边不管怎么安排，我一定配合。”见林濛半天不说话，刀宥鸣有些急。
　　其实按他的想法，他就到网上喷一顿得了，把事情澄清完事，再掏点钱，找宣传公司合作，压一压影响，不过就怕这么一顿操作，还是改变不了已经形成的固有印象，对公关没什么经验的刀宥鸣那叫一个忧心忡忡。
　　刀宥鸣听说过造梦娱乐的公关一向做得很好，这才忍住冲动，想听一听林濛的想法，没准这位林总会有办法的。
　　林濛思索着看向刀导，半晌做了决定，开始细细交代起来。
　　……
　　“妈，你在做什么呢？”
　　吕道燕正在看手机，瞧见女儿探头进来，立刻换了个笑脸：“没干嘛，在看新闻呢。”
　　金有珠没在意，坐到了吕道燕身边：“妈，我最近都没什么行程，要不要我提前入组？”
　　打从她接连出了几次丑闻后，公司也是战略性地替她减少了活动，之前一度除了作品几乎不出现在人前，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不过眼看网友们的讨论热度已经过去，她也就厚着脸皮重新出山。
　　还好，网友们确实没太关注，偶尔有几个敢说些有的没的的，金有珠的粉丝也会好好地教育一番，不让他再乱说。
　　金钱有的资金有些紧张，不能像从前一样给吕道燕全额投资。
　　吕道燕最后还是从丈夫和冯氏娱乐那批到了一笔投资，她拉起了老班底，就开始筹备剧组。
　　这一回吕道燕拍的依旧是文艺片，原本她是想拍个商业片赚钱，正好遇到了冯氏娱乐现在正在捧的一哥手里缺奖，在市场中没有能拿出去吹嘘的实绩，站不太住脚，一个想拍片赚奖项，一个想拍片多少赚点钱，一拍即合。
　　获得了这一笔投资的林濛，也就顺其自然地把剧本里原先为了商业妥协的部分又改了回来，艺术片，那就是她的天下了。
　　公司指定了男主演，作为交换，女主演的自主选择权则放在了吕道燕手中。
　　那这还用选吗？
　　她完全不带犹豫，直接钦点了女儿金有珠，只是这部电影里，男主的戏份相对要重些，根据统筹安排的拍摄日程，金有珠要晚些入组，金有珠之前便继续跑着自己的日程。
　　“不用提前，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就行。”吕道燕看着女儿，满心满眼都是温柔。
　　她现在也算想明白了，靠谁不如靠自己，以前指望着送女儿去和大导合作，提升地位，现在想来，还不如自己带着，就从文艺片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把口碑给立住了，之后要争取什么都好说。
　　吕道燕不自觉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喝醉酒后滔滔不绝抱怨儿子的刀宥鸣。
　　原本只是例行社交，参加宴席笼络关系的吕道燕，倒是得了个意外之喜。
　　当时见刀宥鸣越说越多，吕道燕就当机立断地拿起手机录音起来，留下了一段宝贵的素材。
　　算计刀宥鸣这件事，吕道燕并不觉得后悔，当初明明说好了要好好地捧一捧女儿，可这刀宥鸣没有遵守约定，让金有珠演了女二号不说，还让宋娇艳压了金有珠。
　　更别说现在刀宥鸣的儿子，居然跑去和造梦娱乐合作了，她只觉得这是一箭三雕，一口气把三个人都搞定。
　　一等晚上回家，她也不耽搁，立刻找了认识的人，以匿名的名义，转了好几手把这段录音卖了出去，倒是没卖太多钱，毕竟刀宥鸣又不是什么人气很高的流量。
　　不过大家对导演的非宣传新闻还是充满了好奇心，这不，从录音放上去到现在，网上讨论热烈，已经对刀尔戴和造梦娱乐口诛笔伐起来。
　　吕道燕很满意效果，在再三确认查不到自己后，放下了心。
　　接下来她就能好好地操心电影，替女儿雕琢出一份完美的答卷，到时候相信女儿凭借这部电影得个最佳女主角，没准都大有可行，不过，这还得要好好的运作运作。
　　……
　　《信鸽》剧组就像是不受到外界影响的世外桃源，依旧和往日一样进行着拍摄。
　　《信鸽》的拍摄工作比想象的要长，这非但是因为在场景上用了大工夫，每回改变拍摄场景就得花不少时间才行。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剧本节奏很快，对演技的要求也高，一旦情绪不能好好地表达出来，就会导致质量直线下跌，这使得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本人，都用了比平时拍戏更多的功夫。
　　幸运的是，两方的努力碰撞，给出的结果也很好，至今为止拍摄结束的部分，刀尔戴都很满意。
　　刀尔戴一直到拍完早上的戏份，才有空拿起手机，毕竟就连拍摄中间换场景补妆的时候，他都时常得去给演员讲戏，分析人物。
　　屏幕刚亮，上头的推送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刀宥鸣导演大批儿子刀尔戴不适合做导演，称《信鸽》剧组不肯接受他的指导。】
　　这是什么？刀尔戴僵着脸看了下去，很难控制表面的平静
　　按说，他是不会生气的。
　　毕竟父亲不爱说他好话这件事，刀尔戴早就习惯，再者是他虽然有些迟到的叛逆，可心里也有数，父亲确实不至于到处说他坏话。
　　恐怕这是一时酒后失言，被人拍了放到网上。
　　可是……
　　想到会影响到《信鸽》，会影响到造梦娱乐，刀尔戴的愧疚就达到了顶点，这已经不是理解能解决的问题。
　　他正打算打电话给林濛，说句道歉，商量解决问题的方案，就接到了来自林濛的电话。
　　还不等刀尔戴说话，林濛就说清楚了来意，刀尔戴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她已经知道，现在正在处理之中。
　　刀尔戴安静地听着林濛提出的处理方案，思索了一会，眼神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良久，他点了个头，口气中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他可以吗？
　　他一定可以。
　　……
　　“他答应了？”刀宥鸣看着林濛点头，有些不可置信，他一拍大腿，痛得龇牙咧嘴。
　　“他怎么就答应了呢！”刀宥鸣心里的情绪复杂，他多希望儿子会拒绝。
　　答应，证明儿子有骨气，可拒绝……才证明他希望儿子来继承他衣钵的想法会有戏。
　　就在刚刚林濛提出了两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一是最简单的砸钱，找个别的话题炒作，对于这条新闻就以撤热搜、要求删帖作为终结，毕竟这条新闻真刨根揭底，也不是什么热门新闻，网友的关注只是一时的，有别的事情吸引他们注意力就不会再关注。
　　二是，直接加大火力，把负面话题转变为正面话题，开始炒起人们对刀尔戴导演的信赖度。
　　后面这个方法，存在着一个很大的考验，那就是人们对刀尔戴的期待值会越来越高，万一最后《信鸽》的成品出来没能符合预期，一定口碑崩塌。
　　前者支出少，收益也少；后者要花不少营销费用，一旦成功收益惊人，可一旦失败，那就很难挽回。
　　刀宥鸣叹了口气，原来自己还没有林濛了解儿子。
　　刀尔戴选择了一条具有挑战性的路，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就是是身边有一条前人走过的康庄大道，他也不肯选择。
　　“那刀导，我们开始吧。”林濛没去和刀宥鸣探讨刀尔戴同意的原因，只是轻描淡写地开口。
　　就在刚刚的那点功夫，她已经和公司的人谈完，做好了之后的营销、宣传方案。
　　现在只等刀宥鸣来按下启动的按钮。
　　刀宥鸣心里有些后悔，可也只得按捺，他的微信里早就收到了林濛发来的长篇对话，他复制黏贴到自己的微博上选择发送。
　　@刀宥鸣：经友人提醒，已经注意到网络上的不实信息，我本以为自谦是常态，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有些奇怪，在此郑重地澄清一下，我没有到处夸耀儿子的习惯，戒骄用忍，我不希望这孩子变得过度骄傲，但这些，绝非是对儿子的指责。
　　头一条微博，刀宥鸣是澄清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场风波，自谦的说法，大部分网友都能接受，毕竟国人骨子里，好像就带着这种学问。
　　这就和你见人就夸，你实在太美了，对方常常会挥着手说哪有，哪有，少有人承认的。
　　第二条微博，也很快跟着发了出去。
　　@刀宥鸣：当然，作为父亲，我的确产生了担心的情绪，头一次离开家，自己主持电视剧导演工作的儿子，让我挂念不已，我本想要跟到《信鸽》剧组，继续看着儿子，却被坚定地拒绝了。我想他说得没错，这是好是坏，是交由大家解决的，而不是我来做主，只是不知道等《信鸽》播出时，大家会给他打几分呢？
　　这一条，则说明清楚了《信鸽》剧组没让他进组的原因，到此也算是澄清结束。
　　向来造谣满天飞，辟谣无人管。
　　这条黄金规律在钱的面前，早就不算是规律了，话题热搜一条龙地安排上，还有买好的营销号，刚刚建立了一个全新的话题#替刀宥鸣给刀尔戴打分#。
　　@娱乐是天王：敲黑板划重点了，刀导说他没骂儿子、是担心；《信鸽》剧组确实没去，因为小刀导想突破自己。现在刀导可已经把考卷放到了大家手中，我已经迫不及待等《信鸽》播出了，到时候我肯定给小刀导打分，期待一个能顺利及格。
　　这话题由于新奇热度直线攀升，最后稳稳地待在了热搜排行榜第四位，有网友进来，也有网友出去。
　　《信鸽》的官方微博，适时地发布了两条视频。
　　一条是巧妙地拍着刀尔戴正在剧组里组织拍摄工作，尽量避开了或做后期处理，处理掉了可能泄露的部分。
　　这可是个巨大的考验，真正细心的人得逐帧确认，否则一个没有马赛克好，可能就会泄露剧情，不过造梦娱乐的宣传还是完美地完成了目标。
　　镜头里的刀尔戴为了给演员讲戏，甚至挽起袖子自己上，还当场表演了一个受到枪伤倒到地上的场面，一看就很敬业，他指导演员的时候，语气很好，内行的人能听出，他确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还给了很有参考性的纠正方案。
　　另一条，则是由刀尔戴刚刚紧急剪的视频。
　　《信鸽》的拍摄，拍的不仅仅是主线的内容，还额外地拍了许多“注水”镜头，这些严格来说，基本都是该剪辑掉的废素材，之所以留下，是怕剪辑出现偏差或者审查不够，能用来作为补充填补的部分，主要内容，通常是一些日常、生活化的镜头。
　　而刀尔戴所剪好的这一条，则是将一对穿着旗袍的男女的生活镜头剪在了里头。
　　穿着旗袍的妇人今年刚嫁，头发挽了起来，她手上挂着篮子，一路悠闲的从人群中走过，眼神温和，找到了熟悉的瘦弱报童，她露出了隐瞒得不太好的怜悯情绪，似乎踌躇了一会，才将对方所卖的报纸一样选了一份买下，回到了家。
　　丈夫中午归家，新婚燕尔，先是抱住妻子，附耳说了些情话，然后哼着歌到家里露台那的花草浇着水，不过许是阳光不够足，他挑了几盆放在了阳台边缘，寄希望于能让它得到更多的阳光。
　　盆栽里的花草枝叶很长，压弯了自己，还些许地往外垂着，不远的位置，似乎有人正在匆匆地离开。
　　而这条微博，负责运营《信鸽》的小王配上了话题#替刀宥鸣给刀尔戴打分#，还不忘带着表情，发着轻松的文字：“大家给今天的刀导打几分呢？/傻笑”
　　刀宥鸣头一个转发：“不好不坏吧，中庸之作，为什么不用长镜头？像是在拍摄浇花场景的时候，为什么要俯拍？完全可以拍水流落在草叶之上，借物喻情，勉强60分吧，第一次作业，鼓励一下。”
　　出现的导演可不止他一个，造梦娱乐的其他导演都收到了通知，被宣传喊上了微博，在仔细看完后，各自发表了自己的评价。
　　“我很喜欢他选择的色调，清冷又不过度，不过相对的，我就不太这里喜欢气氛渲染的办法，我觉得气氛还可以重点地烘托一下，要是我，会考虑重点收一下高跟鞋走在地上的声音，混杂着人声……”这是人在国外，刚下飞机的大忙人陈爱明。
　　朱旭芳导演打字很慢，等到大家都回复完了之后，才慢吞吞地发出自己的想法：“我个人觉得，像是前期的第一个镜头，如果是我来拍，应该会从脚往上，一点点地把女主的衣服拍摄出来，然后是首饰，点名女主的身份。”
　　何方明和朴穹灿回复得相对要少些，只说些自己的小技巧。
　　在这场团建里，几位导演最显眼的特征，都是放在话间的“如果是我、要是我”此类的言语。
　　围观群众们有不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么多导演，就算讲述的是同一段剧情故事，也会选择完全不同的切入点、运镜方式、拍摄视角。
　　有了几位导演们带头，网友们也就忍不住上头了。
　　毕竟这可是头一回，能在电视剧还没拍完的时候，就开始“打分”，还是能暂时先忽略故事本身，好好地琢磨拍摄技巧的那种打分方式。
　　这其中有不少网友，纯粹是享受这种打分的感觉。
　　万物皆可打分，这个游戏不错，大概四星；这个小哥哥长得不错，能有七八分；这部纪录片太好看了，五星大作。
　　现在他们可是和刀宥鸣一个级别的“老师”，在给刀尔戴来个现场评分！很专业的那种！
　　一产生兴趣，就忍不住点开视频，看了又看后，就开始怀疑人生。
　　等等……刀宥鸣导演刚刚说什么？60分算鼓励，还有另外几位导演，又说要怎么改来着？改完后有什么区别？可他们怎么看不出能改什么地方？
　　不能独自发表自己言论的网友们看得目不暇做起了墙头草，一会说这位导演的意见不错，另一会又被另一位导演的意见挖了过去。
　　最后总有网友按捺不住，以非专业人士的观点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甚至下场对线，和人吵了个天翻地覆。
　　讨论会带来争议，争议又带来热度。
　　话题高悬不降，只要点进去选择实时，走能刷出新的点评。
　　甚至到了晚上，还有电影学院的老师出现，选择转发，只说要让学生们也来研究写报告，只是这有字数限制的报告，估计又引发了学生们的一片哀嚎。
　　……
　　刀尔戴一直观察着网上的情况，在确定风波过去，他松了口气，忙给林濛打了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得最多的是谢谢，说得最少的也是谢谢。
　　“没事，就是你的压力挺大，之后如果一旦拍不好，大家都会看见。”
　　林濛也挺感慨，他为了替刀尔戴出头搞的这一场冲动营销，倒是真取得了惊人的成效。
　　网上到现在热度都不带消散的，完全可以预料到，除非刀尔戴把这部戏彻底拍毁，要不成绩一定会挺好，毕竟自带天然关注度。
　　只是……林濛想了想，总觉得有点不安，虽然今天又花了不少钱出去营销，但是她怎么就觉得这营销真是物有所值，收益还比支出高。
　　她没忍住叹了口气，总感觉赚钱好像在这一番割据里，又更靠近了呢。
　　不过还好，这不还有《深海孤岛》吗？
　　“林总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拍。”刀尔戴已经注意到了网上的关注，这对他来说不是压力，而是动力。
　　他拥有了能向那么多人证明自己拍摄技巧的机会，还能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 作品《信鸽》好好地打一场广告。 
　　这么想着，负担都不算什么了。
　　“对了林总，我有事想和你说。”刀尔戴经历了深思熟虑，做出了一个对于他来说算得上重要的决定。
　　“嗯，你说。”林濛听着刀尔戴的话，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这是……在玩什么集卡游戏吗？那她什么时候会满图鉴毕业？
　　……
　　刀宥鸣总算取得了妻子的谅解，获得了吃饭有菜做搭配的权利，摆脱了面对白饭两行清泪的命运。
　　他一边吃，一边回复着朋友和合作伙伴们发来关心的信息。
　　刀宥鸣唯一烦恼的是，到底是谁录的音还没查出来，毕竟当晚除却坐在周边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从酒店那请来帮忙送菜的服务员。
　　嫌疑人员太多，根本无法排查，而且那段音频还稍微做了下处理，听不太清录音的远近。
　　不过这倒不太影响他的心情，下午在妻子强压之下，他已经同儿子道了歉，现在父子俩也算是正式破冰，虽然他不敢太过指手画脚，可也能给儿子提出一点意见。
　　虽然儿子还是叛逆，但有进步，现在是合理的叛逆。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儿子呢，刀宥鸣就接到了刀尔戴的电话。
　　“喂。”他矜持地没先开口，想听儿子说话。
　　“爸，我做了个决定，想了想还是得和你说一声。”刀尔戴认真道，“我想和造梦娱乐签约。”
　　本来在今天已经和自己做了约定，决定一年内不和儿子吵架的刀宥鸣立刻有些急了：“你去人公司做什么呢？我帮你自己开公司。”他很感谢造梦娱乐，可家里不缺钱，儿子开个自己的公司多好。
　　“爸，我已经决定好了，你放心合同我会让律师帮我看一下的。我很喜欢造梦的工作氛围，这儿抽成也不高，至于自己开公司这种事就不了吧，我管理不来，也不想管人。”
　　刀尔戴说到这也就不说了，开始转移话题，和父亲说起了别的。
　　刀宥鸣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儿子的思路走，可在儿子看不到的地方，紧握着手机的他神情悲愤。
　　到底是谁，偷偷地把他醉酒的视频录了出去。
　　现在算是欠了造梦娱乐一个大人情的他，儿子一坚持，都拦不太住儿子。
　　他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怎么说跟人跑就跟人跑了？明明他能给儿子自己建个公司的。
　　……
　　吕道燕僵着脸看着刚刚刀宥鸣回复她的信息。
　　要不是知道刀宥鸣并不清楚发视频的人是她，吕道燕都要怀疑这条信息是嘲讽了。
　　【刀宥鸣：没事，谢谢小吕关心，也算是否极泰来，因祸得福，这回的事情，还给《信鸽》做了免费宣传，我倒要谢谢帮忙传播视频的那个人呢。】
　　哦。
　　吕道燕冷着脸打开了微博，看了没一会，又憋着气关上了。
　　刀宥鸣没有夸大，这一番宣传，《信鸽》的热度往上提高了不少，相关的讨论也很多。
　　因祸得福，她这个送“祸”上门的，怎么就成了送福童子？
　　世界上最让人憋气的事情，就是自己苦心想的算计，非但落空，还让对方占便宜了。
　　之前朴穹灿已经让她气过了一回，现在刀宥鸣又来。
　　不过不打紧，事不过三，吕道燕对况朝之期望很大，她相信况朝之一定能实现0的突破，带给造梦娱乐一场无与伦比的赔钱体验。
　　可无论怎么宽慰自己，还是挺生气。
　　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倒霉、更郁闷的人吗？
　　吕道燕这句话没问出口，如果问出去，就会收到肯定的答复。
　　还真有。
　　尤鑫言好不容易从总部那调取到了一笔资金，现在已经转到了国外影视公司的户头，为了要这笔钱，他受了好大的气，只不过忍辱负重，忍住了罢了。
　　可是要来的钱还不太够，犹豫了没多久，尤鑫言还把公司所在的大楼给抵押出去贷了一笔钱出来。
　　他审慎考虑过这个项目，国外商业片在国内的基本盘挺高，只要维持住评价不高开低走，基本豪取几个亿是没有问题的，更关键的是，这还是敲响国外大门的敲门砖。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要冒着的风险也很可观。
　　尤氏娱乐最近资金挺紧张，急着回笼只能把项目一个个往外推送，争取早点上映、首播，否则等到那头的合拍片拍完，他们尤氏娱乐早倒了。
　　像是尤氏娱乐这样的大公司，是经常有积压着的电视剧和电影的。
　　他们本年度的重点工作之一，就是《民国大豪杰》的播出，之前由于闹出的那点小风波耽搁了点时间。
　　毕竟主要男角色之一，成了盛世白莲花，被他要求着发声的导演，成为了道德绑架别人的道德帝……同样是民国剧，还被拉踩着做了全方位对比，充分说明了他们的不顾细节。
　　口碑一度坏成这样，只能先拖着。
　　尤鑫言已经想好，他们可以先早些开始预热，一步步温水煮青蛙，省得等到播出的时候，观众再来闹个抵制。
　　今天就是《民国大豪杰》宣传正式开始的日子，尤鑫言手头钱紧张，流动资金不够，只得就简单地买了热搜，又在营销号投了预告和精彩片段。
　　像是这种前期宣传，尤其是走低调路线的，是不会把热搜买在固定广告位的，那简直是明晃晃地指着自己在大喊：“我正在做广告，快来狙我。”
　　宣传部门制定的方案尤鑫言很满意，热搜将会从低位一点点地往上爬，等到正午的时候，就固定在差不多第五的位置，这样又能宣传，别人怀疑也不太能有确切证据。
　　可没想到，他事先特地确认过的，无人公布恋爱结婚分手、没有狗仔偷拍、也没有社会新闻的天时地利人和之日，却又撞上了冤家造梦娱乐。
　　刀宥鸣和刀尔戴两人的名字稳稳地压在前头，一拉下来占据了能有三四个的热搜词条，得，在这种所有人都关注的时候，他们还买不是傻了吗？面对宣传的询问，尤鑫言表示同意，并提出等下午消停点了再砸钱。
　　时间到了下午，宣传实时观测，确认已经没什么情况，之前的热搜也差不多要掉下去了，立刻当机立断地砸了钱。
　　可是当钱这刚砸出去，还没引来骂他们买热搜的，就见好不容易往下掉的刀宥鸣和刀尔戴又回来了。
　　他们爬回了上面，把《民国大豪杰》的热搜压得死死，事先花了钱往上爬，反而在实时引来了一堆奚落。
　　尤鑫言是非但没了钱，还没能换来什么人气流量。
　　尤其在这种困难时期，这点宣传费可以说是牙缝里省出来的。
　　他气得不行，可也没有办法，只得等着，没事，宣传还有这么个一两个月，他慢慢来。
　　现在的尤鑫言还没有预想过，一直到《民国大豪杰》播出为止，他们在热搜、公众论坛热度等地方，被双刀组合稳压一头，没能真正地冒出来哪怕一次。
　　……
　　林濛和公司里要去孤岛的员工并不算多，司机换了辆七座车，已经能坐下人还顺便放下行李。
　　这辆车会开到海岸线旁的岸上，事先走了程序，这儿是允许客船停泊的，邮轮上《深海孤岛》剧组和演员已经到位，他们之前已经拍摄了一部分素材，这回跟着返程，是因为素材不够充分，继续补充。
　　这回路上就不再做停留，直接向孤岛那前行。
　　况朝之收集了很多素材，能够实景拍摄的他会尽量实景，至于真正的邮轮损坏落海等，将会以特效的效果呈现，造梦特效的人员已经在岛屿上驻扎，布置起了各式东西，开始调试，只等演员就位，开始输出。
　　小璇这是头一次出公差，她靠着小王好奇地叽叽喳喳。
　　身为公司员工的一员，她很护着林濛，从来不会和楼上的说林濛哪怕一句坏话。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楼上有时候也是会说诸郁深坏话的，两人可以牛头不对马嘴地坐在一起骂诸郁深一顿。
　　“你家那位，也是今天出去？”小王好奇地问。
　　“嗯，今天，他们是先到公司，大巴统一载人出发，就是不知道要用什么交通工具去了，他这几天天天瞎猜，说不是包机就是搭乘私人飞机。”
　　“私人飞机，我也还没做过呢！”小王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眼神，想来这应该挺贵的吧？
　　她们的絮絮叨叨，在注意到林濛靠在窗边睡着后，就消失了，乖乖地玩着手机，只有小璇还在和男朋友认真聊天。
　　只是……小璇有些迷茫，她男朋友发过来的照片她怎么挺眼熟？好像才看过没多久，那是什么地方呢？
　　不过想想她也不再介意，她土人一个，哪懂什么私人飞机，没准她平时路过的地方，就有私人飞机的停机坪呢？
　　……
　　另一头，林深处的员工被打包塞进了车，诸郁深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他行李不多，只随身拿着个袋子看上去里头装得很满，大巴师傅开车技术娴熟，速度也挺快。
　　小专刚给女朋友拍照证明自己已经上车，听她说要安静一会，这才观察起了周围的情况，旁边的路牌略过，这车开的方向，是往当地的海岸线去的。
　　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个方向是没有飞机场的，那想来……应该是私人飞机。
　　大家各自努力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平时做程序锻炼出来的手速这时候发挥上了用场，他们不约而同的在群里刷起了信息，整齐划一。
　　“私人飞机，沙滩大海，美女帅哥，度假快乐！”
　　只是这车开了好像有一段，眼见马上到海岸线，平时对这周边地界挺熟悉的人开始疑惑了。
　　“我怎么记得这里没有什么停机坪？”
　　“难不成是直升飞机？我之前看过一个新闻，有的富豪是直接当天台是自家的停机坪，不过由于露台大小，一般都是只能停直升飞机的！”
　　“但是我们这么多人，用直升飞机哪里运得完？得要多少趟耗费多少油？”
　　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家疑惑越来越多。
　　说实话，这也是林深处的员工们自讨苦吃的下场。
　　他们在得知这是半工作度假，没法自主选择，无论是景点、出行返程这些，全都得由指定的人也就是王秘书和诸总安排。
　　既然没什么自主权，大家便也不太好奇，一致决定要保持惊喜感，要求王秘书不能告知行程，他们甚至私下还开了盘口，猜测会去哪一座岛屿。
　　小专猜的是出了名浪漫的那座岛屿，无论是形状还是岛屿上的树木，都挺美轮美奂。
　　他低着头，手机震了震，是女朋友小璇发来的消息。
　　【我到啦！邮轮超级无敌大，而且特别的好看，听说我们进去还能住在平时要卖好多万的套房呢！拍照片给你看。】
　　小专正点开照片，打算放大看看，就听到周围的同事一片惊呼，王秘书不知何时起身，拿着喇叭开始和大家介绍——
　　“大家等等带好行李，我们将搭乘造梦娱乐林总租赁的邮轮，坐顺风船到目的地。”鉴于大家的要求，王秘书依旧对目的地保密。
　　小专打字到一半，忽然愣住了，等等，造梦娱乐租的邮轮？
　　身边的同事捅了捅他，示意他往窗外看。
　　大巴上的窗户不是单向的，是普通的透明玻璃，如果不想被外人看到，可以把窗帘拉上。
　　小专往下看，就瞧见早上才刚说了告别的女朋友正在抬头往上看，和他正正好对上了眼睛。
　　四目相视，眼神里皆是迷惑。
　　小璇本来只是被忽然出现的车吸引了注意力，在发现了男朋友出现后，就愣住了，难不成这还有个隐形的私人飞机停机坪？
　　她左顾右盼，还是只能看到不远处停着的巨大邮轮。
　　所以……邮轮=私人飞机？


第53章 
　　人生就是相逢又相逢。
　　林深处分部的一众员工乖乖地在王秘书的指挥下, 经由工作人员的安排登上了邮轮。
　　这艘邮轮按照林濛的要求, 是向所属集团租借来的最奢华版本, 本身这邮轮购置的时间就不长，内里的装修也很新, 一并厨师、船员、服务员都是配备好的。
　　小璇落在了后头, 她看着男友没有挤兑出口, 小眼神却一个接一个的，满是戏谑。
　　“好巧。”她笑嘻嘻地凑过去挽住了男友的手，“所以你们到底要去哪度假？”
　　小专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还在保持神秘，等揭晓答案呢, 正好，我们可以搭伴呆一会。”
　　无鱼虾也好。
　　虽然没有私人飞机, 可豪华邮轮也很不错，一般会开放的普通房间，现在全是关着的, 供员工们选择的, 都是日常价格逆天的豪华套房。
　　虽然大小比不过现实里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可内部的装饰、品味, 比起来也算是毫不逊色。
　　造梦娱乐和林深处的分部是写字楼内唯二的两家公司，正位于上下楼的情况, 也让大家对彼此很熟眼，毕竟每天上班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各自所拥有的印象则不太一样。
　　“造梦娱乐？就是那间放假风雨无阻、薪水可观、老板大方的公司？”
　　“林深处科技……嗯, 就是楼上那间我们都吃完晚饭散了一圈步还亮着灯在加班，虽然薪水很高，但休息日不多的公司、”
　　他们凑在一起闲聊，在邮轮安排来帮忙协调的工作人员那选着房间，然后……眼神不断地往旁边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小璇情不自禁地戳了男友一下，压低了声音：“你们老板跟着我们林总是在做什么？”
　　林濛和诸郁深没选房间，他们俩都被直接安排到了邮轮最好的房间内，领到了钥匙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先到房间内安置。
　　这按说是挺正常，可一众员工们，却在前排的最佳观赏位置看到了跟在工作人员后头，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诸郁深走得比林濛慢些，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前头的林濛像是在想事情，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自然没有看到后头的状况。
　　一个想喊人，一个不停留，倒是这么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之内。
　　“不知道。”小专试图替诸郁深辩解两句，毕竟诸总这副亦步亦趋地跟着别人的模样，实在有点痴汉，还是怂字当头的那种。
　　他甚至看得自己心都跟着急起来，就差没挥舞手臂给诸郁深打气了！不过是喊个人说事情，有这么难吗？平时在公司看诸总处理事情，也不是这样的呀？
　　不过……小专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诸总找林总是做什么呢？
　　难道是讲价？也不知道搭乘别人的顺风船有没有给钱呢。
　　不过这也是七想八想了，诸总肯定没有这么小气……吧？
　　……
　　“林总！”况朝之昨天带着工作人员，采了一晚上的夜景素材，今天虽然调了几十个闹钟，可还是没起来，不过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这一推门，就碰见工作人员带林濛过来。
　　“况导。”林濛和况朝之虽然见的面不算多，不过在通讯工具上聊得可不少。
　　况朝之的想法天马行空，当林濛不给他的这张画布加上限制的时候，他总能抹出特别神奇的色彩。
　　“林总不好意思，我昨天睡迟了。”他不太好意思，“您来了我也和您汇报一下目前的状况。”
　　说到电影，况朝之也眉飞色舞起来：“顾影帝的演技，真不是盖的！”他比了个大拇指，“拍戏都不带卡的，几位演员也都挺配合演得一个比一个好！”
　　他说到激动时还比划着动作：“说实话，林总，虽然我这剧本是写得早，但不瞒你说，我以前还真没坐过那么大的船在海上漂流那么久，我剧本又改了两版，现在这一版比之前的都好！”
　　说到这，况朝之就愈发地感谢起了林濛对他工作的支持。
　　他以前坐过船，可一般最多，也就是在海上开个一天一夜就靠岸。
　　这回听他说想体验一下在深海上长期漂泊的感受，犹豫地和林濛开了口，林濛就立刻和邮轮所属集团那边取得了联系，给工作人员加了薪水，在不影响船上乘客、船员心理状况的同时，尽可能的让船多在海上停留。
　　况朝之不但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在海上漂流的感觉，还收集到了无数难得一遇的海上素材，甚至连鲸跃、鱼群在近海面汇聚成流都拍到了，这些到时候还能充盈造梦特效的资源库呢。
　　林濛想到工作人员和她提及到的事情，立刻提醒：“况导，虽然我很愿意支持你的工作，不过你的安全对于剧组来说，是重中之重。”
　　说到这林濛也无奈，也许是她给况朝之的支持太多，当时况朝之只要提就立刻支持，对方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
　　按照通俗的话说，就是心野了。
　　“林总，你知道了呀？”况朝之有些心虚，“以后再也不了。”
　　他很好奇，也一直在思考，如何拍摄好男主落水的场景。
　　一番纠结之下，况朝之想了个神操作，他和林濛请来的潜水教练学了几天，前天带上设备，又系好了救生绳，然后义无反顾地往水里一跳。
　　没错，他亲身上阵，自己感受了一番毫无防备忽然落水会受到的刺激以及下意识挣扎时看到的场面。
　　最后当然人是没事，抓着绳子就上来了，可问题是把毫无防备的剧组场务吓了个够呛，立刻给林濛发了信息告状。
　　“那就好。”林濛又和况朝之絮叨了几句。
　　目前为止邮轮上的戏份基本已经拍摄完毕，只差几个海边镜头，之前光不太好，况朝之拍了几个版本都不算满意。
　　除却这些，也就是孤岛的镜头和特效拍摄的部分还没进行。
　　按照况朝之的安排，再在岛屿上拍摄十天到半个月，就能结束《深海孤岛》的拍摄，不过重点还在后期特效，这就又能花上不少时间。
　　诸郁深没有偷听的意思，他将行李放进了房间，半靠在房门边那安静等着，很有耐心。
　　看况朝之说完，他正要过去，就瞧见自己隔壁的房门打开，出来的人诸郁深倒是印象深刻。
　　“林濛旗下的员工，有网友觉得林濛和他很配。”这是诸郁深对于于行远的所有印象，至于其他什么于行远在圈内的地位、人气，从来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他看着于行远走到林濛面前，笑吟吟地和林濛说话，林濛也带着笑回他。
　　诸郁深看着地上铺着的地毯，数着圆环边的圈，数了好几遍，却一直看花眼数岔。
　　他抿着唇，靠在门边的样子，就像是一瓶……不会动的山西老陈醋。
　　百年的那种。
　　林濛还在听着于行远说话，事实上每回和于行远说话，她心里都挺负担。
　　谁让于行远看她的眼神，总是像看救世主一样，林濛总觉得，她就差没被于行远供在神案上，早晚三炷香了。
　　“林总，宁哥安排了，我接下来去一个选秀节目做特邀嘉宾，还有一档固定综艺要上……”于行远絮絮叨叨地汇报着最近的工作，自打进了造梦娱乐后，休息什么的，就从他的世界剔除了！
　　宁其倒是劝过他好几回放假休息，可放假是什么？不存在的。
　　他要多多地回报林总。
　　“小于，我听宁其说了，你休息有点少，虽然现在是事业发展期，可一个月休息个几天真没有问题。”林濛关心道。
　　“我不累。”于行远义正言辞，一脸严肃，“我的心里只有工作。”
　　他非常坚定，毫不动摇！
　　林濛看着于行远，沉思了片刻：“那这样好了，以后我们公司实行强制放假制度。”她想到了办法，“以后每个月，我会让宁其强制给你空出至少四天的休息日，上不封顶，你必须得休息。”
　　她也挺无奈，怎么这放假还带逼的。
　　于行远听了立刻想反驳：“以前我在……我们都不怎么休息的，林总，我真的行。”他想了想没说出启明星的名字，前段时间石斌斌的那件事情，已经给了他挺大的刺激。
　　他又不傻，还是猜得到的，不说别的，单说启明星肯放纵石斌斌来踩着造梦作妖，十有八九和他当初的离开有关系。
　　越想到自己给造梦娱乐还有林总本人带来的那么多麻烦，他就越想要卖力工作。
　　“可你现在是造梦娱乐的人，不是启明星娱乐的人。”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林濛自认也不是什么周扒皮转世，怎么还有员工自己利索地上赶着被扒皮，争着被压榨的，“你要知道，我们造梦可是圈里出了名的良心公司。”
　　林濛瞅他：“你是希望到时候一搜造梦娱乐，你的粉丝都骂我们给你安排了太多行程，黑心资本家，天天压榨你？”
　　于行远哑然，他还是经常搜自己名字，看粉丝的聊天的，以前还在启明星娱乐的时候，他的粉丝每天就算不做数据、不看新闻也一定要做三件事——
　　吹偶像、骂公司、骂老板。
　　之所以到了造梦娱乐后，一直没人骂老板和公司的主要原因还是当初造梦娱乐救他于水火之中。
　　再加上虽然现在看上去日程挺满，有些非人，可有人脉的大粉了解到他在公司现在的分成比以前在启明星多了一倍还多后，一直没有开口去骂。
　　不过如果再这么下去……
　　“好，我会休息的。”于行远犹豫着，决定晚些时候和宁其商量一番，要不就删掉赚钱少又花时间的工作？
　　以后他一个月休息一天……两天！他得和宁哥好好说，让他别告诉林总。
　　明明在数数，可心却有一半在那，等到于行远刚走，诸郁深正要过去，就见林濛房间旁边的门又开了。
　　出来的那男人他有些眼熟，想了会总算想起，是之前造梦娱乐出品的《登仙路》中的男配角，好像叫做顾明义。
　　迈出的步子又收回，他像是罚站一样继续贴着墙等待。
　　连名字都不被人记住的影帝顾明义寒暄了几句后进入了正题，他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放在了林濛手中。
　　“你们公司不是挺好的？”林濛疑惑。
　　顾明义找她不是为的别的，是为了推销同学校的一位小师弟，林濛翻开手上的文件，里头是类似简历的东西，开头就是几张怼脸大头证件照。
　　这位连浩最大的特征，就是颜值很高，如果顾明义是在不带滤镜下夸出的演技好，那确实是个潜力股了。
　　“我们公司是不错，可这不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顾明义说得坦荡，“连浩长得好，演技也很不错，是个好苗子，不知道林总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让公司考察考察，他到底怎么样？”
　　讲到这，顾明义有些遗憾：“其实这回连浩也在电影里演了个小角色，是我推荐的，不过只有几句台词，已经杀青先走了，否则就能让他见见林总。”
　　顾明义对师弟很好，他进圈以来，听说过最好的公司就是造梦娱乐，单单那分成就足够叫人眼馋。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吸引人的，其实是造梦娱乐和现在旗下艺人不对等的资源数，别的公司，是公司内部都在争取资源，造梦娱乐则是资源多到公司的艺人自己吃不完还得往外送。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公司这么些大导，能冲奖的、能卖座的，应有尽有；综艺制作能力、专辑制作能力都属上乘，趁着公司签下的艺人还少的时候，赶快进去，还能混个元老的地位，多吃点好饼。
　　顾明义可是考察过了，不说于行远和隋烟这样有基础的，就说庄思思和古东，这两位算得上其貌不扬的歌手。
　　他们俩在进了造梦后专辑出了好几张，主题曲、片尾曲、插曲轮着喂，作品传唱度很高，这几年又上了不少综艺，算得上是普通观众叫得出名字的明星之一了。
　　要不是他现在挂靠在公司名下自己开了工作室，小日子过得滋润，顾明义都想签进造梦了。
　　“嗯，我晚点会让宁其帮忙考察考察的，如果合适可以考虑。”林濛话没说太满，宁其在这方面比她更专业，晚点把材料发给他就是。
　　她答应得痛快，顾明义也脸露感激，谢谢了林濛给他面子，正打算再说点什么——
　　“林总，我先回去休息了。”顾明义二话不说，回了房间，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他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自己还时常玩林深处旗下的游戏，对林深处那位出了圈的诸总不会认不出来。
　　虽然不太懂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船上，又在等林总做什么，不过他可不想做城门失火被殃及的小虾米。
　　“濛濛。”诸郁深眼见林濛要关门，轻声喊道，他走了过去，乖乖地保持了点距离，控制在不会给林濛压迫，又不至于太远的位置。
　　林濛抬头看他，诸郁深比顾明义和于行远都来得要高一些。
　　“这个，给你。”他将一直握在手上的纸袋递了出去，“我前天去隔壁城市出差带回来的。”
　　出差？林濛隐约有印象，诸郁深给她发的打卡微信里有说到这件事，好像是当天来回。
　　林濛把手往后一收，她其实能明白诸郁深的意思，可越是明白，好像越不能再这么收下去了。
　　“诸总，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已经离婚了，目前为止，我没有再进入感情的想法。”林濛不太经常把话说得很绝，可这话也已经和拒绝没什么区别了。
　　她想让诸郁深明白，合作归合作，但感情，还是算了吧。
　　林濛并不认为诸郁深是夫妻感情破裂里的唯一过错方，可是漫长时间的等待和疲惫，让这段感情渐渐被消磨殆尽。
　　就像她那天和冯靓靓聊到这事，冯靓靓会不可思议地问：“那他知道错了，你怎么就……”
　　当然，冯靓靓没说出后半句话，来了个硬生生地转折，作为闺蜜的她，是无条件站在林濛这边的。
　　林濛没解释，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世界上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分析清对错，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其乐融融的。
　　时机已经错过了，她也遗憾、也后悔，但却也想往前走了。
　　“我知道。”虽然早就知道，可听到这句话，诸郁深的心还是很沉。
　　他看着林濛：“可我做不到放弃，这一次，就换我来追求你一次，在你遇到新的幸福之前，我不会放弃。”
　　他很坚持，没有半分动摇。
　　林濛有些落荒而逃地回了房间。
　　她没有给诸郁深回复，可还是在他的坚持下收下了这份礼物。
　　坐在床边，林濛打开了纸袋，这袋子应该是后装的，外头没有logo，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还挺大，上头还贴了张纸条。
　　写纸条的不用问，当然是诸郁深。
　　“当地的果脯很出名，我都买了一点，其中最出名的是梅子干，我想你会喜欢。”
　　拆开盒子，里头按着不同的果脯种类分别放置开，林濛随手抽出一瓶，正好是梅子干，这是去了核的，被压成饼状，更像是梅饼，放在嘴里，那股酸甜的味道直接从舌尖弥散，往上直冲。
　　明明偏酸，酸得人皱着眼想掉眼泪，却忍不住又放了一个进嘴里。
　　……
　　漫长的海洋航行，能够消耗人的精神，不过邮轮内部可供游玩的项目挺多，大家也不觉得无聊。
　　两个公司的业务虽然都算是娱乐类的产业，但不太搭边，之前只是眼熟没有聊太多，员工们几日下来也成了朋友。
　　林深处的程序员们，最好奇的问题，通常是和娱乐圈里的八卦有关，比如某某据传做小三的男明星，到底有没有做小三；据说当年在后台直接开打的两位女明星，战况如何这种。
　　造梦娱乐的员工们，问的倒都是和游戏有关，比如员工充值游戏有没有打折、有没有一刀砍人9999点伤害的武器等等。
　　再之后，就开始社畜之间的例行吐槽老板。
　　“我们老板自己是工作狂，天天加班，处理事情效率很快，下头都跟不上，怕被骂好些都偷偷加班。”
　　“我们公司不加班。”
　　“他对游戏的要求也高，研究很专业，只要有一点不对就能挑剔出来，问题是有时候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咬着牙做，被驳回，再做，循环N次，直到做好为止。”
　　“我们老板的要求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我们跟着她走就行，至于思路？我们不需要领会林总的思路，她吩咐得很细，按照她的要求完成就行。”
　　……
　　这么几轮下来，林深处的程序员们看向造梦娱乐员工们的眼神更是幽幽，他们中出了个叛徒，这难道不该一起吐槽老板吗？
　　不过说是这么说，几天的海上航行下来，他们也对林濛有了新的印象。
　　原先在员工的心里，林濛的印象也就是当年和老板一起创立林深处、曾辛苦创业的前老板娘。
　　而现在，作为造梦娱乐的林总的印象反而更加清晰。
　　之前没看过拍戏，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明星的他们时常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围观，以不打扰的姿势排排坐吃瓜。
　　而在围观的过程中，他们也能清楚地看见林濛能虽然身为老板，一直在旁陪同。
　　她虽然很少开口，可每回给的意见似乎一针见血，都能让那导演喊着重来，又拍一次。
　　这其中细微的差别他们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越看越厉害。
　　至于他们的老板……
　　正在前排围观的人忍不住再度将眼神移到了旁边。
　　诸郁深正端正地坐在旁边，看着文件。
　　他们是来看拍戏的，坐在这挺正常，可诸总嘛……那只能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几天下来，就算他们傻也看出来了，他们诸总这不就是在追求林总吗？
　　虽然搞不太懂为什么离婚后再重新追求，可他们作为员工，还是只能给老板打着气。
　　只是目前看来，离打破冰封还遥遥无期，人家林总明摆着一心只有工作。
　　……
　　“所以你是说你想要采海底的景是吗？”林濛正在和况朝之确认。
　　况朝之也是纠结了好一阵才提出的意见：“我们也可以从后期做，但是我怕不够真实，想拍一部分素材作为储存，以防万一。”
　　他准备的理由还有很多，正打算说，就听见林濛开始打电话。
　　“嗯，你帮我联系一下……对，你看下现在最好的海底摄像机是什么款式的，看是买还是借，都没有问题，对，你尽快准备……”林濛看向况朝之，和他确认，“要他马上加急送来，还是你事后返航再在岸边出航拍一组素材？”
　　“这个不着急，可以事后。”
　　“那就你先安排，不急，一个月内到位就行。”林濛联系完人，就挂断了电话，“还差什么要安排的吗？”
　　况朝之愣愣地看着林濛，笼罩在林濛身上的哪里是圣光，是钱做成的金子般的光芒，闪得他都快睁不开眼了好吗？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吗？
　　他心里的小人又往某个地方狂奔了几十步。
　　“怎么了？”
　　“没有。”况朝之摇头，准备继续拍摄，他的心动摇得越来越厉害。
　　海里虽然有wifi，但是信号肯定不比岸上，小王本来在房间里确认今天公司宣传部的工作情况，却忽然注意到了不太好的舆论情况，立刻赶过来汇报。
　　她拿了个平板，开着几个页面：“林总，你看，现在的情况是国内忽然对《深海孤岛》这类片子的口碑急转直下。”
　　她打开的页面里，几个加粗的大号字新闻标题打在了上头——
　　“打破好莱坞神话，标准米氏爆米花片，不再成为观众追捧主流。”
　　“赴米镀金已成过去时，中国特供版卷土重来，这回我们不再买账！”
　　……
　　细细一看，倒是和之前的一位老朋友扯上了关系。
　　这回引起风波的，是之前上映的《机械嘉科》，这部电影事实上拍摄得挺早，只是由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排上档期上映，后来还补拍了一回，今年的时机正好，《机械嘉科》便在全球几乎同时进行首映。
　　其中国内的版本不太一样，是属于中国特供版。
　　其中有一个戏份不多的女配角由之前小有名气，后来由于丑闻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吴越笛扮演，只有在中国特供版中，才会有吴越笛的出场。
　　但是这部被放置了几年的电影，也不知道是技术过时还是剧本过时，总之上映效果是一塌糊涂，无论是在外网的烂番茄度，还是在国内的评分网站上，都得到了极差的评价。
　　上映的第一天，在国内取得了一亿票房的它，高开低走，越往后越跌，首周不到两亿画上了句号，口碑票房双下跌，这还是趁着大盘低上映的它在国内排片竞争力不大的情况下才有的首周票房。
　　一直到电影下线《机械嘉科》也只收入了不到3.5亿的票房。
　　就算是按照全世界合计票房来看，这部电影也回不了本，出品公司了少说赔了有1.5亿美元。
　　而这，也引起了国内一场对好莱坞式商业片的讨伐，事实上这也早有预兆，毕竟这几年来国产电影在国内取得佳绩的情况越来越多，国人早就没有那么推崇国外电影。
　　他们抨击着之前国内一堆演员非得要在国外电影上刷刷脸才叫有咖位的行为，也攻击着太过商业类型的特效片。
　　而首当其冲的两部，其一是尤氏娱乐才刚官宣的中美合拍片《索城战斗》，其二则是宣传时就打着大投资、大制作、惊险刺激商业片为卖点的《深海孤岛》。
　　现在舆论的引导方向，是有的电影自带崇洋媚外的体质，事实上国内的故事片不比国外的差，只是外国人怎么都不肯接受国内的价值观等。
　　他们号召着国人不该拍国外类型的大片，号召网友们一起抵制，通过市场淘汰，引导电影公司拍摄更好的、传达国人价值观的国内大片。
　　小王脸色不大好看，这舆论实在对他们不太有利，而且甚至有人也混在其中指责造梦娱乐失去了初衷，投资这样的电影。
　　这种舆论趋势一起，万一到时候引起人们逆反心理，想要群体抵制就不好了。
　　虽然他们电影是彻头彻尾的国产片，可是……可是你这哪管得住别人在想什么？
　　旁边的况朝之听到了：“林总，要不要我发个文章解释一下！”他有些焦急，“我这也不能算是外国片，怎么能说特效片、大商业片就只许他们拍呢？”
　　“没事，我先和小王去研究下公关方向……”她看着况朝之似乎焦躁不安，安抚道，“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离我们上映少说还有好几个月呢。”
　　看着林濛平静的眼神，况朝之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想来想去，比起他林总不知道专业到哪里去了，他是该做好本职工作，好好拍电影再说。
　　眼见林濛的人影消失，诸郁深也就跟着起身准备到里头继续工作了。
　　他说要追求，也就将追求贯彻到底。
　　诸郁深这辈子没追过人，但被人追求过。
　　他回忆着当初林濛那些让他应付不了的手段……经常出现刷存在感、送礼物、主动聊天，照猫画虎地学了起来。
　　诸郁深也是选择性的遗忘了当初其他同样对他施展以追求攻势的同学，当时那些人的热情可不比林濛少，只是他一刻也没有动摇过罢了。
　　“王秘书。”诸郁深刚刚距离有些远，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不打紧，只要打开微博，搜几个关键字总能找到。
　　他也看到了带造梦娱乐出场的新闻，心里生出了担忧。
　　《深海孤岛》这作品林濛很用心，想必如果失败，林濛也会遗憾吧？
　　只是对公关他不算特别擅长，看到这种新闻，也有些纠结，想来想去，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之前公司商业部是不是汇报，今年公司旗下游戏整体下载量、日活都有所提升，建议增加付费点？”
　　“嗯。”王秘书点头，林深处是以玩家为中心的游戏公司，但在所有的付费点的设置上都很仔细。
　　游戏玩家这几年的呼声都挺一致，希望能适当的多增加一些付费点，他们挥舞着钞票没得充值，不能用金钱打败别人这事，实在让他们颇有怨言。
　　当然如果这付费点开得多了，恐怕又有玩家会抱怨这是割韭菜了。
　　“你让公司的商务和造梦娱乐的商务谈，买下《深海孤岛》这个电影IP的游戏开发权，我们不开发游戏，做联动，出包括皮肤、衣服、新活动，到时候可以在上映的时候，在做观影回馈活动。”
　　诸郁深更擅长的是在游戏方面，他粗略这么算一算，多少能给林濛带来点观影人数：“对了，不要签固定金额，你让他按照分成谈，比如每售卖出一套皮肤给予一定分成这样。”这样算下来，应该能多少弥补点《深海孤岛》的亏损。
　　王秘书点头，正准备打电话。
　　“算了，再等等。”诸郁深犹豫了一会，时间这么巧地提出合作，林濛肯定会拒绝。
　　“等他们电影拍摄结束，准备开始制作的时候去谈。”
　　“好。”王秘书点头应是。
　　……
　　尤鑫言在办公室里，一阵发火，不顺利的事情简直是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民国大豪杰》的前期宣传片，被网友们做了剪辑，和之前导演拍的几部片无缝衔接，生生做出了个狗血大片的气势，还自主爬上了热搜。
　　电视台那闻到了味道，和尤鑫言谈了谈，想要再把这部电视剧往后移一个档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糟蹋了这段时间的收视，毕竟最近收视大盘高。
　　再然后，就是这两天闹出的抵制好莱坞式商业片风波。
　　他那头钱砸进去，电影已经开拍，再过几个月就要上映，被这么抵制，对票房肯定会造成影响，虽然这部电影的主要战场还在国外，可他当时签订协议时就和对方谈妥了。
　　国外的宣发全由对方负责，他们分成占少；国内的宣发，则全由尤氏娱乐负责，他们的分成也相应占多。
　　这舆论每多扩散一点，都是在抢他们可能要赚到口袋里的钱。
　　只是他的愤怒，也成了无能狂怒。
　　尤鑫言只得想着要联系公司合作的几位大导帮忙发声，说些中立话，可又怕物极必反，到时候让人生出了逆反心理就不好。
　　助理知道尤鑫言在生气，走进来的时候也很小心：“尤总，刚刚造梦娱乐发了声明。”
　　“什么声明？”尤鑫言说完话，才想起了造梦娱乐同样受到这次影响的那部片子。
　　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平时，他没准还要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可发生在今天，他们受到的影响显然比对方更大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来得及幸灾乐祸，别人不幸灾乐祸他就算得上谢天谢地了。
　　尤鑫言虽然口气不好，可还是打开了微博，自己摸进了造梦娱乐的官方微博。
　　说来微博这功能最讨人嫌，叫什么最常访问的人。
　　他会最常访问造梦娱乐和林濛吗？
　　他还真会。
　　看着那个“很丑”的头像，尤鑫言一脸冷淡地点了进去，还是他们尤氏两个字简单又大气。
　　果然就在刚刚，造梦娱乐才发了条长微博，标题起得挺简洁《致广大影迷朋友——什么是好电影？》
　　口气还挺大。
　　尤鑫言点开一目十行地扫着，内心矛盾，又希望对方没能做好公关，又恨不得对方能吸引走所有注意力，把公关做好。
　　这篇文章虽然长，但是发布的小编挺用心，把每一个重点都做了加粗，还在文章末尾放了个概括版总结，简直深谙了国内“太长不看”的网友习俗。
　　文章分为三个部分，依次地写了造梦娱乐投资电影的选择、《深海孤岛》此次拍摄的用心程度、还有一部分总结。
　　头一部分，用尤鑫言的话解释，那就是给造梦娱乐吹牛，说对方是希望造梦，希望能给国内市场带来点新的东西。
　　对此尤鑫言表示不屑，他才不好骗，不信，虽然里头举的例子是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


第二部 分，则是卖惨环节。 
　　尤鑫言只能从上头看到金钱的符号，他啧啧称奇，大概一算，就知道投资了多少钱，这数目让他有些惊讶，这真能回本吗？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要是普通网友看了，应该是会挺佩服这位林总的厉害。


第三部 分，则是所谓的主题升华，不过话还算勉强说到了尤鑫言的心里。 
　　“……面对今天舆论的风波，我们造梦也同样有所动摇，可这动摇没有持续很久，感官的刺激、视听的享受也同样是电影构成的一环，我始终认为，造梦娱乐所创造的梦，是没有限制的，也想继续去创造无限的梦。”
　　“况导曾说过一句话，为什么国外的特效片能受欢迎，国内的特效片就得被挑剔故事不够有内涵？是不是从一开始，大家就带着不同的眼光去审视？”
　　“我觉得这话挺对，也愿意支持他在造梦实现他的梦，也愿意像是别人口中的傻子一样不计成本的投资，但我希望，能有一天，大家也不必对国产片高看或者低看，只要能以同样的审核标准去对待，给予一个公正的得分就好，至于《深海孤岛》到底该不该被抵制，是不是一部好电影，就交给观众来评判就好。”
　　“请让电影回到电影，我们把作品做好，你们给出评价，我想这就是造梦能和观众达成的，最好的关系。”
　　尤鑫言满意地点头，虽然他不太满意对方字里行间似乎对国外的片子获得高评价有所微词，可其他的并没有严重的问题。
　　“是啊，公平的看待……也行吧，何必抵制瞧不起呢？电影好坏，让观众自己来说话不就好了。”
　　尤鑫言倒不是觉得国外的月亮比较圆，是事实如此。
　　外国的大片，投资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动辄几亿美元，换算成人民币，都能摸到有时国产电影票房前几的壁了。
　　人家敢这么高的投资，是因为市场巨大，单单本土市场，就能按美元为单位收回千万至亿级别的票房，更别说世界总和了。
　　可国内电影敢吗？投资个七八亿，国内票房顶天了才多少？年年都说打通国外市场，可国外除了华裔、亚裔外有多少会看国内电影？
　　折腾到最后还不是亏本，而且是倾家荡产地那种亏。
　　尤鑫言点开下头的评论和转发，果不其然，造梦娱乐旗下的相关人员都转了，其中最为显眼的，还要数刀宥鸣了，尤鑫言虽然想吐槽他到处瞎掺和，不过在看到下头转发的刀尔戴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估计是支持儿子吧。
　　娱乐圈真是个圈，人脉一个连一个，关系亲近的人出于友好也帮忙转发，这扩散得很快，眼看就要覆盖掉之前的舆论。
　　这也亏是造梦娱乐口碑好，这篇公关稿走得就是诚恳路线，像是掏心掏肺地和网友说自己的情况，在尤鑫言看来这分明是在洗白，却不惹人讨厌。
　　尤氏娱乐的宣传在敲门后进了门：“尤总，公关稿我们已经写好了，按照以前的方案，我们打算撤热搜，删除引导不良舆论的帖子、微博，然后做一到两个礼拜的冷处理，之后再做其他宣传，您看呢？”
　　尤鑫言接过公关稿，看了好一会，忽然沉默。
　　他们的这公关稿虽然不错，但珠玉在前，就显得这有些没有说服力了。
　　毕竟他们尤氏娱乐，可没有造梦娱乐在网友那的自带滤镜，网友们一看他们这么说，估计只会觉得平时拍了那么多评分不高的片子，现在还敢卖惨洗白。
　　尤鑫言内心挣扎了很久，终究还是利益取得了胜利：“你……你等等去买几条热搜吧。”
　　“买什么呢尤总？”
　　尤鑫言木着脸：“造梦娱乐刚刚发布的这篇声明不错，你花点钱，联系一下，把他们买上热门，再买一个中性话题，提倡平等看待国产片和引进片的，你们自己发挥，重点是让网友转移注意力，不要再搞什么抵制。”
　　为了更多的收入，为了已经投出去的钱。
　　尤总忍辱负重，决定……为对手买热搜。
　　不过只此一回，下一回就不是这样了。
　　他想到自己居然混到了为造梦娱乐买热搜这份上，心里就愤愤不满，不过不打紧，听说造梦娱乐的《信鸽》也马上要开始后期了，到时候和《民国大豪杰》前后脚上映，那可就是刺刀见刺刀。
　　就算口碑不好，这个市场还不是收视取胜？
　　尤鑫言对《民国大豪杰》很有自信。
　　……
　　“诸总，现在已经解决了。”林濛把手机拿给诸郁深看，“所以真的不用帮忙。”
　　刚刚她写完稿子出来，诸郁深就拦住了她，想要让公司的宣传、公关和法务做个协助。
　　对这林濛是感谢的，不过确实……不太需要。
　　“好。”诸郁深很耐心，依旧跟在了林濛的后头，他手上拿着文件，如果林濛开始忙，他就会在不远的位置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处理公务。
　　林濛都能感觉到来自后背的眼神锁定，她内心的情绪自己也搞不太懂，不过还好，还有工作能转移注意力。
　　明天船就要到租好的孤岛停泊，到时候拍摄场地和诸郁深休息的地方有些距离，估计就不会一直碰面了。
　　挺好。
　　虽然她总觉得诸郁深一旦开始，好像不会轻易刹车。
　　……
　　到了快下船的时候，林深处分公司员工也有些舍不得这些相处了几天的伙伴了。
　　虽然在吐槽公司老板时，对方常常欠揍地炫耀起造梦娱乐的高福利，可在这样的航海旅行里，有人作伴，确实要好上许多。
　　小璇和小专，是其中最难舍难分的一对。
　　小情侣分不太开，腻在一起说着些什么——好吧，是单方面威胁，小璇就差没上手掐一掐男友，给出有力震慑，要是对方敢去看什么美女，她知道了一定揍他一顿，这段时间来她已经加了不少林深处程序员的微信，到时候可是有人和他通风报信的。
　　二人说了好一会，小专就收到了信息，是王秘书群发在这次工作游群里的，他让大家把行李收好，说明天就会到达目的地。
　　程序员们在群里认真地聊了起来，造梦娱乐虽然说找的是一个“孤岛”，但其实也不可能找一个完全荒芜的小岛，那也太过危险。
　　他们一路做邮轮过来，也时常往外看海，知道这儿应该是属于一处群岛边缘，也就是说距离这座孤岛不算遥远的位置，还有不少大型、小型的岛屿。
　　在海上，没有经验的人有点难以估量距离间需要航行的时间。
　　他们用不太灵光的定位功能定位了一下，离他们现在身处位置不远的地方正有一座还算出名的岛屿，是不少新婚夫妇选择蜜月地的选项之一，网上能查出不少攻略，看起来游玩项目很多。
　　虽然舍不得女友，不过小专的半颗心已经到了那儿的有趣项目里，听说在那小岛上头，在国内得卖大几百的海蟹，都不要百元，还有什么龙虾生蚝，应有尽有，那儿的酒店也基本是高级酒店，单看图片都让他们这些对酒店没什么了解的人心驰神往。
　　程序员们估计，他们应该是和造梦娱乐前后脚到达，想来没准之后，还能包游艇过来一起玩。
　　这么想着，离别的不舍也不复存在了。
　　次日天一亮，大家就把行李收拾好，到餐厅吃了最后的早餐，孤岛就在眼前，不少人已经靠在了船的栏杆处看起了这座岛屿。
　　这孤岛看上去和大部分人想象的孤岛很相似，被一整片的绿意覆盖，许是气候，看上去植被格外繁茂，沿海岸的沙滩是白沙，但并不算细腻，如果开最好的相机拉近镜头，能瞧见沙里藏着的极小碎石和贝壳生物。
　　造梦娱乐的人先告别下岸，目送着女友离开的小专回到了餐厅和大家一起聚众……开始工作。
　　众人工作起来，完全不关心手机，随手放在身边的手机同时响起震动，大家一看，是王秘书通知所有人在餐厅集合。
　　没等一会，王秘书人就到了，餐厅这是有驻唱歌手的，每晚表演。王秘书上台开了设备，对着麦克风开始介绍。
　　“之所以留大家，是因为要讲一下之后的注意事项。”
　　听到这，大家就兴致乏乏地开始听了起来，又不是小学生，还用注意那么多。
　　王秘书滔滔不绝的讲了好些，包括要保护岛屿植被、不要乱扔垃圾、如果去海钓要注意让他们请来的专家确认，才不会遇到比如有毒、应该被保护的珍惜动植物等。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总算听完，正打算继续工作的程序员们却听到了让他们惊愕的事实。
　　“那大家都没问题，就拿好行李下船吧，等等岛屿主人请来的向导会带我们到下榻的地方，房间安排到那边看了情况再说，之后的工作安排也一样。”
　　王秘书若无其事地说完，正打算回房间拿行李。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心虚的。
　　已经有人坐不住，跑到了窗户边，不敢置信地往下看——
　　一定是刚刚他们工作的时候，这船又开了吧？他们太认真所以没注意到船正在驾驶。
　　在看到下面熟悉的岛屿后，他们沉默着又揉了揉眼，抓住了似乎想跑的王秘书。
　　“等等，王秘书……这就是我们的海岛度假？”
　　王秘书轻咳，点了点头，开始推锅：“这不是你们说要保持神秘，让你们有期待的吗？”
　　可问题他们期待的不是这种岛屿，是那种……开发得很完善，能够尽享度假风光的快乐岛屿啊！
　　“王秘书，可以尽情奔跑的沙滩呢？”
　　“这不是有吗？”
　　看向那并不算大，空无一人的沙滩，有人忍不住又问：“那海钓呢？”
　　“你就在海边找个石头坐下，就可以海钓了，我问过的，这儿提供皮筏艇出租服务。”
　　说得可真有道理呢，可怎么就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呢？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同一个疑问——
　　所以，老板是真的想来这个岛屿采风，还是为爱带大家孤岛冒险？
　　……
　　小璇和小王在同一个房间，收拾好行李，她们打算到隔着一段距离搭起的特效拍摄棚那看看，得找一下素材做之后的宣传。
　　走出去没多久，她们俩就碰到了正好过来的一行人。
　　还以为是先到这的特效组，小璇正拉着小王准备打招呼，抬起头的时候，有些疑心自己眼神不太好。
　　这是太想男朋友出现了幻觉？
　　一众程序员颇觉丢脸，回忆起当时自己和造梦娱乐的人吹牛，等去游艇出海多拍几张照片给他们的回忆，再想想刚刚在岸边看到的孤零零的两艘皮筏艇。
　　他们特别默契地将小专推到了前头。
　　“好巧。”小专向女友挥了挥手。
　　是真的挺巧。


第54章 
　　起初到孤岛, 林深处的一众程序员们是拒绝的。
　　至于为什么拒绝, 这还用说吗？
　　不过呆了这么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却只想说真香。
　　虽然孤岛并未开发, 娱乐项目也很少，可在上面的生活, 并没有如同他们想象的那么无趣。
　　《深海孤岛》剧组规模挺大, 他们之中有好些人已经在这岛上呆了一个月, 把这孤岛开发出了一万个花样，见到林深处的程序员也不藏私，直接分享, 大家其乐融融，一起欣赏美景及美食。
　　当然, 林深处的程序员们并不会坦诚他们内心最隐蔽的小秘密，这也是他们能在孤岛上感受到最多趣味的原因——
　　由于《深海孤岛》的主要拍摄工作, 是在与世隔绝的孤岛进行，演员们一旦正式进组，就很难回去进行日常日程, 所以拍摄安排得密集又紧张, 这也是预先和几位演员都商量过了的。
　　再加上有不少日出、日落之类的场景需要实景拍摄，免不了的是从一大早开工到晚上。
　　换成通俗易懂的话来理解就是——加班。
　　对于林深处的程序员们来说, 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们居然也有今天, 能够吃瓜喝着饮料，看着别人加班。
　　原来别人加班自己放假，是这么爽的吗？
　　当然, 爽完了还得回去工作，《风波定》此番的改版挺大，需要整理的部分很多。
　　挺让员工们意外的是，以往已经开始放权，只会审阅策划案，提出意见的诸郁深这回全程参与，就连其中一个员工们觉得花费时间过多打算略去的小细节都被他一眼发现，单挑出来继续找解决的办法。
　　面对以前还算温和的诸总，突然画风一变，全身心投入游戏之中，对此，员工们私下是有猜测的。
　　这倒也不是猜测，他们可都有真凭实据。
　　每天天一亮，他们就不见诸总人，但只需要往《深海孤岛》拍摄场地那一看，百分百能找到诸总。
　　看到自家老板和造梦娱乐的林总总是说不上话，只能安静地在旁边处理公务的样子，员工们便也忘却了这几天诸总的诸多龟毛要求，选择了爱的原谅。
　　算了，老板也不容易，这有点脾气，找工作转移注意力，正常。
　　同时生出的，是心里对那位林总有些矛盾的佩服之情。
　　她非但有着充沛的能量，能够每天跟组从不缺勤，同时在感情上也挺有自己的坚持。
　　起码目前为止，最火眼金睛，自认为是感情高手的员工，都瞧不见林总的半点动摇。
　　这就是传说中的郎心似铁……诸总有意，林总无情吧？
　　……
　　林濛正在和小王确认着手头的素材。
　　不远处的况朝之悄悄地回首看着他们俩，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想到在林总进组后，不断飙升的投资总额，况朝之时常只想捂着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他知道林总大气，可这么大气，真有点承受不住。
　　想到为了这次拍摄更新的设备、特地买来的全新摄像机，还有请来荒岛教授新摄像机功能使用的公司人员……这一项一项，可不只是列在纸张上的条目，而是实打实的金钱堆积成的完美效果。
　　这一次的特效，是按帧做的，有一些镜头，况朝之还忍不住在林濛的劝说下使用了高帧摄像机，做了更高帧数的拍摄。
　　别说造梦特效，就连现在已经稳定的猛犸象特效，也已经暂停接收新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深海孤岛》的后期特效工作。
　　虽然是自家公司，可林濛没亏待，还是按照实价给的，况朝之看过一眼签订的合同，上头的数字……让他恨不得把预计要拍的片段砍掉几个。
　　不过这想法他没敢提，毕竟林总人虽然挺温柔，可总能讲出一通道理将人说服，每次他被灌了一脑袋鸡血回到房间，发誓要好好拍摄，等到激情冷却好才反应过来——
　　这不对啊，我本来就想要好好拍摄的，我只是想要去劝林总少投资一点的！
　　只是这醒悟来得有些晚，对话已经告一段落，也不好再去敲门。
　　起先况朝之还想着再接再厉，一定能说服林总要小心谨慎，可这么来回几次之后，他也乖乖放弃。
　　说不过，实在说不过。
　　况朝之没敢问到现在的投资，但他心里粗略算过了，少说也有五个亿了，这还没算上之后的宣发，想要回本，那得至少要十五亿以上的票房。
　　……十五亿，况朝之哆哆嗦嗦地打开国内的票房排行榜，再度怀揣着虔诚的心认真地数了一遍，可这怎么数，也只有31部。
　　他能成为国内影史排名前三十的电影吗？
　　他倒是希望，但又不是有希望就行。
　　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况朝之现在已经不想着什么回本、盈利了，除了拍好片之外，他想的是要签几年的卖身契，才能把林总在他身上亏损的投资还回去。
　　不过说到这，况朝之就更心虚了。
　　真签了卖身契，他真能还钱吗？他怎么觉得自己是在上赶着坑林总的钱呢？毕竟他这可是一次比一次花得多了。
　　林濛完全没关注后头况朝之的想法。
　　这段时间《深海孤岛》的投资飙升，落在了她心里，就是两个字——“稳了”。
　　实际上《深海孤岛》的投资，比况朝之预想的还要高不少，毕竟有些设备的购置价格，他不太了解。
　　林濛粗略算了，连带最后的宣发，最终的投资，才不多会落在近八亿左右，这也就意味着《深海孤岛》基本得达到年度票房前三左右，才有可能堪堪回本，更别说盈利了。
　　就算《信鸽》靠不住，相信《深海孤岛》这个饱受期待的孩子，也能带着足额的亏损回来，虽然再怎么赔，也对造梦娱乐没有影响，不过好歹也是完成了一个小愿望。
　　有了这，林濛也可以开始准备操心起公司的盈利。
　　小王正在纸张上涂涂画画。
　　这几年来，宣传对一部作品的成绩影响越来越大，不少电影，都走的是长线宣传的模式，离上映还有一年的时间，官博就开始营业，定期刷脸，能吸引到多少关注就吸引到多少。
　　不过除却自有IP，或是请了流量演员的，官博的宣传通常不太有用，评论稀稀落落地不抽奖都没有几条。
　　《深海孤岛》的官博下头，倒是一点都不冷清，甚至热闹得过了头，在下头评论的全是嗷嗷待哺的粉丝。
　　于行远和顾明义之前的资源都挺密集，一下突然消失在粉丝的视野之内，他们便情不自禁地向官博发出了爱的呼唤。
　　“喂，有人在吗？被你们拐跑的于行远已经足足有四个半礼拜、三十一天没有出现了你们知道吗？快让我们看看。”
　　“无情剧组，还我影帝！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让我看看顾影帝再说！”
　　粉丝们也冤，以前好歹还有个什么机场图、探班照。
　　这回林濛选了个孤岛，就算最财大气粗的粉丝，也很难找到办法过去，只能隔海对准方向望洋兴叹了。
　　原先《深海孤岛》定好的宣传计划，在林濛看到粉丝的反应后被踩了刹车，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个截然不同的全新宣传方案。
　　现在小王那正在整理素材，趁着拍摄还差几天结束，把素材采集完毕，制作完成后，就会陆续开始放出。
　　“林总，我觉得这种宣传方式，网友肯定觉得挺新奇。”小王挺兴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网友们的反应。
　　虽然她不太能想象，到底这样的宣传能不能取得想象的成果，不过对林总自带滤镜的她，很快信心满满，投入工作。
　　“也许会喜欢，这说不准。”林濛倒回应得随意，“不过现在的重点，还是要放在《信鸽》上头，毕竟这才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
　　一直关注着《信鸽》官博，每隔个几天，就要给刀尔戴导演打个分的网友们惊愕地发现，他们的快乐源泉，每天充当小老师的对象，居然这么突发停更了？
　　再认真一看，网友们这才错愕地发觉，他们完全没认真关注的微博，在前段时间早就发了杀青信息。
　　现在《信鸽》已经制作完成，深海网和大江台这两个造梦娱乐的固定合作伙伴已经在各自的官方微博上开始预热。
　　也许是因为在拍摄过程，刀尔戴导演打分系列一直陪伴在不少网友身边，他们竟然不太能觉察到时间流逝，也对这部总觉得是他们看着诞生的电视剧充满了亲切的感觉。
　　有不少网友们在微博下信誓旦旦，许下诺言，说到时候一定支持收视，播放，还不忘自发转发做起了宣传。
　　毕竟《信鸽》可是他们心里共同的“我们的电视剧”，他们恨不得昭告天下，看，这部电视剧可是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拍出来的，我们还对拍摄技巧给了不少意见呢。
　　当然，他们也自然而然地选择性忽略了其实他们给出的意见并不多，其实他们也看不太出刀尔戴导演到底有没有跟着改的事实。
　　网友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还建立了一个@《信鸽》数据组，组织起了刷话题，打算做专业的自来水，可刷了好半天，就连热搜趋势上都不见他们带着的话题。
　　这才有之前一直没敢煞风景地人忍不住评论：“你还真信有些粉丝说的，热搜是靠网友、粉丝们自己搜上去的吗？”他未竟之意挺明确，其实就是指的买的。
　　这话倒不尽然，如果等到电视剧播出，热度高了，倒有可能真的刷到尾端，可现在纯靠这么些网友的力量，显然不大可能。
　　大家正沮丧着打算鸣金收兵的时候，就一脸懵逼地观察到了热搜排行榜的变化。
　　忽然空降在顶端的热搜简洁明了，是#收视冠军《民国大豪杰》#。
　　看到这条热搜的网友们是疑惑的，甚至生出了怀疑人生的情绪。
　　这名字他们也熟悉啊！如果没记错，这部电视剧不是之前被网友们各种批评，找出其中不符合历史的大纰漏，还吐槽狗血的那一部吗？怎么就成了收视冠军？
　　点进去一看，这还真不是造假，已经播出了一个礼拜的《民国大豪杰》虽然宣传不多，可一经播出，收视惊人，头一天首播就空降当日电视剧类收视第三，新播出的那一集，甚至超过了原来的收视冠军。
　　还以为片方改了简介，他们颇为怀疑人生的搜索，点开百科，顺便看看目前的评分。
　　没错，还是熟悉的狗血味道。
　　这部《民国大豪杰》当时预告片刚剪，就已经被网友狠狠地吐槽过了。
　　男主的妈，是家道中落的前朝贵族，后来成为了歌女，很受欢迎，却选择了和曾是穷小子的大亨珠胎暗结，后由于被抛弃也抛弃了儿子。
　　而男主被遗弃后，被黄包车夫收养，后来做了报童，从小饱经欺凌，私下和丐帮、黄包车夫们关系良好的他，意外地同身为大亨之女的茜茜相恋，后一场意外，男主才发觉二人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最后男主自然是克服重重苦难，送走母亲送妹妹，送走父亲送朋友，孤家寡人的成为了民国大豪杰。
　　总之，这还是导演的老风格。
　　可这怎么能就高收视呢？合理吗？不约而同的，网友们都生出了类似的想法。
　　再瞧瞧下头的评分，那更是一言难尽，现在不多的评论里，几乎全是吐槽。
　　这种剧都能收视第一，那更别说《信鸽》了，就目前放出的预告和宣传来看，《信鸽》的质量绝对不成问题。
　　网友们很有信心。
　　……
　　《信鸽》依旧是在大江台首播，有着足足五十集的他，被放在了周一到周五的金牌剧场，一天一集。
　　刀家人吃过了饭菜，又耐着性子看完了新闻联播，总算看到电视上出现了预告，等到广告结束，《信鸽》的第一集 即将播出。 
　　刀尔戴交握着手，面无表情，谁都能看出其中的紧张。
　　事实上身为他第一部 作品的《清河记事》已经播出，按说他应该很有经验，不必如此紧张，可刀尔戴心里清楚，这是不一样的。 
　　刀宥鸣早就注意到了儿子的不对，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太满意：“你要是对自己的作品都不自信，那还把它放到电视上干嘛？你们林总都比你有信心。”他又想说教，“不满意的作品还给予观众评判，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说来今天晚上他本有其他安排，是林濛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头林濛声音温和，说她给刀尔戴放了探亲假，还帮忙报销了飞机票，现在刀尔戴应该已经到家。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说服刀尔戴放假，又是怎么硬赶着刀尔戴回家的，林濛没说。
　　“……刀导，我想小刀导应该很想和你一起看一看《信鸽》的首播。”
　　他对林濛感情复杂：“我回去做什么，之前都看过那么多了，都知道了。”
　　隔着电话依旧能听到林濛声音里的坚定：“这不一样，之前只是片段，而《信鸽》是小刀导的作品，他应该也会希望，作为他父亲的您，能给他的作品打分。”
　　“看什么看呢，他的作品我心里有数……”刀宥鸣的声音也低下去了。
　　“这回不一样，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一部经典的作品。”
　　“经典？”
　　当时刀宥鸣挂掉电话，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信服，经典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都能用，可明明这么想，他还是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家。
　　算了，儿子那么久回家一趟，他这个当爸的总得给个面子，陪他吃上一顿，只是给个面子而已。
　　“好了好了，电视剧开始了！”刀太太不太爱听丈夫和儿子呛声，上回父子俩差点闹翻，就已经让她这个当妈的心有戚戚了，她指着电视，颇带威胁地说，“不许说话，要是吵着我看电视剧，看我不说你们。”
　　刀宥鸣从旁边的眼镜盒里拿出眼镜，戴上后，安静地看了起来，片头曲的歌不错，他的身体跟着节奏一点一点的，被妻子一拍才消停下来。
　　《信鸽》所采用的色调，是类似于纪实电影的冷色调，就像这部电视剧的氛围一样。
　　电视剧先由一段旁白切入，镜头跟着角色切入，格外流畅。
　　穿着一身半旧西装的男人，抱着厚厚地一叠文件上楼，放在文件盒里的文件高过了他的头顶，以至于他不小心撞上了来人，二人相撞在一起，同时撞到了旁边。
　　被撞到的男人穿着一身指使军装，伸手扶人：“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搀扶时，两手交握，似有什么传递。
　　《信鸽》的开头，就是以并线进行的。
　　被撞到的男人姓吴，是政府财务处的新招入的工作人员，他日常做账，和穿着长衫的同事寒暄着家里的情况，在提及到女中毕业后一直在家休息的妻子时，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镜头也自然而然地伴着他说明的情况，拍摄到正在对镜妆点自己，准备出门的妻子。
　　财务处的人还在念叨，最近越来越恶劣的形势，前两天听说正在抓红党，搞得他们也心有戚戚，生怕私下昧钱的事情被一起抓出来。
　　随着算盘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音，财务处人员并不算哑的声音，新的线又进来了。
　　阴沉沉的四方房里，并不算大，可是论起刑具来却一应俱全，多的是一般人认不出来的时髦玩意，有不少上头甚至沾上了近乎暗红的血色，看上去绝非铁锈，而是曾经淋了血。
　　下头的黑色地面上，靠近木架的位置的颜色最深，木架上的铁链绳索，也都在一些让人同意产生联想的位置染上了不成规则状的深色痕迹。
　　中年男人坐在旁边，面对这样的环境丝毫不生惧，淡定自若地道：“继续追查吧，就按照这条线索查下去。”他起身准备出去，门打开的时候，光往里头照，光线一点点网上，将那身上军装的款式和军衔给照了个分明。


第一集 的节奏比想象快，三线并行叙事的方式丝毫不显凌乱，反而有种紧迫感。 
　　眼见这一集到了尾声，已经有人将吴先生的房子重重包围，正在屋里绣着花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抬起了头，而正好下班的吴先生在西装外套着大衣正在往家里赶路。
　　女人侧着身，慢慢地移动到了窗边，往下扫了两眼，虽然没觉察出不对，可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笼罩在她的心中，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露台，弯着腰不露出半点身影，将放在最旁边的一盆富贵竹移到了上头，原先的杜鹃花则被收了起来。
　　她只来得及回到屋里，就听见外头的敲门声音，敲门声越来越不耐烦，似乎觉察到不对，一声巨响后门被踹开，随之响起的是一声枪响，等到人进来时，她已经合上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已经快到家的在吴先生一抬头，习惯地往盆栽的方向一看，脸色忽然一敛，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可没过多久，他又重新出现了，坚定地往家里的方向去，而此刻他的家正在被人搜查。
　　片尾曲适时地响起，结束了整集播放时屋内的宁静。
　　刀太太倒是比丈夫要着急一些，好奇地问着儿子：“他怎么又回来了？不是看到信号要跑了吗？”
　　刀尔戴只说不能剧透，眼神忍不住往旁边板着脸的父亲那去，始终没有开口。
　　“宥鸣。尔戴是不是拍得很好？”刀太太意识到了儿子想听什么，带着杀意的眼神看向了丈夫。
　　刀宥鸣沉默了一会没开口，他便以要接电话为借口匆匆出了屋。
　　儿子拍摄的电视剧可不是还行的水准，如果客观的评判，八九十分是有的。
　　可是……这和他教给儿子的区别很大，让他的心里总有些唏嘘，明明儿子是可以继承他衣钵、人脉、事业的。
　　才到外头没一会，手机就震了震，他事先帮儿子在朋友圈宣传了一波，不少认识的导演也看了，发来的消息都是表扬，只夸刀宥鸣有了个出息儿子。
　　他看着信息发呆了很久，后头忽然传来了儿子的声音：“爸，妈喊你回去休息。”
　　父子俩久违的肩并肩走着，刀宥鸣只消一侧头就能看见儿子的脸。
　　不知犹豫了多久，刀宥鸣忽然看着路边开口：“这回你拍得是不错，合格了。”
　　他没回头，看不见刀尔戴眼神里忽然迸发出的光，刀尔戴只是愣愣地看着父亲，露出了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不过这也是……”他憋着不服气，“也是你们林总舍得投资，这剧效果才会这么好，你得谢谢他。”他一如既往地教着儿子做人的道理。
　　“我知道的，我会向林总说谢谢。”刀尔戴的语气变得轻松，“如果不是她，这部作品不会存在。”
　　刀宥鸣听得肚子里酸得翻江倒海，分明儿子以前挂在嘴边夸奖的都是他这个当爸爸的，结果现在就这么换了人。
　　“是该感谢她。”
　　“也许，这条路你往下走，也会不错。”他在心里叹着气，之前等待着的儿子碰了壁回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有的了。
　　他希望让儿子踩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松松地当名导，可这傻小子却非要选一条艰难的，自己摸滚打爬的路。
　　他拗不过，也只能支持了吧？还好，现在看起来还挺顺利。
　　至于造梦娱乐的那位林总，他感谢归感谢，还是会继续做好监督工作的，万一对方学周扒皮一样对刀尔戴，他一定逼也得把儿子带走。
　　……
　　《信鸽》的首播，林濛是留在办公室里和宣传组一起看的。
　　网上的舆论反应很好，讨论度也挺高，只是目前能查到的收视数据，都离《民国大豪杰》挺远，安抚了宣传组的工作人员后，她也就准备回家了。
　　她现在一个人，没有选择太大的房子，住在造梦娱乐旁边的一个高档小区里，那儿有她买下的一套近两百平的套房。
　　司机将林濛送到所住楼栋的楼下，她才下车，正打算掏钥匙开了大门进楼，刚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不远处站着的那位她很熟悉的人。
　　靠近大门的地方，诸郁深正站在那，手上拿着东西，另一只手单手握着手机，拇指动得飞快，像是在单手回复信息。
　　“你来这里做什么？”林濛有些莫名。
　　诸郁深拿起手里的袋子，这回的纸袋不大，是方形的纸袋，隐约能瞧见里头的精致白色礼盒。
　　林濛叹了口气，正打算拒绝。
　　“这是提前的生日蛋糕。”诸郁深忽然说道，他低头看她，“我……之前一直不怎么给自己过生日，也就忘了生日是一件挺值得纪念的事情，我想你明天可能会和朋友、公司的同事出门聚餐，想提前给你送个蛋糕。”
　　诸郁深骨子里不太在意这些日子，就连他自己的生日，如果不是每年银行和合作伙伴发来的信息，他自己都能忘在脑后。
　　这段时间他想了挺多，也想到了这，他自己不把生日当回事，觉得不过也挺自在，如果要过送份礼物就行，却没想过林濛总是会记得他的生日，无论多累都会送个蛋糕过来。
　　林濛看着纸袋想了很久，接了过来：“没有礼物吧？蛋糕我收，礼物就不了。”
　　诸郁深知道她的性子，听话地伸手进去，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看不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林濛也不关心，她接过袋子低声道了句谢谢。
　　“不用，生日快乐。”诸郁深就这么看着林濛的身影离开，消失在楼栋里。
　　上到顶楼，林濛打开客厅的灯，也没换衣服，直接坐在沙发前拆开了蛋糕，这是个很小，一个女生就能吃掉大小的巧克力流心提拉米苏，上头还放着个小小的白巧克力片写着生日快乐。
　　她一口一口地吃，觉得甜得有些过头，比起以前年轻的时候，现在这些甜品的甜度，都显得有些过度。
　　诸郁深没走，他数着楼层，看到23层的灯亮起后，他回到了车中，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份一模一样的蛋糕，他拆开同样慢慢地吃了起来。
　　不喜欢吃甜品的他，眉头微皱着把这些吃完，然后轻轻地抬头看着那亮着的窗台又说了句：“生日快乐。”
　　这辆等了一晚上的车，也被主人驾驶着离开了。
　　……
　　事实上，《信鸽》的节奏，是越往后越精彩的，看第一集 还未必入坑只是产生兴趣的网友，在看到这周结束的第五集时，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他们甚至为了找戏中人的戏份找得辛苦，一句话都截图出来分析，然后他们这才发现，之前的刀尔戴评分系列，放的那些或长或短的视频，正是讲的这些信鸽们平时的故事。
　　一时之间，《信鸽》官博粉丝飞涨，视频播放量也有了史诗级增强。
　　网友们甚至开始分析起了《信鸽》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句话，被网友取了个外号，叫“信学家”，职业研究《信鸽》非常专业。
　　要怎么形容这部戏呢？
　　有一位剧评人说得很好：“死得干净，走得利落，你再也看不到临死之前捂着伤口，说十分钟的话；你也见不到不灭口，最后机密信息被泄露。你能看到的是针锋相对，反派不蠢，正派不笨，棋逢对手，互不认输，对决到底。”
　　随着《信鸽》剧情的铺开，一只有一只的信鸽，无声无息地离开。
　　就像第一集 出现的男人，他再度回到现场自投罗网的原因很简单—— 
　　他的脸、他的身份已经被掌握，插翅难逃，与其在逃跑时，下意识的暴露出些事先掌握的隐秘逃离通道，不如先结束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才能闭牢。
　　仅仅五集，已经有四只信鸽牺牲，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他们会因为同伴的牺牲伤感，却不会动摇哪怕一分，只要为了最后的胜利，牺牲就不是牺牲。
　　明明没有煽情，却让人在读懂后，忍不住湿了眼眶。
　　偶尔穿插在调查人员口中的一两句不经意的话，或是其他信鸽在查阅信号时发出的感叹，让人再度想起，那说走就走，不带犹豫的信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他们的故事。
　　能证明网上讨论度的，是一个接一个被发布在论坛上的新帖子，还有陡然关注飙升的几位演员。
　　其中冯砂得利最多，为了这个角色，他接受了健身教练的指导，做了紧急的塑形，身材状况很好，脸比从前要有棱角不少，再加上化妆时对于阴影的腔调，军装对气质的改变等。
　　起码在这个角色里，大部分人没看出之前冯铁拳的痕迹，等到播完摸到微博，才一脸卧槽地发现，这个名字一直让他们挺耳熟的冯砂，居然就是他们存着的表情包本人。
　　帖子里讨论更多的是剧情走向——
　　【没搞懂，比起自杀，为什么不选择活下来给假情报呢？给了假情报，应该能诱导他们做出错误决断吧？】
　　【科普向：《信鸽》刑具一览，让人毛骨悚然的逼供方法。】
　　【所以谁能告诉我，冯砂那个角色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啊？】
　　在讨论度上，《信鸽》一骑绝尘，可在收视率上，《民国大豪杰》则遥遥领先，和《信鸽》距离很远，可不是随便就能追上的距离。
　　网友们异常震惊，他们错愕地发现，所谓的口碑，好像根本影响不到现实。
　　分明评分网站这部剧评分都掉到五分以下了，居然收视率还有上升的趋势。
　　这到底是凭什么做到的？
　　……
　　《民国大豪杰》的导演名为苟薛，他这几年来，连着的十部作品，不是成绩上佳，就是曾经大爆。
　　纵然他一直在业内风评不大好，有人说他一直在重复自己的路子，反复拍着极尽狗血的片子，不过那又如何？
　　能够得到高收视的才是真正意义的好片。
　　此刻尤鑫言正将自己库存的上好普洱茶饼拿出来招待苟薛，他态度很热情，之前为了能够和苟薛达成合作，他又是拜托人又是砸钱的，这才能和苟薛联系上。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笔投资值，实在太值得了！
　　“苟导，您喝。”尤鑫言对于有才的导演总是很客气的，毕竟以后还能合作。
　　苟薛正喝到一半，尤氏娱乐负责宣传工作的公关人员忽然进来了，他看见苟薛在，便压低了声音，凑在尤鑫言的身边汇报情况。
　　尤鑫言听着，眉头也越皱越紧，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点不屑。
　　果然，又是造梦娱乐。
　　“怎么了。尤总？”
　　看到苟薛，尤鑫言的心中忽然一动，他心里同造梦娱乐说了句虚伪的道歉，然后立刻皱起了脸。
　　“是这样的苟导，我们的这部《民国大豪杰》口碑好像不太好，网上一直在拿我们和《信鸽》做对比呢。”
　　尤鑫言可丝毫没夸大。
　　两部电视剧是从没播出一直比到了播出。
　　虽然收视率上他们赢了，可在口碑上，《民国大豪杰》几乎是滑铁卢般地跌落了谷底，甚至还能更低，而《信鸽》则是不断走高，就差没被直接誉为经典了。
　　刚刚宣传汇报的是，网友们正被这收视率挑起了不平之气，在网上发布了不少帖子，以《民国大豪杰》为对照组，将《信鸽》捧到了天上去。
　　“实在不明白，《民国大豪杰》的主题有什么值得宣扬吗？做大豪杰所以一队军人追着车打，人都不带受伤的，还能单手开车，单手拿木仓回击，一下打死一排，比在游乐园打气球都要准，这哪里是《民国大豪杰》，这是《民国超人》。”
　　“《信鸽》非但靠谱、考究，情节合理，还能升华主题，计谋一个接一个，你来我往，跌宕起伏。如果说这部电视剧为了艺术性变得无趣就算了，可明明非常好看，就连我不看这类片子的女朋友都看得很起劲，跟着一起哭，搞不懂为什么会不受欢迎。”
　　“有的电视剧为了受欢迎，什么擦边球，什么刺激都得往里头写，有情人终成亲妹一定要有；就算男主被母亲抛弃也要学会原谅，她也是受了委屈；父亲玩弄母亲后无情甩钱抛弃也很正常，谁让当妈的是个歌女……这些真的是为了电视剧服务吗？真正的好电视剧，反而得不到关注。”
　　“三观就不重要吗？有的片子是为了讲民国那一群人，讲的是家国情怀下的小人物。有的片子是单纯为了讲狗血，甚至三观不正的故事，然后硬给他们套上了所谓民国、抗战时期的壳，结果后者比前者受欢迎，是不是也有点讽刺。”
　　苟薛听完，脸色都黑了。
　　他当然知道他拍的戏在很多人看来，那是“天雷”，男主光环一开，周边齐齐降智，世上美女都爱我，还得上演一番生离死别。
　　可这又怎么了？收视率还不能证明这部电视剧好吗？
　　“是造梦娱乐买的？”苟薛对这方面的渠道不多，直接问出了口，他想来也是造梦娱乐，准保是对方收视不好，现在正在碰瓷！果然是人红是非多。
　　尤鑫言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是的，是造梦娱乐买的。”
　　造梦啊，造梦，这可不怪我了。
　　是你们自己剧本质量一般，收视也输了。
　　虽然这些言论不是你们发的，可为了能让苟薛导演归心，不是也得是。
　　眼看苟薛火气越来越大，尤鑫言亲切地靠了过去：“没事的，苟导，你放心，有我在，我来帮你。”
　　他眼神里的无条件支持，让苟薛放下了戒心。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组建的团队，开了个小公司，至于电视剧只要卖出去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而他的主要受众群体，也是线下有些年纪爱看电视的婆婆妈妈，他们又不怎么受网上的舆论影响，苟薛之前很少关心过网上的言论。
　　反正钱他都赚了，还管网友们怎么说？
　　说他制造垃圾？还真对，可这垃圾人家就喜欢看呢！恶俗、不考究、乱洒狗血，就是受欢迎能怎么办？
　　“尤总，听说你们公司有挺多导演工作室挂靠？”他说干就干，开始询问。
　　尤鑫言点了点头，心里满意极了，苟导还真挺上道，省得他主动提了。
　　不过投桃报李，他也得好好地想想，要怎么给《信鸽》和造梦娱乐来个沉重一击。


第55章 
　　随着播出时间的推进, 《信鸽》的收视率也在稳步提升, 可比起一直在收视排行榜位于它前方的《民国大豪杰》, 依旧还有着一个看起来差距不大，但却很难超过的数字。
　　虽然是前后脚播出, 风格也略有不同, 但是因为同打着民国剧的旗号, 播出前还常被人用来做对比，它们便再度被放在一起做起了比较。
　　其中被提及到最多的是这一句话：“就算我不考据、我乱来、我胡乱拍，可我的收视, 永远都比你好。”
　　每回看到类似的话语，都会有网友气愤不已, 他们根本想不通这差距到底是从何而来。
　　分明无论是他们的朋友圈，还是每天上网时看到的热搜, 《信鸽》都是碾压般地稳稳压着《大豪杰》一头。
　　可为什么反应在收视上是这样呢？
　　难不成是《信鸽》营销过度，所以热度和实际收视完全不成正比？
　　不对不对，《信鸽》的营销还真在合理范围, 上热搜的次数, 还不到其他热播电视剧的一半呢！如果这是营销，那这家营销公司可以直接倒闭了。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网友们的困惑也慢慢形成了遣词造句不太一样, 但表内的核心内容一样的问题。
　　当日，某乎上的热搜第一, 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信鸽》和《民国大豪杰》的口碑和收视不太相符？”
　　其中最高赞的回答，完美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谢邀，刚下飞机, 拍了家里的照片[图片-母亲在家看电视]，我妈和我奶奶是常年把控我们家电视大权的两位大神，换不换台、看什么全都由她们决定。
　　我向她们隆重地推荐了《信鸽》，却被强按着一起看起了《民国大豪杰》，电视里正播到男主发现自己和之前的恋人茜茜有着血缘关系，他痛苦地在雨中狂奔，然后颓然地跪在地上问苍天问大地，茜茜最好的闺蜜喘着气地过来，将脆弱的男主拥抱怀里，二人前三十分钟还是普通朋友，现在就在雨中拥吻，估计大部分女生看到这已经要炸了，但是电视剧里的茜茜和闺蜜怎么会吵架呢？
　　——我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你会替我好好照顾他的对吗？
　　——会的茜茜，我会替你好好爱他，你也要幸福。
　　——好，他和你在一起，我也能放心的放手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嫂子了。
　　当时我的脸上写满了问号，就差没喊一句wtf了，可神奇的是，我居然跟着看下去了，一直到片尾曲响起，我才反应过来，我看完了这一集，甚至还有点想接着往下看。
　　说到这，我想大家也明白了，到底为什么《民国大豪杰》的收视高，又在网上没有姓名，评价还差。一是主要收视群体不在网上发言；二是……像我这样的，也不会在网上承认我看了《民国大豪杰》啊，要脸，匿了。”
　　作者还在下头回复了网友的提问：“《信鸽》在我心里，是大于《民国大豪杰》的，但这不妨碍《民国大豪杰》的狗血确实洒得够绝，就算我心里知道它就是个惊天大烂剧，我还是忍不住看完了，这大概是为什么狗血的戏码能够经久不衰的原因吧？哪怕三观不正，也依旧能受欢迎。”
　　到了最后，网友们好像不得不接受现实——
　　可是怎么还是这么委屈呢？
　　《信鸽》真的超好看的！讲逻辑、能考究、剧情丰富、跌宕起伏……怎么就比不过洒狗血呢？
　　……
　　林濛低垂着眼，看的投入，半晌才抬头看向诸郁深：“你确定要等电影拍摄完毕上映的时候，游戏再同步进行公测吗？”
　　诸郁深点头，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林濛身上：“不急，游戏改的地方很多，还是得做得完善点再上线。”
　　他将放在旁边的袋子往林濛的方向推了推，没说话。
　　“诸总，你这又是做什么？”林濛在这事上没脾气了。
　　诸郁深现在是每回和她见面，都要变着法地带东西来，里头的东西都不带重样的。
　　非但如此，现在只要出差，他一定会在当地带些特产回来，未必是吃的，有时是些很精巧的小工艺品。
　　林濛拒绝了很多回，可诸郁深总很有话说：“这是送给合作伙伴/股东的土仪。”
　　林濛每回只能和他这么对视着，最后败了下来，现在办公室角落的箱子已经放满，眼看又得找个新地方出来。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诸郁深还有这么会说话的一面呢？不过也是，公司里可有不少的事情是诸郁深去谈的，他真不会说话，说服不了人，生意早就黄了。
　　诸郁深没动摇：“我想你会喜欢。”
　　林濛没回答，只是接着谈下一个话题：“那《风波定》的剧本，你想要以什么样的角度拍？”
　　《风波定》这个游戏其中的内核丰富，能拍摄的东西也多。
　　诸郁深似乎想了想：“你选就好。”他抬眼看她，“你比他们都懂《风波定》。”
　　得，这算是史上最好的甲方吗？丢一个随便，然后任凭乙方发挥？
　　也不怕亏钱？
　　不过……林深处的股份，她和诸郁深可是一样的多，如果真亏了应该是双杀。
　　她在心里琢磨着《风波定》剧本的问题，《风波定》可不只是林深处的一个游戏，还是她曾经努力的心血，林濛也做不到应付对待。
　　公司里的编剧不多，于西昨天才采风回来，献礼片的剧本已经写了一大半，只等写完给林濛审核。
　　张成虎倒是有空，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驾驭好《风波定》的风格。
　　有些让人为难。
　　诸郁深又说：“我想和你谈谈《深海孤岛》的合作。”
　　“什么合作？”
　　“你知道的，这几年越来越流行IP联动，林深处旗下的几个游戏都很少对外联动，这回刚好，《深海孤岛》是国内不多的特效大电影，题材也和林深处旗下的不少游戏很契合，商务那头给的评估不错。”
　　诸郁深说得倒是有模有样，像是确有其事一样。
　　可林濛才不相信。
　　林濛只是淡淡回道：“《深海孤岛》算不上什么大IP，如果要做IP联动，不如去找别的知名动画、影视。”
　　这简直是跨次元扶贫了。
　　别人和IP联动，是因为IP自带关注度，《深海孤岛》有什么？林濛连最低观影人数都不能保证。
　　再说了，《深海孤岛》可是她成功赔钱一次路上的最后底气，林濛绝对不会让诸郁深“染指”。
　　以林深处旗下几个游戏的用户量，没准还真能带飞《深海孤岛》的票房，不可，这可万万不行。
　　见诸郁深还想要说，林濛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这样，如果《深海孤岛》上映后票房表现好，我们就进行联动；如果表现不好，就算了。”
　　“毕竟林深处也有我的股份。”
　　这一句话，就让诸郁深闭上了嘴。
　　他想了想，这也挺有道理，万一《深海孤岛》的成绩确实差到扶不起来，那好歹林深处的分红还能补贴补贴，可以一荣俱荣，但一损俱损反而会让林濛亏损厉害，这是绝对不行的。
　　“签个合同？”诸郁深开口问道，他总觉得林濛是不想占他便宜才拒绝。
　　以防万一，还是得有个书面合同比较放心。
　　说到这，诸郁深的眼神里也露出点怅惘。
　　虽然他们各自交换了彼此公司的股份……可诸郁深能感觉到，林濛的心里，两家公司对于她来说可完全不一样。
　　林濛像是在他们俩之间画下了一条永恒的分割线。
　　不过他无所谓。
　　林濛看他，只能点头，得签合同就签合同，她把IP联动的票房线定在回本线以上，那就不存在问题了。
　　这电影可是想回本都难。
　　计划通林濛挺满意，正打算送客，两人的手机就同时响了起来。
　　听声音都是微信。
　　还真挺巧。
　　林濛拿起手机，看着刚刚发到公司群里的几篇文章，面露疑惑。
　　群里的文章，是今天才新鲜出炉的。
　　这些文章被发布在几个流量挺大的自媒体账号上，现在量都过了10W＋，也被洗稿转发到了不知多少个平台。
　　几篇里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青年娱乐发的文章。
　　“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电视剧不分高低贵贱，受欢迎的才是真正的好剧！——评网络《信鸽》与《民国大豪杰》争议。”
　　这篇文章，看似站在中立的立场，以客观的角度做着点评，其实是在把《民国大豪杰》无限捧高，把《信鸽》踩在脚下。
　　“不少网友认为，《民国大豪杰》的剧情恶俗，而《信鸽》则更为有深度，可这几年来，有不少电视剧，追求所谓的深度、追求所谓的反应社会现实，反而误入歧途，所谓的艺术性，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方挥挥洒洒一两千字的文章，从各个角度分别切入，总之他的观点很明确，《民国大豪杰》才是被埋没的好剧，真正应该受到群众热爱的那种，而《信鸽》只不过是像文艺青年流行看本英文原文著作一样用来展示、炫耀的电视剧罢了。
　　群里的消息没停，还有新的文章和链接被分享进来。
　　林濛原先还以为这也许是一两家媒体的自发行为，可等看完所有链接，就立刻确认，这一定是有规划的炒作。
　　不说别的，那么多营销号、评剧大V、自媒体号，几乎是同时下场，还都像是命题作文一样，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发言，这除非是得有什么外星力量忽然同时操纵了他们的大脑，否则绝对不可能达成。
　　林濛越到后头，看得越快，一目十行，对于这些说着歪理的文章，她是啼笑皆非。
　　“《民国大豪杰》充分向我们展现出了个体力量的伟大，也许会有人觉得夸大，但这样略带理想主义的色彩，却更能圆了人们心中的遗憾，如果当时能再多有一些这样的能人异士，或许时局不至于此。”
　　“苟薛导演实现了自我的新突破，他的镜头带着我们回到了那个年代，看着男主人公，从最艰难的出生往上攀爬，一路历经苦难，最后破茧成蝶，这也使得作为观众的我们心有触动，哪怕曾是蝼蚁，也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碰撞，正对应着几日来《民国大豪杰》和《信鸽》的争议，有不少人坚决地站在了后者，而我却希望前者更多一些，因为他带来了爱和希望，让我们不至于困于当年的痛苦回忆。”
　　这叫什么？洗的角度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不考据，成了给予观众能从电视剧带来的梦中醒来的出口；男主如超人般一对N，成了导演将他美好的幻想化作翅膀插在了现实之上；剧里的狗血故事，叫做英雄背后是凡人，普通人也有自己的悲欢离合……
　　洗白归洗白，几乎每一篇文章还不忘在结尾往《信鸽》头上踩上一脚，毕竟两者实在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推崇《大豪杰》的人，又怎么能推崇《信鸽》呢？
　　好像他们只要拿着大喇叭大声说，《信鸽》就是公认的烂剧，而《民国大豪杰》则成了被恶意打分，不懂的人没看懂的史诗级大好剧。
　　在觉得无话可说的同时，林濛也有些没想明白，买这些通稿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抬高《民国大豪杰》的地位，败坏《信鸽》的口碑？
　　可是分明《信鸽》和《大豪杰》收视早就有了壁，就算不用买这些通稿抹黑，《信鸽》也一样追不上《大豪杰》的脚步啊？
　　……
　　林濛没想明白的事情，在尤鑫言这，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尤鑫言有自信，他这位敌人，应当是最了解造梦娱乐还有哪位林总的人。
　　他冷眼观察下来，造梦娱乐在网友那口碑一直很好，这是很多部作品逐步堆砌成的。
　　关于这点尤鑫言很是不屑，都是出来赚钱的，说什么口碑？分什么高低？真要赔本吆喝，他们造梦能愿意？这就是装了。
　　不管到底是不是造梦娱乐有意引导塑造出的良心公司形象，反正现在《信鸽》现在还没播到结局，收视可是有一半由口碑撑起的。
　　他买的这些宣传，总共花得也不多，比《民国大豪杰》赚回来的钱要少些，能够一举打压下《信鸽》的口碑，让他们收视进一步的下跌，毕竟《信鸽》可不像他们，就算没有口碑也能绝地逢生。
　　这也算是将《信鸽》超过他们的路堵死的方法之一。
　　再者嘛，也是因为他有想要讨好的人。
　　尤鑫言看着坐在一边的苟薛，对方此刻正看着手机，神情很是满意。
　　“苟导，我们来谈一谈之后电视剧的合作如何？”
　　苟薛心情好，便也没拒绝，直接点了点头。
　　尤鑫言这回的做法他很满意，他看了这些文章，基本都是在夸赞他的，其中有好几位夸赞得还很是专业，这种专业的马屁，拍起来还真能叫人觉得通体舒泰。
　　“行，你看看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本子，我正好有空，时间合适就拍了。”苟薛看出对方的诚意，欣然应许，早有准备的尤鑫言也拿出了一本厚厚地剧本，放在了苟薛的面前。
　　上头的名字倒是简单明了，就《民国大英雄》五个字，一看就是《民国大豪杰》的新版本。
　　苟薛倒是不介意这个，只要能给他导演费，就算让他把同一个剧本拍个五六遍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
　　诸郁深往林濛那看：“我让公司的宣传部，帮忙安排一些账号做个回应？”
　　他在同一时间，收到的是宣传部那边发来的信息，也是在说网上营销号们齐齐发的消息不太对劲的事情。
　　他避重就轻，丝毫不提公司宣传部其实相熟的都是财经、游戏评测之类账号的事情。
　　想了想，他打算让宣传部那增设一个岗位，从其他明星工作室内挖角一个工作人员过来，省得每次遇到娱乐圈的事情，他都给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林濛挑眉：“不用，我能处理，谢谢你。”
　　林濛没问诸郁深到底为什么知道，都巧合了那么多次，他正好刚好知道、有所耳闻这么多次，她心里有数。
　　“可是，这回发消息的账号很多。”
　　林深处这几年发展得太快，也碍着了别人的路，前年的时候，一起小孩将父母五十万的存款冲进林深处旗下游戏的事情，直接被其他公司炒作到了热搜前三，那时候诸郁深加了好几天的班，和宣传部、公关负责人开了几轮会议，才定下处理问题、进行公关的方案。
　　舆论处理，向来不是轻松的事情，诸郁深看向林濛的眼神略有担忧，却又欲言又止。
　　她没示弱，他也不能把她当做弱者。
　　就像之前造梦娱乐遇到的种种危机一样，都轮不到他出手，林濛就能自己解决。
　　林濛看到诸郁深眼神里填满的关切，下意识的将眼神错开：“……谢谢。”
　　诸郁深没太多理由留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找我。”
　　林濛点头，送走了诸郁深，让自己清醒了清醒，打电话让负责宣传的人都到了办公室。
　　她当然知道这回搞事情的是谁，嫌疑人有且只有尤氏。
　　尤氏娱乐背靠尤氏集团，从地位、规模、资金上，都不比冯氏娱乐差太多，这才这么有精力，能够反复横跳。
　　当时同样想闹事的启明星娱乐，现在早就偃旗息鼓，没有声音了。
　　林濛呢，就喜欢做功课。
　　不巧，苟薛的几部电视剧，她都开着两倍速看过了，最新的这部也看过好几集。
　　有时候林濛也不太明白，有的人既然自己身上都是漏洞，何必跑出来主动攻击别人呢？
　　她可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她只知道什么是以牙还牙，温柔从来不必给敌人。
　　……
　　网上的这波舆论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大部分网友们几乎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一瞬间风向就突然转了个大弯。
　　这回尤氏娱乐为了能稳住苟薛，挺舍得钱，就连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接推广，打着实话实说招牌的毒舌大V，也被金钱炮弹打倒，帮忙发了尤氏娱乐内部自己准备的宣传稿件。
　　虽然两部电视剧热度高、收视也高，可事实上网友里没亲身看过，只是看着网上争议、评价的云网友才是多数。
　　他们前几天看着转到首页夸赞《信鸽》的微博，煞有介事地发表评论：“《信鸽》这样的好剧，值得我们关注。”甚至还在永远都打不了勾的电视剧想看清单里又多添了一条。
　　以后就看！
　　而今天，看着同样又转发到首页的微博，他们先是一阵迷茫，毕竟前两天他们才看到有人在提倡抵制《民国大豪杰》，支持《信鸽》，怎么今天就来了个大反转。
　　可在确定说话的大V不是常接广告的人后，网友们却又慢慢地有点信服，甚至自我在脑海里进行着事件的填补。
　　好像说得也对？看起来确实挺有道理。
　　他们这种普通网友，未必有大V见多识广，你看看那某某都说了《民国大豪杰》好，应该不会差！
　　这么信服着的他们，帮着转发，然后就看着这《民国大豪杰》的相关热搜又往上爬了一位又一位。
　　论坛里的风向和微博展现出来的稍有差别，大家没那么群情激动，反而有不少颇为理性的发帖询问。
　　【@老虎说电视剧@剧行四海@明天也来看剧吧……这些大V真的不是在吃饭吗？他们之前可不是这个画风。】
　　【我看过的《民国大豪杰》好像不长他们说的那样啊，找个看过《信鸽》的小伙伴来分享一下观后感！】
　　论坛和微博的整体布局规划不太一样，很多网友同类型的账号只会关注两到三个，再加上微博默认的不按照时间线乱序排序，如果不是比较注意这个的网友，时常一眼略过，没有发现这回营销号集体上线的声势浩荡。
　　可论坛上总有好心人士会走出总结，眼看发出时间和发出账号被整理起来，就连最傻白甜的网友都能看出不对。
　　而真正点炸了略带有硝烟味气氛的论坛的，是一位常年潜水的用户发出的帖子。
　　【夸这部电视剧的大V自媒体们是真的看了这部剧吗？我真的怀疑人生了……】
　　帖子里特别贴心地带上了截图，由于刚截图的原因，布局一开始有些乱，还是在论坛网友们的教导下摆整齐的。
　　这些清晰又带着字幕的截图，全都是《民国大豪杰》对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部剧剧情是挺有起有伏，可问题，它不是一般的雷。
　　“你父亲那时确实有太太，但他允诺过我的，等到他太太过世，就让我进门。只是没想到，我等到的是个新的太太。”被劈腿的男主妈，眼泪涟涟，“我不是抛弃你，我只是无法面对你，我知道这年代不太好生存，可我不也不太好生存吗？”穿金戴银的前当□□女母亲如是说。
　　“是，我是骗她了，可你自己想想，可能吗？她的身份，够嫁进府里吗？我没让她生孩子，是她自己想生的，难道这也怪我？”
　　……
　　这部剧里的每个人物都被洗白了，无论是出轨男，还是明知儿子被大冬天丢在路边会死，也不肯放哪怕一分钱后来还想认回儿子的歌女妈、又或是看似闺蜜情感天动地，实则也算翘了闺蜜男朋友的真女主、位高权重时逢场作戏，红颜知己无数的男主……
　　还有热心的网友帮忙截了几段视频，没做任何后期处理，能让人清楚地看清剧情台词，楼主也把这贴到了主楼。
　　等看完帖子，本就疑心之前那舆论风向是水军下场的人立刻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恰烂钱谁信？这种电视剧你要说好看就算了，我当你就喜欢狗血剧，可你还能吹得天上地下没地方有？根本是为了恰饭，不惜名誉欺骗粉丝！
　　这就像是被推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蝴蝶在巴西扇了扇翅膀。
　　起初是针对大V恰烂钱还要说自己无广告、无收钱的一场讨伐，大V们能混到大V也因为有不少粉丝，立刻下场辩驳，吵得你来我往。
　　再然后是群起而攻之，找上了《民国大豪杰》，埋怨他们自己知道烂还非要买营销，逼得人只能违心说话。
　　更往后，则是有人开始翻起了苟薛导演的旧账。
　　他的这部剧，已经算得上是只有他的七八层功力，其他剧，他的那点厉害三观，才算发挥得淋漓尽致。
　　比如上一部剧，父亲死后，儿子继承了六位小娘，结婚之后，七人共同抵御外敌。
　　再上上部，身为仆人之子的男主吃了绝户，将大小姐娶入家门，后来认识了进步女性，便奔向新的婚姻生活。
　　……
　　非但是作品传递出来的价值观离奇，苟薛导演本人也格外神奇。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仗糊行凶。
　　苟薛的剧主要针对的是年纪相对大的观众，这部分群体上网很少，体现在微博上就是热度低，没什么人关注，现在网友们抽丝剥茧找到了他的微博，这才为他发布在网上的观点震惊不已。
　　自己借鉴自己，连着几部剧重复的桥段上演，他管这叫做经典重现；男主为爱牺牲妻子，不到几天就另结新欢，这叫做时代特殊，为了伟大的利益要往前看，什么是伟大的利益？哦，是繁殖。
　　一条接一条，简直槽多无口。
　　如果不是以前没人发现，估计身为公众人物的苟薛早就被骂了八百遍，不过现在也不迟。
　　得，网友们也都混不吝，他们看自己搜热搜也搜不上去，又怕被资本力量控制，直接占了尤氏娱乐买的热搜广场，向路人科普起了《民国大豪杰》离奇的导演剧情宣传三合一大礼包。
　　同时他们还号召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要去看《民国大豪杰》，趁着《信鸽》还没完结，能贡献多少收视率就是多少。
　　也许是这样的言论起了作用，或是因为《民国大豪杰》结束得较早，《信鸽》的最后五集，收视爆增，直接压过了《民国大豪杰》的最高收视率，创造了新的纪录。
　　……
　　尤鑫言刷着新闻，笑不出来。
　　虽然是临到结尾他们《民国大豪杰》先结束后，《信鸽》才播的结局，取得比之前高的收视也在他们的想象之内。
　　可这不包括原来的年度最高收视，被《信鸽》直接抢过，相关荣誉都要跟着受到影响。
　　更让他生气的是，如果原本他继续不管不问，没准《民国大豪杰》能一骑绝尘到最后，反而是他主动插手，让《民国大豪杰》在最后时刻被彻底反超碾压。
　　他还不能怪剧本、怪导演，归根结底，这根本就是他的错。
　　可问题是，再来一次，尤鑫言也想不出其他招来对付《信鸽》。
　　想到苟薛，尤鑫言更是头疼，天知道苟薛人是挺天才，可毛病居然这么多，如果只是拍的电视剧不太合理，他们还可以帮忙洗编剧要求、投资商要求、演员改戏。
　　可问题却出在了导演乱说话到处扫射上头……尤鑫言想到那几天他们砸给各营销号压热度的钱，都觉得冤枉。
　　原本这些可用不着花。
　　有人给他打了电话，尤鑫言随手接起，打来电话的正是苟薛。
　　意识到自己或许惹了祸，苟薛人立刻变得客气，对于剧本的事情也更是着急推动了起来，毕竟早点拍，他这之前闹出的风头早点过去。
　　尤鑫言正打算安排，电脑上开着的微信就跳出了两条新消息，他只是这么一瞥，脸就登时黑了。
　　“苟导，这儿发生了点事，新剧的事情，还是再放放，放放再说。”
　　尤鑫言没管苟薛听他挂电话时露出的慌张，将那两条新信息又读了两遍，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当初他分明是想要坐地起价，怎么就成了烫手山芋？
　　又是造梦，又特么还是造梦。
　　尤鑫言脸色难看极了，虽然这回算起来，也勉强能说没吃什么大亏，可只要想到对方占了大便宜，他就来气，还好发来消息的人说，这件事没有影响到他们之后献礼片审核机会，否则他都能干出立刻和苟薛毁约的事情。
　　微信那苟薛正发来一长段的文字在追问情况，尤鑫言连看都不看，只觉得这人自带倒霉气，拖得他都一起倒霉。
　　不过还好，尤鑫言身为尤氏娱乐的老板，也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无非就是一部电视剧稍输了点而已，他输得起。
　　反正之后他还得和造梦娱乐碰上两次，想到已经问出来的《深海孤岛》公映大概日期，还有到时候一定会成为对手的献礼片，尤鑫言若有所思。
　　没事的，下一回就不会再输了。
　　不对，他也不算输过，尤鑫言自我宽慰着，他这一回本也没有下什么狠手，无非只是想将苟薛招入麾下深入合作而已，多的也没做什么了。
　　他会赢，会总是赢。
　　……
　　林濛在办公室里，她满意地看着网上的评论。
　　那个“路人”发的剖析《民国大豪杰》的帖子，正是她和宣传部的几位，研究了好一会，才按照路人的口气写出来的。
　　原本林濛还以为得多安排几个帖子，连热搜一并买上，却没有想到网友们实在太过给力，让她连插手的机会都没，事情就已经结束。
　　不过起初，林濛没想过要针对苟薛这位导演。
　　电视剧的事情，就在电视剧上结束。
　　可谁又能想到，那位苟薛导演居然敢在自己被官方认证的微博上头大胆说话，被人带着避雷针，他就带着引雷针，把所有的雷点挨个踩到触发，否则后来也不会被人围攻到现在。
　　还有一点也挺出乎林濛意料，《信鸽》居然在最后关头，收视率飙升，反超了《民国大豪杰》，虽然真正超过的集数只有五集，可也已经超乎预期了。
　　还好的是首播权早就卖出了价，前期收视的不高不低使得这部剧广告收入也一般，轮播权按照国内的惯例，也卖不上什么价格。
　　虽然只是小亏，林濛也已经满意了。
　　办公室边缘的透明箱子上，又多了个抽屉柜，隔着距离也能看出里头的满满当当。
　　那天诸郁深走了，林濛打开了袋子，袋子里头装的是本诸郁深从国外带回来的原文书。
　　当年他们一起去看过这部书改编的电影，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
　　咚咚咚地敲门声，就像敲在了林濛的心里，看到进来的真报喜鸟·小王，林濛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确。
　　虽然心里写满了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可林濛面上不露，只是点了点头，小王的神情越是激动，她这心就越……往下一落。
　　“林总！商务托我送文件进来，《信鸽》的轮播权卖出了高价呢！”
　　林濛没当回事，轮播权的价格向来很低，她松了口气，随手接过文件。
　　她还以为是什么……
　　！！！
　　看到打开的文件里，长得得翻页的表格，还有每一行后头跟着的数字，最后惊人的合计总额，林濛一脸迷茫地看了过去。
　　这几年来，国内制作的电视剧越来越多，多到了甚至积压的程度。
　　各个电视台的选择空间也广，无论是重播十几年前的老剧，还是购买新剧的轮播权，都是很好的选择。
　　选择多了，也很少有像以前那样，一部电视剧同时十几个电视台在播放的盛况。
　　一部电视剧能卖出个五六个台，都算是不算差的成绩了。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濛不肯信赖前头的序号，认真数着卖出的电视台数量还有金额，怎么想都不对。
　　这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记得《山后有山》买的电视台并不算多？”也就今天这张纸张上的一半数目左右吧？而且林濛扪心自问，《山后有山》可才是真正的现象级爆剧。
　　小王听懂了林濛在问什么，认真地解释起来：“林总，是这样的，我也是才知道，业内就在这几天出了一份新通知。”
　　之所以今年宣传部门特别重视献礼片的原因，也是因为今年算是建国的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份，相关的一切活动，都更隆重一些。
　　为了响应号召，几乎所有的电视台今年都承担了要播出有正面导向的红色电视剧的任务。
　　这回苟薛的事件是一石惊起千层浪，甚至还被官方的喉舌点名批评，称这种挂羊头卖狗肉，为了追求卖点，肆意洒狗血、不尊重史实的行为绝不可取，这样的剧只不过是批了红色的壳，而不是在讲述真正能反应当时情况的故事。
　　这么一骂，大部分电视台都慌了，纷纷开始自查事先准备好要播出的电视剧。
　　得，一查全完蛋，他们买的电视剧，十部里有八部也有问题，裤裆藏雷已经是基本操作、化身赛亚人也是合情合理、娘子军单枪匹马一把小刀捅死十个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肆意洒狗血，能出场N个女角色的那些。
　　能够顺利过关的，不过也就是几个大台，他们平时审核就挺严格。
　　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的片子播出确实显得不太正式，临时重新选片，能选择的面也少了很多。
　　各个电视台就把目光放在了刚播完、没被挑出问题、又很受欢迎的《信鸽》身上，给出了高价，非要买到轮播权回去才行。
　　这不，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都说天时地利人和，林总，我觉得我们造梦就是这样！”小王挺激动，眉飞色舞，“因为您人好，所以我们总是幸运。”
　　林濛心情平静，她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小亏果然是不会亏的，只有大亏才……
　　她不再和小王絮叨这些，认真地说起了《深海孤岛》的宣传事宜。
　　没事没事，这不还有《深海孤岛》在吗？她相信这部剧一定能给她带来满意的结果。
　　……
　　只是此刻的林濛还没想到，在《深海孤岛》的宣传开始之前，她又再度成为了人们热议的焦点。


第56章 
　　营销就像双刃剑, 用好了效果令人满意, 用坏了反而会引发网友的厌恶、愤怒心理。
　　《民国大豪杰》的这场恶意营销正是后者的标准例子。
　　事实上这部剧的狗血, 还不至于引发网友的厌恶，毕竟谁又没有看过几部狗血电视剧呢？哪怕是它敷衍、不考究的制作态度, 也在网友们的容忍范围之内。
　　虽然是对它的好成绩心有不甘, 大部分网友也没想过要做些什么, 顶天了是私下鄙夷两句，说这是一部大烂剧。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部剧自己乖乖在那烂一烂还不干, 非得跳出来成为众人瞩目的靶子。
　　《民国大豪杰》主动展开的那场轰轰烈烈的营销活动，至今都让网友们为之惊叹。
　　它拉踩着网友们公认的神剧《信鸽》, 往自己身上贴金，称《大豪杰》是什么遗珠神剧, 好像网友们没能发现它的优秀，是鉴赏能力不够一样。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网友也因为这营销生起了对这部神剧的好奇, 甚至想好好地看一看《民国大豪杰》, 但更多的网友是心生厌恶，觉得自己被强行代表, 基础审美也被强行践踏。
　　量变引起质变，愤怒一点点的累积, 火星掉入草原，火就烧起来了。
　　再往下的扒皮活动，更是终于引发了网友的群体愤怒, 他们这才知道这部《民国大豪杰》非但砸了大价钱，做了不知道多少营销，请了无数人违心吹他们；还在其中传递出了颇为神奇的价值观，就连导演本人，也三观异于常人。
　　带着怒意的他们组织的反《民国大豪杰》活动取得了成效，当最后《信鸽》创下收视率最高纪录的时候，简直是一场全民狂欢，网友们很有代入感，总觉得这是他们努力才得到的胜利。
　　而《信鸽》这部剧，也确实没有辜负任何一个网友的期待，经过了李和、张成虎两人一起打磨的剧本，在经由刀尔戴的手拍出，又碰上了那么一群好演员，最终才呈现了完美的效果。
　　并没有高开低走，完美收官的结局，更是和收视率一样引发了网友长达小半个月的热议——
　　依旧是灰色，如同蒙着雾气般的镜头里，苦苦扛了那么多集，一直在敌人的手下潜伏着的冯砂终于暴露。
　　同在敌人手下的另一只信鸽，通过内部的文件向他传递了信号：“你已暴露。”组织上为冯砂安排了转移的路线，他们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同志。
　　可这一只呆了最久的老信鸽依旧没有选择回家。
　　他一如既往地完成最后一次任务，把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然后慷然赴死。
　　在他心里的天平里，他的生命，不过是一片再轻不过的羽毛，不必为这做什么努力，不如将更多的力量，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
　　新的信鸽在不久之后来到了这座城，他年轻又充满朝气，像是随意地进入了当地的茶馆，包厢里他和小二搭上了线，送出去的纸张上，就写了稻谷两个字。
　　然后插入的是全片里屈指可数的回忆镜头，后来在太君面前讨好、一脸谋算的冯砂还正年轻，看着远方风吹时动起的水稻出着神：“那我就叫稻谷吧。”这是他对于家乡最多的印象，也是他唯一留下的带着“真实”的名字。
　　一直到结局都播出完好几天后，都还有才看完的网友各种发着帖子微博，说自己是如何地被这颗炸弹击中，哭得眼睛都肿了，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信鸽》是部好剧，也更为收视率在最后才实现逆袭感到可惜。
　　这股可惜，一直到有人偷偷在匿名区发的爆料被转发到全网后，变成了惊喜和开心。
　　【深夜爆个小料，这两天引起了巨大风波的五字雷剧，因为披皮洒狗血等原因，被要求再度审查，不做错误引导。二字剧逆天改命，听说重播权卖了至少十家电视台，接下来大家会在很多电视台上看到二字剧。】
　　这些是《信鸽》应得的！这么激动到一半，忽然有网友发现了华点。
　　【那什么，或许有人记得石斌斌吗？】
　　……
　　石斌斌这段时间来过得是跌宕起伏。
　　起初，眼见《民国大豪杰》的收视率独占鳌头，他是欣喜雀跃的，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可谁能想到，后播出的《信鸽》口碑爆炸，他接《民国大豪杰》这件事，反而被网友黑成了不讲口碑，为了赚钱盲目接戏，毫无事业心的行为。
　　石斌斌一直憋着一口气，觉得好歹《大豪杰》收视好，口碑差点也行。
　　憋着憋着，哪知道《信鸽》最后来了场逆袭，收视反超。
　　面对这情况，石斌斌继续安慰着自己，没事，也就是最后五集收视率好了一点，总的来说按照平均计算，那还得是《民国大豪杰》赢，哪有电视剧只吹峰值的？不都得看整体吗？
　　可这刚安抚好的情绪还没持续两天，得，又有新消息来了，《民国大豪杰》居然被点名批评，甚至接下来至少得被压箱底一年，不能再度播出，至于《信鸽》则重播权到处往外卖，成绩喜人。
　　面对这情况，石斌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控制住情绪，毕竟这可是他自己选的路，哭着也得走完。
　　石斌斌憋着想不看微博，可忍不到一个半礼拜就忍不住打开，一点进去就是圈他的评论。
　　除却部分骂他剧里角色弱智的，反而他更多的看到的是粉丝。
　　粉丝们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再这么随便挑戏、要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口碑、启明星娱乐真不是什么好公司，该走就走。
　　石斌斌注意到其中一个让他无法忽视的句子，圈他的这位粉丝说，他的大粉都脱粉爬墙了，失望累积多了就变成了绝望。
　　石斌斌按关键词一搜，找到了目标人物，这位大粉他挺有印象，是他的粉丝里关注数前五的一位，现在已经把名字后头一直带着的斌斌两个字去掉。
　　至于她现在新粉上的偶像——
　　看到“冯砂”两个字，石斌斌就怔住了，再往下看，他脱粉的这位粉丝，刚转发了一条官宣的消息。
　　他羡慕得眼都要红了，之前石斌斌完全看不上的冯铁拳，居然要靠着《信鸽》这部他看不上的戏上《海澄访谈》了？
　　要知道，《海澄访谈》可是国内出了名的只采大咖，素材不够宁可不播的知名访谈节目，那可和一般能运作上去的节目不一样，不到那份上，连去的机会都没。
　　他气到了顶点，却也只能颓然地躺了下来，世上没有后悔药，时也命也。
　　……
　　林濛正在和张成虎谈《风波定》的剧本事宜。
　　她特地准备了当年《风波定》出的限量盘安装盘，这在二手市场已经炒出了高价，很少有人出手；另一边的加密U盘里，则是今天早上诸郁深送来的加密盘，里头放着的是还未完善结束的《风波定》网游版本。
　　对于诸郁深非得亲自送东西下来这件事，林濛都已经懒得说拒绝了，这说了也不会听，到了就在前台排队，也不打扰工作，她也没有理由太过生硬地拒绝。
　　“张编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张成虎连着成功了两次，自信心比以前多了不少，他来林濛办公室前，本是信心满满，可在看到林濛给出的题材后，立刻愣住，半晌没应出话来。
　　和游戏合作拍电影。
　　是他孤陋寡闻吗？他怎么找遍记忆，就没找到多少可以参考的例子呢？而且还都是外国的例子更多。
　　再看看前头文件上对游戏剧情的概述，这还是个古代武侠背景的故事，说到武侠片，张成虎又有些苦手了。
　　他年纪不大，也玩过不少游戏，知道游戏是自带剧情的，可这和改编成电影，那就完全搭不上边了，选视角、选主角、删故事，就算全用游戏里的文本和故事，那也得研究个好几天。
　　林濛看着张成虎，知道他苦手。
　　不过这事情交由给谁，结果都是一样的，国内外的游戏电影都不多，就算她像是安排献礼片一样的给张成虎安排两个助手，恐怕也只能看他们三个臭皮匠一起烦恼。
　　“我想了三个思路，给你参考。”林濛对游戏还是有些了解，“一，是走动画电影的路线，从游戏背景里筛选出最合适的故事，然后拍摄成电影。”
　　这是最简单的方案，也是大多数游戏电影的方向。
　　“二，他们新版的端游，是打算开放竞技、联赛系统的，也是他们之后的重点之一。”林濛其实挺意外，她也不太能确信，到底《风波定》如果做成电子竞技会不会成功，这是挑战也是机遇，“那么也可以考虑，做成竞技向电影，还是写你擅长的故事，游戏里的打斗、情节为主。”
　　“三的话，和二差不多，就是在游戏的外壳套你想写的故事，无论是探讨父母子女关系，还是探讨爱情，探讨社会问题，都可以。”
　　林濛只能以她的见识，给出这几个方案，前两者和游戏的连接更紧密，最后那一项，更不容易出错，但游戏未必能保证出彩。
　　“……好。”林濛这么一说，张成虎心里也有了些底气，总是得先写写再说，等回去他就好好地玩一玩《风波定》。
　　他是事先做过功课的，原来当初《风波定》也算是老板出力才做出来的游戏，那肯定好玩。
　　张成虎临要出门，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濛，露出了点扭扭捏捏的表情：“林总。”
　　“嗯？”
　　“是这样的，我今天听前台他们说，《海澄访谈》要来造梦，是真的假的？”张成虎好奇极了。
　　林濛点了点头：“是有这件事。”
　　《信鸽》虽然取得了很惊人的成绩，但对于《海澄访谈》来说，还不太够格，毕竟他们的采访对象，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不只是娱乐圈里的人。
　　《海澄访谈》更感兴趣的，是整个造梦娱乐，他们注意到这几年来，造梦娱乐出品的作品无一差评，成绩也都很不错，便也心痒痒地发出了邀请。
　　在此之前，只有冯氏娱乐上过这个节目，尤氏娱乐倒是想上，但是他们当年出品了部年度烂片，节目组犹豫之下回绝了尤氏。
　　林濛本想拒绝，却发现知道这消息的员工，每一个都是满眼期待，便在思索后决定答应。
　　《海澄访谈》的地位终究和普通的访谈节目不同，是不少人从小看到大的节目，林濛提出了尽量不让她出镜的要求，在对方节目组同意之后，也接受了这个邀约。
　　“嗯，下周就过来，怎么了？”
　　张成虎有些激动，《海澄访谈》在他心里，地位也就在春节联欢晚会下面：“那老板，当天我能来吗？”
　　他的眼神里可写的不只是想来，还有对能上节目满满的期待。
　　林濛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虽然她确实没把《海澄访谈》放在重要的位置上面，可对于公司里的其他人来说，这节目可挺重要。
　　“行，当然行。”看着张成虎挺激动地离开，林濛想了想，在公司的群里发了信息。
　　【林濛：下周五《海澄访谈》约好了早上十点到公司做访谈，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如果有想出镜的，可以提前和小王报备，她会把名单整理出来，届时我会和《海澄访谈》沟通确定。】
　　这条消息一发，下头全是齐刷刷的收到，随着造梦娱乐业务的增多，公司的人员也逐步攀升，如果不设置免打扰，单单收到的提示音都能叫人头大。
　　林濛看到就连刚刚才走出去的张成虎都回复收到的时候，不禁莞尔，再往下看，就瞧见了两个有些陌生的头像混在其中。
　　林濛记忆力挺好，疑惑地点开，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位新进群的，一个是顾明义推荐到公司的连浩，一个是冯砂。
　　冯砂在《信鸽》拍到一半的时候，就找了林濛，申请进入了造梦娱乐。
　　……
　　访谈当天早上，是林濛至今为止，看见公司人员最齐的一次。
　　就连在外拍综艺和纪录片的导演们，也请了一天的假期，悄悄地跑了回来，非但如此，个个穿着正装，就连领带都戴上的模样，虽然他们努力装作随意，可露出的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海澄访谈》的主持人叫做施海澄，她今年四十又五，不过心态很年轻，还兼做节目的副制作人。
　　她走进来和林濛寒暄没两句，就开始和制作人一起指挥着摆放机位，顺便看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
　　《海澄访谈》是出了名的绝不会在节目上“演”，他们只会在节目开始前，和嘉宾对好能问的问题方向和绝对不能问的禁忌问题，之后便自由发挥，全看嘉宾发挥。
　　“林总，等下访谈流程和询问问题的方向，我是和你们的宣传部负责人对，是吧？”施海澄看向林濛，眼神里全是亲近之意。
　　今天来之前，她做了很多功课，也了解的造梦娱乐的发家和迅速发展的历程，对于林濛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之意。
　　施海澄很想和林濛结交，毕竟圈子里成功的女性也不算太多，能有眼缘的更少。
　　林濛回头看，小王正在准备其他工作，公司的艺人现在又多了几位，再加上公司现在的作品生产能力，每天的宣传任务也挺重。
　　“我和你对吧。”
　　施海澄有些惊讶，对稿子的事情并不难，老板做不做甩手掌柜看各家安排，不过如果林濛真的挺了解公司的情况，那确实算得上是非常负责任的老板。
　　她们俩一起坐到一边，开始确认了稿子的情况。
　　一个锋利一个柔和，坐在那氛围正好。
　　谈论起今天要问的问题，施海澄已经进入了专业状态，此前的交流毕竟是在电话或者线上，终究隔了些什么，现在能当面问更为清晰。
　　林濛应付起这些问题来挺从容，她对公司的员工性子都挺了解，也给施海澄提了几个建议，毕竟要是问题专找比较不会说话的人问，那也太可惜了，而且还影响节目效果，只能人工调整问题询问对象。
　　“林总，我真没想到。”施海澄忽然道。
　　林濛抬眼看她，眼神疑惑。
　　“百闻不如一见，我一直以为老板的事必躬亲，和真正的事必躬亲是两回事，林总你对公司的作品、员工都太了解了。”施海澄挺感叹，她之前采访过的娱乐公司里，就有算是业内龙头冯氏娱乐。
　　冯氏娱乐的规模很大，旗下艺人、每年出品的作品都数目惊人。
　　当时到冯氏采访时，她就发现，实际上身为老板的冯砚，甚至都记不全公司二分之一的艺人，更别说作品了，当然，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冯氏旗下的艺人和工作人员多到惊人。
　　而林濛的造梦娱乐是另一个风格，目前为止，还算是围绕着一个老板为基本点扩展开的公司，氛围更融洽，公司上下也挺和谐。
　　而到底孰优孰劣，应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冯氏，但如果不谈经营利润的话，她好像更喜欢后者，再说目前为止，造梦娱乐在出品作品上，确实从未有瑕疵。
　　“林总，你真的不能让我们多问几个问题吗？”施海澄有些不甘心。
　　“不了，我这做老板的，只是个出钱的，哪有什么可说？难道要念账本吗？真正制作出好作品的，其实才是值得被采访的对象。”林濛笑道，“所以，多多问他们就好。”
　　施海澄心想，自己又发现了一处不同。
　　一个不把自己放在功劳位上的老板，她心里明白，出钱其实也是门学问，无论有多好的作品，没有投资，还不是一场空？要不圈里现在怎么会那么把投资商们当一回事。
　　“海澄姐，准备好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在招呼，他们其他的素材已经采集的差不多了，就等访谈结束投入后期制作了。
　　台里的时间也已经空出，毕竟距离上一次的《海澄访谈》播出，已经过了足足有半个月，台里换的其他节目在同时期内收视很差，就靠《海澄访谈》救命了。
　　……
　　只有在节目播出前后才会营业的《海澄访谈》官方微博准时冒泡。
　　@《海澄访谈》官方微博：周五老时间老地点准时播出，施海澄带你探访良心公司造梦娱乐，为你破解口碑神话之谜，不见不散，海澄姐说这期做得特别好哦！
　　这条微博，搅乱了原本那天一片祥和的微博热搜，#海澄访谈造梦娱乐#这个话题一骑绝尘地冲到了前头。
　　下头的评论起初还是施海澄的粉丝们在控诉着“你还知道回来啊！”
　　闻风而来的网友们迅速加入评论区，转发抒发自己的震惊之情，在不知不觉之间，造梦娱乐居然弯道超车，成为了继冯氏娱乐后能上《海澄访谈》的公司！
　　这几年来，打着造梦娱乐出品印记的作品，在大家的面前反复地刷着存在感，再加上它破具有传奇色彩，在网上有诸多外号的老板，就算没有《海澄访谈》这个壳，都足够吸引人，更别说现在还加上了《海澄访谈》。
　　他们各自调好闹钟，做好准备，一定要第一时间看上。
　　谁不好奇呢？到底造梦娱乐是怎么样的？当年还以优待员工出了圈的它，现在还那么良心吗？
　　……
　　办公室里，王秘书正在对着平板各种操作。
　　“还没好吗？”诸郁深难得催促，他本打算今天回家看《海澄访谈》的直播，却不想国外的代理商临时打了个远程电话过来，会议一开，刚刚才结束，眼看节目马上要播出，回家也来不及了。
　　办公室内是没有电视的，只能靠平板，起初诸郁深想自己解决，但很少用这些软件娱乐的他，居然没找到《海澄访谈》的直播源，电脑上倒是能搜到，可一点开，那像是个盗版网站，还有很多美女荷官类型的小广告。
　　诸郁深想来这种非官方渠道应该不能计入播放，就只能向王秘书求助。
　　被老板凝视着的王秘书有些心虚，现在的视频APP实在太多，电视台直播还时常在其他app上进行，实在很难找。
　　他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刚刚他偷偷地用手机进了造梦娱乐的超话，发了求助帖这才找到了看官方直播的方法。
　　王秘书记忆很好，按图索骥，总算进了直播，现在正在进广告，上头的弹幕全是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老板，好了。”
　　“辛苦你了。”诸郁深接过平板，盯了一会，又看向王秘书，“你……还不回家？”
　　他不回家是为了看节目，王秘书不回家做什么？
　　“回，这就回！”王秘书临要出门，就听见《海澄访谈》熟悉的进节目前奏响起，他也是《海澄访谈》的忠实粉丝，脚步匆匆，摸索着用手机打开，决定用流量看到家。
　　手机上头《海澄访谈》的画面刚出现，王秘书就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们林深处是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之一，本来是受到过邀请的，后来家长投诉，就没成行。
　　王秘书没忍住，在心里投敌叛国。
　　他可真羡慕楼下啊。
　　……
　　节目一开始，是以一段节目组拍好的素材进入，配着音乐和施海澄的解说，渐渐展开。
　　只是一开始的话语，就能让别人变成一颗巨型酸柠檬。
　　“当年刚成立的造梦娱乐，起初只包下了写字楼的几层，后来由于空间不够，渐渐不断拓展，现在这栋写字楼里，有一半的空间为造梦娱乐所有。造梦娱乐始终坚持，以员工的需求为中心，最好的设备、最宽阔的空间、能够放松的环境……”
　　镜头如走马观花，一个个场景切换，从不需要什么相关知识也能看出的高价设备展示室，到放满了放松玩具的发泄室……最后镜头则停留在了造梦娱乐进门处不远的奖杯展示柜那。
　　几年下来，这柜子已经放满了奖杯。
　　“造梦娱乐，一个对于很多人来说，梦开始的地方。”
　　采访时所用的房间，是用会议室改的，和平时的访谈现场差不太多，避免了观众视觉上的不习惯。
　　访谈的总体风格，和施海澄以前的一样，直入主题，用她的健谈攻破受访嘉宾的心防，然后在渐入佳境的环境里，录下最多的好素材。
　　问题一个个抛出，一个个得到回应，因为功课做得充分，又有能够随便问问题的底气，施海澄问的问题各种各样，有时甚至会辛辣到让镜头前的观众屏息。
　　“朱导，在《登仙路》、《山后有山》、《你不知道的专业》后，你已经分别通过电影、电视剧、纪录片三个不同行业证明了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以你的能力，可以去到更广阔的世界？”
　　“何导，有网友发觉到，在《明天之前爱你》后，你空窗了很久，最后转型拍摄起了综艺，这对于你来说，算是破格的转型，是不是存在公司所给的支持不够，导致你不能拍摄你喜欢的电视剧呢？”
　　“隋影后，进入了公司之后，你接的大部分资源都和公司有关，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公司是挟恩图报？”
　　……
　　就连接受采访时间最短的林濛，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这绝不是施海澄故意为难人，而是节目的路线本就如此，他们惯常会给出让人难以招架的问题，最后诚实的剪辑出反应，放在成片。
　　当然，如果是受访嘉宾坚决不允许放出的部分，他们也会剪掉这段素材。
　　《海澄访谈》是线上线下同时播出的，在网站上，网友们的讨论早就多到看不完了。
　　“所以这个节目……是造梦娱乐招工宣传片？我惊了，第一次看到海澄姐揭露不了黑幕的公司。”
　　“是有黑幕，黑幕大概是公司的人都是老板的粉丝？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都不用犹豫的，眼神里全都带光，虽然不太尊重，我好像忽然想发那张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表情包了。”
　　“虽然以前老说神仙老板，可那都是针对一两个访谈，现在海澄姐一下给我们来了个大礼包放送，公司里居然每一个演员、导演、编剧都得到过林总的支持，甚至还是他们拦着不让林总收手的。”
　　在它们的弹幕中，节目还在继续，节目的上半段是“造梦之所”，以一个总体观念，介绍了造梦娱乐现在的几个主要部门，和相对而言比较核心的几位员工。
　　而下半段则叫“奇迹之地”，是以造梦娱乐被称为传奇或经典的作品为分类，采访当时为制作出这样的作品付出过努力的诸多台前及幕后人员。
　　头一个接受采访的，是最近才刚引起热议的《信鸽》团队。
　　在谈到为什么会给这部剧一个悲剧结尾时，张成虎和李和对视一眼，给出了答案：“因为林总支持我们冒险，也认可我们的冒险，最后犹豫之下，我们牺牲了一部分的商业性，希望他能达到更高的艺术性。就像那个结尾，其实我们是有三版的，其中一版是冯砂扮演的稻谷成功逃离，返回了家。”
　　施海澄也看过这部电视剧，好奇地追问：“这个结局也不错，为什么不用这个呢？”这种标准结局，四平八稳不会出错。
　　“林总看我们纠结，直接在公司群里开了个投票，让大家忽略所有，只凭自己判断选一个。”刀尔戴代表回答，“林总、我、两位编剧，其实都投的是现在大家看的这个，而这个也确实险胜了，英雄的灵魂会回归故里，可牺牲的血液注定在那一刻流淌，为了成全完美结局的话，稻谷就不是稻谷了。”
　　访谈继续，一个个作品的主创闪亮登场，也带着观众们回忆起了过去。
　　施海澄的问题总能点到关键处，不少观众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后来那么追捧、喜爱的作品，甚至在当初，是有另一种泯然众人矣的可能的。
　　有的人能在每一次做选择时，选到错误答案；也有的人能每一次都选择到正确的那一方。
　　可在他们成功之前，没人能提前预告，每一次决定，其实都是在冒险。
　　节目一直放到了最后，可以说是全程没有尿点，都是关键。
　　施海澄在最后为造梦娱乐的所有到场员工在目前还没全占满的二楼拍了张合照，而随着拍照过程的进行，被放出的是施海澄录下的事前洽谈的录音。
　　录音里，林濛的声音和采访时没有太大区别，只多了点音质损失造成的效果差异。
　　她随意地回绝了众人期待的被《海澄访谈》重点采访的机会，说自己只是出钱，没那么重要。
　　施海澄做了总结：“我想，所有的神话其实都有迹可循，而今天我找到了原因，它确实就像一个梦。”
　　伴随着节目的进行，弹幕最多的时候，甚至能刷到人脸都看不清楚。
　　“所以真·营销小天才是林总对吗？当初让我爱不释手的宣传方案居然都是她做的，没有一次让人觉得反感的，只觉得特别好奇，他们下一次还能使出什么新的本领。”
　　“爱了爱了，这是什么绝世老板？我火速截了短视频装作发错发到公司群里，希望我那个老以为员工们一事无成，全靠他英明神武的老板有点自知之明。”
　　“看完以后感觉好唏嘘啊，原来选择这么难做，《打开这扇门》是我的人生电视剧之一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初这电视剧甚至是差点胎死腹中的。”
　　……
　　诸郁深看完视频，相册里已经存了不少截图，只是采访林濛的片段少，他能截的部分实在太少。
　　这直播源是接着电视台的，所以访谈播完了还有不少的网友们在讨论。
　　诸郁深一抬头，屏幕里正飘过了一条。
　　“林总的美颜我来守护！长得好看的漂亮大姐姐是我的财富，我先抱走林总，没有疑问吧？”
　　诸郁深脸色一暗，在平板上找起了投诉或举报的按钮，就他找的这会功夫，面前又飘过了好些条。
　　“不许动！林总是我的，有钱多金的漂亮姐姐，带我走吧，我立刻倒贴！”
　　“火速杀到，让我来看看是哪个没有数的家伙觊觎我林总，抱走不约。”
　　……
　　弹幕太多，列表一下就沉底，他只能慢慢地往上翻，可翻到一半一刷新，又出来了一堆新的。
　　诸郁深很耐心，绝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打算筛选出来一一举报。
　　现在的网友，怎么能这样呢？
　　……
　　《海澄访谈》和造梦娱乐，起到的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除了对造梦娱乐的例行夸赞，对这些作品能够成功产生的感叹之外，也有网友忍不住角度清奇地解释起了被称为重生级别人物代表的林总。
　　论坛里的帖子前脚刚发，后脚就因为回帖太多，打上了HOT的标志。
　　【同志们！我实名举报，玩的是同一款娱乐圈大富翁游戏，可林总的卡池和其他娱乐公司的卡池根本不是同一个！】
　　看帖子标题有些莫名，可点进去就明悟了。
　　“昨天看《海澄访谈》，最震惊我的不是造梦娱乐公司的大小、不是他们出品的作品多少、不是林总的言论，而是他们可以说是全明星阵容的员工们！
　　不说别的，就单说艺人里最近打了翻身仗，凭借《信鸽》少说也有个视帝拿的冯砂；之前去报考影视学院，就被媒体拍下说是颜值最高考生，上个月被称为天降紫微星忽然爆红的连浩；经纪人宁其签下的偶像团体Meeting Fire……这些大家应该有眼都看得出，那叫一个前途万丈光明。
　　导演和编剧，就不用我说了吧？只要你不瞎，都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全明星阵容！（虽然有种贷款收导演，但我觉得刀宥鸣和导演和正在拍戏的况朝之导演应该也算是编外成员了）
　　想想其他娱乐公司签约的艺人，再怎么认真挑选，由于人多，总会出点幺蛾子，虽然其中总是会有能大红大紫的。
　　严重的成了劣迹艺人被封杀，不严重的，就闹个丑闻，而且还有一堆红不起来的。
　　我实名怀疑，林总的卡池不对劲！游戏公司调整了她获得高阶卡的概率，别人是十连十R；她的卡池里只有SR和SSR！所以她抽的全是人才！”
　　这个帖子用游戏的语言表达了她对林濛总能选中潜力员工的震惊和感叹，例子选得巧妙，被大家喊着哈哈哈地转发开来。
　　这帖子被哈哈到了别人主页，还有其他圈子的人忍不住评论：“我懂了，这就是我的抽奖和别人的抽奖，大概率刮到谢谢惠顾的我，和百分百中奖的别人。”
　　林濛就这么无奈地看着自己上了好几回热搜，甚至还不得不出了点钱去压了压，省得这热搜高悬在上头，掉不下来了。
　　她的这份无奈，在别人看来估计都要成炫耀。
　　林濛并不知道，有一些暗自把她当对手的人，这段时间每天一开微博，就一定能刷到她，差点没气吐一升血。
　　其中以某位尤姓总裁尤其，他正在公司的宣传部，对着即将要上映的电影确认了一次又一次的宣传方案，力争这次，绝对要全方位地碾压对手。
　　……
　　《深海孤岛》的宣传准时开始，于行远和顾明义的粉丝早就占据了最前方的专座，还有被这部电影巨额投资吸引来的网友，也一并按照着倒数计时的时间，蹲守着想看看这回造梦娱乐要搞什么花样。
　　毕竟在《海澄访谈》之后，大家也都已经知道，林总可是掌握了造梦娱乐营销方向，屡屡创下营销案例的专业小天才，他们特别期待。
　　八点一到，@《深海孤岛》官方微博准时发布了一条微博：《深海孤岛》宣传片1号正在待命，准备出击。
　　粉丝们顾不得看，得先做数据，路人们倒是能够不用烦恼这些，点进去一看究竟。
　　只是有些奇怪，这回怎么没有标题，以前造梦娱乐的宣传，可都有自己标题。
　　可看着看着，他们的心情也从平静，变成了震惊，然后变成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
　　《深海孤岛》是这样的电影吗？
　　怎么和他们想的不大一样？


第57章 
　　当天晚上, 点开《深海孤岛》宣传视频的网友们默契地做了同样的事情。
　　点开、看视频、看标题、再看标题。
　　嗯……？
　　真不是他们点错了吗？
　　正在播放着的视频里, 一个熟悉得让人耳朵痒痒的声音开始念起了旁白。
　　“在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海域里, 蕴藏的是让人类努力探索，至今还不能全部了解的大自然赠予的财富, 在内陆地区少见的鱼类、贝类生物在此处比比皆是, 高纬度造就的海鲜良好肉质、鲜甜口感能够带给食客幸福的感受……”
　　伴随着解说词, 镜头格外平稳，推进的速度适宜，海风吹来, 海面并不平整，涨潮时, 海水将靠近海的那一面沙滩浸润，原先呈现近白色的沙滩颜色也随之变深, 山岸上近海的位置，有贝壳类依附于上，如果镜头不拉近只会因为是山岩, 有鱼跃过水面, 镜头随着它落水潜入，像是成了鱼的眼睛, 看着海平面之下，深海静谧又热闹的一切, 鱼群涌动，
　　“找到了！”主角总算出现，顾明义从水下上来, 往船上丢着自己的收获，坐在船上的是于行远，他此刻正在撒网。
　　虽然眼前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太靠谱，但是总算看到了熟悉的主角，网友们也终于相信他们不是点错视频。
　　一番捕捞后，船上看上去都沉了几分，上头的桶装得满满，盖着盖子都有种下一秒会被顶开的感觉，他们都上了船，正在往岛屿返航，海上有海鸟略过，这无垠的大海显得格外宁静。
　　“于是，收获满满的渔人总算上岸，他们清点着收获，这将是他们之后得以填饱肚子，获得美味享受的来源。”
　　镜头里，于行远和顾明义一起开始忙碌，搭在沙滩上的是看上去有些粗糙的灶台，自然和人类的痕迹结合在一起。
　　网格状的烤架上，先被于行远放下的是处理好又切了花刀的鲍鱼、大海螺，撒上的调料并不算太多，随着温度的上升，能见到切着花刀的鲍鱼和海螺在火焰上跳着舞，被刀划开的好看口子或张或合，刷上去的些许油也使得上面带着一层名为美味的光泽。
　　另一边灶台上的大火锅那，顾明义煮饭的手法也很简单粗暴，先是两片姜下火将处理过的肥美海鱼煎得两面微黄，然后水直接下锅，再放点葱压味，盖子盖上，再打开的时候，已经变成奶白色的汤汁正在沸腾。
　　不知是怎么抓到的螃蟹长得粗枝大叶，也不像买来的乖乖被绳子束缚好，此刻还生龙活虎，耀武扬威，被简单处理后，随着热气去掉了自己的一身青，染上了红色。
　　明明被抓到的“猎物”们，在渔网或桶里的时候，看上去只是被泡在水中的普通样子，可被这么一份份煮熟，却又变得颜色各异，散发着属于美食的气息。
　　“天渐渐黑了，可以开动了。”镜头里的顾明义和于行远已经开吃，他们吃得放松随意，一大口放到嘴里，绝不装模作样，咀嚼时自然而然带来的满足享受表情也被拍得清楚。
　　“临海现捞的海鲜，是用不上太多调料的，浸泡在海里自带的些许咸味海味，再加上天然的烹煮方式，调料难以取消的新鲜味道会在味蕾上舞动，让人品尝到海的味道。”
　　看着视频的网友们陷入沉默，总算明白了这股不对劲的感受来自何方。
　　这温情脉脉的bgm，高清拍摄甚至能拍到一点油下锅跳动小气泡飞舞伸展模样的镜头，熟悉到极点的男声解说……
　　这明明就是《舌尖上的孤岛》、《风味深海》吧？！
　　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制作视频的后期，似乎懂得他们的感受，二十分钟左右的视频播完，出现的是“《深海孤岛》宣传片一”的字样，忽然出现在屏幕里的一只手调皮地将这一行字抹掉，写下了新的名字《舌尖上的孤岛》。
　　果然，他们就说了不对劲吧？
　　bgm再度响起，就如同走马观花一样，视频里播放起了在孤岛上采集到的各种天然美食被烹煮出的食物，拍摄团队不知是何时去取了经，这拍摄方式和调味，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再然后，出现在镜头里的又是顾明义和于行远，他们面对着辽阔的大海，放松地开始享受美食，这收音简直绝了——
　　海风的声音，清脆食物在牙齿间被咬破弹动、稍显湿润柔软的食物被轻轻咀嚼……这比专业搞asmr的吃播做得还要专业。
　　“咕咚。”
　　分明是晚饭后，吃饱喝足才开始看的视频，刚刚还觉得略有饱腹，消化没多久的食物，像是忽然不翼而飞了。
　　口腔里自然而然的口水分泌，看到美食无穷无尽的想象能力，已经让不少抵抗能力弱的人开始动摇。
　　犹豫之后，网友里已经有不少叛变了组织。
　　就吃一点，就吃一点没事的，刚刚视频里的鲍鱼和海螺看上去不错，烧烤店满20-3，满40-10，那还是买40划算，结算完毕，对体重、对于明明不算太饿的胃的负罪感终于跑出来了。
　　还有的就是困惑。
　　这不是《深海孤岛》的宣传视频吗？
　　让他们想想之前的宣传词，精彩、刺激的特效大作。
　　难道这部电影其实是美食电影？流落到孤岛上，成为孤岛美食家的故事？
　　点开评论区，习惯性地往下拉，忽略掉粉丝控评的内容，看到的果然是一场评论的混战。
　　“啊我死了！造梦娱乐杀我，吃太多会被杀的！这么说着的我，又下了一单五十元的烧烤外卖呢！临海的同学快来打醒我，海鲜不好吃对不对？”
　　“深夜……好吧不是深夜，但放毒可还行？我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就应该提高警惕的，还有坦诚吧，你们是不是想做美食纪录片或综艺了？去哪里偷来的摄影师，拍成这样简直让人难以抵抗！”
　　“没有点单的我一脸骄傲，对美食我还是有抵抗力的，不过这个预告视频的制作也太精良了吧？感觉每一帧都可以截图，所以《深海孤岛》会是一部美食电影吗？”
　　……
　　官方微博随意地选了一条微博回复：“三天后，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当天的讨论格外激烈，一上来就放杀招的造梦娱乐毫不留情，美食是受众最广的东西，深夜放毒也是经久不衰的主题。
　　甚至有网友拿这个考验起了友谊。
　　“嘿朋友，我这有个宝贝……好吧其实不是宝贝，是《深海孤岛》的宣传片，贼精彩、贼刺激，看不？”
　　然后，友谊的小船差点没打翻，尤其其中还有几个作死给自家减肥的女朋友发的，差点重回单身。
　　……
　　造梦娱乐里，林濛面前的桌上正摆着两本剧本，得亏她没有选择恐惧症，否则面对每回的单选题，估计她都能一个头两个大了。
　　厚度差不多的两本剧本，都是于西教上来的，名字还没定下，简单粗暴地写了《路与桥》。
　　于西求助地看向林濛，他和公司里的人一样，都有着林总牌滤镜。
　　林总当时给他安排了两个助手，三人的创作团队本应该格外稳定，就算有什么异议也能投票表决。
　　然而……一票A剧本、一票B剧本，一票弃权，他们依旧没能成功地做出选择。
　　再怎么说，这剧本都像是编剧的孩子，他们辛辛苦苦写出来，实在很难做出取舍，于西想来想去，还是将这难以决断的问题交给了林濛来处理。
　　于西指着林濛正在看的这一本：“林总，我们都一致认为，这一版本相对而言，确实是太单调了，没有足够的戏剧冲突，也不够煽情。但是它对整个故事的描述，更加清晰。”
　　他叹了口气，在这段“采风之旅”中，他和林总一直保持着联系。
　　林总帮他协调了不少工作，于西得以和不少当年的负责人见面访谈，有了很多的素材，在整理之后，则形成了此刻放在桌上的两版南辕北辙的剧本。
　　林濛手上拿的那本，标着1的序号，她翻得很快，大概看了看：“那另一版呢？”
　　于西解释：“另一版我们加入了一些主要人物，适当地减少了群像戏的比例，以几个主要人物为核心点，强调了这其中的冲突、牺牲。”
　　林濛拿起了另一版剧本，果然在前头于西列出的人物表里看出了不同。
　　她没往下翻，大概就知道于西所加的这个冲突是什么了。
　　“我们研究了一下，之前类似的片子，基本都会突出描述这一部分，用来形成一个比较强烈的对比，突出人物的性格，如果增加了这一部分，情绪也会更加饱满，但是，我们又担心个人戏份的强调，又违背了我们的初衷。”
　　林濛思索了下，没给出答案，只是收下剧本：“我想一想，到时候和几位导演一起研究一下，再确认要按照哪一版，或者是再改一改。”
　　“好。”有了林濛的保证，于西也松了口气。
　　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非得待着，他正要出门，这才发现小王一直在门外翘首以待，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林濛说。
　　……
　　小王成功和于西完成了交接棒，她带着汇报的想法进了屋，脚步轻快。
　　小王：“林总，昨天晚上宣传视频上线，效果很好。”
　　昨天晚上发布的《舌尖上的孤岛》讨论热度很高，投放在各平台的视频，播放次数都很喜人。
　　有时候小王挺感慨，如果她是在其他的公司做宣传工作，恐怕会一直盯着数据，一刻都不肯松懈吧？
　　想到昨天同学大晚上打电话和她吐槽，新入职的公司给了她一个账号，要她做出二十万粉丝，电话里朋友气得不行，说如果能做到，她自己去创业了，还来打工干嘛？
　　而在造梦，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跟着林总走，比起“这样做会不会效果更好”，反而是“这样做会不会更新鲜、更特别”成个更需要关注的点。
　　她真的很幸运。
　　林濛点头：“我知道。”
　　昨晚冯靓靓还发信息和她抱怨，说要不是她有意志力，差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毫无防备被美食诱惑，减肥大业毁于一旦。
　　“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们想到没有，接下来的宣传片会是什么样的。”小王露出带着点神秘的笑容，挤眉弄眼地看向林濛。
　　林濛莞尔，这就像辛辛苦苦的铺垫了一个谜语，在揭晓前，总会有种莫名的激动，希望能让网友们惊喜一番。
　　不过她也挺期待，到底网友们猜到了没有。
　　……
　　第二个预告视频的上线，依旧是同样的时间，这回做好准备的网友，已经机智地准备好了视频伴侣——一堆零食，甚至在开拍前，还有人开始打赌，猜测今天晚上的食物是什么。
　　有机灵的人甚至开盘让大家猜了起来，还有蹭热度的营销号，也贴心地开了个投票，开放选项。
　　等到视频发出，再度点进去的网友们，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这熟悉的感觉。
　　谁能告诉他们这又是什么？
　　只见出现在镜头里的顾明义和于行远，这回又换了一套造型，穿着耐脏的衣服，正在——
　　钻木取火？
　　没错，他们俩此刻都大汗淋漓，手上没有什么工具，袖子挽起，正在手搓大概处理过的树枝。
　　只见他们俩咬着牙，努力、努力，那被摩擦着的位置，除了略微变黑，让人空欢喜一场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他们充分的贯彻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的理论，最后放弃了钻木取火，爬到树上摘了几个果子，就这么解决了早午饭，他们甚至还犹豫过要不要生吃海鲜，但是还是用意志力坚持住了。
　　只是这果子真酸，酸得人满脸皱成一团，还被配上了轻快的配乐，好像忽然成了一幕滑稽戏，让人忍俊不禁。
　　要知道上回这俩人还在放毒气人呢，这回就委屈巴巴地吃起了真黑暗料理。
　　越往下看，则越让人捧腹，顾明义和于行远两人，显然不是什么有荒野生存经验的人，他们唯一能求助的，就是手上的一本印刷出来的册子，上头写着能供参考的生存方法，包括之前两人做的钻木取火等。
　　如果有人搜索一下，就会发现制作团队很不靠谱，直接将网上能找到的信息复制黏贴下来，都不带帮看的，其中甚至有些达人们一看就知道是挑战不可能的事项。
　　所以结果也很明显……这些方法都完全没派上用场，他们只是反复地失败再失败，就连辛苦搭建起来的小屋子，也在一阵强风后塌了。
　　对，彻彻底底地崩塌了，不给人留下一丝希望。
　　一直到视频结束，满天繁星下，一身狼狈的两人靠在树下，身后是他们拯救了多次依旧无药可救的废墟现场，两人只能对视苦笑，狼狈地开个椰子，来个碰杯开吃。
　　视频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怎么数都数不清的满天星空里，一如既往最后才姗姗来迟的标题被写在了上头。
　　——《孤岛求生》，熟悉的手又拿着笔出来了，在生上头画了两道，将这改成了《孤岛求死》。
　　等到视频结束都没等到上一集美食场面的网友们默默地关掉视频，沉思着他们究竟看的是什么，给不出答案。
　　视频下面小编的回复是自带置顶的：“《打开深海孤岛的一万种方式》，猜猜一下次打开惊喜盒子，里面会是什么？”
　　懂了，这回总算懂了。
　　原来是这样！
　　大家激情下场，开始认认真真地讨论猜测起来，最后——一次又一次地被无情打脸。
　　第三期，是《荒岛说法》，节目突然画风一环，变成了个普法节目，讲述的是发生在深海和孤岛上的紧急避险和正当防卫事件，由国内知名法学专家解析，向观众们阐明如果在类似这样的地方犯法，究竟要怎么判罚。
　　第四期，是《荒岛说》，和名字不同的是，他直接在沙滩上拉了个台子，几位同台辩论，争论如果遇到危险，究竟应该先保存能保存的生命，还是应该先保护弱者。
　　第五期，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叫做《深海荒岛世界》，格外让人耳熟的旁白声再度响起，以观察员于行远和顾明义的角度讲述起他们在荒岛和岛周海域进行的生物调查。
　　……
　　其中最让人震惊的是，还有一集，叫做《奇幻荒岛》，是特效师们摸鱼做的，直接将两位男主设定为了进入虚拟现实游戏进行生存比赛，只见两人穿着游戏风十足的设备，身影矫健地在树木间跃动，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有光影效果华美的武器在飞射。
　　只见《深海孤岛》随着宣传视频的放出，讨论热度越来越高，甚至到了后来，还有个专门的话题，叫做#深海孤岛不是电影是综艺#，有不少网友疯狂打CALL，呼唤着造梦娱乐快些出个专门的综艺。
　　当然，在这宣传视频的放出时间内，间或也会夹杂着不少网友的疑问——
　　“虽然这宣传视频我每一个都真香，看得津津有味的，但是，是不是和《深海孤岛》的主题有点偏差呀？所以深海孤岛到底是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加一……我也觉得好好看，眼见官博的关注数越来越多，可到现在好像都还不清楚《深海孤岛》到底说的是什么，电影也走这个风格吗？忽然有点慌了，别是综艺大电影，我不可！”
　　而在宣传视频企划宣告结束的同一天晚上，放出的预告片一，解答了以上的所有疑惑。
　　本还以为是宣传片的惊喜再放送，可那标题却又写得清清楚楚，网友们怀着好奇的心点了进去，然后没有被骗，这回真的看到了预告片。
　　宽阔的海平面原本尚还平稳，遥远的地方，有飓风形成，蔚蓝到让人心醉的天空尽头所连接的天空边缘，已经是灰色。
　　距离有些遥远的地方已经整个天色暗了下来，就像忽然关了灯一样。
　　行驶在海绵上的邮轮一如既往的宁静，有人在玩着游戏，有人在聊天，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夜深了，风浪也来了，毫无防备的邮轮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天灾面前，人类弱小而无力，船在辽阔的海中，就如同一叶孤舟，飘来晃去，本应该入睡的人们被让人无法忽视的广播叫起，随意裹挟着衣服，匆忙地收拾着东西。
　　然后是一幅幅的画面飞速切换。
　　有人即使在摇晃得几乎站不住的地方，还在拼命地收拾着贵重物品，往衣服里塞着，将自己身形塞得宽了两圈。
　　有人谨慎地从屋内出去，一路扶着扶手，观测着左右，在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却也还不放松，确认着救生艇的位置。
　　有人则完全无心观察情况，焦急地不停抓人询问：“没事吧、没事吧！”一张张神色完全不同的脸在画面中略过。
　　然后，大浪起——船开始倾斜，浪一波又一波的来，眼看吃水有些承受不住，尖叫哀嚎。
　　救生艇，穿着救生衣的人，如同下饺子般一个个往下，在风浪之中，别说船，就说人都只成了一个点，镜头拉得很远，只能看见在一片浓墨般的海里，一个个人被裹挟着，打乱，艰难地聚在一起，再打乱。
　　镜头一黑，带着雾气的画面，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岛屿，一身是伤的顾明义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不知是何处的小岛之上，顺着海往外看，海之外还是海，明明是宁静美丽的画面，却让人的心只有绝望。
　　一个个片段被剪辑在了一起——
　　“想要活下来、想要活得更好、想要回到城市去……寻觅食物、寻觅水源、和动物共存、遇到另一个人类——”
　　割裂开的片段，伴随着到这加重的鼓点声，心脏好像要随之蹦跳出来。
　　镜头忽然恢复了宁静，靠在树边的男人身上很脏，眼神里只有满满地迷茫和困惑。
　　“活下去和为什么活下去，一段没有结果，不知道何时是终结的深海孤岛之行。”
　　镜头拉近，顾明义此刻看上去都有些粗犷的脸上忽然似乎有沙子飘到，砸到了眼里，生出了些雾气，他说：“我只是想要回去。”
　　等到画面黑屏，定档时间都已经打出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依旧沉浸在这预告片之中。
　　说这预告片有多精彩，倒也不至于，和其他预告片大同小异，都是把最吸引人、最有悬念的镜头摆在了上头。
　　可是它……太真实了。
　　尤其是天灾来临之前的细微音效，清楚地几乎能看到鳞片形状的鱼群惊走，人们跳动入海时每一点水花的不同，再到那大船被浪裹挟着倾覆的可怕模样。
　　到了岛屿之后，观众就像和顾明义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有——一起享受那片无边大海带来的屏息感。
　　悬崖峭壁，尚且还知道高，可大海不同，你不知道底有多深，也不知道边缘有多辽阔，哪怕是站多岛屿的最顶点往外看，也只会像被重重地砸了一锤，因为即使在最高处，你依旧只能看见海，而且，隔着海水，你甚至不知道下头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危机。
　　下头的评论挺热烈，反响很好。
　　“那段头砸到还里也太真实了8，连听到的声音都变成了我以前游泳进水版本的声音，还有因为沉入水里看到画面的不同，我甚至下意识地想眨眨眼，觉得眼睛有点被水淹了的胀痛感。”
　　“哇……感觉是特效大片的节奏了，船倒的时候，一点都不出戏，感觉特别真实，放大还能看到船舱里一点点进水的场面，感觉可以期待一下诶！想想《登仙路》的特效，我觉得我会真香。”
　　格外敏锐的网友，忽然发现了其中的华点。
　　“卧槽！！绝了，我刚刚才发现，原来那些宣传片真不是乱来的！那群说宣传片偏离主题的小伙伴们快点回来看预告片！”
　　这条评论下头，留下了无数马克的小爪印，大家好奇地猜测着，这个大部分人完全没有发现的点是什么。
　　又等了一回，发这条微博的网友回来了：“大家快看我主页，我整理了长微博！”
　　一众网友被引流着过去，点开楼主刚紧急加工，甚至没来得及做什么花样，特别朴素的长图一脸震惊。
　　“宣传片主题划重点来了——美食、求生、法律与人性、生物、游戏（梦境）……那么对应到预告片里，你们发现了吗？没错，看起来大家觉得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些也许诙谐搞笑的综艺里头，全都对应了宣传片的情节！”
　　这段文字，网友挺用心，一左一右地对应了预告片和宣传片的画面，虽然不太相似，但确实主题是一样的。
　　“所以，大家明白了吧？人家造梦娱乐的宣传，全都是围绕着主题走的，人家确实讲的就是一个在深海遇到海难，遇到（人性、法律道德考验）的男主，飘扬到孤独的海域，开始（求生）、为了生存和（动物）共处、享受（美食），进入奇妙梦境的故事！”
　　看完解析，网友也悟了，他们回去看着轻松诙谐，妙语连珠，让他们好几次被逗笑的宣传视频，再对应着预告片里，气氛紧张，让人无法喘气，从中途屏住呼吸直到最后一刻的场面。
　　……
　　这画风明明不对，可还真讲的是同样的东西！
　　大为震惊的他们已经不再是之前推给朋友《舌尖上的孤岛》时的恶作剧心情，而是带着惊讶和欣赏地分享——
　　“姐妹你看看它吧！你敢信，他们讲的是同一个故事！”
　　购票网站上，这部电影的想看指数人数不断增加。
　　无论是为了预告片的精彩，还是真的好奇正片到底和宣传片是不是换着画风讲同一个故事。
　　他们都特别、特别想看！
　　……
　　看到网上的风向，诸郁深脸上平静，可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钱不重要，但他希望林濛的作品总能成功，那这样她心情会好的吧？
　　王秘书正在收拾诸郁深签完字的文件，对于老板时刻观测造梦娱乐动态的事情，他已经麻木了。
　　收到一半，这才露出了被一份文件压着的纸，王秘书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就只看到了《深海孤岛》活动几个字。
　　意识到这可能是诸郁深自己准备的东西，他也没看，只是放在了桌子中间。
　　王秘书是知道林深处和造梦娱乐第二次合作的事情的，只是他分明记得，在林濛的强调下，合同是在《深海孤岛》过损益线后，才会正式启动。
　　现在电影都还没上映，老板就开始准备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诸郁深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亮起的屏幕上露出闹钟的字样，王秘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诸郁深起身开始收东西，穿上西装外套准备离开。
　　是了，到了造梦娱乐下班的点了，王秘书看了眼时间，开了上帝视角的他对一切都很清楚。
　　自打林总这段时间常在造梦娱乐，没有外出，他们分部就跟起了造梦娱乐上下班，每天准时准点，从不耽误，毕竟老板是要到停车场和人见面的人。
　　这大概叫停车场约会？
　　好像也不太恰当，毕竟他们老板可是没得约会的男人，应该是单方面强行碰瓷式见面吧，还是话都时常说不上的那种。
　　“王秘书，我先走了。”
　　王秘书忙点了点头，他现在每天准时回家，老婆都不习惯了，还说他回去得早，占据了她的个人时间。
　　现在想来，王秘书竟然有点怀念当初加班的感觉……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那还是不加班的好。
　　……
　　尤氏娱乐的办公室前几天又装修了一次，尤鑫言托人请来的风水大师，又一次帮他改了新的风水，布了个招财局。
　　“尤总，造梦娱乐目前的宣传就是这样了。”旁边的下属交代得很仔细。
　　尤氏娱乐和米国合拍的这部电影，叫做《战争冲刺》，两边一直在就具体的首映日期协调，米国那边是觉得未必要全球同步上映，差个一两周、半个月的也很正常，毕竟以前有不少电影也是这么操作的。
　　尤鑫言这边则挺坚持，他还是希望能同步上映，才不会剧透泄露剧情。
　　正巧，在他和米国那边扯皮的时候，预先开始预热的《深海孤岛》宣布了定档日期，还真就这么巧，两家撞到了同一天，成了同档期的对手，尤鑫言就稍微给了些眼神。
　　“哗众取宠罢了。”尤鑫言笑了。
　　他还真不是狂妄。
　　《深海孤岛》事先需要花那么多钱宣发，现在网上曝光的明星日程里，还做了不少影院路演安排。
　　而他们《战争冲刺》就不一样了。
　　《深海孤岛》不过是一座小孤岛，一点天灾罢了。
　　他们可是战争级别的特效，刀剑血肉，神祇下凡——光与影，现实与奇幻力量。
　　两个的场面摆在一起，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吗？
　　再说演员，顾明义是有号召力，可他们呢？尤鑫言不屑地一笑，他们这可是国外小金人影帝级别的演员！
　　宣传，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搞花样。
　　办个首映、见面会，请几位演员过来，看个电影接受个采访，然后在网上一官宣阵容，齐活。
　　“你和米国那边联系一下，确认下两边物料的同步时间，再和几位影评人联系一下，到时候邀请函多发一些，多请一些人来参会，对了记得要把演员的名字加粗、加大。”
　　啧，要知道他们电影的演员，可是凭借名字都能号召到票房的人。
　　尤鑫言甚至都懒得费心思去和《深海孤岛》争什么了，单单和他们同档期这点，就足够让这部电影没有喘息空间了。
　　毕竟到时候排片一压，票房口碑双碾压，《深海孤岛》估计票房别提得多惨淡收场了。
　　尤鑫言接起电话，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娱乐公司老板。
　　“喂。”他接起电话听了没两句，就翘起了二郎腿，“你说你们家最近捧的那个小花想上我们电影是吧？你把资料发过来，我让导演看一看，没事，兄弟嘛，哪里要计较这么多。”
　　尤鑫言又同电话那头的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等挂断，脸上立刻露出不屑神色。
　　他们献礼片的剧本已经出了，讲的是空军题材。
　　这题材也是尤鑫言精挑细选选的，一要能塞得下足够多的演员，二要够正能量。
　　剧本大纲当初就审过了，定稿现在送了上去，上头部门的审核也过了。
　　今年挺重要，为了效果和以防万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宣传部门便也初步决定，让尤氏娱乐的这部空军题材片子，也正式被认可为献礼片，到时候做推荐宣传。
　　前脚剧本刚过审，后脚造梦娱乐放出来了风声，他们的电影和之前的献礼片不同，是真·群像电影，也就是说演员拍了，也许露脸加起来不到五分钟，还是没有高光时刻的那种。
　　这消息一出，有些本来还再观望的公司立刻就犹豫了，虽然他们是想刷脸，可这不代表他们想纯刷脸。
　　如果他们家演员又降片酬，又挪时间特地去了，然后最后出来的效果和普通的群众演员没什么区别，那他们让演员去那是做什么呢？
　　可真要错过献礼片这个机会，又有不少公司心有不甘。
　　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了尤鑫言这剧本的过审消息，便立刻像墙头草一样地倒了过来，想要向他讨这么一个角色，毕竟他们可都问出来了，尤鑫言这部群像，走的是百花齐放路线，单单台词不少不多、能够有出彩表现的角色就有二十个打底，这角色多，机会也多。
　　尤鑫言自然是没有轻易答应，真要在这部剧里头塞花瓶，那可得换一个大人情回来，什么兄弟感情，在利益面前还是先稍往旁边放放。
　　他现在反正是爱死这新鲜出炉的剧本了，只可惜角色还是少了一些，如果能再多放几个，就更完美了。
　　要捧的，要做人情的，他可要一网打尽。
　　……
　　《深海孤岛》才刚登顶没几天的未上映电影榜首，像是一瞬间，就被《战争冲刺》摧枯拉朽般地抢走了。
　　尤鑫言按照常规地买了些营销、热搜，走的是最普通的宣传路线，打出的宣传语只要点进话题就能看见——
　　“最热血沸腾的近身战斗场面，最宏大的战争场景，神性和人性的交织搏斗——前所未有的特效体验，小金人影帝影后联袂演出，一起回到诸神黄昏之前，见证人类战役和神祇战役的血色黄昏。”
　　预告片里，对剧情的泄露其实并不算多，但是能看见穿着特别服饰的士兵海洋正随着战争号角冲刺在一起，而他们上方的一男一女两位神祇，也正拿着各自的武器交抵着在上空相遇。
　　神与人，在同一片战场战斗，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战争冲刺》几乎是碾压般的将《深海孤岛》几日来营造出的优势冲击得荡然无存。
　　尤氏娱乐放风出来称即将开始预售的首映票在黄牛那已经炒出了惊人的高价，而且还一票难求。
　　而如果谁能够得到一张内场邀请函，然后不经意地在某张桌面拍摄图片露出一角，就能被当做可以炫耀好几天的话题。
　　在这样的暴风雨下，就连原先安排得挺不错的排片也被彻底动摇，虽然经历了一番博弈，可依旧是《战争冲刺》占优。
　　在首映还没开始之前，已经有坊间的消息传出，接近63%的排片，就足够让知道电影市场排片影响的观众瞠目结舌。
　　影评人的一句话直接概括了目前发生的所有一切：“狼来了。”
　　而《深海孤岛》在这其中艰难地抢到的29.2%的排片，就像是在螳臂当车，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奔腾而至的洪流击垮。
　　……
　　不过比起马上要开始的票房大战，目前林濛要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
　　今天一大早，她收到了消息，张成虎居然拖稿了？


第58章 
　　张成虎是有拖稿前科的。
　　除却一开始交到林濛这就基本可以算作成稿的《山后有山》外, 在《信鸽》上, 张成虎的拖稿记录堪称是传奇, 他就没准时交过几次。
　　只是那时候林濛也能理解，毕竟民国是张成虎不擅长的题材, 再加上他也确实改了太多版, 后来又去求助了李和, 耽误些时间也很正常。
　　而且慢工出细活这点，在《信鸽》上反正是体现得淋漓尽致，最终剧本出来的效果, 确实惊人。
　　不过这一回……
　　难道是因为张成虎不太擅长游戏改编？这说起来也挺有可能，毕竟国内类似的可以参考的情况并不算多。
　　要不再给张编剧找个助手？
　　带着这样的想法, 林濛到了楼下。
　　造梦娱乐几次重新装修，基本已经将员工第一的原则贯彻到了顶点, 有专门可以过夜、宾馆级的休息房间；最好的电脑和音箱；一间间能进行独立创作的房间。
　　张成虎这回开始投入《风波定》的改编剧本创作，便也没回去，直接在公司住下, 希望能尽快地把剧本写出来。
　　想到这, 林濛就越发想不通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卡文？
　　否则张成虎每天住在公司, 按时打卡上班的，怎么至今都没有写完。
　　不过当林濛走到楼下的时候, 这案便立刻被破了。
　　毕竟她还没敲门，就隔着木门中间的玻璃，看见了张成虎正在里面对着电脑各种操作, 只见他脸靠得电脑很近，鼠标和键盘一起动作。
　　她无论是左看还是又看，这都不像是在写剧本的样子。
　　林濛敲了敲门，张成虎转过来见到是她，一愣，便赶忙过来把林濛迎了进去。
　　“林总，您来了。”张成虎正想问您怎么来了，就想到自己昨天才给林总发的要晚点交稿子的信息，有些不太好意思，“是因为稿子的事情吗？”
　　办公室里有能让成年男人横躺上去都不用缩手缩脚的沙发，林濛坐了上去，从她的角度，正好能挺清楚地看见张成虎没关的屏幕上亮着的部分。
　　虽然画质和画风略有改变，不过这熟悉感，让林濛一下想起了这是什么。
　　“你这是在玩《风波定》？”画面上的游戏确实是《风波定》没错。
　　面对林濛的询问，张成虎连忙辩解：“林总，我绝对不是因为玩游戏拖稿！”
　　“……不过说是玩游戏拖稿，好像也对？”张成虎上句话刚坚定地说完，又犹豫地来了个强行撤回。
　　林濛看他：“嗯？”
　　张成虎实话实话：“我本来是想大概看一下游戏的介绍，了解一下游戏的机制就开始动笔，但实际了解之后，发现《风波定》里的剧情、系统都很丰富，不是一时半会能了解完的，我现在才刚刚大概按照网上的攻略打通关了一遍老版的游戏，现在正在试着了解新版改良的战斗体系。”
　　他挺愧疚：“我不太擅长游戏，就算是看着攻略也磕磕碰碰，而且还错过不少彩蛋，总觉得了解得不太到位。”
　　林濛听明白了：“没事，真没关系，如果可以，还是尽量地把剧本写好。”
　　《风波定》是林深处的第一部 作品，主创团队当初都还是一腔热血的学生，他们都能做到完全忽略身边的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作品当中，然后将作品做到最好。 
　　不夸张地说，那时候就连路边的一个乞丐台词，触发的剧情，他们都是认真地推敲过的，如果不是游戏当时占内存太大等因素限制，制作团队恨不得将每一个人物都拓展出一条线来，做全开放的系统。
　　张成虎带着感慨：“林总，这游戏真的做得太好了。”
　　他这个年纪的人，还是玩过游戏的，只是张成虎一直玩的是网络、手机游戏，对于单机游戏，就了解甚少了。
　　起初接触，他还嫌弃《风波定》的画面效果不够，不像现在的网游人物各个立体，可越往下玩，他就越能感受到这游戏的魅力。
　　武侠背景的世界里，一切都带着诗意和侠气，一定程度上被赋予了带着浪漫的想象。
　　快意恩仇，刀剑江湖，有生于平凡一路升级闯关的少年，也有生来就得天独厚，天赋横溢的宗门之女……但唯有手中的武器、所学的武学、锻炼的心境是不会辜负人的。
　　因武生风波，因武风波定，最后能决定胜负的，是剥离掉了一切的力量。
　　当然，同时在这武侠力量横溢的世界里，小人物们，也在这江湖之中过着自己的日子，悠悠闲闲，他们平凡，甚至不太能感知风波渐起，但也不妨碍仰慕英雄儿女。
　　平凡和伟大，普通和特别，在同一片土壤，同一片江湖**存，既互相影响，又各自生活。
　　张成虎挺激动，现在挺流行一种说法，是什么的粉丝，就在前头加个英文字母i，就像他开的微博下头，时常有一堆i信鸽在回复。
　　而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成了i风波定！
　　他每天都想要锤爆这个游戏。
　　他看向林濛的眼神越发崇敬，原本对于张成虎来说，林濛的身上就是自带着光环的。
　　而现在，大概是光环升级了！
　　他的老板非但是令人敬佩的造梦娱乐的总裁，还是他最喜欢的单机游戏《风波定》的主创，这份快乐，是加倍的。
　　“林总，你知道吗？明明这游戏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不少人在继续研究这个游戏，发现着各种各样的彩蛋呢！”张成虎的眼神都在发亮，他也是在网上摸索了一番，才找到了组织，加入了一个玩家qq群里。
　　那儿的可都是元老级别的玩家，对于他这样的“萌新”很亲切，各种指导着操作，不但给出最快通关秘籍，还把游戏的所有结局打通办法都传了一份文档给他，服务到位。
　　其他玩家告诉他，《风波定》是个值得体验的好游戏，只是现在过去太多年了，游戏更新换代快，一直没出续作的它，便渐渐地从历史舞台退出。
　　面对这样的强势安利，那时尚能不动摇的张成虎在开始玩后，立刻就沦陷了。
　　林濛听着张成虎在那各种夸赞《风波定》，心里的思绪繁复。
　　创业的时候虽然挺累，可是看着一切这么凭空建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种满足感和幸福，至今难以取替。
　　尤其是，那时候成功带来的幸福感，还是加倍的……
　　张成虎化身话痨，还没说完：“不过有点可惜的是，我对这游戏还是不够了解。”他叹了口气，一番纠结后，他还是打算按照林濛给出的建议来写这剧本，“我游戏水平不够，对于一些操作，只能凭空想象，对于整个游戏的机制，也还不够了解。”
　　林濛沉思：“要不……我帮你安排一下，让你到做这个游戏的公司去看看？”
　　“这样好吗？”张成虎先是惊喜又开始犹豫，生怕给老板带来麻烦。
　　他是知道的老板和林深处的诸总离了婚，虽然这回又合作，可应该也是普通的商业合作，如果因为他让老板不得不和诸郁深联系，张成虎好像觉得不大好。
　　“没事的，我打个电话就是。”林濛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然后一愣。
　　虽然已经改了一段时间通讯录里存的名字，不过这么多年的习惯，好像还是没那么容易改掉。
　　电话接通，接电话的人是诸郁深，隔着电话林濛都能听出诸郁深今天很奇怪。
　　说话的模样就像是……就像是机器人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也就读音标准能够稍微夸一夸了。
　　林濛粗略地说了几句，把要让张成虎去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所以，不知道你们那方不方便，到时候张编剧过去了，可能会稍微打扰一下你们的工作，问一些问题。”
　　诸郁深没有犹豫地回得很快：“没事，交给我就好了，你放心。”
　　林濛正要挂电话，电话里的诸郁深又说话了：“我今天给你买了点东西，等下拿给你好吗？”
　　林濛无奈：“今天又是为什么送东西？”
　　生日过了、七七八八能用的理由也用过了，最近诸郁深报备的情况里甚至没有出差，每天还在和她停车场巧遇呢，这又生的哪门子理由送礼？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诸郁深又开口：“没有理由，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如果不喜欢丢掉也可以。”
　　……这话让林濛有些哑然。
　　当初两个人分开的理由之一，一定有诸郁深总是按时送到，但是从来没合过心意的礼物。
　　而现在，诸郁深所作出的“笨拙”的讨好，却也总是在用送礼物进行。
　　一会的功夫，足够诸郁深想到理由：“之后《深海孤岛》不是可能合作吗？我想找你先要张首映典礼的票，到时候我想去看看，就当……就当是交换？”
　　“……好。”当林濛的回答出口时，她都能隔着电话感觉到诸郁深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说完这些，电话又恢复了沉默，诸郁深似乎在思考，没有开口。
　　“那就先这样了。”林濛挂断了电话。
　　她好气又好笑。
　　她知道诸郁深在做什么吗？她知道的。
　　年少时总觉得这种温柔，但和全天下保持距离的男人最吸引人，可后来随着时间过去，就会发现，原来你没有那么特殊，他保持距离的全天下的人里，你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如果非要说特殊，只是因为多了个妻子的名头才特殊，而不是因为你是他在意的那个人。
　　那些自以为能互通的心思，根本就是此路不通。
　　他们俩就像是在各自的舞台上进行表演，从来没想过观众看得懂吗？
　　“林总？”张成虎小心翼翼地喊，林濛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怕打乱林濛的思路，好一会才开口。
　　“嗯，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直接到他们公司去就行了。”
　　张成虎的社恐又犯了，他踌躇地看向林濛：“林总，我要去林深处总部吗？”他开始回忆着之前搜索的资料，好像没人提过林深处的总部在哪。
　　“不用。”林濛看他，“去分部就行。”
　　张成虎又问：“远不远？”也许是搞创作的人都自带思维放飞能力，他甚至已经思考起了要带多少天的行李这样的问题。
　　林濛看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张成虎同样迷茫地看了回去。
　　是他忘了什么吗？
　　“你……”林濛欲言又止，伸出手拍了拍张成虎的肩膀，“你多补补课吧。”
　　要是按照林濛新学来的网络词汇，张成虎这都是要“退学”的水准了，林濛如果没记错，自打诸郁深被她逮到在电梯里全副武装后，楼下电梯旁的大楼索引就更新了。
　　这都多久了，张成虎没看见吗？
　　“补课？”
　　“张编剧，你知道我们楼上是什么公司吗？”
　　张成虎一脸自信：“我知道，是保险公司。”他之前还碰见过卖保险的呢！
　　“不，楼上是林深处的分部，你到时候每天直接坐电梯上去楼上就是了，我等等给你个电话，你可以联系他，他会带你进去的。”
　　“哈？什么时候换的公司？”张成虎迷茫地看着林濛，他怎么从来没碰见过有公司搬家、装修？也没见公司群里说过这件事。
　　林濛想了想：“差不多在你交《信鸽》剧本前那段时间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
　　张成虎开始怀疑人生，那他之前看到的卖保险的，是来把公司最后一点东西搬走的吗？还是没被通知到公司搬迁的保险经纪？
　　真可怜。
　　林濛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张纸，打算直接把王秘书的电话抄给张成虎，却在看到纸张上写着的字迹时一愣，
　　只见那张纸上，张成虎端端正正地写着“细雨”两个字，还画了个圈圈，旁边标着彩蛋。
　　她有些出神，记忆里很多画面闪了过去。
　　细雨这个角色的设定、对话、剧情，都是她写的，只是这角色除了承担了新手时期的一点任务外，后续身上几乎没有剧情，这就和游戏里的其他小角色一样，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纸张上写着的名字还有很多，张成虎并不知道林濛在为什么出神，他只是激动地叽叽喳喳说着：“林总，你可别和我剧透，这些都是大神们告诉我的，听说有的还是很难找的隐藏人物，等我写完剧本之后，一定要好好的一个个挖掘一下，找出他们藏着的台词、彩蛋。”
　　“好。”林濛又拿了张白纸，把电话抄了下去，交代张成虎联系的具体事宜后，就直接离开了，接下来的工作还有很多。
　　一是献礼片那的导演还没定。
　　二是《深海孤岛》马上首映，具体还有不少事要忙。
　　……
　　王秘书进了办公室，被坐在那的诸郁深吓了一跳。
　　虽然诸郁深人一直挺温和，很少和下属随意发火，但非要用形容词形容，那也得是喜怒不形于色。
　　他怎么这么看诸郁深，觉得他好像有种……压抑的喜意？
　　不笑更胜有笑。
　　诸郁深知道王秘书进来，就开始嘱咐：“我们和造梦娱乐合作的电影，编剧是写《山后有山》和《信鸽》的张成虎，他对于《风波定》还不太了解，接下来这段时间会来公司了解情况，你到时候让公司的员工注意一下，多关照一下张编剧，把能解释的问题都和他解释一下。”
　　“明白。”王秘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诸郁深要给多难以解决的任务，这倒是还好。
　　不过，他好像找到了诸总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林总来拜托他了吗？
　　不能不给上司面子，王秘书只是在心里给诸郁深泼了冷水。
　　老板，人家林总……可能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正常地互相了解而已，先别开心得太早。
　　王秘书随手拿起手机，在备忘录记下了这事，准备等等去和分部的员工们沟通一下，近年来，已经有不少游戏公司，开始探索将旗下游戏和娱乐进行合作的方式。
　　比如，有专门的游戏竞技类综艺；请电竞选手上电视综艺等。
　　还有将自家出品的游戏植入电视剧、电影等，这样的例子很多。
　　但也可以说是一部险棋，王秘书所在的岗位，能了解事情的渠道也很多，之前合作过的一家公司老板，就是去投资电视剧和电影，把自己投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这电影要是没砸出水花，就意味着纯赔，游戏虽然是暴利行业，可终究是一种“小众文化”，虽然有的父母自己也喜欢玩个斗地主、麻将的，可不代表他们看到自家孩子玩游戏的时候，不会怒斥一句玩物丧志。
　　王秘书甚至都觉得，诸总简直是丧心病狂，这合作到最后，林总应该会很有压力吧？而且还选的是《风波定》，这游戏虽然打算再上市，可就连他们集团内部，也不能保证每个游戏都出彩获得好成绩，有时候玩家的口味是很捉摸不定的。
　　“对了，我现在的行程你让我看看。”
　　王秘书不明所以，不过诸郁深既然说了，他立刻从备忘录里把行程调出来给诸郁深看。
　　奇怪。
　　虽然他是有做记录的习惯，可是诸郁深对于工作的事情，向来都很在意，这还是王秘书头一回遇到诸郁深找他要日程的情况。
　　难道是抽查工作？王秘书忽然警惕，担心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听诸郁深的话，每天准时下班，显得有点松懈？
　　可老板自己不也准时下班吗？
　　诸郁深扫了眼日程图：“……你把这天的行程取消，推后或者提前都行。”
　　“明白。”王秘书稍微松了口气，看样子老板可能是真的忘记了行程？
　　不过……空出来的那天，老板有什么事情吗？王秘书有些疑惑，当天被移开的行程里，可是有一个会议的，虽然算不上重要，可老板从来没做过忽然缺席的事情，他可是连生病都能吊着瓶开会的人物。
　　想来可能是老板的私事，王秘书也没问，正打算出去和员工沟通张成虎的事情。
　　诸郁深忽然开口：“那天我会去《深海孤岛》的首映，看一下他们电影制作和特效制作的功底。”他想了想，像是在思索什么又补充，“你让宣传也可以预热一下，《风波定》的合作新闻。”
　　王秘书沉默，转过来点了点头。
　　他怎么觉得后面的这个理由，和前面的事情搭不太上边，有些牵强，好像是硬放上去的？
　　“那那天我也去吗？”王秘书忍不住问，在《海澄访谈》后，他开始关注起了造梦娱乐的作品，和妻子看了《深海孤岛》的全部宣传片，他也很期待这部电影。
　　而且首映，主创也会去吧？没准还能要两张签名，他女朋友最近喜欢的那个小鲜肉，叫什么连浩来着的，听说也出演呢！
　　诸郁深看他：“我只拿了一张首映的票。”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王秘书是专业的，他没露出失落的神情，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真可惜，不过这也挺正常，老板能要到一张票都不错了。
　　他在一片安静中走到了门外，临要关门的时候，他看到了诸郁深被门渐渐挡住的身影。
　　奇怪，刚刚还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意的老板，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有点不开心？
　　不懂。
　　……
　　《深海孤岛》会在C城最大的影院进行首映仪式，而《战争冲刺》的首映礼则选在了首都，虽然是同一时间进行，但两家公司对地理位置的选择，却截然相反。
　　而这也意味着，想要参加首映的影评人不能两头讨好，只能在其中选择一个，而媒体们倒是好处理一些，能够分别派两组人进行采访。
　　尤鑫言手上拿着的是整整齐齐地名单，穿着西转的他一脸淡定从容，一边补妆，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
　　今天他可是要作为主要投资人走红毯的，那不得好好地打扮打扮？
　　“林总，影评人里，去那边的……数量还是有一些。”尤鑫言一听这话，立刻不太满意的，虽然正在补妆，还是强强开口。
　　“怎么回事？宣传那边资金不够？连几个影评人都挖不来？”
　　他匪夷所思，他们这是什么片，这是合拍大片！全球首映的级别。
　　而且明明之前，他们这首映礼连张邀请函都难要！
　　“造梦娱乐出的钱也不少，而且他们公司的几位导演人脉都不错，有一些影评人之前关系不错，就卖面子去了。”
　　尤鑫言笑了：“什么关系不错？你说说，是哪几位。”
　　他们造梦娱乐的导演是挺多，可说到和影评人关系好的，不就是朱旭芳和陈爱明吗？一个去拍电视剧，好一段时间在国外满天飞；一个倒是在国内，可是跑去转行拍纪录片了。
　　什么人脉？
　　“就是……刀尔戴导演。”
　　“刀尔戴？”尤鑫言嗤之以鼻，“他能认识什么影评人？”
　　“的爸爸。”负责人补齐了没说完的话，“刀宥鸣导演用人脉喊了不少人过去，你也知道刀导的地位的，有些影评人卖他的关系，就过去了，和我们这也道了歉。”
　　……听到这，尤鑫言一股火就上来。
　　在他看来，造梦娱乐就根本不是和他一个量级的作品。
　　他事先已经飞去米国看了《战争冲刺》的效果，那大场面，那大制作，简直绝了！反正以尤鑫言的眼光来看，这部电影一定会火！
　　那些影评人来出影评，他还嫌是蹭他们的电影热度呢，结果对方居然为了一部破《深海孤岛》不想来。
　　得，不想来就不想来，他无所谓，也看不上。
　　难不成大象会把蚂蚁看在眼里吗？
　　这种好日子，他好好开心就是了，不必为了一部《深海孤岛》纠结。
　　等到电影上映，那些影评人自然会后悔的屁颠屁颠过来出影评，否则连最热门的电影都出不了评价，他们的粉丝自然会闹。
　　尤鑫言悠悠闲闲地哼着歌，神态自若，把他们当对手，未免也太给他们抬咖了。
　　……
　　《深海孤岛》前期的准备已经坐到了极致。
　　况朝之紧张地在后台喘着气，要不是林濛在旁边，他都要窒息了。
　　他也就是在前几天，才刚刚问出来，最终连带宣发计入，《深海孤岛》的总投资，已经到了8.6亿，后续应该也不会再多太多，顶天了也就是9个亿。
　　可这和他预估的五个亿，还是差太多了，大部分钱都砸在了后期的特效上头。
　　况朝之事先看过成片，这回有些镜头用了高帧处理，特效也更加繁复，出来的效果确实好到他惊人，让他觉得自己的所有幻想都成为了现实。
　　可是……他赚不回来。
　　真不是他妄自菲薄，电影有时候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运气好，电影上映后半个月，都没一个能打的对手，或者刚好遇到大片即将下映的几天，排片占优不说、宣传成本也会随之降低，最后票房总会高上一些。
　　可运气不好呢？大片扎堆了上。
　　不了解电影市场的人，可能会觉得上十部好片，观众会去看十部，可现实是，大部分的观众，在一个上映周期内，都只会看一部电影。
　　《战争冲刺》况朝之没看过，但这主创阵容，想来作品不会很差，单看排片就知道，在这部大制作的冲击下，他们《深海孤岛》能够票房破十亿已经算很不错。
　　要知道今年至今为止，能够破十亿的电影，已经是年度票房排行前15的电影了，如果要到回本线的二十五亿，那都得挤进年度票房前五才行了。
　　可能吗？
　　况朝之现在已经变成了悲伤蛙，神情沮丧，恨不得在墙角种蘑菇。
　　林濛刚从外面确定完场地进来，就看见了在墙边守望着的况朝之，她看出了况朝之的紧张，过来拍了拍他。
　　“况导，今天可是你电影的首映，你的电影能够完美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不要沮丧。”
　　“林总……”况朝之有些犹豫地不想在今天说丧气话，嘴唇略微颤抖了一会才说了句：“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林濛是真轻松也真豁达，“我觉得你的剧本好，你也交出了最好的成品，比起票房来说，我更希望这部电影会取得一个好的评价。”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看完《深海孤岛》会说，原来我们的国产特效不比别人差，我们也能做出最好的电影。”
　　在看过电影成品后，林濛心里的感慨有很多。
　　就算这次真大赔了，对于造梦也只是把账面的金额清空罢了。
　　虽然至今没有完成赔钱的愿望，可林濛有时候回首，也并不觉得遗憾，好像每一次，造梦出品，必是精品这件事，都会得到验证。
　　包括这回的《深海孤岛》，当那天出成品时，她看到最大的感受，是毫无遗憾。
　　这部作品，真真正正地将特效发挥到淋漓尽致，林濛不敢说自己看了多少电影，但她得说，这确实是一部她心中的完美作品。
　　任何意义上的。
　　当然，如果能稍微赔上一点钱，就更好了。
　　不过目前看来，这也是指日可待的结果。
　　况朝之其实是个对赚钱没什么想法的导演。
　　事实上国内的大部分导演，应该都和他有着如出一辙的想法，除了那些能够在电影票房里分成的大导演外，他们这种中层和底层的导演，大部分都是拿的固定收入，只有票房表现特别惊人，才会分到所谓的“奖金”、“分红”。
　　比起票房来说，他们更在意口碑。
　　而对票房的在意，更多的是希望能形成良性互动，能得到投资，把自己的作品拍出来，否则一个票房毒药导演，很快就接收不到投资，只能去拍一些小成品电影了。
　　就像以前况朝之拍的电影，拍摄过程中，他之所以会想超支，就是在试图追求更高的口碑，完成更好的作品。
　　可这回梦想已经实现，他做出了自己都没有任何遗憾的满意作品，可却又开始愧疚于不能给林总赚更多的钱。
　　如果能多赚一点……那该多好？
　　林总这么在意作品口碑，愿意无条件支持导演的人，是应该得到肯定的。
　　只是无论况朝之的心情如何涌动，首映礼也到了开始的时间，外面的观众和媒体已经到位，造梦娱乐旗下的艺人，和此次参加电影的明星，也正在待命，准备走红毯入场。
　　这次首映礼前面的红毯，是对外公开直播的，况朝之自己也得从红毯上过去。
　　……
　　首映礼还没开始，镜头对准红毯，今天的主持人是连浩和隋烟，两人各自穿着合适的高定，正在向镜头介绍什么，而弹幕早就已经开始热烈讨论了。
　　“呜呜呜，我酸了，连浩的资源也太好了吧，和隋烟搭档做主持，第一部 作品就是大片配角，每天看到他的行程表我都想杀了我担的工作室，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出道的新人，立刻有这么多的好资源，我在酸之前，先想入非非了……那什么，有没有年上御姐和年下小狼狗的文可以磕，我靠盛世美颜骗倒金主那种？”
　　……
　　网络上的讨论，正在红毯上的人是不知道的。
　　第一批进来的，是被邀请来的嘉宾，包括了影评人和一些合作公司的老板，比如猛犸象娱乐的老板，就是在这一批。
　　其中在一出场，就直接点燃了讨论的，当属诸郁深。
　　林濛也挺意外，那时候她没交代不要问诸郁深，公司负责首映的工作人员就一个个一次问过去了，诸郁深居然还答应了？
　　一直到看到红毯名单，林濛才知道这件事。
　　诸郁深穿的是一套普通的西装，也没做特意地做什么发型化妆，他只是和其他的一些圈外人士一样，在介绍里安然地走过去，也无需停留下拍照。
　　可身上同其他人不同的气场，还有修长的好身材，让他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弹幕也已经格外激情地讨论了起来。
　　“……这就是林深处的老板？本颜狗在此宣布，我再也不会在抽不到我想要的卡、被队友坑的时候骂公司老板丧尽天良了，都是程序员运营的错，和老板没有关系。”
　　“哇……明明连浩长得更好看，但是气场真的不一样，之前还和小伙伴讨论过，林总这样的漂亮温柔大姐姐到底为什么会和林深处老板结婚，现在破案了，林总也是颜狗吧？”
　　“你们都不看财经杂志？他有一期做封面人物的财经杂志卖得挺好的，可以拉踩一下同样长得还行的冯氏娱乐老板。”
　　“害，我本来还以为我担有一天能靠美色上位，现在我磕的CP梦碎了，人家诸总长得不错还有钱，都被林总甩了，我担这个美丽废物，还不够美丽，看来是没有戏了。”
　　……
　　红毯上争奇斗艳，可也只是配角，林濛和剧组的主创，都在最后出场，她全程带笑，也同样没有参与拍照环节，等到红毯结束开始采访时，镜头已经没再拍到台下的她。
　　而随着直播镜头的关闭，电影院里的灯也暗下。
　　这一回为了观影体验，采访统一移到电影播放结束后进行。
　　两座城市，电影同时开始播出。


第59章 
　　两部电影所选的首映场合, 自然都是影院内最好的放映厅, 无论是音效、屏幕大小、放映效果都无可挑剔。
　　所有的嘈杂, 都必须在灯光暗下后结束，无论到场的人只是来走个过场, 或只是好奇, 都得遵循保持安静的守则, 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也是对电影的尊重。
　　谢应平是受到造梦娱乐邀请而来的老牌影评人，他所经营的老谢说电影账号在网上热度不错, 关键是口碑很好，因为他很少收钱发影评, 闭着眼胡吹，不过这也因为他现实自己有点小生意, 不靠这个为生。
　　这次选择了《深海孤岛》没选《战争冲刺》原因挺简单，就是因为刀宥鸣的一个电话。
　　他卖了这个面子，可虽然人到了, 也端端正正地坐在这, 但心里头并没有太大的期待。
　　谢应平是看过影片宣传片、预告片的，他早就有了印象, 一部商业片，也追求不了什么内涵, 至于特效？
　　他对国产的特效将信将疑，虽然有不少人拿《登仙路》举例子，可真要细究, 《登仙路》的成本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它有很多的场面戏，其实都是在实景拍摄，或是采景做的后期，真要说成国产特效代表作，还得打一个问号。
　　只是不管心里有多少质疑和不信，他现在也得好好看电影，他愿意给刀宥鸣面子来看这部电影，可不代表会违背自己的原则，昧着良心乱吹，如果这部电影真的很糟，那再让他骂个几千字也行。
　　谢应平正在走神，前头的logo部分已经播放完毕。
　　不过不吹不黑，这个造梦娱乐的logo设计还是很有意思，3D效果的梦境画卷展开，最后山川河流形成的线条变粗，渐渐地化成了造梦两个字。
　　希望这部电影能和他们做logo的水准一样高吧，谢应平如是想。
　　……
　　海风吹拂的声音、孩童玩乐、大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诸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的远有的近，如果认真听，好像都能分辨出这声音是从何方传来的。
　　正在往前方行驶的邮轮，在海面上平稳得很，船内最豪华的房间里，正躺着的男人才刚从一团被子里坐了起来，正伸出手抓了抓头发。
　　顾明义是圈内不老男神的代表人物之一，人到中年，被高清的摄像头怼脸拍，看上去神采依旧，他在这部电影里扮演的是男主角李归海。
　　这一回的他和以前饰演的角色不同，向来温文尔雅甚至有些风趣幽默的他，此刻正顶着一张厌世脸，对周围的一切都一副兴致乏乏的模样，像是没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
　　电影的前期剧情过得飞快，几个镜头用得巧妙，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也把目前为止的状况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艘邮轮常年营运，票是公开售卖的，正好恰逢国内的购物节，在网站上能买到平时不能买到的打折票，这一批的旅客，都是买了打折票上的船后上船的。
　　其中李归海最特别，他一分钱没出，是在之前的一个购物抽奖活动中抽到的旅游机会，从天而降的好运，将他送上了这艘船。
　　电影里使用了好几处镜头，像是不经意地从李归海的桌面、床头划过，拍到了他桌上的安定药物、褪黑素、眼罩、耳塞等物品。
　　再加上影片一开场，他一脸缺眠，黑眼圈很重的模样，已经将一个饱受失眠困扰，很难好好休息的人物形象立了起来。
　　谢应平看到这，单给顾明义打了个分，这回的顾明义，确实是从之前的角色走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之后剧情会怎么发展，可到这为止，是看不出顾明义其他角色的影子的。
　　不过谢应平心态很平和，他身经百片，对于这种商业片只看简介就能猜到剧情，不就是等一下翻个船，飘到孤岛上孤岛求生吗？
　　正这么想到一半的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一句卧槽憋在肚子里，连开口的机会都没。
　　况朝之骨子里是受过国内文化熏陶的，他在拍摄、制作起这样的大场面时，审美也有些倾向于我国自古以来的阴阳、水墨美学。
　　从远方天空那蔓延来的黑色，一点点地将原本蔚蓝的天空吞噬，起初是洁白的云，现在也彻底换了个颜色，那之前还有鱼群跳跃的海面，一瞬间压抑得平静，又好像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下面凝聚。
　　这就像是一幅名为吞噬的画卷陡然展开，瞬间消失的音乐和渐渐而来的风声，波浪从大到小的声音，共同将这画面推到了高、潮。
　　预告片里，以片段的形式将这一段发生的场面剪了出来，可是，这根本比不上现场观看效果的十分之一。
　　谢应平几乎是屏着呼吸看这一段的，他眼神里有着迷，他不太知道况朝之用的是什么技巧拍摄，他只知道，这身临其境和惊人的效果，让他叹为观止。
　　不说别的，就说有个像是以风的视角略带偏移急速往下冲的镜头，分明速度快到了极点，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残影，可就连波浪碰撞时，飞溅而出好像要直直砸到眼睛里的水都看得清楚。
　　沉船戏导演拍得干净利落，他像是在拍一幅画，明明是最忙乱的场面，却又乱得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宽广的镜头里，他甚至没单独给某些人镜头，观众目不暇接的看着游轮上所有游客完全不同的反应，那一刻，人人都是主角，人人也都是配角。
　　这是个杂牌军，没有经过组织的游客完全没有主心骨，所谓的有人振臂高呼，大家井然有序，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变成了不可能，旅客们彼此之前根本不认识，更不可能将信任交到别人的手中。
　　就连努力呐喊着的船员，也饱受不信任的眼光考核，怀疑、恐惧在这时候达到了顶点。
　　如果是以前看到类似的电影，第一瞬间的反应明明会是，怎么还不有人出来组织，这么乱来不是找死？
　　可在这部电影里，类似的想法已经不复存在了。
　　因为这太真实了，观众甚至有错觉，觉得自己眼前的“看到”的场景已经开始倾斜，海浪以惊人的威势冲击般地砸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碎裂飞射开的碎片，完全不会顾及人，随意地和风一道砸来。
　　耳畔边全都是环绕地尖叫声音和哭声，再看着如同黑墨般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远方。
　　怎么可能不慌？
　　想活下去，谁都想活下去，人类天然的对于灾害的恐惧从心底生出，抵挡不了就想逃跑躲藏的想法尤其明确。
　　一直到一番争执、混乱后，大船在巨浪中被掀翻，掉落各自求生的人们被打散，镜头拉远，在汪洋大海里四散开来，海底的暗波汹涌，似乎也预示着他们也许会遭遇到的不测。
　　镜头里天黑到天亮，顾明义脸上有伤，套住了一件救生衣的他勉强地靠在一个摊开的空箱子上飘飘荡荡，配乐不再是自然的声音，舒缓又宁静。
　　谢应平这才晃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是一头冷汗。
　　这也是国内能做出的特效？谢应平惊呆了，要不是之前的宣传，和前头的字幕都显示了只有猛犸象特效和造梦特效的参与，他真的无法相信。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漂泊到孤岛上的李归海，开始了孤身一人的求生之旅，这让谢应平有些意外，看了眼时间，这部电影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孤岛上，能有什么特效场面？而且一直在同一个场合，会不会太无聊了？
　　可他这想法，再度被打了脸。
　　孤岛上的情节，一点都不无聊，反而是控制不住的紧张和压抑，同时又间或夹杂了让人捧腹的诙谐和幽默。
　　到了孤岛之上，剧情总算将李归海的厌世原因揭开，在半年前，带着妻女一家三口出行的他遭遇了一场车祸，由于坐在后座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李归海的妻女抢救无效，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地活了下来。
　　自那以后，他便常年失眠，耳鸣幻听一直陪伴着他，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答应过妻子和女儿不要轻易放弃生命，他恐怕已经选择了结束自己。
　　况朝之特别在意镜头的“层次感”，明明观众们都知道这只是银幕上的电影，可却还是为这其中所展示出的海域辽阔，人类寂寥感到震惊。
　　就像是用自己眼睛在看，不对，应该是利用了镜头的效果突出了空间感和距离感，顺着镜头看过去，就像你正站在这孤独的岛屿，四面环海，没有人烟。
　　无数次想要放弃的顾明义，在摸索到带在身上已经被泡坏，晒干后都带着褶皱的一家三口合照哭得狼狈。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就算要死，他也得回去再死，好歹能和她们放进同一个坟墓；他也要找人每隔一段时间去祭拜一下妻女，否则他们该会有多孤单？
　　就这么开始在孤岛上的挑战，在现实里有迹可循却又不能说完全相似的动物一个个出场，它们常年生于野外，并不怕人，甚至在男主身上作威作福。
　　况朝之很认真地控制了节奏，绝不压抑得太狠，中间甚至穿插了一段梦境，男主梦见自己忽然获得了神奇的力量，和那些小动物打得有来有回，让他们嗷嗷叫着跑开。
　　然后梦醒之后——树枝上的长毛松鼠正在往下丢着果子，看他爬起来捂着伤口，松鼠被毛发包裹住的脸上竟隐约露出了点嘲讽的味道。
　　在孤岛上的求生，最大的考验其实不是食物和饮水，甚至连那些理应是最大威胁的能伤人的动物，只要够怂就能躲开。
　　最让人害怕的，是渐渐被磨坏的对时间，对现代社会的记忆，重复的生活，让你甚至在恍惚间会产生幻觉，是不是现代生活的记忆是幻想出来的。
　　在李归海最绝望的时候，孤岛上飘来了另一个人，于行远所饰演的男二号王向生比李归海状态还要糟糕，他有着脱水后发干发裂的嘴唇，长时间曝露在阳光下被晒红甚至已经开始脱皮的皮肤。
　　李归海和王向生都是邮轮上的旅客，之前只有过一面之缘，对彼此连印象都没留下。
　　王向生很幸运，当他醒来时，不远处有几个未开的箱子，里面有几瓶矿泉水和食物，他就这么省着吃，再用微薄的求生知识挣扎着活下去的办法，这才得获新生。
　　于行远和顾明义两人，在电影里饰演的是截然相反的矛盾角色。
　　李归海是心存死志，又逼着自己不能求死的那一个。
　　王向生则是个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虽然看起来挺乐观，但一旦面临窘境就会立刻想放弃，觉得反正也没有希望，不如去死。
　　他们就这么互相激励着在孤岛上生存，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甚至一度产生了强所未有的争吵。
　　当顾明义因为不明原因开始发热求死的时候，一直像是两人间支撑的他忽然笑了：“这可不是我不想活，是真的撑不住了。”
　　当他念念叨叨地向于行远交代自己离开后，拜托对方把他骨灰和妻女一起入墓的时候，略带着伤感的乐器声音轻轻响起，影厅里甚至传来了隐隐地哭泣声。
　　突然被重担一压的王向生，先是逃避，不断喃喃地说着他也活不下去，绝望到了极点，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背负另一个人的全部嘱托。
　　两个人的身份忽然完成了转换，一直带领前行的导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而一直是个小废物像是拖累的王向生这时候则承担起了重担，他笨拙地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一个又一个来临的危机，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被李归海看在了眼里。
　　“为什么呢？”落在后面的李归海在难得的苏醒里忍不住询问，却得到了一个他没想过的简单回答。
　　“没为什么。”一身是汗，皮肤早就黑色和嫩肉的粉红交织的王向生擦了把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做不了，活下去。”
　　所谓的求生知识里，总有一万种活下来的办法，比如向烧火发出信号，但问题是他们连每天用来进食的火都很难生起，单说要收集能够烧这么长时间火的树枝，就足够消耗光一个人的体力，比如在岸边留下显眼的信号，他们没有天天穿红衣服的习惯，而且也只有一套衣服，如果在沙滩上写什么SOS，以这的海浪威力，一下就能被冲干。
　　可即使是在这样绝望的境地，还是在鼓励着自己，活下去、活下去，哪怕是看着辽阔大海心生疑窦，怀疑地自我询问：“能活下去吗？”也要迅速地安慰自己，不能乱想，一定会有人发现他们的。
　　渐渐好转的李归海也加入了王向生的工作之中，两个人艰难地在岛上求生，肉眼可见地变得憔悴，可精神却都比之前更加饱满。
　　所谓摸索一下就能发现的技巧和知识，在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他们只能狼狈地犯错，纠正错误，付出代价。
　　树上的刻印一天多一道，中间还穿插着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镜头，比如冲塌了屋子的大雨，二人不得不狂奔地在周围寻觅山洞躲雨，欺软怕硬的他们强行地占据了小动物的窝，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他们，等到第二天天一亮雨停了出去，才发现两人本来建的屋子已经没了。
　　至于那颗记录日子的树，自然也是不见了，他们对着好半天，才回忆起数到了多少天，好笑又催泪。
　　然后——他们等待了许久的救援终于来了，日常在岸边眺望的他们，等到的是来救援的直升飞机。
　　由于乘船的游客里，有不少都随手勾选了保险——准确点来说，是默认勾选，没发现的人忘了勾掉，这笔钱意味着如果一旦有人牺牲，保险公司得赔上天文数字，再加上可能会引起的输送，他们比谁都着急，问了专家，推测着人会飘往何方便开始救援。
　　当发现飞机终于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两人竟都哭不出来，一个捂着脸蹲在地上双肩颤抖，一个则直接躺在了沙滩之上。
　　“谢谢你。”忽然开口的李归海没有说清他谢的是什么，只是看着于行远，露出了个笑容，他手上依旧紧握着一家的合照。
　　王向生茫然地看着他，只是反过来连声说着谢谢，又说起了他当初见到顾明义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家可是四代单传，我爸我妈我爷我奶我外公外婆就我一个孩子，你要救了我，我全家六口人都感谢你！”
　　这像是相声般地话，让两人不禁对视着笑出了声，而直升飞机则在背后缓缓落下。
　　影院的灯已经亮起，当看到于行远和顾明义走到台上的时候，谢应平都差点和身边的年轻小姑娘小伙子一起叫起了好。
　　真好，还活着。
　　谢应平依旧停留在电影之中，这部电影好在哪？是剧本吗？好像也不是，这就是个特别标准的商业剧本，节奏快，有笑点有泪点，有所谓的“求生信念”作为主题，但如果要追究最深层次的内涵，艺术性，却又差了一点。
　　演员的演技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上回看到于行远演戏是在刀宥鸣的《双飞燕》里，这回的角色和上回相差很大，依旧把演技的变化表现了出来，而顾明义则不用说了，算是他的一个大突破。
　　最让人震撼的，反而是一开始他最不以为意的特效。
　　这大概就是打脸？
　　想到那几乎可以一帧一帧截图下来的画面；就像在眼前发生的大船倾覆；在孤岛上哪怕一片叶子都能清楚看见的高清镜头；每一只动物活灵活现的表演。
　　对了，说到这，如果谢应平没猜错，这些动物应该基本都是后期制作而成的，虽然他看不出半点虚假，可想来就算是最厉害的动物训练师，都很难让这么多不同类型的动物配合表演。
　　而要给这部电影打几分呢？
　　谢应平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他看了眼手机，确认了下最近一场《战争冲刺》的播放时间，票已经定完，不过他能找认识的人帮忙安排一下，找个后排的位置观影。
　　虽然累了，可无论怎么想，还是得把两部电影都看完，才能给出评价了。
　　……
　　林濛对于采访，从一开始的平静脸，到后来却也忍不住不断抚额，天知道为什么况朝之这么能吹。
　　在况朝之的嘴里，她好像天仙下凡，施展了一番法术，让这部影片成了他心里的传奇。
　　最关键的是，况朝之表情那叫一个真挚。
　　访谈是会重新开放直播镜头的，负责掌握镜头的人在每次台上提到林濛的时候，就会把镜头切过来，注意到这的林濛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再拍这边。
　　可只是就这一小会的功夫，已经有人截了挺多张图片，只等晚点发到网上。
　　……
　　诸郁深在场内又留了好一会，见林濛确实没有什么时间，一直在和几位导演影评人谈话，才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临要出门的时候他忽然一愣，回头又看了林濛一眼。
　　走出影院门外的他，周边大多是聚在一起的人，诸郁深静静的看着前方，想到的事情却有很多。
　　他总觉得，自己是为了工作在忙，之前虽然有意识到自己的冷淡会让人伤心，可好像还没有那么切身的感受。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工作忙”是真的不能成为不好受的理由。
　　就像他明明知道林濛不必理他，还是会在没得到关注的时候觉得失落。
　　他确实是个混蛋。
　　诸郁深开着车回了家，新入住的家里装修简单，没什么生活气息。
　　他进屋的头一件事，就是坐在床边先认认真真地给林濛打了一长串的影评，格式标准，虽然是门外汉，可也从镜头分析到了具体的剧情。
　　然后便打开几个评分网站，给了个五星评分，把点评也一并粘了上去。
　　这五星诸郁深给的不心虚，这是好作品，本来就值得肯定。
　　然后……他便开始进行起了最近养成的习惯。
　　诸郁深认认真真地搜索起了关键词，替林濛观察着舆情。
　　网上的言论纷纷杂杂，就像他作为林深处的老板，也时常被人点名攻击，这诸郁深是习惯的。
　　可每次看到有人骂林濛，他都会觉得不适，立刻举报，并联系删除——当然，正常的评价和不太正面的评论不在其中，只有造谣辱骂类的言论，诸郁深才会处理。
　　可看着看着，诸郁深眉头忽然一皱，他刷到的前几条，都是对电影的点评，基本都是好评，可刚刷出来的这一条，什么叫蒙面CP？
　　诸郁深现在已经深谙破解网络暗号的方法，他看了一会下头的评论总算明白了，这cp是林濛和连浩的CP，脸又叫做面，所以叫做蒙面。
　　发微博的博主兢兢业业地挖着坑，以各种姿势展示着自家CP的优越性：“大家快来看看，入股不亏，颜霸小鲜肉X温柔女总裁，真正意义的我把你捧红，我能看到你身上的光！隔壁的于行远X林濛cp快跳槽来吧，看看连浩的资源呢！这种首映礼都能让他和影后主持，到底是谁的地位好，受到老板的宠爱，有眼睛都知道！”
　　当然，她这一番太过偏颇，好像林濛真潜规则人一样的言论自然是受到了不少的责骂，诸郁深正要跟着下头的评论举报，就发现这条微博已经被删除了。
　　诸郁深黑着脸往下看，又刷新了好几回，眼睛忽然一亮——
　　@我只磕邪教：awsl！我一定要重点安利这对CP，你在光中，而我追光。你在人群瞩目时，而我同样以爱意看你！[图片X9]，我知道这对CP我不该磕，我先滑跪道歉了！大家看看吧，今晚特地支持前妻电影的某总裁，在采访时，不多的直播镜头里，全都在看着柠檬老板！眼神都不带移开的，那温柔！那模样！
　　她配上的照片，是今晚直播时的截图，前两章是PS巧手操作后，P在一起的诸郁深和林濛合照，还真别说，就像是真的合照，还有几张是林濛轻笑着正在听着台上讲话，而坐在后座的诸郁深正遥遥看她的图片。
　　诸郁深没犹豫，把照片保存收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些唐突，他甚至想给这位博主打个赏了。
　　诸郁深随手点开对方主页，想再关注一下，却发现就在刚刚，这位博主又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我只磕邪教：/握拳刚刚姐妹给我安利了蒙面CP，感觉这对更好磕呢！以后发糖也会多，之前那对感觉糖里带刀，细想一下不能这么自己找虐，我还是磕小新人X大总裁就好，两人同在一个公司下，合作也多！首页有没有太太写了文让我看看！
　　诸郁深：……
　　他想了想，点开了连浩的微博，稍微了解了下对方的情况后，给王秘书打了个电话。
　　“喂。”王秘书接起电话。
　　诸郁深问：“连浩，这个明星你了解吗？”
　　王秘书差点没拍大腿了：“我了解！”他还能不了解吗？老婆都快跟人跑了，“最近人气挺高，形象也不错。”
　　“前两天会议不是在提新游戏找代言人的事情？”诸郁深随口道，“就他吧，形象挺健康，对了，我记得广告是安排到国外拍对吧？”
　　“是的，在非洲那边，拍摄的话，可能要两个礼拜？”
　　“嗯，那你让公司和造梦洽谈一下，看能不能签下连浩，让他去把广告拍了，尽快，配合公测。”
　　“行，好的。”一直到挂掉电话，王秘书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连浩的温柔阳光形象，是和公司的新手游挺相符，不过老板很少插手这样的事情，难道是……
　　王秘书找到了答案，应该是今天老板去看了《深海孤岛》觉得电影很有潜力，才想要提前签下连浩吧？
　　老板真是……就算是给自己放假，都一心只有工作呢。
　　……
　　林濛回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她这才有功夫看手机里的信息。
　　当看到诸郁深发来的消息时她忍不住一愣，点开看了之后，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小学生作文吗？
　　诸郁深文笔不好，当年就是文科苦手，让他写一篇文案，不如让他做一晚的程序。
　　在看这篇影评，就像是从哪里的模板拓下来一样，写得特别认真，但也……用词普通，虽然能看出，这文章是用了心写的，也是花了心思在夸奖的，可是吧，如果论起安利能力，应该只能打0颗星。
　　哦对，说到其中的夸奖部分。
　　关于演员的只有一句：“两位男主演和其他配角演的不错。”
　　而下头关于林濛的，反而是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什么敢于冒险投资目前不甚明朗的领域，花重金做特效……真是彩虹屁不要钱，疯狂地发。
　　关键……还很尬。
　　林濛都觉得脸有些热，面对这让人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夸奖，她默默地回了个谢谢，然后切了出去。
　　看这种夸奖，比让况朝之当面夸她还要公开处刑。
　　……
　　谢应平回到酒店，面对着电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刚刚，他特地顶着困倦的心情，去看了《战争冲刺》，因为这之间的时间差，他也在观影前收到了来自同行们的信息。
　　同行们还没写完影评，只是大概地做了个评价，他们大多把《战争冲刺》夸得天花乱坠，毕竟这部电影可是有震撼级别的大场面、大特效，唯一的缺点，就是中间的文戏有些让人困倦，有些情节没有好好修整，终归还是差了一些。
　　谢应平怀揣着期待进了电影院，然后……索然无味地出来了。
　　没错，就是索然无味。
　　《战争冲刺》讲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简单，古代的两位神祇，在近现代由于神器被挖掘复生，他们为了争夺来自人民的信仰，发动了战争，国土越破碎，面对的状况越糟糕，人们越无力，就越会将希望寄托给神明。
　　然后，战争便开始了，天上地下，都进入了一场似乎看不见尽头的战争，黄沙滚滚、尸山血海，神明依旧冷漠，人类不过蝼蚁，他们只想要拥有信仰，重握神力，当然，到了故事的结尾，自然是人类英雄出来带领普通人走向了和平，而无情的神祇由于无法获得信仰，又渐渐地进入了休眠之中。
　　这部电影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主打了战争，人类之战，神明之战，特效、光影同时在画面出现，带给人前所未有的震撼感。
　　可问题就在于，谢应平先看了《深海孤岛》，他也不是对电影拍摄技巧一无所知的观众。
　　《战争冲刺》的特效是挺用心，可也不过是标准的米式特效，其中甚至有几个细小场面的特效做得不那么精细。
　　如果说《战争冲刺》是八十分的米国特效套在了六十分的故事外面；《深海孤岛》就是拉满了、远超于目前水平的特效效果，套在了同样四平八稳的故事外面。
　　故事上，谢应平私以为《深海孤岛》要胜上一筹，演技也是如此，毕竟演没有感情的神可比不上演有血有肉的人有难度；可论特效，是压倒性的。
　　谢应平他对着电脑忍不住抓头，遗憾的挠心挠肺。
　　为什么《深海孤岛》的况朝之导演，有这种投资，这种特效，不去做个大的战争片呢？或者直接来一场科幻对打！那种大场面一做，才能够真的震撼全场！
　　现在的问题是，大部分的普通观众，谁会管你这大海、孤岛上的特效做得多精细，多牛X，他们只会觉得：看！另一边是爆炸、人海大战、神明大战，那特效肯定花钱。
　　更别说这两者套着的光环还不一样了……
　　谢应平甚至生出这电影生不逢时的感觉，哪怕对手再弱一点呢？或者这《深海孤岛》是部国外出品的电影呢？成绩一定会好很多的。
　　这并不是说普通观众崇洋媚外，而是肤色、语言的差异，本身就能带来一种神秘感加成。
　　就像中文歌曲里如果来一句：“宝贝我爱你”，不少人会觉得又土又恶心；可如果是在外文歌里听到外文的“宝贝我爱你”就不太会在意到这歌词是否尴尬、让人不自在。
　　他犹豫了不知道多久，还是顺应了自己的心，他郑重地在屏幕上打下了这一段话——
　　“《深海孤岛》，我心里的国产特效片NO.1，我们在见证传奇的诞生。”
　　就算被人说恰烂钱，他也无所谓了。
　　两部电影陆续开分，《战争冲刺》直接空降8.9分，而《深海孤岛》则定格在了8.5分的位置，当然，随着电影的放映，评分基本都会往下再掉。
　　虽然同样都算是开分即高分，可两部电影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区别。
　　谢应平当初想到的事情，成为了现实，正因为《战争冲刺》也是一部不错的好片，其直接的结果就是，它不可避免地压榨了《深海孤岛》的排片。
　　在两者之间做选择，对于很多观众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一部是米国大片，在购票网站评分接近9，场次也多，还是国外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联袂出演。
　　一部口碑虽然不错，在购票网站分数也才比8分略高，场次一般，演员阵容不错。
　　以谢应平为首的《深海孤岛》派，在网上和《战争冲刺》派展开了一场巅峰对决。
　　-“《战争冲刺》现在还有8.7分，《深海孤岛》为什么只有8.1了？评分的人倒是来说说？”
　　-“《战争》的故事有内核，人定胜天，反对封建迷信，这主题多高？破船不要碰瓷好吗？而且战争场面也很精彩好吗？”
　　-“《战争》什么内核？有逻辑吗？我《深海》倡导了人要珍惜生命，人在面对巨大的危难的时候，选择了坚持活下去，这主题不好吗？失去爱人的人，重新获得力量，怎么就差了？”
　　-“拜托，你不觉得《深海》很不讲逻辑吗？大哥，你要是在海上浮那么久，怎么还能活着？”
　　-“哟，到了《战争》你就不讲逻辑了？前一秒神积聚力量能毁灭世界，操纵人心，下一秒神就说被收回信仰就被收回信仰？我笑了。”
　　只是无论争执了多少，这些言论依旧无法影响到现实。
　　随着新电影的上映，两部电影也结束了放映。
　　最终的票房《战争冲刺》定格在了38亿，而《深海孤岛》却只有21亿。
　　……
　　尤氏娱乐的办公室里，尤鑫言看着这票房报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60章 
　　27亿票房是什么概念？
　　尤鑫言往后一靠, 椅子随之后倒, 脚则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头。
　　这可已经今年的年度票房第六了, 怎么都算不上一个差成绩。
　　昨天集团总部那还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并对他进行褒奖, 一副鼓励态度, 尤鑫言听了那叫一个美。
　　只可惜……
　　他原本得意又喜悦的神情有些变淡, 他一开始完全没放在眼里的《深海孤岛》倒还真成了《战争冲刺》的对手，口碑、上座率，《深海》都几乎能和《战争冲刺》并驾齐驱, 还好公司的人及时发现了趋势不对，告诉了尤鑫言, 他也及时地想出了了手段应对。
　　起初尤鑫言打算的是在排片上让点利，压一压造梦娱乐, 可对方合作的发行方可是在娱乐圈里如同大树一般的冯氏娱乐，再加上这部电影的表现很好，其他发行方也不肯压得太狠, 这方法便没有奏效。
　　他又想了想, 此路不通，另寻他路, 尤鑫言在宣传上下了大工夫，上映期间, 别说是热搜包月，常驻在上头了，就说什么网红、影评人, 他都用钱砸下了半壁江山，这才又让电影票房得到了进一步地提升。
　　可这也意味着他比预先花了更多的钱，按照原本的投资协议，尤鑫言根本就没能因为这些开销获得足够的回报。
　　更叫他郁闷的是，《战争冲刺》在国外同步上映的票房，比在国内表现得还要差上不少。
　　它的剧情薄弱，有站不住脚的逻辑死角，再加上牵扯上神祇宗教的问题，临上映的时候还被□□抵制了一波。
　　最倒霉的是《战争冲刺》同期上映的，还有一部老牌动画公司制作的动画电影和两部知名导演新作，竞争之下，票房第二的位置都没能保住。
　　这么算下来，尤鑫言分到兜里的钱，和投资也才堪堪接近持平，非要说，算上汇率差，还小亏了一点。
　　不过不打紧，好歹这也算是花钱买了名声。
　　而且打通了和国外合作的路，以后想要再合作也方便。
　　他这么安抚着自己，刚刚变得沮丧的情绪又好起来了。
　　更何况，人生的境遇都是比出来的嘛！尤鑫言颇为满意地点开了新闻，啧啧了两声。
　　他亮起的屏幕上，标题格外醒目——
　　“史无前例大亏损，《深海孤岛》口碑爆棚后却造成巨额亏损，是谁之过？”
　　尤鑫言这段时间来，收藏里已经装满了《深海孤岛》的报道，每回心情不好，就会把收藏的新闻拿出来看一看。
　　呵呵，口碑爆棚有什么用？
　　还吹自己是国产特效翻身仗？
　　尤鑫言只觉得这外人夸赞的造梦娱乐，终究还是太嫩了，他们根本不懂人家国外电影敢做大特效的原因最根本的是人家有大票仓兜底。
　　是，人家动辄投资两三个亿美元，可问题人家全球票房，也是按美元来算的，国内历史上票房最高的电影，在全球的总票房排行里都排不到前五十。
　　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造梦娱乐的这“傻”行为，倒也成了尤鑫言的机会。
　　尤鑫言看着报道上的描述，如果报道没有失实，以《深海孤岛》投资八九亿来计算，17亿收尾的票房，亏了至少有七个亿。
　　面对这样的投资亏损，没准造梦娱乐会愿意把造梦特效这样的资产给转手卖出来？
　　想到这，尤鑫言也满意了，他在通讯录上找着认识的中间人，看能不能让人去打听打听。
　　他这回应该也算得上是一箭双雕，在董事会那留下了名声，之前想要的特效，没准也能一并带回来。
　　……
　　造梦娱乐。
　　林濛一如既往地在处理着工作上的问题。
　　坐在她正对面的，是眼神里全是满满情绪的况朝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况朝之面对林濛的信任，就差没掉眼泪了。
　　他吸了吸鼻子，不太好意思：“林总，我实在是太狼狈了。”
　　“没事，我明白。”林濛温柔地笑着，安抚道，“你看，《深海孤岛》确实是好电影，是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上映时间，在投资时对国内的票仓情况没有做好充分的了解。”
　　非战之罪，正是如此。
　　《深海孤岛》这片子如果放在类似贺岁档这样的档期，也许票房还能高些，可是如果安排在贺岁档，那也许对手就不止这一个两个了。
　　按照回本线来算，国内每年也只有票房前五的水平才能让《深海孤岛》回本。
　　其实从一开始，大家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况导，这部电影对于造梦娱乐的影响是深远的。”她看向况朝之，“你看，电影下映了几天，国内的讨论依旧很多，对于造梦娱乐是不是能做出真正意义大片的质疑，已经没有了。”
　　这部电影距离上一部大制作的《登仙路》时隔很久，而且严格来说，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同档期的竞争对手类型不同，排片还压制了对方。
　　而这一部《深海孤岛》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好。
　　况朝之看着林濛：“林总，我明白的，只是我心里还是愧疚，毕竟我应该是头一个让公司真的赔钱的导演了。”他苦笑，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创造造梦娱乐的传奇了。
　　以前他超支，是超支得理直气壮，这次超支，他可是被林总按着超支，可他并不觉得后悔，《深海孤岛》的剧本，被超乎他想象的完美呈现了出来，也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当看到影评人评论这是：“国产特效片当之无愧的top1”，况朝之兴奋得在房间里咆哮，然后……差点被同住的朋友打一顿。
　　林濛看向况朝之，欲言又止。
　　她要怎么说呢？况导可是完成了她梦想的导演。
　　林濛这颗心高高悬起，一直到电影尘埃落定才放了下来，总算赔了这四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满足。
　　看来她身上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buff！赔钱还是很容易的嘛！
　　“对了况导，今天让您来，还有一件事。”林濛进入正题，将剧本拿给了况朝之，这件事事先两人也稍微通过气，“这是公司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况导，我想把这任务交给你。”
　　她放在桌上的电影，是于西费劲心力，终于定稿了的《路》，而这部电影将主要以特效为重点的拍摄方式，让林濛第一个想起了况朝之。
　　——是的，况朝之现在已经是造梦娱乐旗下的导演之一了，至于他是怎么被造梦娱乐签下的？
　　不用怀疑，这也是自己送上门的导演之一。
　　《深海孤岛》上映没多久，况朝之便磨磨蹭蹭地上了造梦娱乐的门，非得要签下来，然后林濛的导演卡池就被迫加一了。
　　“《路》这部电影需要很多的后期特效，公司里的导演里，况导你最合适。”林濛补充道，“相应的一些特效、剧组筹建工作因为怕耽误时间，已经在开始进行，现在就差况导您了。”
　　况朝之虽然有预感，毕竟林濛之前还问了他需不需要休息，可当真拿到这本沉甸甸的剧本时，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有些恍惚的表情。
　　这可是造梦娱乐接到任务要投拍的献礼片，他能行吗？
　　而且在这之前，他还让公司亏损了一笔大的！
　　况朝之犹豫地抬头，在对上林濛的眼神时又立刻坚定了信心——
　　他没什么不行的！林总说他行，他就一定行。
　　林濛并不知道况朝之已经进行了自我洗脑，她只是补充着理由：“公司里其他几位导演，之前对后期特效还有最新的拍摄技术了解不太多，我之后会安排朴导他们几位到剧组学习，你不要觉得被打扰就行。”
　　“好！”况朝之已经决定自己要挑灯夜读，连夜把剧本分镜设计完毕，以最快速度投入拍摄。
　　这一回，他况朝之，一定要改掉以前的超支作风，量入为出，为造梦赚最多的钱！
　　……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林濛一愣，当看到出现的小王身影时，心立刻就一沉。
　　这电影都下映了，总不会被召回重映吧？国内倒是有过重映的例子，但一般都是多年后，来个高清修复新版本上映，再说了，她都没答应重映，怎么会有影响？
　　可即便是这么安慰完自己，林濛看向小王的眼神还是有些犹豫……不会吧？毕竟对方身上的报喜鸟buff，比林濛身上的不赔buff还重。
　　“林总，这儿有件事需要你处理。”小王进来，精神状态挺好。
　　当刚知道《深海孤岛》票房亏损的时候，公司里是有一些人觉得沮丧，虽然电影口碑很好，可赔不就赔了吗？
　　可是一直潜水不太爱说话的朴穹灿导演，忽然在公司群里发布了一段长篇大论。
　　“……林总是个高风亮节，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如果只为了赚钱，她为什么要投资《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又为什么要开展造梦计划呢？”
　　造梦娱乐在朴穹灿之后，又投资过几位导演和编剧，不过吸取了前车之鉴的林濛，采用的是合作的方式，相当于完全不干涉创作的天使投资人。
　　如果导演、编剧们不向造梦娱乐求助，就连发行都可以选择自己解决，如果有一定收益，则按照合同以一个合理的低比例作为成本回收，如果亏损，造梦娱乐也不会试图追回投资。
　　“也许你们会觉得这电影赔了、赚了才是重点，可我想林总的重点是，我们造梦娱乐能不能在影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印记，这回况朝之导演的《深海孤岛》看起来票房不算高，可在上映结束后，口碑却不断攀升，获得了业内、普通观影观众的一致认可，也让之前在电影市场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造梦娱乐，再度打响了自己的名号，我想，这就够了。”
　　林濛当时正在看于西交来的剧本，等到她看完再打开手机，话题已经聊过一轮。
　　她并没有发觉，就在她看到的那些消息上方，朴穹灿的主动出击，已经为她身上又增添了好几重的光环，也再度让公司的员工有了新的信念——
　　我们造梦，就是要做出花样，做出精彩，钱从来不是第一目的。
　　“什么事？”林濛问道，心里难得的有些慌。
　　小王挺认真：“您看，今天是我们的《深海孤岛》正式在深海网上映的第一天，在影评人和粉丝的呼吁下，大家都开始看起了《深海孤岛》……”
　　林濛放下了心，电影可和电视剧、综艺不一样，这一亏几个亿的，还真不是播放次数高点就能赚回来的。
　　“《深海孤岛》的评分现在已经马上要和《战争冲刺》持平了！”
　　林濛接过小王手里的材料，稍微看了看，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还得说到头一个发影评吹《深海孤岛》的谢应平身上。
　　他一开始还一度被人说是恰烂钱，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深海孤岛》的那个特效，根本就是小场面中的小场面，和看上去有成千上万人的战斗爆炸能比吗？
　　可没想到，还真能。
　　意识到这也许是国产特效的新突破，不少国内特效行业的专业人士都出来写了长文，他们二刷三刷，格外认真地分析了每一个镜头用的最新技术。
　　有一些观众看了只会觉得“哇”好像还不错的镜头，其实却是用上了最新的技术，这是连国外的特效公司都还没有运用到实际拍摄，或者是已经运用在电影拍摄，但电影还没上映的技术。
　　可他们的努力，终究还是做了无用功，他们的呼吁，砸进水里，只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我是想去支持的，但电影快下映了，排片很少，时间和我的挺不凑巧的，没法支持了，很抱歉。”
　　“虽然很想看，可是一起去看电影的舍友说《战争冲刺》的题材更让她感兴趣。”
　　“……是，大家都说这是大团圆结局，过程也很惊险，跌宕起伏一点都不让人伤心，但是我朋友他们就是觉得《深海孤岛》听上去有点惨，他们不想去。”
　　……
　　理由一个又一个，总之，归根结底，就是他们虽然知道《深海孤岛》好，是突破了现有技术的电影，但是还是不能去支持。
　　等到电影一结束，最终票房一出，不少之前努力安抚自己在等等的影评人和特效人终于是激动了起来。
　　他们不认为这是观众的错误，只是替《深海孤岛》觉得可惜。
　　同样是特效大片，虽然题材略有不同，可为什么从一开始，在排片、口碑上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分明，可以不亏的。
　　分明这电影，不该被打上亏本电影的旗号。
　　一篇篇的文章被拟好，点击发送。
　　【亏损近7亿的《深海孤岛》究竟是野心太大，还是遗珠之憾？】
　　【国产特效，需要观众们给一点耐心、给一点信任。】
　　【遗憾！《深海孤岛》竟成亏损大片，投资人竹篮打水，但却给观众造就一场美梦。】
　　……
　　起初，这些言论是引发了网友的逆反心理的。
　　有不少网友情不自禁地觉得生气，他们也觉得好电影没能取得好成绩挺遗憾，可问题是这怎么能怪他们呢？
　　难不成选择一部好电影看，还成了他们普通观众的过错了？
　　可是在诸多自发的舆论冲击下，不少网友也开始被动摇，说的人这么多，难道他们真的想错了？
　　莫非这片子真的有能超越国外的特效？故事也不比那部《战争冲刺》差？也不像大家想的那么压抑？
　　紧接着，有不少意识到了这想法松动的电影人下场了，他们开始自发地做着科普，把之前那几篇关注人数不多的特效公司科普拿出来分析，告诉网友，这时代变得很快，其实国内的技术也渐渐跟上了国外的脚步，只要肯砸钱，其实也能做出不输国外的特效。
　　只是在国内，这砸钱，不一定能带来收益，反而可能像造梦这样，亏出了个天文数字。
　　而这整个电影圈共同的努力，也在网络版《深海孤岛》上映时，终于达到了顶点。
　　时间一到，不少对这部电影已经有了解的观众陆续打开了网页，开始播放。
　　他们对照着自己心里记下的，之前看着的科普，在2D效果中，好像忽然看出了平时看不出的东西。
　　原来看上去只是一小会的这个群像镜头，其实用的是诸多摄像镜头拼接，如果是在电影院观看，想来一定会很震撼，只可惜屏幕太小，看不清楚。
　　而这部电影也丝毫不像想象的沉重，反而中间穿插着不少让人会心一笑的部分，即使是在最压抑的场面，也很快会插入让人放松的音乐和片段作为缓解。
　　等到看完电影，之前还怀揣着质疑想法的网友们坐在电脑面前久久没能开口，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没能把这部电影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看待。
　　就像当初一位电影人写下的，被转载了无数次的评论：“你们看《战争冲刺》不会想有战争、有牺牲沉不沉重，看国外IP大片，明明知道结局一定是悲剧，会牺牲不少人也一样会看……可为什么到了《深海孤岛》就是，看上去挺沉重，还是算了呢？分明已经有无数的电影人强调过了，这是一部爆米花大片，绝不沉重，节奏很快。”
　　网友们很遗憾，虽然挺后悔没能献上一张电影票，也没能在现场看一看，这能够让那么多影评人和电影人夸赞的电影在3D下的效果。
　　他们只能做着自来水，向身边的人普及着这部电影有多好、多值得看，然后在评分网站上给出最高分。
　　有缺失，反而最让人念念不忘，“遗珠之憾”这四个字，成了《深海孤岛》上的标签，造梦娱乐大手笔投资，却血本无归的悲剧性结尾，更是让人叹息。
　　之前在上映期间，甚至可以说是被吊打的《深海孤岛》和《战争冲刺》现在忽然换了个边，前者的评分稳定上升，后者的评分趋于平缓，不再变动，眼看就要超车。
　　小王说到这，都有些想哭了，她作为公司的宣传人员，一直从头到尾盯着舆论，她清楚地知道，在电影下映后那么长时间的动作，是没有任何造梦下场引导所带来的自发变动。
　　是，他们在票房上输了，可在口碑上，在更长远的路上，他们没输。
　　小王探过来，翻给林濛看。
　　就在刚刚，国内电影界，一位年事已高，多年来，只在各电影节作为嘉宾的老前辈忽然在采访中提到了《深海孤岛》：“我看了这部电影，确实是好电影，有点可惜，它没能回本，造梦娱乐是个不错的公司，愿意为了整个电影界的发展做努力，这种责任感是值得被肯定的……”
　　现在造梦娱乐已经上了热搜，下头全是好评，热门里的第一条，是个营销号复制了粉丝的发言后发的。
　　“以前我总觉得公司粉很奇怪，也不知道粉个公司干嘛？能给你饭吃吗？可我的想法，都在造梦这变了，它出品了我最喜欢的电影、电视剧、综艺，有我最喜欢的演员、歌手、导演、编剧、综艺制作团队……就连老板，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所以造梦粉了解一下？每天躺着做梦，什么也不用干，公司替你创造奇迹。”
　　下头的回复已经很多，有一部分还在兢兢业业地号召着粉丝们一定要去看看《深海孤岛》，这是部好电影，剩下的则全都在进行着人类的本质，做着复读机。
　　林濛看着这一条条的评论出神。
　　造梦娱乐，也有了那么多的粉丝啊。
　　况朝之跟着看完，他满是感动，虽然林濛什么还没问，他就信誓旦旦地开口说道：“林总，你放心，我不会再因为《深海孤岛》觉得沮丧了！”
　　他已经看到了，林总说得没错，这部电影，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认可呢！
　　虽然票房上，依旧有些遗憾。
　　不过不打紧，况朝之格外认真，眼神明亮：“林总！你放心，我会依旧认真地对待每一部作品，不愧对造梦出品这四个字。”
　　林濛看着况朝之，不禁莞尔。
　　她本来就想好了，赔了一次，她也算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就好好地创造真正的梦吧，和这些可爱的人一起。
　　……
　　“诸总，你要的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王秘书抱着材料进来。
　　诸郁深刚刚忽然喊他，让他去准备了《风波定》的相关材料，其中涉及到电影上映后，会安排的后续活动、代言等。
　　“嗯。”诸郁深看过去，伸出手随手正了正领带。
　　他看了办公室一圈，忽然有些沉默。
　　这办公室里，除了办公相关的东西，剩下的什么都没。
　　“王秘书。”诸郁深又喊了王秘书一次，可对上王秘书的脸，又沉默地低头大概凭感觉整理了一下。
　　“诸总，什么事？”王秘书有些小心翼翼，不过想起今天宣传的汇报，又立刻说道，“对了诸总，宣传那边反应过来，连浩代言的反响挺不错，拍摄的广告花絮传回国内，点击量都很高。”
　　他有些佩服诸郁深的真知灼见，幸好趁着电影还没大火就签下了连浩。
　　连浩虽然在《深海孤岛》里没有太多戏份，可就凭借着在船即将倾覆，在救生艇上向旁边人伸出手试图拉人上船的一个细微的片段，还有就是那张脸，这段时间人气又是进一步上升。
　　造梦娱乐没有竭泽而渔，对于连浩的管理很严格，现在他正面的形象已经树立，如果后续的资源都能跟上，相信爆红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他们林深处签得早，算是占了个便宜，否则如果等到现在，估计得多花不少签字费，关键还不一定对得上拍摄广告的档期。
　　“……嗯。”诸郁深带着的表是金属表带的。
　　他别扭地找了个角度大概照了照：“你和我到楼下去，和濛……林总谈一谈，《风波定》后续合作的事情。”
　　王秘书忍不住发愁，虽然点头，可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老板啊，老板，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他就说诸总刚刚哪都不对劲呢，为什么忽然要合作的文件，原来又是找个名头下去见人。
　　不过难道是停车场强行约会不够满足诸总了？这才上班到一半，手头一没有工作，就非得下去。
　　诸郁深接过文件就准备出去，他一直关注着网上的信息。
　　《深海孤岛》的票房滑铁卢，是在预料之中的，网上有些震惊体的新闻，内容如果太过负面，比如甚至说什么老板太冲动，盲目投资的，诸郁深都安排人去协商撤稿了。
　　安慰的信息，他想来想去没有发，只能认认真真地找了很多网络上正面评价的新闻发给林濛。
　　虽然林濛没给太多回应，不过他看得出她心情应该不算太差。
　　今天才出的新闻都在说网络上对于造梦娱乐、对于《深海孤岛》的大加夸赞，诸郁深坐不太住了。
　　他想，他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当面地和林濛说一句造梦娱乐真的很好，她的事业，已经非常成功，不要因为外界的一些评价、票房的好坏受到影响。
　　虽然诸郁深知道以林濛的坚强，是不需要这样的安慰和鼓励的，可反思到现在，诸郁深想过很多，他想，他不能再这么自以为是了。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他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很坚强和他还是希望能鼓励她、安慰她，是不冲突的。
　　临要出门，诸郁深正遇到了同样要下楼的张成虎，两人面面相觑，点头问好，都有些尴尬。
　　张成虎到楼上考察的第一天，就在撞到诸郁深和王秘书两人后，明白了保险事件的来龙去脉。
　　身为编剧的张成虎已经在脑海中为诸郁深和林濛编齐了一整套的爱情故事，他这段时间这么旁观下来，心里也有了猜测。
　　其实也不用猜，傻子也看得出来，诸郁深这就是想追林总。
　　不过张成虎是不会帮忙的，他默默地往电梯边靠了一步，和诸郁深拉开距离。
　　生是造梦人，死是造梦鬼，他是不会妥协的！总之，林总想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
　　诸郁深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就站在旁边的张成虎有这么多戏，他只是安静地握着文件，在心里反复排练。
　　到时候他要怎么说，才会不尴尬呢？
　　林濛会愿意接受他的安慰或者鼓励吗？
　　电梯门一打开，才刚走进造梦娱乐，还没到林濛办公室，一起前行的三人就同时愣在了原地——
　　前方这些欢呼声是什么？
　　……
　　林濛和况朝之说完《路》剧组筹建的事情，就看了眼时间，拖稿的张成虎就在不久前给她发了信息，说采风结束，要来同她汇报，等汇报完毕后，就可以动工修改进度已经一半的剧本，应该很快剧组就能开始筹建。
　　不过……
　　林濛对于《风波定》这个项目，持保留意见。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风波定》确实比《深海孤岛》还有一副赔相。
　　一部游戏改编的电影，纯原创的剧本，真的能有足够的受众吗？
　　她很怀疑。
　　想事情到一半，她忽然听到门那的动静，敲门进屋的，是陈爱明。
　　陈爱明之前被邀请到国外做《打开这扇门》的改编指导，由于国外剧组筹建的速度较慢，又陆续去了好几个国家，大部分时间都没回来。
　　在林濛的支持下，他直接在当地的影视学院申请了个旁听进修的机会，顺便提升自己。
　　“陈导，你怎么回来了？”林濛有些惊讶。
　　陈爱明带着笑，出国一趟，他人也宽了两圈：“林总，你猜，我带什么人来了？”
　　“什么人？”林濛往陈爱明身后看，这才注意到站在陈爱明身后的两个外国男人。
　　他们都穿着西装，一个头发偏棕，身形高大，另一个则头发呈浅金色，略有发福。
　　“我给您介绍。”陈爱明伸手往后指，“棕头发的这位，是布朗；金色头发的这位是高德，他们俩是暮微影业的工作人员。”
　　暮微影业林濛是听过的，是米国的一家规模很大的电影公司，地位中等偏上。
　　不过，他们来干嘛？
　　难道是有电影项目要合作？比如《战争冲刺》那样的合拍片？
　　林濛疑惑地看向陈爱明，然后立刻得到了回答。
　　“他们在我的邀请下，看过了《深海孤岛》，也了解到了这部电影在网上的评价，希望能代表暮微影业和我们公司进行合作，将《深海孤岛》引进到国外，进行放映！”
　　陈爱明没有说出自己在其中费的心力。
　　事实上他所做的，自然很多，在看到首日票房，猜到《深海孤岛》的票房可能不如人意后，他就开始运用自己在国外结实的人脉，联系着电影公司。
　　以他作为一个导演的眼光来看，《深海孤岛》这部电影，不存在什么文化隔阂，他所传递的价值观也很大众，其中也没有什么只有国内人才能理解的梗，如果能在国外上映，虽然不能保证取得很好的票房，但多少赚上一些回点本也好。
　　说来也巧，林濛给他安排的电影学院，他所上的一门课的老师，在这方面很有人脉，他已经毕业的学生里，甚至有暮微影业的副总裁，而暮微影业，是出了名的喜欢购买非米国电影，然后包装上映。
　　陈爱明自己找了字幕组帮忙翻译，又将网上的影评、评论翻了过来，找了暮微影业几回，这才刚刚谈好。
　　林濛虽然内心震惊，可脸上还是保持着温和，她英语挺好，虽然现在没怎么用，可也还没完全荒废。
　　打完招呼后，她便听着那位布朗侃侃而谈起来。
　　“林，我们对合作很有诚意，我们也知道这部电影在你们国家成绩很好，之后我们一定会给予这部电影非常高的宣传投入，分成上也会给予一定的支持！”
　　林濛看着陈爱明期待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千算万算，家贼难防？
　　不对，这应该怪她自己，《打开这扇门》的版权卖了，还支持陈爱明外出指导，在国外学习……这不，一报还一报，又还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濛都忍不住生出了对自己的怀疑之心——
　　难不成网上的说法没错？她难道……头顶紫光，真的就不赔？
　　不过现在还来不及操心这个，林濛是记得数据的，国内的电影大多在国外票房不高，最高的一部好像也才1.27亿美元，这么算下来，没准也还回不了本？
　　不过……
　　林濛还真的挺意外，这是无心插柳吗？
　　这就走出国门了吗？
　　……
　　张成虎已经靠过去问起了情况，有些格格不入的诸郁深只是在旁边认真听着。
　　在夹杂着兴奋地声音里，他们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刚，林濛和暮微影业的人见面，洽谈了关于《深海孤岛》合作的初步意向，虽然还没形成合同，但基本已经定了。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能不能回本，《深海孤岛》走出国门是必然的。
　　而且暮微影业的名声在外，虽然员工们还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要先想太多，可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就已经觉得，没准他们的电影能在国外也家喻户晓。
　　“林总真厉害。”王秘书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她一直很优秀。”诸郁深没觉得奇怪，一副这再自然不过的模样。
　　王秘书落在后头，看向自家老板的表情全是复杂。
　　虽然他知道，老板当初提出《深海孤岛》合作案的想法，没准是为了帮林总。
　　可现在看来，怎么觉得是在占林总便宜呢？
　　不过王秘书很快想起两人关于股份安排的事情，这么想来，也许老板也不算占林总便宜？
　　但是……王秘书总觉得，没准未来的哪一年，这造梦娱乐要是真也去上个市，他们老板可就真成了占便宜的人了。


第61章 
　　暮微影业的布朗和高德在公司内地位挺高, 此行来也不只是为了《深海孤岛》这一部电影, 事实上他们来这最核心的目标, 还是造梦特效和猛犸象特效。
　　两人和陈爱明了解过《深海孤岛》的制作时长、制作成本，对这两家特效公司发表了不少感叹的言论。
　　事实上两家特效公司, 虽然在《深海孤岛》中表现出了自己的技术, 可真要说超过国外特效公司很多, 倒也不尽然，毕竟特效上的差异如果不是大到一定程度，大部分观众是看不太出的。
　　可关键点就在于效率和开支上。
　　要知道, 国人素来是有加班的概念的，倒不是压榨劳工, 只是大多数类似行业，都习惯了在来活的时候拼命苦干, 等一个项目整体结束后放飞休息的模式。
　　再加上从业人员多，从上到下分工，以及在《登仙路》后, 诸多特效项目的磨炼, 现在两家特效公司已经是快工出细活，如果《深海孤岛》放在国外, 估计多给一倍的时间都做不完。
　　最重要的是国内的人工相对便宜一些，如果能将一大部分特效放到国内制作, 电影的制作成本能砍下不少。
　　未来的电影，特效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暮微影业发现的是这之后的商机, 再加上他们也通过陈爱明了解了造梦娱乐目前在国内的地位和几部作品，对于和造梦娱乐合作也有了很多想法。
　　陈爱明主动接过了陪同参观的任务，他随手抓了一旁围观的张成虎做壮丁，便带着两位外国人到楼下去了解造梦特效的办公场所了。
　　林濛给猛犸象特效的老板打了电话，和他沟通暮微影业的事情，两家公司合作愉快，之前猛犸象已经接受了造梦的注资，这回老板算是狠下心来，决定直接将公司并入造梦娱乐旗下，自己则握有一部分股权，继续进行管理。
　　他这段时间正在组织公司搬迁的事情，不久之后，将会搬到楼下。
　　对方一接电话，听到了林濛提及暮微影业来合作的事情，激动得声音都哑了，直说他尽快过来，如果有机会，也想和暮微影业的负责人见一见。
　　挂断电话，林濛这才看到办公室外站着的人。
　　当然，也很难不发现，毕竟诸郁深人高马大，隔着玻璃都能看得清楚。
　　内线电话响起，是行政打来的，电话里行政恭恭敬敬道：“喂，林总，您好，是这样的，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林深处的诸总和他的秘书有事来拜访您，但是事先没有预约行程……”
　　林濛一愣，事实上这内线电话现在能用上的机会挺少，她猜到可能是公司的行政故意拦着人，倒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笑笑：“没事，本来约的是张编剧，他和陈导到楼下去了，我现在没有其他安排，你让他们进来吧。”
　　……
　　诸郁深一直没坐，他等着行政打电话，其实每个公司的规章制度不同，他是该先打电话来预约时间的。
　　可是……
　　预约这个词，好像一下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远，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这一流程。
　　“诸总，王秘书，林总说他现在有时间，您请进。”行政收腹挺直，字正腔圆地应道，就像是接受过专门礼仪培训一样，走到林濛的办公室前，还恭恭敬敬力道合适地敲了三下，才打开了门。
　　“谢谢。”临要进门，诸郁深点头致谢，带着王秘书走进了办公室。
　　虽然一贯不关注周边的事，可这变化明显的态度还是让诸郁深一下发觉。
　　他之前来造梦娱乐的时候，这些员工好像没那么生疏、一板一眼吧？这是发生了什么么？
　　……
　　门一关上，行政坐回自己的位置，努力板着的身体都有些酸，开始在群里汇报情况。
　　【姐妹们！我完美地给了诸总脸色看，又没有让他太尴尬！反正以后他来，一律走流程，甭管林总有没有空，都得好好地等我慢慢的打了电话再说。】
　　虽然身处同一个办公室，可大家并没有叽叽喳喳，反而个个在电脑前坐直。
　　谁让她们现在都有着同一个敌人，诸郁深呢？
　　说是敌人也不恰当，准确的形容，应该是贼心不死，胆敢觊觎他们宇宙第一好的林总的楼上老板。
　　而这敌意究竟从何处而来，还得归功于造梦娱乐这么多员工的情报收集能力。
　　先有张成虎，卧薪尝胆潜伏到楼上，传来了一手消息。
　　——“楼上早就传开了！搬到造梦楼上，是诸总偷偷决定的，起初还瞒着公司，躲着人，不敢让林总知道。去岛屿度假，是人诸总特地安排的，强行和林总一起！没有巧合！只有算计！”
　　再有按时下班却拖拖拉拉的员工们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了诸郁深的“偷偷交易”。
　　——“报！楼上的诸总又来巧遇了，今天给老板送的是一个塑料袋，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惊了……他怎么又来了？难道我们中出了个叛徒，老板这下午才回来，怎么诸总又放假了？”
　　最后是一直处于恋爱中的小璇，她传来的是连张成虎都不知道的真·一手情报。
　　“我听小专说了，他们这准时上下班都是一阵一阵的，我和他对了时间，基本都是林总在的时候才准时！”
　　还有来自林深处的员工们关于诸郁深的各种传闻火上浇油。
　　在传说中，诸郁深是个没有感情的加班机器，虽然会赚钱，但是毫无生活情趣，可以一天呆在公司18个小时，衣服虽然每天换，可都是重复的类型，吃饭也很不讲究，给什么吃什么，审美倒是在线，可他只关注游戏美工……
　　在诸多消息被汇总之后，造梦娱乐的员工们终于达成了一致。
　　楼上的这位诸总不用说，肯定是“坏马”想吃回头草，想要重新挽回林总的心。
　　如果单从条件来说，这位诸总是不错，白手起家，现在是林深处的老板，人也一表人才，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在离婚后，甚至还一度在一些论坛的八卦贴中挤进了颜值排行。
　　可问题是，他们林总又哪里差了？人美条顺，手握造梦，财产很多，之前不还公布了她也拥有林深处的股份吗？
　　再往细里想，就开始觉得不配了。
　　他们林总，是出了名的良心公司里的良心老板，口碑好，对员工也好，人楼上林深处的员工都羡慕的那种！而且人还温柔，生活情趣更不用说。
　　至于楼上的那位……啧啧，只知道工作的男人和工具人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被扣分的点，就是诸郁深的种种行为。
　　这停车场每天见面，还带着礼物，强行搬到楼上，这不就是痴汉行为吗？
　　当然，其中也有几个员工在一众讨伐中没忍住，偷偷替诸总说了句话：“弱弱地说一句，诸总是不是有点冤？我不是替他说话啊，送个礼物就说痴汉，那你们要让他怎么办嘛……”
　　这一番投递叛国的话，自然是被强行镇压了下来，总之最后大家的想法终于强行一致，在他们这，诸总可别想要得到什么特殊照顾。
　　他们将坚决坚持以一个林总为中心的思想，林总要是自己喜欢，他们也不介意接受一下新的老板夫，但要是林总不接受？慢走不送。
　　行政收到了一众姐妹的夸赞，继续回复：【放心，身处抗敌第一线的我，绝对不会轻易被糖体炮弹打倒！】
　　她正想再回，就瞧见那门开了，出来的人是王秘书，她公事公办地给泡上了茶，便这么继续地投入了工作。
　　他们造梦现在可是接轨国际的大公司了，要好好工作，做得更多才行。
　　……
　　办公室里，林濛翻着文件，诸郁深这回拿来的文件很详细，包括了在《风波定》上映后，他们打算为主演建模，设置为游戏内NPC等后续计划。
　　按照计划中写的，为了利益最大化，林濛应该尽量让《风波定》的主演都是造梦娱乐的艺人。
　　可《路》和《风波定》将要同期进行，公司里的艺人不太够，而且也未必能胜任角色。
　　诸郁深静静地看着林濛，这和在停车场的时候不一样，每次说不了几句就要分开。
　　现在已经把刚刚在办公室外的那点不适抛在脑后的他，并不知道给他拉后腿的，非但有造梦娱乐的员工，还有林深处的一众员工们。
　　诸郁深忽然说：“我还没和你说，恭喜你。”
　　没等林濛回答，诸郁深已经自己继续了：“我本来是想来安慰你的，虽然我也想过，也许你并不需要来自我的安慰。”
　　林濛一怔，看着诸郁深，抿着唇没笑。
　　诸郁深没有回避，直直地看向林濛的眼神里写满了认真：“我这几天，其实一直挺担心的，我担心《深海孤岛》的票房不尽如人意，你会不会有些遗憾、失落，独自面对可能会有的员工的怀疑，又会不会心累。”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诸郁深低沉的声音。
　　“可我应该没什么立场来安慰你了，如果要我像个普通的合作伙伴一样，客套地说句共勉，以后继续努力，我好像做不到。”
　　“嗯。”不知道要应什么，林濛只是压低了声音回应。
　　“刚刚到这里，听到造梦要和暮微影业合作的消息，我为你感到开心。”诸郁深的眼底像是藏着什么汹涌的情绪，“其实你本来就该是被人仰望的那一个，只是以前你为了我，选择了辅助我的工作。”
　　林濛想反驳，并不是她太过看低自己，而是她清楚地知道，造梦娱乐的成功，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巨大资金的基础之上，如果资金为0，恐怕连神仙也翻不了天吧？
　　虽然这些资金，本也就有她的一份，可也不能全盘否定掉资金存在的必要性。
　　诸郁深没让她说：“现在看到你成功了，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以前都是我在等待你，现在就换我来等待你就好，之前是我撒了谎，我设下了五年的约定，可我很有耐心你知道的，五年，十年，只要还有机会，我就会一直等待。”
　　他忽然丢起直球，让林濛有些无措。
　　毕竟在从前，大部分时间，林濛都是更主动地那一个。
　　“我以前做错了很多，虽然悔改未必能弥补，但我会一点一点地改。”
　　林濛叹气：“这真的没有必要……”
　　“不是有没有必要，是我想做，是我觉得愧疚，我觉得抱歉，我想要改。”诸郁深认真极了，“就像今天，我想要安慰你，也想要恭喜你，虽然你未必需要，但我不会在像以前一样，总是以为不说也没事。”
　　……
　　王秘书如坐针毡，他今天那叫一个两面为难。
　　先是跟着诸总进了办公室，被诸总用“眼神”逼了出来。
　　嗯……以前谈公事他一般都会在旁边记录的，但是和林总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他好像成了什么碍眼的存在，要是没有及时地退出来，诸总的眼神，那叫一个无情凶狠。
　　可等到出了办公室外，他才明白什么是真·尴尬。
　　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除了一杯茶水外，他没得到任何的寒暄——其实这也正常，但按照以前的交际，他们一般是会聊一聊的，就连王秘书唯一眼熟说过不少话的小璇，也一副莫挨我，我在好好工作的模样。
　　王秘书有些疑惑……他怎么觉得，他在造梦娱乐这么不受欢迎呢？
　　一定是错觉对吧？他今天也没穿错衣服呀？
　　一开始没有提出到单独的休息室休息，现在再说也好像很奇怪。
　　王秘书翘首以盼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诸总出来，他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这可总算是完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造梦娱乐，王秘书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总觉得那股被人盯着的奇妙感觉终于不见了。
　　诸郁深忽然说：“王秘书，我桌上有一些关于《深海孤岛》的联动计划，你和总部那边做一下确认，看看目前有哪几款游戏确是近期活动不频繁的，可以立刻准备活动上线，包括外服，外服的话你让商务和造梦这边确认一下，最好是配合他们上映时间，国服的话，视情况而定。”
　　“……明白。”王秘书先是一懵，立刻点头，“不过诸总，之前不是说要等到损益线吗？”
　　“《深海孤岛》在国内目前成绩很好，口碑也好，和它联动，是符合公司发展计划的。”诸郁深说起官话来一套接一套。
　　林深处作为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也一直饱受舆论审核之苦，对于IP的联动更是慎之又慎，但凡有一点负面新闻的都不敢沾，不敢去赌一个负负等正。
　　《深海孤岛》目前在国内口碑走好的情况下，确实符合林深处选IP的先决条件。
　　“而且《深海孤岛》马上要在国外上映，也正好符合我们外服游戏推广的需要，在这种情况下，损益线倒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能给公司带来正面的影响。”诸郁深说得轻描淡写。
　　他刚刚也是这么和林濛说的。
　　王秘书点头：“明白了，但是……”
　　“盯”地一声，电梯门打开，诸郁深要出电梯前，回过头轻飘飘地一眼让王秘书闭上了嘴巴。
　　这不是威胁对吧？
　　王秘书跟在后头没说话，他想说的是，其实按照IP联动的规律，他们完全可以等《深海孤岛》在国外上映结束后，再决定是否联动的，毕竟IP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时效性。
　　林深处的游戏付费点不算多，每次只要一开活动，都有玩家喊着氪爆然后此起彼伏地拿钞票往里砸，事实上IP联动，对他们是锦上添花，有的话是好事，没有也无伤大雅。
　　跟在后头的王秘书欲言又止，其实他还想说，诸总是不是看上去心情也太好了？
　　诸郁深走在前头，他的心情确实很好。
　　虽然，刚刚林濛还是没有松动的想法，可是只要没有彻底拒绝，对他来说，就是成功。
　　耐心这种东西，他一直也不缺，之前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好好工作，让一个在意他，他也在意的人受了伤，那么现在的她，也愿意用更多的时间去弥补等待。
　　至于联动的事情？
　　是，他有私心，可私心又如何？
　　……
　　之前很少营业的造梦娱乐官方微博，忽然上线，疯狂营业，让一众刚刚加入的造梦粉们惊喜连连。
　　@造梦娱乐：惊喜三连发——猜猜彩蛋敲开后会是什么？
　　第一颗彩蛋很快敲开，倒还在大家的预料之中，是《路》和《风波定》的正式立项，两本剧本一左一右地放着，其中的一本，下面已经写上了导演：况朝之三个字，另一本导演后头暂还空缺。
　　这颗彩蛋，网友们的议论纷纷，有惊喜也有质疑。
　　老《风波定》的玩家被从池塘里炸出，纷纷晒出了当年的限定版周边，这年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情怀！
　　他们以一副老前辈讲故事的心态，向网友们科普着《风波定》当年是如何横空出世，为林深处奠定了江山，又在游戏市场上是如何地呼风唤雨，谱写传奇的。
　　“我们老《风波定》er可都还活着呢！”喊着这样口号的老玩家们在科普结束后迅速的分成了三部分，各自为营。
　　一部分是坚决反对游戏改电影，觉得游戏被毁了的；一部分是很支持，希望能借由电影，吸引更多人入坑游戏；还有一部分则保持中立，不偏不倚。
　　造梦娱乐的粉丝，则大多将质疑集聚在况朝之担任导演这件事上头。
　　毕竟况朝之是谁？那可是造梦娱乐赔钱第一人，虽然《深海孤岛》口碑不错，但口碑能当饭吃吗？
　　虽然知道献礼片不一定会赔钱，可想到况导的大手笔，超支赔钱前科，大家就有些恐慌起来。
　　还有一小部分人，对《路》这个名字充满了不解和疑惑，这是什么题材？
　　要知道隔壁尤氏娱乐官宣的那部《空军战士》只要看名字就能读懂这电影是要拍什么，那叫一个一目了然。
　　他们个个都成了造梦娱乐的精神股东，忧心忡忡，生怕造梦娱乐会继续赔钱。
　　就像网友说的那句话一样，这赔钱的先河一开，万一刹不住车了怎么办？
　　而造梦娱乐的官博，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舆论的改变，自顾自地公开了第二个彩蛋。
　　第二个彩蛋，是《深海孤岛》X林深处的IP联动计划，林深处在游戏这行业很专业，他们将IP联动这件事发挥到了顶点。
　　皮肤和服装：孤岛冒险顾明义/于行远套装、邮轮风光富贵大全套……应有尽有，有花钱直购的，也有靠活动获得的。
　　抽卡游戏里，忽然开启的限定卡池，由顾明义和于行远作为CV配音的英雄/卡片被投入卡池，另有电影中的其他配角，作为只能用抽卡换取的碎片兑换的免费卡上架兑换商店。
　　就连休闲益智游戏里——邮轮美景/孤岛风光家园背景了解一下？萌萌的松鼠宠物不值得拥有吗？
　　……
　　一系列活动的一起公开，让原本未必关注造梦娱乐的游戏玩家也忍不住杀到现场。
　　这还是我几乎从不和人联动，玩家们敲碗等着活动下锅的那个林深处吗？这可是几乎能被称为全线联动的大手笔啊！
　　你变了！不过我喜欢。
　　可在一众欢呼雀跃中，也一定会有ky的人存在。
　　他们倒不会指名道姓，光明正大地说，只会在自己的私人空间吐槽。
　　“只有我觉得和《深海孤岛》的联动太low吗？《风波定》和造梦娱乐合拍就算了，毕竟这IP都糊了，估计玩家都没剩多少了，能拍电影大家都谢天谢地了。可《深海孤岛》成绩在国内算好吗？我以为林深处好歹得合作个国内票房前三吧？”
　　他们对造梦娱乐的意见不多，但是……在他们的心里，《深海孤岛》确实差了一级，总觉得林深处完全可以和更好的公司合作。
　　总能传递谣言的非实名论坛也讨论开了，开贴的楼主是当初在论坛里一战成名的那位。
　　她当初开了个抹黑林濛抹黑造梦娱乐的帖子，结果一战成名，至今还挂在热帖上头，三不五时地有人进去许愿，让楼主踩一踩，希望她的乌鸦嘴能继续发挥作用。
　　【我说过的吧？造梦娱乐的新手福利到期了，不要再说锦鲤了，《深海孤岛》就是铁证。】
　　帖子里楼主发言是带着情绪的，毕竟这段时间来，她的毒奶之名赫赫，关键每回造梦娱乐又有项目成功，就会有人来打他的脸。
　　“之前那个帖子，我只是发得早了，这回《深海孤岛》就证明了造梦娱乐的传奇只是泡沫，别搞得好像造梦娱乐和林濛有什么buff一定会赚钱、一定会成功一样，这回赔七个亿还不够多吗？这不，还搞什么联动，就为了能捞回来一点是一点，我是那几位主演的粉丝我都要爆哭一场，什么都没干呢，就成了票房毒药？之前是濛锦鲤，以后怕是濛倒霉。”
　　发完帖子的她，眼神幽幽地盯着屏幕，不断刷新，等着回复，可在看到回复时脸却一黑。
　　下面的回复，竟然没有一条顺着她的心意在说。
　　“原本还挺替造梦娱乐和林总担心，你这帖子一发我忽然不慌了，看来下一个项目，林总会赚一笔大的。”
　　“顶一下楼上，我终于不担心了，谢谢楼主毒奶，我顺便替于行远和顾明义的粉丝谢谢楼主，17亿票房主演，这也要叫毒药我是不依的。”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楼主想落井下石的心，可你忘了你的毒奶体质，想到之前发了帖子一直到今天都没敢在论坛说话的楼主，这回要是又被打脸了，可又要潜水被鞭尸到什么时候呀？心疼。”
　　看完楼里的评论，他愤愤地关掉屏幕，不想再看一眼。
　　这些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打脸？说错一次能是错吗？他之前那帖子只不过是发错了时间罢了！
　　算了，这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吧？不看就是。
　　……
　　“诸总，相关的言论都已经删掉了。”王秘书汇报了下情况，看向诸郁深欲言又止。
　　刚刚删除的言论有不少，基本律师函一发对方都会配合删除，倒费不了太多功夫。
　　毕竟有太多言论，都带着攻击、造谣的成分，真过分的几条，诸郁深已经要求人去做公证，准备起诉。
　　这回好处理的点在于，这些谣言是滋生于林深处和造梦娱乐的合作，一般都会提及到诸郁深或者林深处，能直接诉讼或者删除解决，不像以前的那么难处理。
　　诸郁深没注意，只是继续处理着文件。
　　王秘书想了想还是问，有个问题挂在心里，总有种悬而未决的感觉：“诸总，我不太明白，如果没记错，造梦娱乐应该是今天，最迟明天会官宣和暮微影业合作，并在全球除国内外的地区同步推广上映《深海孤岛》的消息，等到消息一公布，网上的那些攻击、质疑的言论也不会有了。”
　　“我不希望她看到这些。”诸郁深轻描淡写地说。
　　虽然他知道林濛不会被这些言论影响，而且这些言论不算太多，没有特地去找很难找到。
　　“而且，我也不希望和林深处有关的人带着情绪去质疑她，合作是我提出，是我希望推动的。”而不像有的言论说的什么，《深海孤岛》亏损了，林濛才用人情和股份去威胁，非要两公司合作，挽回一定的损失。
　　王秘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痛地看了眼老板。
　　老板，你要是在林总面前那么能说，你离成功的终点，应该能靠近0.5厘米的。
　　然后……就距离终点只有99.5米了。
　　……
　　尤鑫言半靠在桌上，接着电话脸上还挂着笑：“……明白，没事的，都理解。”
　　等挂断电话，臭着脸的他立刻重重地哼了一声，理解个屁！
　　他找的两位中间人，一位是和猛犸象特效合作过的老总，一位是顾明义所在娱乐公司的老板。
　　两人都和尤鑫言有合作，便也没回绝他，特别热情地帮尤鑫言致电分别去询问。
　　尤鑫言这回可开出了让他肉痛的价码——这还是《战争冲刺》取得了好成绩后，尤氏集团又拨了一笔款他才能豪气万丈地开出的价格。
　　同时，他还不忘让联系猛犸象特效的那位老总一定强调，他们尤氏娱乐实力雄厚，现在和国外合作，打通了和同国外合作的关节，猛犸象特效要是能并入尤氏，一定能获得发展的好机会。
　　是的，他现在可只敢考虑并入，毕竟现在可不是他当初精心设计，猛犸象风雨飘零的时机了。
　　想到这，他都还气得不行，辛辛苦苦又是施肥又是浇水的，最后被人摘了桃子，谁能忍？反正他忍不了！
　　可没想到，这回他给的条件这么优越，两边居然还都是毅然决然地回绝了他，两位老板可都犹犹豫豫地说了，这两家公司有多果断。
　　尤鑫言能怎么办？他还是只能接受，不过没事，他可以再等。
　　猛犸象特效想要做大，早晚得注资，现在最大的合作方造梦娱乐刚赔了一笔大的，之前还有人和他说这公司只会赚？
　　那小破船，还不是被他们战争铁蹄冲刺得支离破碎。
　　尤鑫言心情好了起来，又想起这两天造梦娱乐搞的什么惊喜计划。
　　在他看来，什么和游戏公司合作，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那什么《风波定》看上去也是赔钱预警。
　　唯一让他担心的献礼片，也在题材诞生的时候，让尤鑫言放下了心，他还真怕对方吸取了教训，这回也去搞个大场面，他们尤氏娱乐拍空军，对方就拍个海军，那就直接竞争了，影响票房。
　　《路》？能是什么路？导演还是之前已经亏过一次的况朝之。
　　可他的所有镇定，却在拿起手机时的惊鸿一瞥时破了功——
　　“造梦娱乐宣布将和暮微影业展开合作，《深海孤岛》将于半个月后在除国内区域外进行全球同步上映——”
　　暮微影业，是出了名的奇怪。
　　他们自家拍的片子，是投一部赔一部，可凡事在电影节或是其他国家捡漏的片子，那是推一部，大赚一部。
　　尤鑫言当即点开细看，情绪也跟着急转直下。
　　这不是什么假新闻，这是刚刚造梦娱乐官方微博发布的第三个彩蛋，实际上提到的内容还有很多。
　　包括猛犸象特效现在将正式接受造梦娱乐的入股，和原造梦特效合并，原创始人依旧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享有实际的控制权，且造梦特效将在接下来和暮微影业合作，正式承接外国电影的特效工作。
　　而关于《深海孤岛》的上映，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看上去暮微影业很重视这件事，还特地开通了官方微博进行转发。
　　不用问，尤鑫言也知道，像是这样的第一次合作，公司一定会重视，希望借以打开市场。
　　如果暮微影业真认真宣传，没准《深海孤岛》还真会创造奇迹？
　　而这奇迹一创造，且不说特效公司能不能得到了，他之前的成功，发的那些通稿，在有心人看来，是不是有些狼狈？尤鑫言摇了摇头，可不能灭自己威风，电影这不还没上映吗？
　　……
　　同样被打脸的不止有尤鑫言，还有之前发布了一些不好言论的网友。
　　现在他们只庆幸，之前有人发律师函要他们删除了相关言论，否则若是被人看见，简直是公开处刑现场。
　　而匿名论坛那，那带着讥讽口气的反造梦娱乐帖子又再度地被顶了上来。
　　“……我知道人要相信科学，可你的乌鸦嘴真的太不科学。”
　　“hello，接不接乌鸦嘴业务？我出价，一次20如何？不能再高了！”
　　发布帖子的楼主，只恨论坛不能自己删帖，版主又总不肯通过他的删帖请求。
　　这帖子再度成为了论坛的观光胜地之一，而楼主，则又潜入深水，都不带出来换气的。
　　……
　　造梦娱乐的公司群里，大家欢呼地发着红包，一派其乐融融。
　　这种打个翻身仗的感觉，就是刺激！
　　虽然现在电影还没上映，票房还没出，可能和暮微影业合作，也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外国影业对国内电影的认同度提高。
　　更别说它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有国外的电影公司，愿意选择国内的特效公司制作核心特效而不是承接什么苦力活。
　　这新闻才发出去，网络上已经是夸赞声一片，就算这回《深海孤岛》没能取得太高的国外票房，单就从推广国内特效这一点来说，就算是做出伟大贡献了！
　　当然，如果能真正走出国门，征服他人，那就真的完美了！
　　还待在办公室里的林濛，想的则是别的事情。
　　《深海孤岛》在国外上映，结果到底是怎么样还不知道，反正她就先权当它赔了！
　　而她现在，就要好好地想一想，《路》和《风波定》这两部电影，要怎么处理。
　　《风波定》的剧本，她发在了编剧的小群里，先看看公司有没有编辑愿意自告奋勇，毕竟这个题材，对谁都是全新题材。
　　而两个剧本需要的主要演员，加起来能有一圈，公司的艺人就算是一人身兼几个角色都不能满足需要。
　　不管是为了节约成本，还是为了增加公司的艺人数量，招募一批演员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只是，她要怎么招募呢？
　　什么方法，又能节约成本，又能迅速的招募到想要的演员？
　　对了，她想到了。


第62章 
　　林濛陷入沉思之后，迎来的是几分尴尬的情绪。
　　潇潇洒洒花钱了几年后, 她忽然发现省钱是件无从下手的事情。
　　什么时候……省钱变成这么难的事情？
　　想到之前的诸多开支, 林濛越细想越觉得不对，无论从什么角度想, 这些开支……好像都省不得？
　　员工的福利待遇？不用说，这是头一个要保证的，无论是当年在林深处制定第一版员工福利计划时，还是后来成立造梦娱乐,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通过这节约成本。
　　如果是在拍摄过程中节约呢？……这想要拍出一部好的作品，怎么能节约？该花的钱自然得花！
　　至于提升拍摄技术？这更不用说了，未来是科技的时代，人总是要朝前看的，迟迟不肯更新技术，虽然一时节约了成本, 但最后总会被淘汰, 只有鼠目寸光的人会这么想。
　　因此……
　　林濛的脸色复杂。
　　这就是她之所以一直以来总赔不了钱的原因吗？
　　可分明, 这不就是最普通的做法吗？别人也是这么做的, 怎么就不是这么个结果。
　　林濛默默地拿起手机，随手一搜，虽然时间隔了挺久, 上头的新闻也换了一轮，可搜到的标题还大多类似——
　　“传媒股大跌, 文娱企业进入寒冬期, 何时解冻？”
　　“巨额亏损, 股东欲抛售股份，影视公司融资遇困境。”
　　……
　　这一条条地，颇有些耸人听闻的味道，如果是不明情况地人看了，恐怕会觉得下一秒国内的娱乐圈会倒闭一半。
　　可这状况，没有一条能和造梦娱乐对上，现在造梦娱乐就像是加够了燃料的火车，正奔驰着往前，状态火热，没有半点冷却。
　　她幽幽叹了口气，结果这居然是殊途同归？不管是赚钱还是赔钱，她都要干同样的事情？就是可劲花钱？
　　只是以前想着的是，怎么花最多的钱，制造出最少的效果；现在想的是，怎么花最多的钱，制造出最多的效果？
　　但是这钱花出去？真的能赚回来吗？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可经商哪有常胜将军？有赚有赔才是正常，林濛忽然笑了，她又不是冒不起险。
　　这么一想，心情一豁然，关于招募演员的办法，也立刻被想了出来，这办法挺新奇，目前没人用过，林濛眼神发亮，总觉得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果真，还是未知最有趣。
　　她拿起手机，没犹豫，直接拨出了电话：“嗯，我想试试把你们的新技术运用在试镜里。”
　　……
　　几年下来，造梦娱乐这四个字，已经成为了奇迹的代名词。
　　造梦出品的所有作品，基本都和口碑、好成绩挂上了钩，公司里不多的艺人，也是进一个火一个。
　　就连才进入公司不长时间的meeting fire组合，也在综艺节目上一战成名，庄思思和古东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专辑的主打曲，也待在热歌排行榜上，一直没往下掉。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和造梦娱乐合作、加入造梦娱乐，早就成了不少人眼馋的事情。
　　只是造梦娱乐那是严进宽出——准确点来说是严进，没人出。
　　而这回造梦娱乐公开发布的试镜邀请函，一石惊起千层浪，引发了无数网友的热议——
　　这回试镜，是《风波定》和《路》的联合试镜，造梦娱乐干脆利落，直接将需要的所有角色罗列出来，除却每个角色对性别、年龄、身高、胖瘦、口音这些略有要求外，一律不设限制。
　　角色之多、要求之宽松，让不少名不经传的艺人都感觉到了惊喜，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份试镜邀请函下头，还写了这么一句话：“如有符合角色要求且基本品行、条件符合造梦娱乐要求的，可在平等的条件下同造梦娱乐签署合法的艺人合作条约，成为我司艺人，此非强制条件，全凭个人意愿。”
　　造梦娱乐的官方微博，还专门对这条进行了解释，生怕网友们误解，这是和某些选秀节目一样，如果不签订合约，就不能获得名次，官博再三强调，这一次的试镜活动是公证过的，全程透明，绝不受外在因素影响。
　　唯一奇怪的是，这份邀请函上对于试镜方式，写了保密两个字，并要求参与试镜的演员，必须能接受“公开试镜”，且签署保密协约才行。
　　无论是网友还是艺人，都没看太懂——
　　这都说了公开试镜，还保密什么呢？
　　不过不管懂不懂，这种天大的好机会，谁想错过？
　　虽然献礼片《路》的角色标注说明，戏份都不太多；《风波定》又一看成绩就不太好，可再怎么说，一个是献礼片，一个也是能上院线的合作电影，对于不少艺人，已经是登天都难以拿到的资源了。
　　所以，当然是要往前冲——
　　一时之间，造梦娱乐试镜大会的关注度大升，媒体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希望能在试镜出入口进行采访，并拍摄部分照片，如果造梦娱乐愿意让他们入内采访摄影，那就更好。
　　小王是每天接电话接个没完，当然，对于类似后者的无理请求，她是一律拒绝的，只答应了采访，毕竟老板都说了，越多人来越好。
　　挂断电话的她，忍不住惊叹这回试镜效果之好，两部电影叠加上造梦娱乐签约的机会，三者达成了完美的锦上添花效果，引来的关注，是以前低调进行的试镜所想不到的。
　　只是她唯一担心的是，也不知道这新的试镜选角色方式，到底真正落实，会是什么效果？
　　小王期待又不安。
　　……
　　造梦娱乐的办公室，如果是头回造访的客人，大多会忍不住左顾右盼，虽然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的办公室，但这却是装修很仔细，整齐中又透露着些许温馨的感觉，半点感受不到属于公司的压抑。
　　行政端着茶水过来，将两杯普洱分别放到了来人的面前。
　　“……”她想了想称呼，“两位刀导，稍等，林总马上就下来。”
　　刀尔戴熟稔地和行政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事先和林总联系过了，她说她要安排一下过几天试镜的事情，等等会下来。”
　　在来之前，他和林濛通过电话，也知道要等，林濛人不在办公室，所以行政才让他先和父亲在会议室等待。
　　等到行政离开，刀宥鸣身子略往儿子方向靠了过去：“这公司还挺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如果要是他给儿子办一个刀尔戴工作室，好像是和这公司差挺远的。
　　刀尔戴与有荣焉，忍不住开始炫耀：“这还不止呢！爸，你是不知道，楼下那些设备，才能叫你眼馋！”他拍完《信鸽》后，在家里的时间更多，和父亲的关系也渐渐融洽了不少。
　　“我看了微信群里其他人发的照片，在拍《深海孤岛》时，公司有更新了一批设备，包括能潜到海底拍摄的水下摄像机……”刀尔戴立刻掏出手机，翻着照片继续对父亲吹嘘。
　　天知道他在家里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有多眼馋，新的摄影技术、新的摄影设备，哪个导演会不好奇呢？就算自己用不上，那也得懂，活到老、学到老。
　　刀宥鸣在旁边认认真真地听着，没插话，隔一会便点点头，以示自己有认真听。
　　有这么开心吗？刀宥鸣想不明白，他们以前的人，可是一门心思地奔着自己开公司，自立门户去，他儿子怎么就活回去了呢？可无论怎么看，刀尔戴眼底的快乐都没有半点作假。
　　也许，造梦娱乐真的是个很好的公司吧，儿子待在里头也很开心。
　　林濛结束完楼上对接的工作，下来刚进门就遇见的是这副父子交谈的场景。
　　林濛直接在大小刀导对面的位置坐下：“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事实上林濛的心里对两人的来意是有些不解的。
　　刀尔戴为什么来，她倒是清楚，几位导演里，刀尔戴对《风波定》表现出来的兴趣最浓，一番商议后，已经定了他担任《风波定》的导演。
　　不过刀宥鸣又为什么来？
　　当林濛的眼神落在刀宥鸣的身上时，他立刻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想到了之前和林濛的两回见面，那气氛、场景有多尴尬，刀宥鸣就有些想挖地洞钻一钻。
　　可看向旁边的儿子，他又重新打起了劲，人年纪大了，脸皮也厚了，不打紧！
　　刀宥鸣：“林总，《风波定》的剧本，我看了，这题材和要采用的拍摄手法都很新颖，我想我能不能有这么个机会，能在这部电影里担任个副导演呢？”
　　看剧本的事情，刀尔戴事先问过林濛的意见，她也知道。
　　只是……林濛如果没记错，这“副导演”的请求，她好像不是头一回听过。
　　刀宥鸣也想起了那段回忆，怕林濛误会，他连忙解释：“这回和上回不一样，尔戴怎么拍，我都支持，我看了剧本，很有兴趣，只是想以副导演的身份参与到这部电影去，毕竟我现在的年纪，对新题材接触得不多。”
　　他有些感慨，年轻人冲劲也足，他现在每拍一部电影，牵涉到的投资商、演员规模都不小，也不能太过自己考虑，每次就算是拍新题材，那也是在他自己的框架下拍。
　　那天看了剧本，他很眼馋，可刀宥鸣心里有数，他这种性子再加上对这项目的了解，是主持不了这种项目的。
　　可不能参与，又有些遗憾。
　　刀尔戴也说：“林总，你放心，现在就算我们家老刀要对我这个导演的权威发表质疑，我也不会听了！”他眉眼里的自信和从容，是之前少见的，“我会做好我的作品，我们家老刀这回是来学习的。”
　　刀宥鸣先是皱眉，下意识的想骂儿子一句，他深受传统文化熏陶，见儿子这么狂妄听着有些不太顺耳。
　　可动作还没做出去，又收回了手。
　　儿子也是成年人了，也要面子，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他牵着扶着才能走的三岁小孩。
　　他的手慢吞吞地收了回来。
　　林濛当然注意到了这父子俩之间的小动作，她忍不住生出了诸多感叹。
　　哪怕刀尔戴没有加入造梦，就单是合作的关系，她也挺为这父子俩的转变觉得欣喜。
　　“林总，之前的事情，还是要和你道个歉。”刀宥鸣实在地说，“那时候我一时……没想明白，很着急。”
　　“没关系的。”林濛轻笑，眼神磊落，没半点阴霾。
　　刀宥鸣稍微放松了下来，往儿子那看了一眼，和上回有些居高临下的推销不同，这回他诚诚恳恳地向眼前的这位林总推广起了自己：“林总，我虽然爱管事，对新的技术不太了解，可也算得上掌握了不少电影相关的知识……”
　　他话说到一半，正坐在他对面的林濛就站了起来。
　　“大刀导，合作愉快。”
　　刀宥鸣准备的一肚子台词还没说完，就憋了回去，他笑起来眉眼的皱纹堆叠起来，看上去格外喜庆：“好！那就合作愉快。”
　　刀宥鸣挺意外，说实话，他是知道林濛不会向名导低头的，毕竟上回他主动请缨想做《信鸽》的免费副导演，林濛都不肯答应。
　　可这回……
　　“对了林总，你昨天说的新的试镜模式是什么？”刀尔戴不知道旁边的父亲内心有多波涛汹涌，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林濛神秘一笑，细细地和刀尔戴、刀宥鸣把方案说了一遍，毕竟两人接下来都得参与进来。
　　“这能成吗？”刀尔戴咋舌，“得花不少钱吧？”
　　林濛豁达地点了点头：“总得有人试试，做第一个吃鱼的人也不错。而且我们公司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呢。”
　　有电话响起，林濛接着电话到了门外。
　　刀尔戴：“老刀，你这回可不唠叨了吧？我们林总，还是很不错的吧？”
　　刀宥鸣只是看了儿子一眼，在心里暗暗地念叨了句这小子。
　　回过头，隔着透明的窗户，能瞧见外头的林濛正在说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是彻底绝了把儿子拉回去的心。
　　嘿，还真没想到，他儿子的眼光还不错。
　　有情怀、讲人情、有远见又知道怎么经营公司的老板，带着一群可靠的人，就算没能大成功，也绝不会太失败。
　　现在看来，儿子倒还真选了条正确的路，没准在造梦，刀尔戴得到的，会比在他的支持下开公司的多得多。
　　钱可不是一切。
　　……
　　试镜开始当天，场地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提前到的媒体装备齐全，占据住了最佳位置，陆续赶到的艺人全副武装，穿着各不相同，妆容都化了全套。
　　一有人到，闪光灯就开始作用，留下一张张的照片，甚至还有直接开了直播的媒体，穿梭在其中，进行着同步直播。
　　倒不是他们兴师动众，只是最近圈里属实没什么大新闻，这回来参加试镜的虽然未必有什么大咖，可有名有姓的演员不少，没准还能拍到几个未来的人气之星。
　　工作人员事先排练好，主持好秩序，带着已经到的人先入场，这回试镜，林深处财大气粗地向当地的戏剧院租了几个厅，虽然大家的设备越发高级，可也拍不到内部的场景，只能看着演员们进去望洋兴叹。
　　一等第一波人消失，已经有媒体盘腿坐下，他们自带的设备打开，准备即时地发着稿子，唯一让人犯愁的是，被他们拍下的演员里有不少长相还行，名字却是让人怎么都想不起来。
　　已经进去的演员先被带到了大厅，在听完台上工作人员的介绍，忍不住面面相觑，若不是不能保证身边的人会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早就忍不住聊了起来。
　　“这会不会……有点太异想天开？”
　　可即使怀揣着这样的疑惑，还是乖乖签下了保密合同，毕竟只有抓住眼前能握住的每一个机会，才有可能成功。
　　……
　　演员们在试镜，工作人员其实加倍的忙碌，头回尝试这样的方式，在接待第一批演员到达的时候，大家是小心谨慎又不免手忙脚乱。
　　林濛自然是也在现场，避免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林濛看了眼时间，约好的东西已经送到，果然一回头，行政正在那招着手，被喊来的人高马大的保安，各自推着推车，里头装着的是满满的咖啡和小点。
　　造梦娱乐在福利上最不用挑，她指点着行政，将东西分成几份，然后便走在前头，带着两辆小推车出发。
　　她这主意来得及，这几天公司的人也跟着紧急加了班，虽然给大家补贴了加班费，可忽然占用了众人的时间，林濛依旧带着些愧疚，而现在又是一起出外勤，更是辛苦。
　　林濛让行政定的是当地一家有名咖啡店的咖啡外送，冷热各掺半，厚纸杯外标注了口味，旁边整整齐齐放在小方盒里的是同样知名店铺的蛋糕，是提前预定了的。
　　随着绕着戏剧院走，这车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其中一位保安已经带着空置的小推车离开。
　　最后一站是监控室，林濛走在前头把门推开，就瞧见里头坐满了的人，各自拿着电脑，正在调控着程序，齐齐回头的样子很让人瞩目。
　　诸郁深在其中尤为显眼，他起身过来：“你来了。”
　　林濛随手从推车上拿了一杯，递给了诸郁深：“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旁边一起的保安和行政一起卸货，把推车上最后的蛋糕和咖啡都放了下来。
　　诸郁深：“不辛苦。”
　　林濛只说：“诸总，那就麻烦你把这些分一分，让大家都休息休息，休息日让大家来加班，实在不好意思了。”她同周边的林深处员工道了个歉，便示意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离开了。
　　诸郁深看了林濛离开的背影一眼，就招呼王秘书来分东西，顺道喝了口咖啡，他手上这杯还是温柔的，无糖，苦得有些发涩却能让人清醒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
　　虽然知道也许是巧合，但心中却陡然生出不少雀跃起来。
　　今天来的林深处员工都是从总部抽调的，分部工作室的这些，是负责新《风波定》的，和这次的业务并不重叠。
　　王秘书大概看了眼口味，开始分了起来，咖啡和蛋糕都挺受欢迎，虽然后者的口味属甜，但有前者中和，分完王秘书拿着自己的那一份一回头，忍不住一愣。
　　诸郁深手上拿着的，是个不到他掌心大的蛋糕。
　　蛋糕是嫩黄色的，做成了圆球的模样，撒上的果酱就像给它包裹上了一层会闪的包浆，被叉子拨弄下来的部分，露出了内里的层次，看上去很馋人。
　　可是……
　　老板，你不是不吃甜食吗？我都没打算分你的份，王秘书在心底忍不住吐槽，而且捧着蛋糕的你，真的好违和。
　　……
　　媒体们第一波稿子已经发了出去，闲着无聊，也忍不住开始聊了起来。
　　“还真没想到，造梦娱乐现在后来居上了。”
　　“是没想到，我当初还以为是昙花一现了，没想到到现在，造梦娱乐还待在圈子里。”
　　有人忍不住分享起了自己掌握的一手情报：“对了，你们知道金有珠吗？她出了个新闻，我们都不爱发。”
　　一听有八卦，大家都凑了过来，圈里的八卦大多是这么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金有珠她关造梦什么事？我们不是在聊造梦娱乐吗？”
　　旁边有人忍不住插嘴了，一拍大腿，就科普起来了金有珠和造梦娱乐的渊源，讲到《打开这扇门》和《双飞燕》大家也就陆陆续续想起来了：“不过，关造梦娱乐什么事呢？”
　　“她妈为她拍了个文艺片，口碑挺不错，结果……”爆料人卖了卖关子，等到大家都看过来才往下说，“我们不是每年都往国外电影节推荐电影吗？原本是看着吕道燕导演的面子，和目前的口碑要推荐她的那部电影的，但不是正好出了造梦和暮微影业合作这事吗？就改推了《深海孤岛》。”
　　旁边人露出兴致乏乏的神情：“就这事？我还以为怎么呢！这不正常吗？难得有这种大片能走出国门，推荐一回也不错，她不能走推荐，就自己报名呗，这也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深海孤岛》的口碑也不差。”
　　爆料人来劲了：“问题人家不这么想呀？金有珠在接收采访的时候，就直接说这推荐机制不公平，暗示是造梦娱乐贿赂，让人暗箱操作，这才把他们比下去呢！”
　　这话就听得有些荒唐了，如果是网友可能会信，他们是身为业内人士，对这方面很了解：“不是，这东西图什么？自己走报名也一样，只不过多了审核和交材料而已……就是多了个推荐的名头，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爆料人笑了，“人家估计这是郁结于心呢，金有珠遇到造梦娱乐，角色被换、主角变配角、得个奖被说、现在推荐电影也没了。这都倒霉几回了？是你你不委屈？”
　　被问的这人一愣：“委屈是委屈，可说这种话能干嘛呢？”
　　“你真当人家傻？”爆料人无奈了，看了眼对面的记者，这一看就是个嫩头青，“出新闻呗，黑红也是红，人家是指着出新闻呢！要不特地和我们一群记者说，真当我们白被叫做笔杆子？”
　　旁人忍不住问：“她妈也不拦着？我记得吕道燕挺爱惜羽毛的啊。”
　　爆料人笑了：“人家爱女心切呗，又不是第一天。不过实话实说，人吕导还是拦了拦女儿的，不过……她说的也挺阴阳怪气的，说希望要多给艺术电影一点空间。”
　　“那你们怎么不报？这新闻还挺有趣。”有趣二字，足以概括，口碑差不多的电影，为什么不选艺术电影就好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还真你弱你有理？
　　爆料人一撇嘴：“我这不和于行远约了个专访，今天还来跟试镜采访吗？”归根结底，也是利益为先。
　　几人还想再聊，就听见一阵喧哗，进去的第一批演员已经出来，第二批正排着队进去。
　　刚刚还是聊八卦的好朋友，现在成了抢新闻的对手，几人对视一眼，谁都不肯耽搁，健步如飞地飞奔上去，各自盯准了目标，生怕落于人后，就采访不到。
　　可当举起的话筒放在演员面前时，他们收到的却是同样的微妙的答复——
　　“石艳媛，请问今天的试镜发挥得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吧？”对方的神情莫测，看不出好坏。
　　“你觉得你能获得你想要的角色吗？有没有把握？”
　　“不确定，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当然我是希望能获得的。”
　　问题倒是问出去了。可什么答案都没得到，演员们签了保密合同，还不能泄露具体试镜的内容，可奇怪的是，对方就连试镜了哪个角色都没说。
　　所以……这要怎么写稿子？
　　当天晚上，满怀期待的网友们便看着如同“天书”一般的稿子陷入沉思，怎么每个去试镜的演员，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对于有没有把握也讳莫如深？
　　他们抓耳挠腮，恨不得造梦娱乐能马上揭晓谜底。
　　所以说好的公开试镜，到底是怎么回事？
　　……
　　金有珠的新闻，倒是如她所愿的登报出来，也引来了一场争论。
　　卖惨是世界上最老套的操作，可几乎回回都能派上用场。
　　在访问里，金有珠不为自己叫屈，她只慢条斯理地说，这电影是剧组上下所有工作人员心血凝聚的成果，大家虽然知道，这部电影不能取得很好的票房成绩，可还是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努力。
　　“只是很可惜的是，现在的文艺片，不但受众越来越少，还会因为没有票房作为支撑，失去各种各样的机会，我还是呼吁，大家能多给艺术片一些空间，一些机会。”
　　新闻里，记者配上了这么一段话：“在知道电影失去了被推荐参加电影节的机会后，金有珠很失落。”
　　目标精确打击，大家开始排查，果然看到了昨天才公示的电影节推荐名单，上头《深海孤岛》四个字，格外显眼。
　　金有珠的一番话，将问题提升到了艺术片和商业片的层次，下场开吵的两方，各自旗帜鲜明，发表着各自的意见。
　　站艺术片的那方，义正言辞：“艺术片已经少了票房这个盈利点了，他们也就只有奖项能追求了，商业片本身就是冲着票房去的，凭什么还来压榨艺术片的生存空间？”
　　站商业片的那方也有理有据：“那你先叫电影节禁止商业片参加奖项评选ok？你可以说同起跑线，也可以说适当照顾，让你先跑十米，可和人家说因为我跑得慢，所以你别跑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两方吵得激烈，各不相让，这其中也有两部片子口碑相差不大的原因。
　　吕道燕的这部电影，因为带着女儿，她也不敢冒险，拍的还是从前的老题材，因为对自我的重复，这次其实是受到了不少的批评的，不过正因为“重复”，影片质量便也不低，金有珠也在里头献上了量身订造的“完美”表演。
　　可《深海孤岛》也不差。
　　再往下吵，两方开始了功利比较的环节。
　　吕道燕的作品在电影节获过几回奖，粉丝们也能理直气壮地说：“推荐的就该是最能得奖的作品，《深海孤岛》的票房在商业片里都算不上特别高的那种，还未必能符合国外电影节的口味呢！”
　　正当这争论到顶峰，就差没打起来的时候，一条新闻让争吵彻底刹车——
　　【《深海孤岛》海外票房创奇迹，米国上映首日，票房已达620万米元！】
　　620万，换算成人民币，是四千多万，如果相较国内首日就近亿的票房，不免显得有些少，可在加上当日票房冠军这一行字，含金量则又不同。
　　而且这还只是在米国，要知道当初造梦娱乐发的彩蛋微博里，可是说的全球同步上映，不免有人已经开始计算，这么零零总总一算，到最后没准票房非但能回本，还能赚上不少？
　　这新闻一出，直接上了热搜，无论是为了热度，还是真心期待纯国产电影走出一条新路，都有网友已经忍不住下场开始科普，他们激情澎湃地翻译着网页，势必将意思传达完整。
　　和票房的好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在国外的几个评分网站上都不俗的口碑。
　　影评、短评、社交网络上的评论……一条条翻译过来，几乎都是夸奖，为数不多的非正面评论，也只是说这是一部普通的特效片，或是说期待值过高，没有完成期待。
　　可谁又会觉得这电影非得得到百分百的好评才叫好电影呢？
　　看，已经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认可它了！
　　等到欢天喜地地看完新闻，翻译博一个接一个接龙般地翻完，《深海孤岛》的粉丝们和造梦娱乐粉们总算能回头找上之前吵架的伙伴。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他们居然都偷偷地删掉了微博。
　　也是，谁让他们就在不久之前，还在叫嚣《深海孤岛》未必能对得上外国人的口味，也未必能取得好成绩呢？
　　打脸就在一瞬间。
　　只是……还真是高处不胜寒。
　　粉丝们略带炫耀的嘚瑟了一会，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替电影/公司出征呢，一切就结束了。
　　这就是粉top级别公司/电影的感觉吗？还真不错！
　　……
　　和喜气洋洋的粉丝不同，金有珠的情绪很糟。
　　她可不是不信邪非得和造梦娱乐过不去，而是冲着更大的利益去。
　　这回折腾这一出，她就希望多上几个新闻，之后再和艺术片代言人绑上，洗白一下之前不太好听的名声。
　　可万万没想到……
　　造梦娱乐不理她，造梦娱乐的粉丝也不理她！现在就连她的粉丝和艺术片的粉丝，也忽然来了个销声匿迹。
　　别说上热搜了，就说词条都没关联上。
　　非但如此，难得看到有几个才发现这新闻的粉丝蒸义愤填膺地要来讲道理，下头立刻就会被造梦娱乐的粉丝占领开始劝告。
　　“我们咖位不一样，别给她登月碰瓷的机会。”
　　“和她争什么呢？我们现在可马上是票房口碑奖项三丰收，走出国门好电影了，没必要，真没必要。”
　　“一部和商业片评分差不多甚至还略低的艺术片，不用给眼神，这不是让他们免费蹭热度了吗？”
　　金有珠看得生气，只能暗灭屏幕。
　　只是想蹭个热度而已，什么时候圈里蹭热度成了那么难的事情？
　　……
　　造梦娱乐，从来在给粉丝惊喜的路上绝不暂停，虽然事先没预料到票房成绩会大好，可他们还是按照原定方案，放出了公开试镜的邀请。
　　@造梦娱乐：真正的·公开试镜——你和知名导演一样，拥有选择的权利，投票器已经放在你的手中，你想好要选哪一位了吗？
　　看到这条预告微博，大家先是一愣。
　　这是……公开选秀节目的广告词吗？
　　可不是说试镜已经结束了吗？
　　有机智的网友尝试破案：“我知道了，是不是视频选择？这我有经验！谁没经历过几回选秀呢？”他这条评论获得了很多赞，被顶到了最顶端。
　　可网友们确实没想到，这回的选秀，还真不太一样。
　　一场从某种意义上，真的能被成为全民都可参加的公开试镜，正式拉开帷幕——


第63章 
　　造梦娱乐。
　　死死盯着手机的小王，都快凝结成一个雕塑, 别人是望夫石, 她就成了望效果石。
　　焦急等待着宣传效的她，恨不能有个时光机器, 能够穿梭到之后的时间看一眼结果。
　　虽然林濛不太赞同，可今天整个宣传部的工作人员，还是都留下来主动加班。
　　这回公开试镜的企划整个公司一起准备了很久，虽然都说只要尽力了, 就不要在意结果，可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完全不在意结果呢？反正他们是很在意。
　　就在刚刚，被起名叫做“造梦选角会”的造梦娱乐的公开试镜活动伴随着官方微博发布的一条活动通知，正式地拉开了帷幕。
　　微博发布之后，除了习惯性抢沙发、未看先马的几位网友, 大多数网友都会先认真看起这条微博里说明的规则和参与方式。
　　因为内容量之多, 就算一目十行也没法马上看完, 一时之间, 倒是显得有些留言寥寥。
　　林濛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她不倡议加班，但小王他们想留着, 她便也一起待着，等到大概出了结果再结束今天的工作。
　　她正对照着手里的文件, 确定着之后拍摄的相关问题。
　　《风波定》和《路》都将要以特效拍摄为主, 不过其中尤其是《路》需要用到实景拍摄的部分并不少。
　　况朝之已经带着于西先行去做实景勘探, 导演和编剧采风所观察的角度不同，于西当初采风在意的是其中的故事，而况朝之更注重的是到时候拍摄会呈现出的效果。
　　趁着演员还没到位，他们还能做最后的调整。
　　而刀宥鸣和刀尔戴……
　　说到这林濛就忍不住扶额，他们正在张成虎的带领下，一起玩起了《风波定》。
　　这也算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强行解释？毕竟要拍游戏改编电影，怎么能完全不了解游戏呢？
　　一开始林濛怕刀宥鸣在造梦不适应，去看过一眼，原本张成虎用来写剧本的房间，现在三人的电脑整齐排开，老中青都坐在电脑前，脑袋往前伸，腰略弯，一副恨不得钻到电脑里的模样。
　　其中刀宥鸣的表现尤其夸张，年纪大了，视力也不太好的他，戴着厚厚的高度眼镜，眯着眼恨不得把脸贴到屏幕上，不太会用键盘的他，各种使用着一指禅**，克服万难，只为了能好好玩游戏。
　　林濛在看到那场景后，再也不担心刀宥鸣会不习惯造梦娱乐的事情了。
　　这像是不习惯的样子吗？
　　至于会不会出现第二个拖稿达人？这倒是不需要紧张，两位刀导的前期准备工作推进得很好，一直都保持着汇报。
　　林濛的文件已经看到一半，办公室门大开不存在隔音效果的问题，外面的欢呼声传到了里面。
　　急匆匆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王从外头跑了进来，临要进门的时候，缓了缓因为激动略有急促的呼吸，她神采奕奕地对林濛说：“林总！造梦选角会的效果特别好，后台的监控数据上升趋势明显，网友的反应也很棒！”
　　她激动得想转圈。
　　如果是普通的宣传方式，成功和失败，基本都在预料之内，可这不同！
　　充满了挑战感的全新公开试镜方式，在没尝试前，谁都不知道结果。
　　林濛失笑：“辛苦你们了，等等大家一起去吃个夜宵，之后还得费心你们多多关注，毕竟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第一回 ，没有经验。”
　　小王兴奋地做了个敬礼的动作：“遵命！放心林总，我们一定密切关注，务必保证计划完美实施！”
　　她开心地往外跑，和同样在加班的同仁们通知着去吃夜宵的好消息。
　　工作时就认认真真工作，下班后就痛痛快快完。
　　至于在老板面前是不是要束手束脚？他们又不是楼上。
　　……
　　王柚一是造梦娱乐的精神股东之一，这回的公开试镜，她的新墙头连浩也去了，两重身份叠加，让她对这个新活动比其他网友还要关注一些。
　　守着点，她一遍遍地刷新着微博，等到这新微博一出来，她便立刻扫描式地看了出来。
　　造梦选角会的规则，是小王他们认真梳理过的，最后又交由林濛检查，表述得简单又清晰。
　　网友们将有权对经过造梦娱乐初步审核后，符合角色要求的演员进行投票，根据票数高低，依次排序，一般取该角色试镜演员中投票排名前三的三位。
　　造梦娱乐旗下导演和刀宥鸣共同组成的导演评审团，将公开透明地对晋级的演员进行审核，并给出评分，网友和导演评分各占百分之五十，分数高者则获得角色。
　　其中导演评审团，拥有否决权，如果导演内部投票，认为演员确实过度偏差的，则在给出详细理由后，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利。
　　王柚一看了一会，已经明白了，这看起来清楚的规则里，其实正埋着陷阱。
　　如果粉丝们卖力地将过度不符合角色的演员强行投上去，且不说可能被导演直接否决，还要被“公示”淘汰理由，这简直是公开处刑了好吗？
　　至于导演评审团会不会偏向自家的艺人？这显然不太可能，第一，造梦总共就去了三个人试镜，真没什么竞争。第二，导演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包括了刀宥鸣这样的知名大导，用名声做担保，还是能让人信个七八成的。
　　下面还有几条细则，王柚一来不及看，已经心急地点开了网页链接，她倒要看看，这个“进入试镜现场”是这么回事？
　　王柚一认真看着提示，她首先得选的是角色——
　　角色列表挺多，两部戏男女角色分开，每个角色后面都跟着大概的说明。
　　她有些恶趣味的选了《路》中的角色11，这是个工人角色，角色标签是憨厚、朴实，后头还跟了段角色简单介绍，看不太出内容。
　　紧接着，她根据提示打开了摄像头，接下来出现的场景，王柚一有些熟悉，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最近在玩的3D换装游戏，游戏里有个功能叫做AR拍照，只要对准现实环境，游戏里的3D卡通人物就会出现。
　　提示要求将摄像头对准地面，识别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只是眨眨眼地功夫，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门，门被打开，连浩走了进来，他身上贴着个1号标签，代表着他是1号试镜演员。
　　此刻连浩穿着的是一件工人的衣服，肤色略黑，正抹着汗带笑地看了过来，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这就是AR试镜？”王柚一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手机屏幕上的连浩，仿若就站在场地中间，事实上如果真往旁边的地上一看，人是并不存在的。
　　可你只要聚焦在手机屏幕之上，就会觉得这人好像就在眼前的位置。
　　而且……他好像正格外认真地看着你，眼神诚挚。
　　屏幕上的连浩，丝毫没有因为建模显得虚假，他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老师，我开始表演了。”
　　王柚一眼神都没眨，就这么看着连浩开始了试镜，他认真又诚恳地展示着——上工、干活、擦汗……
　　不知道这镜头感应是怎么设置的，随着手机角度的调整，距离的拉动，还能从不同地角度观赏表演，就连你要是乐意俯视着看都行。
　　可看着看着，王柚一忍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绝了，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虽然她有粉丝滤镜，可连浩演这个角色，他根本就不适合呀！
　　万幸的是，这还能做选择，王柚一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下一个，上场的演员她并不认识，不过不过怎么看，都比连浩演得更像工人。
　　而这一回，她总算是能看完试镜表演了，她有些意外，这表演完还怪有仪式感，演员会鞠个躬，道个谢再离开。
　　一直到看完三号演员，投票页面终于出现，王柚一没犹豫，直接选了二号，她发现，她居然还真能看出演员的演技！
　　这看起来虽然说和看视频差不太多，但是你可以一直调整自己观看的角度，而且这距离感和看视频不一样的是，好像并没有“隔着”屏幕，演出的演员就在你不远的位置。
　　这种接近感，也就意味着甚至能看清楚他细微的表情动作，一旦略不合适，带来的不只是出戏的感觉，还有疯狂地违和感。
　　王柚一这才反应过来，在刚刚，她好像还真成了试镜的导演。
　　报名来的演员，她管不了，在正式进去之前，你甚至不知道你会看到的123号会是谁！这点倒是比导演更惨一点，演员开始表演，就意味着考核开始，而她的选择，还真的能影响到演员是否能成功扮演角色。
　　她忽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控制粉丝刷票的方式之一？如果倒霉，可能得把该角色的所有演员都看一遍，才能看到自家偶像。
　　每回出现的三个演员，十有八九还是个随机组合，也就是说，粉丝很难控制所谓的票数。
　　王柚一很满意，经过一番考察，她总算放下心来，好歹造梦娱乐不会因为投票不公平陷入争议！
　　不过……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投票吗？想到这王柚一又有些担心起来，毕竟投一次票，得看三个人的表演呢！
　　她还没纠结完，屏幕上就跳出了一行提示——
　　“造梦选角会利好消息，造梦娱乐将在结果公开后，随机在PICK到至少一个正确结果的参与网友中抽取五百人，给予每人一万元的奖金！”
　　下头还跟着标注，如果猜中的越多，将会以相应的次数进行计算。
　　五百万！王柚一一算清这数字，立刻又生出了别的担心！等等，她虽然知道造梦娱乐有钱，可这么花真的不会亏吗？
　　这可是五百万呢！
　　不过刚关闭网页，她就看到下面评论里造梦娱乐圈出的合作方，除却林深处外，还有好几个赞助商，再想想素来的财大气粗，她放下了心。
　　撇开了这些有的没的关心，王柚一立刻注意到的是别的东西，她也不耽误，火速地把链接发到宿舍群里：“姐妹们，快来看看！一个角色选对人，就能中一万呢！我们可以每个角色都pi个不同的人，最后只要中一个！我们就发达了！”
　　王柚一通知到位后也不耽搁，当机立断，继续投入了选角活动。
　　还真别说，做个掌握“生杀大权”的试镜导演感觉还真不赖！不过为了钱，她也要火眼金睛地选出其中最靠谱的一个，人民群众的眼光是一致的！
　　王柚一总觉得，参与这投票的人会有很多。
　　这就像每年双棍节的活动、转发抽奖、大过年的集福一样，虽然也会嫌麻烦，但只要感觉天上掉钱的希望很大，麻烦就不再是麻烦了！
　　……
　　从林深处总部调来的一部分员工，正在分部加班，诸郁深和王秘书也同样没有下班。
　　这次的造梦选角会，林深处和造梦娱乐进行了深入的合作，这倒不是诸郁深为林濛冲动做选择，而是这确实是双赢的选项。
　　VR是未来的趋势之一，饶是林深处以手机、网络游戏为主，也不代表他们将技术的发展拒之于千里之外。
　　林深处今年也出了一款VR游戏，通过设备连接点对动作的采集，游戏中的人物会做出相应的动作，游戏的开放度极高，在评分网站上也有着很高的评分。
　　这一次和造梦娱乐的合作，他们和造梦特效一起商议出了一套方案——造梦特效通过专业的动作采集、表情点捕捉设置好基本任务，而林深处则将其导入这次分别制作的模型，然后以AR的形式呈现出来。
　　也就是说，演员们实际并不需要换装，也不需要做妆发，会通过后台，给他们“穿”上根据身材调整，量身定做的衣服，并做好相应的造型。
　　通过这次试镜，林深处的员工会相应的采集一部分数据作为参考，并顺道在广阔的受众里，测试一下此类AR的适应性。
　　此次的投票，身经不知多少次什么皮肤、角色投票的林深处员工也作为外援一起加了一次班，在怎么避免意外情况，做其他支持上，他们经验充沛。
　　“诸总，上线到现在，基本没有问题，造梦娱乐那边反应，目前效果很好。”王秘书进来简要地汇报了一下情况，“现在造梦娱乐那边要下班了，林总要带他们去聚餐……”
　　王秘书没忍住，干起了通风报信的活。
　　“聚餐？”诸郁深若有所思。
　　“嗯，他们说要去新安街上的一家川菜馆子聚餐，当吃点夜宵。”王秘书兢兢业业，他非但得操心工作，还得替老板操心一下感情问题。
　　诸郁深沉吟一会：“你通知一下，我们也去聚个餐。”
　　……
　　新安街的这家川菜馆子，在当地很有名气，不过真正的川城人一来，就会对着匪夷所思的菜单目瞪口呆。
　　这家川菜馆子可不只是入乡随俗调整口味这么简单，就连菜单上的菜色，都有一半不属于川菜。
　　可足够美味的味道要人始终念念不忘，这也是造梦娱乐员工们集体pick出来的几个聚餐餐馆之一。
　　川菜馆子共两层，这两年来收购了隔壁的店铺，扩建了一次，现在很是宽阔，装修走的古朴风格。
　　红木的桌上被放上了点好的菜，刚出炉的水煮活鱼，带着热气的白烟能冒到半空，被旁边的红色辣椒衬托着，鱼片显得更加雪白，同样一起上桌的剁椒鱼头，被辣椒埋在了里头，隔着距离都能闻到那股子辣味。
　　桌上的菜全是辣口的，红色绿色的椒成了主角。
　　只消吃上几口，身上的汗就有些出来了，脸都跟着发红。
　　林濛和员工们坐在一起，亲密无间，她口味并不挑剔，认真地听着大家在饭桌上敞开的唠嗑。
　　小璇略低着头，正在回着信息，她抬起头往窗外看，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小璇，怎么了？”
　　“没事。”小璇摇了摇头，看林濛举杯敬大家，也赶快站起来举起了装满了可乐的杯子。
　　至于刚刚还在信息里和她各种哀嚎，发着哭泣表情包的男朋友，那就先忘到脑后好了。
　　……
　　新安街上都是餐馆，可这对餐馆的入驻要求，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规范，这也使得这儿百花齐放，什么不同的餐馆都有。
　　在装修古朴的川菜馆子正对门，是租下了足足三层店面的海鲜大酒楼，一楼全都是叠起的水族箱，里头各式各样张牙舞爪的海鲜在供着氧的玻璃柜里生活。
　　最贵的海鲜，通常在这是不标价的，只写时价二字，有人曾解读为时时高价。
　　而和这些“时价”相匹配的是，上头专门隔开，还有服务员服务的一间间包厢，林深处的员工，来的是名为桃花苑的这间。
　　桌上摆着的菜色挺多，诸郁深并不挑剔，让王秘书安排点单，点的都是大家喜欢的菜色。
　　可一直到菜上满，厅里都还保持着小声说话，丝毫不热闹的风格。
　　诸郁深：“辛苦大家加班了，大家好好吃，吃完了不够再加。”分明是在员工聚会里出现频率非常频繁的话，可好像并不能激起大家热闹的心。
　　虽然筷子动得飞快，食物消耗得也快，可终究这气氛还是冷了一些。
　　小专是为了等女朋友，才留下来加班的，却没想到还蹭上了一顿聚餐。
　　林深处没有太多聚餐的习惯，而且……以前的聚餐，诸总很少参加。
　　倒不是说诸郁深多冷若冰霜，但是毕竟是老板！老板在的场合，肯定有点奇怪。
　　而且，夜宵吃什么螃蟹、石斑鱼也很奇怪吧？小专忍不住往窗外一看，虽然看不到女朋友，可想来，他们那边的氛围应该很好。
　　诸郁深安静地吃着东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在场让员工们挺尴尬，随意地吃了一些，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员工。
　　他到了楼下，一如既往地给林濛发了长串的信息，说一说今天的工作，然后关心两句。
　　紧接着，点开了一个久违的页面——
　　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大学的时候，他们通常用的社交平台，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这个社交平台，已经被淘汰，之前屡有关闭传闻。
　　诸郁深正在看的，是早就在大学后期就不再更新的林濛的账号，毕竟一旦忙碌，谁也没心思在网上输出自己的观点。
　　他认真地看着，哪怕是由于年代久远，链接已经失效的网页，诸郁深也会复制标题去搜索一番。
　　诸郁深的眼神有些失落，明明在从前，他曾经是很了解——或者自以为了解，和身边的人心意相通的。
　　可后来也许是忙碌、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渐渐地也不再去主动地了解那个人了。
　　诸郁深苦笑，自以为是太多，迟早有一天，会还到身上。
　　……
　　这场公开试镜活动，取得的效果比想象的好。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试镜一直被蒙着神秘的面纱，演员时常在采访中提到，他们是如何地通过试镜，又听导演说，他们在试镜中，发现某某演员就是剧中的角色走出来的。
　　对于这样模糊的描述，很多网友时常会有疑惑，在演员的演技不是一骑绝尘的情况下，试镜真能体现出这么大的差异吗？导演们就不会有选择恐惧症吗？
　　而现在，他们却忽然成了试镜活动的主人公，还是能拿钱的那种，这感觉，绝了！
　　当天深夜，在大部分网友进入梦乡后，热度高的帖子，也因为帖子流动速度不快，长久地留在了首页上。
　　而今天的讨论主题，则是造梦选角大会。
　　【这就是皇帝选妃的痛苦吗？当三个演员都表现得很不错的时候，真的好难抉择啊！看着他们认认真真表演，我感觉都有点愧疚了！】
　　【原本我想看到我担就停手的，可是不知不觉，看了好多组表演，真是神仙打架，意外的是有不少没太听过名字的演员表现都很不错。】
　　【太上头了，我和我妈一起选的，她比我认识的演员还多，点评贼专业，我反正只能分出很尬的和很好的。】
　　……
　　起初还以为是水军，可点进去，发现的全都是平日里在论坛里活跃的账号，他们格外认真，甚至还有直接在帖子里为到底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是哪一个吵起来的。
　　网络是连通的，论坛上的帖子海、微博上的讨论度，让不少机智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旦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会有第二个，毕竟现在的社会，热度为王。
　　知名视频网站上，忽然之间，涌现出了数不清的打着造梦选角会标签的视频，up主们选择的角度截然不同，却吸引到了越来越多人关注这个活动。
　　【青年导演为你直播造梦选角会，导演会如何选择最合适的角色，干货必看！】
　　【i造梦选角会集合，当我在学校的大礼堂开启试镜，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导演，我也想演戏！山寨造梦选角会，up主的试镜之旅。】
　　……
　　灵机一动，带来的是精彩的视频，一时之间，大部分人首页就像被刷了屏，好像什么都能和造梦选角会扯上关系，你要是不关注就out了一样，
　　而这其中，将造梦选角会的热度推至顶点的功臣是一个名为《谢谢你选择了的我们》的视频。
　　UP主不知花了多久，将此次试镜中，大部分演员平时扮演角色的片段剪辑了出来，通过调整大小和调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个个的角色出现在屏幕当中，其中有的演员扮演过主角，但所出演的电视剧，可能在网上连资源都难以出现。有的是常年的配角，什么小叔子专业户、嫂子专业户，也有扮演过耳熟能详角色的演员，甚至还有至今因为演得烂三不五时被盘点的演员。
　　忽然变黑的屏幕里，白色的字被打下：“hi！你好，和你介绍一下我们，我们都是演员，虽然你可能不一定知道我们。”
　　视频紧接着的是在造梦试镜会里，他们出现的片段，UP主精心地将视频分频成了两部分，左边是鞠着躬开始表演的演员，右边则是文字介绍，大致地写下了从业几年，出演过多少作品，在造梦选角会后，上涨了多少粉丝等。
　　首先出场的，是之前名不见经传，在这次造梦选角会中得到了关注的演员。
　　在舒缓的钢琴伴奏里，一行字被打下：“以前的我们，试镜失败、试镜成功，都不会有人知道，甚至连角色都出现在电视之中，也会有人认不出来我们。”
　　之后出场的，是被称为“流量”或是时常被指责演技不好的演员。
　　“嘿，你好，我不是空降兵，也不是被塞进来的，虽然说起来没什么人相信，可其实我也愿意参加试镜，也许我没那么优秀，但这回也看看我吧，我在努力，能看见吗？”
　　压轴出场的，则是早有名气，甚至有的还获得过奖项，大部分观众能叫出名字的演员，他们展示在旁边的履历，数量闪耀得惊人。
　　“过往的成绩是我努力的印记，而未来的每一步我都正在努力，我同样愿意接受试镜，因为我有自信，我是最合适的选择之一。”
　　视频里的画面依旧在继续，无数个缩小的画面里，演员身上的衣服变换，角色变换。
　　“这一回，我们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决定我能否够格担任角色的人，正是屏幕面前的每一个你。”
　　在AR片段里，被剪辑出来的所有鞠躬，在画面平铺开来，无数声“谢谢”汇聚在一起。
　　“谢谢你选择了我。”
　　“我也希望，我能让你明白，你的选择真的不错。”
　　这条视频，正式将造梦选角会的热度推向了高峰，正向不少人转发卖安利的时候说的一样——“以前说选角是黑箱/是看人气/是乱选，这回真的让我们自己选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等他们出现在大银幕上，还能骄傲地指着银幕说——看，这是我选的演员，演得还不错吧？
　　造梦娱乐这次投票对公平的坚持，大众都看得到，从严禁试镜演员粉丝组织打投，一旦发现，一律取消资格；到全程不公布票数，但会在结束后统一公布后台数据，并接受任何质询调查……
　　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后，谁也没法决定整个投票的方向。
　　于是，越来越多人，选择了认认真真地看完视频、认认真真的投票，不辜负别人的努力。
　　“造梦选角会，一个你能决定演员的活动，一个可能会天上掉钱的活动。”
　　我们的声音，会被听到。
　　……
　　和世界上大多数事情一样，当一件事的热度高了之后，总会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出现。
　　有的人是生来喜欢唱反调，有的是想要蹭个热度，也有确实觉得不太合适的。
　　媒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注意到争议即将产生时，火速下场，他们敏锐地将目标瞄准在了导演群体。
　　要知道，从事艺术的人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的个性，导演也是如此，万一真有人说什么，那不就能制造个新闻？
　　这就和当年选秀节目正当火时一样，突然跳出来批评这选秀节目不同的声音，虽然不一定和大众一致，但也一定能找到一些认同，引发不少关注。
　　大多数导演对造梦选角会是持保留态度的，只说现在是网络时代，新的试镜方式也挺有趣，毕竟他们导演圈里，以前还有选角来个海选的，只是大多数时候这种海选未必能得到全程的跟踪关注。
　　如果这回造梦娱乐成功，他们也有些蠢蠢欲动，毕竟这热度是肉眼可见的，在电影开拍之前，就能刷一波存在感，还真挺不错。
　　有支持的声音，也一定会有反对的声音，这样的说法还不少。
　　“我个人认为，选择合适的演员扮演角色，是导演的义务，也是导演的权力。”说这话的是一直倡导着不能让投资商、制片人等剥夺导演权力的导演，“网友怎么能选择出合适的角色？这是对导演权力进行剥离的第一步！”
　　同样必须得说话的还有曲高和寡派，他们必须得与众不同：“电影是高雅的艺术，而高雅，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一部分的人不能苟同。这回的选角，让这么多网友可以发表所谓的言论，可他们真的懂电影吗？他们懂这故事的内核，需要什么样的演员吗？”
　　……
　　吕道燕和诸多被问到的导演一样，都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她面对记者的访问，露出的是有些尴尬纠结的表情，可心里却还挺期待。
　　长久以来，在造梦娱乐身上占不到便宜这件事，吕道燕是很难不介怀的，只是吃了亏，她也知道教训，明着对着干这种傻事，她是不会做了，可偷偷的放点冷箭，落井下石，她可还是很期待。
　　吕道燕一副装作讲道理的模样，在说着看似中立，其实完全已经站好了边的话。
　　“我个人觉得，这两者都挺有道理的，选角的方式，哪有什么定论。”吕道燕对着镜头笑了笑，“不过呢，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喜欢自己来挑选角色。”
　　“我想，一个合格的导演，对于自己要拍摄的剧，对于自己要呈现给观众的理念和角色是有一个蓝图的，这应该是每个导演的基本功，而这些想法，是很难传递给其他人的，其他人也很难去读懂导演真正的内心想法。”
　　吕道燕话里带刺，面上却又不露锋芒：“我对于我的片子，是有想法、有期盼、有追求的，这份期盼，是不会因为考虑票房、考虑商业的问题而转移的，就像我之前的很多作品，在选角的时候，我都不会去做一个妥协。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拍片类型不同，像是商业片，为了票房考虑，总是要妥协一些的。”
　　“但就我个人而言，可能如果听别人的意见去选角，还是不太符合我对自己电影质量的要求吧，所以虽然我支持，但是暂时做不太到。”
　　这篇报道的标题也取得很妙《妥协与坚持：吕道燕导演说正确的选择并不难》。
　　吕道燕是这些发言的导演里最有名气的一个，所以虽然她没说得太难听，还是显得格外突出。
　　近来造梦选角会的热度很高，这新闻发布没多久，就被搜到了热搜的吊车尾处。
　　林濛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并不担心，事先他们就考虑过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她也准备好了公关方案。
　　造梦娱乐的官方微博当即发出——
　　“造梦选角会的初衷，就是导演们都希望能听听观众的想法，无论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都需要有观众才有未来，导演有自己的蓝图，可这绘画好的美丽画卷，终究是要交给观众欣赏，如果不能接受观众的意见，不能获得哪怕部分观众认可的画卷，又有什么意义呢？比起曲高和寡，我们更愿意雅俗共赏，试着在导演和观众间找到平衡，当然这也只是个尝试，但总要有人试试。”
　　内涵的言论，一律内涵回去。
　　对方内涵他们不尊重导演，不尊重作品，向市场妥协。
　　那他们也可以内涵对方从不听从观众意见，自嗨型完成作品。
　　林濛本来还准备了不少后招，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手，她的对手就彻底地举了白旗。
　　这倒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第64章 
　　造梦娱乐的官方微博, 这几天的人数, 都达到了100万+, 关注热度很高。
　　公告一发，营销号立刻转发，原本一直沉迷在“我当试镜导演”中的粉丝这才发现, 他们沉迷造梦选角会没有关注热搜的期间，居然有麻烦找上门了！
　　说到选角这件事, 有不少网友是一肚子火的。
　　虽然能理解投资商出于各种考量，对选角有自己的想法，可问题是有时候的选角……就突出一个离谱！
　　网友们也知道, 身为非专业人员, 不该指点江山，要不估计得被人喷上几句你行你上。
　　可有时候看着好剧本、好导演, 部分演员的倾情演绎，却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谁能忍？
　　剧本里分明写道是天下第一美女的, 还用了大量镜头拍摄路人看见她出现时的惊讶神情, 可等到本人出现在镜头里, 只会让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等一下，这……长得是不错，可这标准网红脸, 看上去也没有比只有一句话的女配角好看多少吧？
　　描述为知名才子风度翩翩，迷倒万千少女的，出来一看, 国字脸，一脸敦厚，就像是从隔壁武侠剧组里借来的好汉一个。
　　这回他们总算是能自己上了，居然被人各种批评干涉选角？破坏电影艺术效果？说得好像是他们的意见多一文不值一样！
　　这说法，气得人不行，只是其中发言的导演们，有不少连个认证微博都没，找不到人，倒是吕道燕，就像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成了自带吸引火力buff的靶子。
　　就是你了！
　　网友们一涌而入，不过他们虽然群情激愤，但都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用什么不文明用语，只是想试着说服这位导演。
　　“理解题来了，划重点，网友投票最高的几位选手，还要通过导演评审团那关，也就是说如果导演们真觉得这演员全不符合他们心中的角色，也可以在给出理由后拒绝。”
　　“还真评价冰箱得学会制冷了呗？我寻思一部片子拍出来不是奔着票房去的吗？造梦愿意听听我们的意见，知道我们想要选什么角色不好吗？而且人家也没有逼你们别的导演和他们一样吧？”
　　“吕导我对你太失望了，我看过好几部你的电影，不去讨好观众也许是你的骄傲，但人家想尊重观众是没有错的，我心里的你不是这样的！”
　　“投资商塞角色，那是导演不容易，必须恰饭；导演因为人情选角色，那是导演的自由……如果没记错，吕导不也带着自家女儿闯江湖吗？还真就自己想怎么自由、不自由都行，但别人不行？有这么双标的吗？”
　　……
　　吕道燕研究了一会才关掉了提示，以往她的微博，除了新闻推送，只有在电影选角、评奖时，才会有一些互动。
　　今天当通知的声音响个没停后，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再一看，脸登时就有些黑。
　　虽然她想说自己没说什么，可她心里门清，她就是挤兑了。
　　不过不要紧，吕道燕缓和了下有些带着火气的心情，一番安排后点开了微博，认认真真地编辑起了回应的信息。
　　你不仁我不义。
　　她这样经常承担起剧本创作的导演，回应起来，也是一套皆一套的，很专业。
　　@吕道燕：才发现我的言论引发了一些争议，但其实我本意没有抨击造梦娱乐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我也只是有感而发，推己及人罢了。作为一个艺术片导演，更重视艺术性和完成度，一直不怎么受到商业限制的我，对有些观点确实认识不够全面，所以才会让大家产生误解。还是希望大家不要过度解读，我只是分享了一下我的个人情况，绝对没有嘲讽造梦娱乐的意思，如果确实冒犯了，那我先道个歉吧。
　　这条微博一发，有一些网友开始动摇了。
　　虽然吕道燕这两年因为女儿金有珠，风评是确实有在变坏，可身为艺术片导演，获过多次奖项的她，浑身上下就写满了逼格高三个字，大家对于“艺术家”都自带包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些过分。
　　吕道燕已经熟门熟路的联系上了水军公司。
　　当年为了撤她给女儿买奖的热搜，撤到最后，都成了人家公司的VIP客户，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公司的账号，就立刻在论坛下了场。
　　吕道燕可不会干太落人口实的事情，她特地吩咐了水军以不同的角度切入，发布了帖子。
　　【造梦娱乐的粉丝是不是有点霸道？围观了一圈，我觉得人家吕导挺冤枉的。】
　　这是走卖惨流的，特地在诸多的评论里，挑了没有被赞，甚至沉底了的几条微博截图，以示造梦娱乐粉丝对吕导的围攻有多过分，毕竟人都有同情心。
　　【无良媒体是不是有点过分？用导语和标题的意思曲解吕导的想法，吕导不过是说她自己的电影不会这么做好吗？】
　　骂媒体乱来的也出现了，毕竟吕道燕当初可没傻到指名道姓的骂，只不过是悄悄对着干。
　　【报！吕导发了微博道歉！感觉吕导很诚恳，什么都不了解的样子，粉丝还是别太咄咄逼人吧？就算真有自己的意见，也很正常。】
　　主楼特地分享了报道里有不少导演也有不同想法的事情，以此展示出有不少导演也持不同观点。
　　楼主还特地写下了一段话：“有些网友说，希望能尊重他们的意见，可他们去说服吕导不也是不尊重吕导的个人意见吗？”
　　！！
　　这波洗白节奏，打得网友们一脸懵逼。
　　他们看着这逻辑越来越晕，甚至有不少被说服得想要马上叛变。
　　是啊……他们希望别人尊重造梦选角会，可……别人也可以不尊重吧？
　　已经反映过来的粉丝怒火中烧，对这种神逻辑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是真的冤，血冤的那种。
　　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观点没错，但是不能踩一捧一吧？
　　看看之前那些人说的是什么话？意思不就是造梦选角会就是在剥夺导演权力、不尊重电影、不尊重导演吗？这根本不只是发表自己的观点了，还是在攻击！
　　尤其是吕道燕，别人不知道，他们造梦娱乐的粉丝是知道的，造梦娱乐和吕道燕、金有珠之间是有龃龉的。
　　如果是别的导演出来像吕导那么客气、那么“略有感慨”地说上一通，那没什么，可吕道燕说，那就不一样了好吗？
　　粉丝们正卷起袖子，准备下场反驳一下这无理的逻辑，顺便科普一番造梦娱乐和吕道燕、金有珠的恩怨情仇，就发现……风向忽然有变了！
　　这位吕道燕导演……好人啊！真是个大好人！
　　……
　　吕道燕收到了水军的汇报，很是满意，眼看现在她的主页热度很高，已经有人组织地刷起了#心疼吕导#的热搜，吕道燕打算趁热打铁，蹭个热度，宣传一下自己的新电影，顺便替之前因为没能上新闻闷闷不乐的女儿增加点关注。
　　这样，女儿应该会开心吧？
　　她满意地发了条新微博——
　　@吕道燕：好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来说点有意思的事，我的电影《麦田里》在上映后受到不少好评，当初在选择@金有珠作为女主演的时候，事实上网上也有一些反对的评论，但那时候我知道，我选择她，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就是我要的角色。
　　配上精挑细选的十八图，点击发送。
　　吕道燕总算明白，被自己的对手送热度的感觉有多舒服，她眉眼带笑，没准那位林总和造梦还以为这回又得意了吧？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她可要谢谢造梦娱乐这股东风了。
　　微博一发布，吕道燕准备看评论，才一刷新，就愣在了那，她忍不住皱眉。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些评论就像是复制黏贴似的，全都一样。
　　还有，什么叫做“我替造梦娱乐谢谢吕导的无私奉献”，她奉献什么了？
　　这一看评论，得，吕道燕差点两眼一抹黑。
　　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呢？
　　……
　　林濛看着这陡然逆转的形势，忍不住为那位吕导惊叹。
　　这……要算什么呢？
　　林濛当然是注意到了舆论的不对劲。
　　吕道燕这回做的挺小心，如果不是太过水到渠成，水军同时发帖，帖子在流量最盛的时候，还能一直被人坚持地回复顶在上头，热搜都跟着开始预热，林濛还真没准以为是误会。
　　在知道是吕道燕又作妖后，她也没打算忍气吞声，毕竟吕道燕的黑料大礼包还挺完整，买奖、黑奖、女儿大闹剧组……一应齐全，可这都还没安排营销，那儿吕导以前给自己挖的陷阱，就给炸了。
　　这回炸得对事情不太了解的林濛，都跟着意外。
　　林濛可还真不知道，吕道燕原来悄悄地在后头，替造梦娱乐的发展壮大又做了新贡献。
　　……
　　况朝之刚下飞机，就被记者堵在了现场。
　　《深海孤岛》在国外票房大卖，周冠都拿了两周，眼看马上要超过国内电影的海外票房最高纪录，暮微影业特地联系上了林濛，把况朝之给邀请过去吃了顿饭，顺便上了个采访节目。
　　他长途飞行，筋疲力尽，时差都还没全倒过来，就被正好要蹲守某流量的记者堵在了机场。
　　面对着话筒，况朝之一脸迷茫，在记者不厌其烦地科普之下，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越听，这火气就忍不住有些起来了。
　　起初况朝之还真情实感地谢过吕道燕，谢谢她让他知道有造梦娱乐这个公司，能够好好地把《深海孤岛》给拍出来。
　　可越往后，在公司里听说了吕道燕的诸多事迹后，他就发觉不对了。
　　尤其是公司里还有个和他如出一辙的“受益者”朴穹灿，两人把情况一对，得都想明白了。
　　况朝之把事情憋在了肚子里，甚至没和林濛说，只是因为不想再起什么纷争，也是出于对自己因祸得福，能够遇到这么个好公司，好老板的感激。
　　可这吕道燕，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他们造梦娱乐，况朝之是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的，可从来不会干什么拿别人来炒作自己的事情。
　　既然他们没招惹人，吕道燕就因为当年的那点事那么耿耿于怀，非得造梦一出点什么事，揪出来作妖一下，真的绝了！
　　况朝之深知这次造梦选角会，公司上下费了多少心，齐心协力地准备了多久，想到这计划可能会被吕道燕破坏，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了。
　　可要怎么办呢？
　　况朝之灵机一动，立刻想到了办法。
　　他面对着镜头，故意皱紧眉头：“网友们应该是误解了，吕导不是这样的人！”
　　记者们一听有些愣，按捺住想要撇嘴的心，控制住吐槽的欲望。
　　他们可不是来采访这你侬我侬，大家都好的。
　　况朝之认真道：“网友们可能不知道，吕导其实对造梦娱乐非常好。”
　　“嗯？”刚刚有些漫不经心地记者又看了过去，想伸手摸摸况导的额头，这可别是病糊涂了，他们媒体都知道吕导和造梦不太对付。
　　况朝之：“吕导就是什么都不爱往外说，才让别人误解的，当初《深海孤岛》筹备过程中，因为我的问题，投资商不愿意继续投资，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吕导做说客，帮忙牵线冯氏娱乐。”
　　这还真是新闻，大家面面相觑，网络时代，让什么数据都能实时共享，《深海孤岛》现在海外票房总和已经超过了2.9亿美元，不出意外的话，回本已经是必然的事情，甚至还会有不俗的盈利，更别说会给造梦特效带来的后续宣传了。
　　最关键的是，这部电影在国外很受认可，得到的好评很多，目前被称为“国产之光”的它，就连国内官媒都上了两回。
　　而这部电影居然是吕道燕推荐给造梦娱乐的？吕导的丈夫不是冯氏娱乐股东吗？
　　还真就吃里扒外了？这怎么就和她的人设那么不一样呢？
　　“况导，你可别开我们玩笑。”
　　况朝之失笑：“我怎么会开玩笑呢？我只是实话实说，所以大家不要误解吕导，如果不是她的帮助，我怎么会进入造梦，又怎么会拍出《深海孤岛》呢？”
　　他还没忘抓住记者的手，认真嘱咐：“你可以帮我把这个新闻快些发到网上吗？才不会让大家误会吕导。”
　　况朝之说完话，就被陪着他的工作人员带走了，留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想了想，就立刻破案了。
　　《深海孤岛》早期不被网友看好这件事，大家心里都门清，况朝之和大片的组合搭配，也没人能想到会大爆。
　　所以……这是吕导给造梦挖了个坑，结果人家在坑底捡到了宝藏？
　　媒体们也不耽搁，立刻把新闻发到了网上，这种热度高的新闻，就算况朝之不说，他们也会立刻发。
　　媒体们想得到的事情，网友们自然也想得到，尤其是知道吕道燕前科的，他们捂着嘴笑，立刻赶去给吕道燕刷起了“感谢”，丝毫不给吕导留什么面子。
　　吕导可真是好人，各种层面的！
　　当然得好好谢谢她，如果不是她，造梦能赚这么多钱？还带着电影走出国门，和知名影业暮微影业合作，买的特效公司大红大紫，青云直上……而这些，可都是吕导送上的大礼包啊！
　　林濛看着手机里网友的妙语连珠直摇头，他们活像是学相声出身的，感谢的词一套接一套。
　　刚刚况朝之给他发了信息，和他道歉自己没有先汇报就把这事给捅出去的事情，也为之前没把吕道燕的事情和林濛说，解释了下理由，并表示抱歉。
　　林濛没生气，她知道况朝之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而且她也清楚，况朝之是想维护造梦，怕把事情和林濛说了，林濛就不同意他往外说了。
　　果然切到公司的宣传群，大家正在欢呼雀跃地刷着“大快人心”。
　　事实上吕道燕给不了公司多少影响，甚至好几回她还反过来给公司增加了热度。
　　就像是这回吕道燕闹的事，不说她后头的操作，就说前头这一番话，反而让已经趋于平稳持续下降的投票曲线再度抬了头，有不少人也是看了热搜、看了新闻，才惊觉自己错过了这么一场投票。
　　可就是这种，三不五时，就给了来一回合的做法，实在膈应人，就像飞来飞去的苍蝇，打不到，处理还麻烦。
　　林濛失笑，通知小王取消原本的黑料大礼包还击计划，手机一震，收到的是朴穹灿的信息。
　　【朴穹灿：林总，我……】
　　【朴穹灿：我可以也说说吗？】
　　……
　　金家里。
　　从外头赶回来的金钱有几乎是大发雷霆，他很少和妻子发火，此时正在房间里绕着圈走路。
　　金有珠和吕道燕都坐在床边，靠得很近，没敢说话。
　　“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家里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大好！”金钱有也愿意为女儿出头，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当初林深处毅然决然地取消合作，他的生产线就出了大问题，后来他狠心裁撤，林深处来者不拒，挖角去了不少人员，公司已经是伤筋动骨，摇摇欲坠。
　　妻子和女儿这边开销都不少，他尽量不短着，可哪想到，忙着忙着，后院就起火了。
　　“对不起爸。”金有珠怯怯，她知道自己花钱找了媒体，还买了热搜，可这还不是得怪公司不支持！
　　对，就怪公司！她身为冯氏娱乐的艺人，有宣传、营销需求，公司怎么能不支持？还说这是负面营销，会起到反效果？表面上冠冕堂皇，说是她之前黑料缠身，要冷处理，可实际的结果是她热度之下下降，地位也被动摇，倒是没人黑了，可那是因为没人理。
　　要不是这样，她至于这回都想走黑红路线了吗？
　　吕道燕挺抱歉：“不怪有珠，是我没想仔细。”
　　她一没想到《深海孤岛》真能爆，二也没想到况朝之还真敢说！看着采访里对方那无辜，好像真的特别感激她的样子，吕道燕差点没吐血。
　　要是真感谢她，就闭嘴就好，她分明都强调过，这种事情让冯氏娱乐知道了不好！
　　金钱有叹了口气，只觉得一家人是时运不济，偏偏遇到了造梦娱乐这煞星，否则怎么会到了这份上。
　　他觉得很冤枉，娱乐圈黑来黑去之类的很正常，怎么就他们造梦那么上纲上线？占了便宜那就自己偷笑好了，还得捅出来让外人看笑话。
　　可事情都到了这份上。
　　金钱有看着妻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实业不好做，你这回推荐《深海孤岛》的事情，股东会那边知道了，估计要闹。”
　　他在冯氏娱乐是说得上话的股东，这么些年经营也很有地位，不但能照拂妻子和女儿，自己也能通过在其中的运作占点便宜，结识人脉。
　　他现在和林深处的合作已经断了，冯氏娱乐倒也不会让他退股，分红照拿，可说得上话，说不上话，那是两回事。
　　《深海孤岛》这回取得的成功太让人眼馋，其他股东估计都要对他家吃里扒外把好处往外推的事情有意见。
　　“这不是当初我也没想过这电影会成吗？”吕道燕没说出心里话，事实上她到现在都觉得，这电影的成功，就是个偶然事件，如果当初真推荐给了冯氏，没准现在还真亏很多呢。
　　“这不是你怎么想的问题，事情就这样了。”金钱有苦笑，“刚刚还有以前合作良好的其他股东发来信息抱怨呢，要知道，我们公司可是自己有院线，自己能发行，如果是我们来拍《深海孤岛》单单国内，就差不多能回本了，让别人少分红，那可是吃亏的事情。”
　　吕道燕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自己的错，她想要安抚丈夫，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和丈夫的手机同时震动，两人对视一眼，接起电话后脸色都变得惨然。
　　金钱有挂断电话，看着同样挂断电话叹了口气的妻子：“你说你怎么就……”
　　他也说不出责怪的话，金钱有是知道的，要是妻子真有这么火眼金睛，那他们家早就靠投资电影飞黄腾达了。
　　吕道燕打开微博，看到了刚刚发布不久，新鲜出炉列在一起的两条微博。
　　@朴穹灿：希望大家不要误解吕道燕导演，她是我认识的一位非常敬重的前辈，也是她向我推荐了造梦娱乐，《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才得以成功上映，让更多的人看见，实现了我的梦想。
　　@林濛：谢谢吕道燕导演为我司输送优秀导演人才，增加我司导演储备，谨代表造梦娱乐，向您@吕道燕道谢。
　　吕道燕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评论会变成什么样，恐怕又都是说谢谢的吧？
　　明明一开始，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可怎么就这样了呢？
　　金钱有的手机狂震，收到了好些信息，全都是其他股东和公司高管发来的指责。
　　《深海孤岛》这颗大炸弹已经够让人跳脚的了，更别说还有《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前者是票房盈利惊人，走出国门；后者是口碑爆炸，还得到了上头赏识，获得了拍摄献礼片的机会。
　　这还真是……一网打尽，只要想到这些本来有很大概率属于冯氏娱乐，他们的分红也会水涨船高，地位也会随之改变，这些利益相关者哪还坐得住？
　　其中有不少还是金钱有目前的合作伙伴，或者是曾给金钱有的公司牵线搭桥的人。
　　现在这虚假的生意场上的友谊，已经破裂得一干二净，跳脚的股东们要不是办不到，已经要他立刻退股滚出冯氏了。
　　一家三口这回排排坐着，都不看手机了，只是长吁短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不至于彻底完了，可是，那也差不远了。
　　冯氏娱乐上下有了意见，金有珠和吕道燕头一个吃亏。
　　金钱有的公司那边，本来就很难支撑了，这回再这么失去帮助，估计更是损伤严重。
　　怎么就混到了这份上呢？他们甚至都没感觉自己做什么，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地步。
　　而网上的舆论还在继续发酵，已经有网友发出了这几年造梦娱乐和金家人的爱恨情仇。
　　等到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被推测出来后，就连网友都跟着面面相觑。
　　所以这就是……一个任性女儿引发的血案？谁又能知道，追根溯源，这一切只是因为当初金有珠和陈爱明、林濛针锋相对，被退货没能演上《打开这扇门》的连锁反应呢？
　　而无辜的造梦娱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导演大礼包、炒作大礼包。
　　认真算起来，就连刀尔戴和刀宥鸣，这两位现在属于造梦派的知名导演能跑到造梦，没准都和金家人有点关系。
　　这还真是，太巧了！巧到造梦娱乐就这么一脸懵逼地收下了导演礼包，开始了发财之路。
　　既然如此，还是去吕道燕导演的微博底下打个卡吧，这种燃烧自己，成全敌人的伟大情操，谁能比得上呢？
　　……
　　等到倒霉金家的风头过了没多久，造梦选角会的投票也终于到了截止的那一天。
　　造梦选角会的流程，都是林濛事先安排好的，预告了两天，直播准时开始，热度惊人，还好网站做全了准备。
　　直播的场所在造梦娱乐，宽阔的环境里，导演评审团坐着。
　　直播房间是专门开的，提供着切换功能，网友们能选择视角，无论是看全景还是单独看某个导演都行，能看得出，导演在镜头里略有些不自在，毕竟大多数导演没有曝光的习惯。
　　位于场地中间的是颇为大型的投影设备，同样是AR试镜，导演们看的是投影出来的场景。
　　林濛在镜头看不到的角度站着，请来的工作人员也坐在一边。
　　“开始吧。”她的一句开始，直接进入正题。
　　评论已经沸腾，其中有好几条，是网友听出了林濛的声音，呼唤着林总露脸，不过等到投票结果一开始公布，大家的注意力立刻不在上头了。
　　【真·公开试镜，我本来还以为是等结果出来了和我们说一声呢！万幸我家后援会没有组织给我担投票，否则还真的是直播处刑了。】
　　【呜呜呜，明明也不管我的事情，可我怎么这么紧张呢！我的老天爷，我喜欢的演员能选上吗？】
　　【你们……好高风亮节，其实我特地来看，是指望着我的一万块！天灵灵地灵灵，一万块速速显灵！】
　　事先，大家已经彩排了好几次，从林深处请来的工程师，戴着口罩和帽子在镜头前操作，在众目睽睽中，等到公证人员一说时间到，立刻操作导出投票结果。
　　就像一台运作有序的机器，高速运转，旁边的工作人员一收到名单，便开始调动试镜片段。
　　每个角色区友投票的前三甲，已经在刚刚火热出炉，并直接公示到了专门开通的造梦选角会数据博。
　　而同步发到网上的，是以每十分钟为节点进行记录的投票变动记录，由于数据量太大，分了好几个包在上传到网上。
　　【啊我死了！我选的演员进前三的只有五个，我还能拥有一万元吗？到底有什么神仙是能全部猜中的啊！】
　　【我要哭了，你们看到《风波定》角色6的票差没有？第一和第二只差了一点点！我意难平了，早知道我要拉票的！】
　　【一排看下去，我有印象的演员好像票数都很高！看来我也有做导演的潜质，美滋滋，不才选中进第二轮的演员只有这么个十几个！】
　　第二轮审核，也在公布的当下，直接开始。
　　负责主持的是公司里偶像组合的队长，他有些紧张，宣布着下一流程开始。并介绍着第一个接受审核的角色。
　　投影机器开始运作，大家都看过的试镜片段开始播出，首先先出现的是《路》角色1的排名前三的试镜演员的试镜片段。
　　因为已经看过，网友们更关注的是导演们的反应，导演手里的评分表很细，是几位导演们一起编制的，现在一个个分数落下，立刻高低有了差距。
　　网友们更是升级成了微表情大师，开始分析起了导演表情的变化。
　　等到三个片段一结束，分数一亮，求和再平均，居然和粉丝们投的差不太多。
　　每个演员，直接取了给出最高分、最低分和中间分的导演进行点评，导演们被镜头拍到现在也都挺习惯，三言两语，直接概括除了打分的原因。
　　他们看到的视角和观众略有不同，能够将网友们所描述不出来的“怪怪的”、“就是不太合适”具象成为口头的描述。
　　“可能是紧张，他的眼神非常飘忽，没有焦点，但这是在演对话，就显得不够有神，不过可以改进，在情绪的表达上，很不错。”
　　“表演痕迹太重，如果在大屏幕上，可能会让观众出戏。”
　　“收放不够自如，情绪在高涨的时候，和在松弛状态的时候，表现力差太多了。”
　　视角里，导演评审团的评审还在继续，旁边的出分流水线迅速，很快综合出了得分，又由导演们确认是否要使用否决权，在确定不用后，立刻就在表格上更新上待定的字样。
　　待定的原因主持人也说了，有可能会出现一个演员同时被选定为几个角色的演员的情况，如果出现这种冲突，则由评审团再做裁定。
　　评审依旧在继续，弹幕已经炸了。
　　【666，我只会说卧槽演得好，奇了怪了感觉不行，导演们好会说，认真看一下好像确实有差别。】
　　【这么快的吗！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在线公布了？我感觉导演们好轻描淡写啊！我之前纠结N遍看了好几回才能选出来，导演们好像都不用眨眼，看一半就差不多了。】
　　【真·神仙打架了！虽然我选的人没进前三，可摸着良心好像听了导演的话，他们确实演得不错（不过导演居然还能挑刺）。】
　　本以为是持久战，但在这却是速战速决。
　　之前得意地在签名上挂上“造梦娱乐认证选角导演”的网友，默默地删掉。
　　他们不配。
　　导演们怎么就还真不用纠结？
　　而在评审过程中，也不免出现了观众意见和导演意见不太一致的情况，导演们顺道给网友们科普起了玄之又玄的选角方法。
　　人在大银幕上，五官是会被放大很多倍的，有很多演员，观众们认为长得很好看，可一旦出现在屏幕上，就会让人觉得不太对，这都是骨相的问题。
　　还有冲突戏的演出，如何在演员的脸上找到细微的表情变化，所谓的眼神、肢体，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也在导演的解释下清清楚楚。
　　导演评审团里的导演，有大导级别，作品很多的刀宥鸣、朱旭芳；有横空出世天赋横溢被人认可的朴琼灿、刀尔戴；也有擅长爱情戏，对于细微感情很有把握的陈爱明、何方明……他们综合在一起，总能总结出最全面的意见。
　　否决权只用过两次，是在两个表演情绪比较内敛的配角上，导演们大致看了一下，分别选中了位于第五和第六的演员，一番解释，网友们也很信服。
　　等到评审结束，已经进入了最终确认环节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尚没反应过来，等到结果公布的时候，都还维持着震惊脸的状态。
　　【哇，不是看到时间，我都想不到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是也太快了吧！感觉还能看导演们聊天一万年！】
　　【害，我选的演员没选上qwq有点失落，不过也能理解，导演们分析得很清楚了，就是差那么一口气。】
　　【哈哈哈哈！我中了六个，求超越！我迫不及待搓手等一万元到手了！】
　　除了一部分几乎全没中的网友们痛失抽奖机会，愤怒得忍不住骂不公平外，大多网友都认证了这个结果。
　　导演们的打分都没有互相沟通，干净利落，在直播中也不存在移花接木的剪辑，凡有质疑，立刻解释，虽然不能保证每个网友都能认证导演的观点——可毕竟导演是权威，其中还有大导镇场，还是接受了发生的一切。
　　最终名单一公布，林濛甚至没耽搁，直接进入了抽奖环节——
　　林深处的工程师再度上线，直接输入结果在后台导出名单，当场制作了个代码公开的随机抽奖系统，直播的镜头还特地拉近让网友们看了一眼。
　　然后——就开始抽奖了。
　　网友们能在刚发出去的代码查询器里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查询代码。
　　林濛和导演评审团在场中，依次点击鼠标，一次会随机生成十个数。
　　明明是花了不少时间的环节，可在网友们心里，是度日如年和飞速进行重叠在了一起。
　　等到五百个名单选完，弹幕立刻就刷炸了，甚至因为过度的数量，一卡一卡了起来。
　　中奖的快要窒息，恨不能对着自己的号码看一百次，确定是不是自己，手都在哆嗦，没中奖的呜呜哭泣，大多已经习惯——转发抽奖一万次，一次都不中，这不是常态了吗？
　　这还没停，林濛让工程师导出了两份名单，一份是天选之子，他们命中了所有角色，可惜这样的人只有十个，林濛额外地送出了一人一万的奖金；而另一份人数就多了，是一个都没选中的网友名单，都拉不到尽头。
　　况朝之和刀尔戴这两位导演又在这份名单里抽了100人，送上了一人一千元的奖金。
　　抽奖结束，直播也随之关闭，林濛看着已经关闭的镜头，向小王点了点头，造梦选角会同步发出了一条微博。
　　@造梦选角会：谢谢每一个你们的选择——无论最后选中的演员，是不是你们选中的那一个，你们的选择，都为我们的判断，奠定了好的基础。比起说造梦的电影、导演的电影，我想用“我们的电影”这个词更能形容《路》和《风波定》，谢谢你们，为我们解决了选角的难题，也谢谢你们，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好演员。
　　同步发出的，是制作了好几天的《造梦选角会》纪录片。
　　筹备工作会议上，一个女声大家都听得耳熟：“我有一个大计划。”她侃侃而谈地解释，随着她的话语，造梦选角会便从一无所有，开始慢慢成形。
　　只有看纪录片，才知道这工程量有多大。
　　前期的投票规定，一次又一次地被推翻，工作人员们就像杠精，不断地挑刺找着毛病，生怕有漏洞。
　　特效公司的员工和林深处的程序员们齐聚一堂，反复试验、调适。
　　负责协助程序制作的工程师们，聚在一起对着需求文件改了一次又一次，自己装填数据，避免着不公平的状况可能产生。
　　积沙成塔，终于，造梦选角会的前期筹备工作，正式结束，试镜的通知，也随之发出。
　　试镜当天，演员们按批次入场，而工作人员们的考验，也正式地开始。
　　专门负责向演员们解释，并说明情况的工作人员，喉宝吃了好几粒。
　　后台疲惫，紧张的工作人员，冲着镜头抓了抓头：“我就担心太麻烦网友们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我们的选角会。”
　　另一个工作人员刚送走上一批演员：“这是一次尝试，我们都希望能成功，我想观众们也会好奇，也会想要自己选演员的吧？”
　　工作人员更多的是小心翼翼，怀疑不太自信。
　　演员们则呈现不一样的状态，尽人事听天命写在了他们的身上。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方法好不好，毕竟我长得一张大众脸，观众们可能都不会选我吧。”
　　“我资历现在还很浅，和前辈们比，差距有点大。”对着镜头的演员不好意思地笑笑，“重在参与嘛！”
　　同样接受采访的，还有经历了一番会谈，终于讨论出评分标准制定出表格的导演。
　　朱旭芳看着镜头：“争议，肯定会有，可是我不认为听观众们的意见有什么错，事实上没有电影，是能脱离于观众的认可独立存在的，就像评分网站上，低分未必一定是烂片，但高分基本都有可取之处，我想，高分就是一种认可，而观众，也能帮我们筛选出他们能认可的高分演员。”
　　路过的朴穹灿被抓住有点紧张：“我是拍艺术片出身的，可即使如此，我也希望我的电影能被认同，就算受众没那么广，只要看电影的大部分人能说一句真不错，我就满意了，我们造梦，总是第一个吃螃蟹的。”
　　这纪录片，一直记录到了造梦选角会上线，加班后看到反响不错欢呼的工作人员，在投票进行中，不断在后台调整程序，监测票数的工作人员，和每天看着投票总数据上升、讨论热度时，继续为直播做着准备的所有人。
　　屏幕一黑，滚出来的是一颗圆滚滚的小柠檬，童言童语地问起了话——
　　“嘿！你好，造梦选角会成功了吗？有没有很多的人喜欢它？有没有选出很多的好演员？”
　　“等到我们的电影成功的时候，再叫醒我好了！”
　　屏幕转黑，出现的是一个个的名字，演员、所有为之努力的工作人员名字堆叠起来，镜头拉远，成了“谢谢”两个字。
　　纪录片到此结束，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的网友，又随之振奋起来——
　　“我超大声告诉你，成功了！选的演员都特别好！我们的电影也会成功的！”
　　“造梦选角会原来是这么辛苦才做出来的！原来为了从我变成我们，要做那么多的努力。”
　　“呜呜呜，造梦选举会的端口能不关吗？等我以后有孩子了，我要和她说，看你妈妈当初就是用这个，选出来两部电影的主角的，我厉不厉害！”
　　林濛的安排完善，她没有拖泥带水，压榨热度，宣布得干净利落。
　　相关的热搜开始往上爬，从抽奖、到选角、再到纪录片……好像每一个话题，都足够让人讨论。
　　而这一场计划，也是彻底地多赢，参加的演员就算没有被选上，这段时间也刷足了热度，就算是其中表现较差，得票有点低的，都有网友在他/她的微博下面鼓励：“要继续加油哦！你会演的更好的！”
　　……
　　王秘书是全程围观了这一场活动的，到最后，就连他也跟着热血沸腾。
　　更不用说同样付出努力的林深处员工了，被人认可所带来的满满成就感，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
　　刚刚王秘书看了眼，几个小群里刷了屏的都是林总赛高、造梦超棒……嗯，反正他是没见人这么夸过诸总，毕竟在工作的人眼里，老板只有发钱和放假的时候，才是伟大的老板。
　　走进办公室，诸郁深开的是公放，王秘书也听得耳熟的小柠檬声音在回荡。
　　隔着些距离，王秘书都能看见诸郁深脸上压抑不住的骄傲、自豪。
　　面对这，王秘书没有发表评论，他们诸总……没救了，真的没救。
　　“诸总。”他打断了诸郁深的全神贯注，“海外的报表已经出来了，《深海孤岛》在国外影响的扩大，使得联动收益直线上升，根据统计……”
　　王秘书神情复杂，林总又会赚钱、又受欢迎，老板你这可要怎么办呀？
　　……
　　闹腾了一天的群里，到了深夜也变得安静。
　　群主正补完最新的番，伸了个懒腰，就听见群跳出了条新消息，是有人申请进群。
　　【你好，我是造梦娱乐的林濛，可以聊一聊吗？^^】


第65章 
　　房间里, 灯都关了, 万尤溪盘腿坐在床上，平板的光映在脸上, 显得人的神情看起来都有些晦暗不明。
　　万尤溪原本的困意，此刻都一扫而空, 看着上头的申请理由, 他不屑地笑了笑。
　　万尤溪是见证着国内游戏事业从无到有的第一批人, 他对国内游戏的支持和热爱, 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担任着国内的一个知名民间游戏评测、评分网站的管理员, 并为不少游戏生产着攻略和翻译, 被圈内的诸多玩家成为万神，很有地位。
　　同万神这个名字一样响亮的是, 万尤溪还是个资深的林深处脑残粉, 当初《风波定》横空出世，他非常着迷, 主动地在自己的评测网站上为这游戏提供了推荐的位置，发着长篇大论的认真评价。
　　随着时间流转，万尤溪现在已经是工作党一枚, 对于游戏的支持, 也没法和从前一样那么热切，之前的评测网站，已经在时代的潮流中被淘汰，他唯一留着的只有《风波定》的民间交流群。
　　这群里的, 全都是当年《风波定》的骨灰级玩家，大家那么多年聊下来，已经都成了朋友，这群里什么话题都聊，从推荐最时兴的游戏，到说说各自的情况。
　　而最近最热的话题，就是《风波定》新版游戏的即将上线和《风波定》游戏改编电影的筹备过程。
　　当然，起初这群里说话肯定是不太好听的。
　　什么是情怀？那当然是不能被随意改动的才叫情怀。
　　其中不乏有人愤愤地破口大骂，觉得这一通瞎改，做什么新版，就不再是他们曾经喜欢的《风波定》。
　　至于改编成游戏电影就更不用说，虽然游戏里地人物建模现在看来略有些简劣，原画风格也是当年流行的2D人物，可曾经停留在记忆之中的想象才是最美的，想到会变成别的模样在大银幕上，更多的是担心和不安。
　　批评之风渐缓的转折点，在于造梦选角会的上线，大家一边骂着“那些不懂游戏的人，怎么知道什么角色对！”可还是一个个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点开了链接，开始挨个看了起来，比谁都要认真。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造型，几乎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还原，从头发、衣服，就连角色身上的小配饰，都好像是从游戏里具现化出来的一样，只是色差和材质，众人的想象未必一样，略有区别。
　　当然，这次试镜要选的角色还有很多，其中几个无论是看描述，还是看人物，大家都对不太上，只能大概根据外观和描述粗糙选着。
　　这群一度变成了造梦选角会讨论中心，大家好像重新燃起激情，火热下场，试图说服着别人，谁才是最符合角色的演员，这让这个发言渐少的群又热闹了起来。
　　等到造梦选角会结果公示，选出来的角色，大多符合群里预期，群里甚至还有一位，有幸抽中了造梦娱乐发的一万元奖金，大家庆祝了两条，又有些聊不动了，再度怅惘起来。
　　选角合适也未必有用，他们的心肝肉，真的能好好地变成电影吗？
　　群里有几位小新人，才进群没多久，一直都只会问些游戏上的问题。
　　对于这样难得的“菜鸟”，群里的老玩家们很有包容之情，毕竟群里的日常battle话题，可是游戏里头的一只小黄狗，对话框里究竟有几种汪法。
　　而不太懂他们情怀的小新人，难得的提出了游戏本身之外的问题——
　　小菜刀：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大家，我有点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对这部电影没有信心呢？
　　看到这个问题是，万尤溪是无奈的，这就是新人的不好了，还不懂这个游戏，群里的其他人已经先回了。
　　汪优尔：/叹气，你不懂的，游戏改编成电影，会有很多对游戏不了解的玩家对此产生好奇心，他们反而会因为电影的内容，对游戏有固有印象，以前几部改编作品，经常吵架。而且……我们也确实是没什么信心，这部电影，看上去就不太可能成功，万一赔很多钱呢？林深处还会继续支持这个项目吗？
　　大砍刀：这部电影是造梦娱乐出品，该公司口碑很好，且又有刀尔戴、刀宥鸣两位知名导演参加，编剧张成虎之前的两部作品也很不错，我觉得大家是太悲观了。
　　万尤溪记得这位大砍刀，是和小菜刀一起来的，打字很慢，经常群里已经聊到了下一个话题，才发出来消息。
　　万尤溪也回：刀宥鸣导演懂游戏吗？虽然他是个好导演，可毕竟年纪大了，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可能比较懂斗地主和麻将吧？我不是觉得他们不好，这组合很好，可是他们未必懂游戏！说这句话有点狂妄，可我确实担心，他们毁了我们心中的桃花源！
　　虎成章：话不能怎么说，他们是专业的公司，肯定会先了解游戏的，没准他们也在努力呢？
　　万尤溪叹了口气，真要这样就好了，那他们还担心那么多做什么，他打字的速度很快，马上回复：小虎你不懂，哪会去了解这个呢？你可能不太懂娱乐圈，你多去看几个采访就知道了。
　　虎成章：？
　　小菜刀：？
　　汪优尔出现和万尤溪一起说服着小新人：是的，你们多看几个采访，多关注一下娱乐圈就知道了，现在有太多演员、导演，他们翻拍IP剧，是不会看原著的。
　　你说他们只是看个书都不愿意，更不用说玩游戏了好吗？他们分分钟几十万上百万的，几个月拍完一部戏，哪会关注这些。
　　附和的群友还有很多，都是在劝告着这三位小新人要稍微了解一下娱乐圈，并提供着诸多改编毁了的例子。
　　还有一位是某个明星的粉丝，他偶像的对家曾经演过一部翻拍剧，他直接一口气发出来五六条链接，全都是这位偶像在访谈中提到自己其实对剧本不太了解，甚至连对人物的了解，都和原著中表现的南辕北辙。
　　更夸张的是，其中还有一条，是写连编剧都没怎么看过原著，只是提取人物框架、主要故事，就开始认真魔改。
　　“你们多看看，就知道我们在担心什么了。”这句话不知被复制黏贴刷屏了几次。
　　大砍刀：人老心不老，刀宥鸣导演心态也很年轻的。
　　只是他发的这句话没什么人理会，大家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话题，讨论起了最近隔壁黑锌游戏公司正大火的《海上生明月》。
　　万尤溪回过神，不再去想之前的讨论，只是一脸冷漠地点开了这申请群的新人账号。
　　再一看，他气不打一处来，这年头骗人还真就不打草稿。
　　这账号非但长到一看就知道注册没多久，一条状态没发，就连那随便都能提升的等级，都还是个星星级别，还真就骗人不用做准备了？买个账号都舍不得？
　　死骗子！
　　以前群里也进过类似的片子，一进来就开始发各种什么小广告，月赚上万的亲哥哥的投资项目，还有冒充自己是某大佬，打算借钱的。
　　万尤溪没有犹豫，痛快拒绝，并附上了拒绝理由：“你是林濛？正好，我是诸郁深，不聊，谢谢。”
　　他关上平板，看都不看，蒙头准备睡觉，他调了闹钟，半夜还得起来翻墙抢个限量版手办呢！
　　……
　　林濛从前用的账号，密码已经想不起来很多年了，后来大家都转移了社交软件后，找密码更是成为了一件不太有必要的事情。
　　这回为了张成虎他们嘱托的事情，她特地申请了一个新的空白账号，随手发出了申请信息后她没再关注，等到消息通知弹出来后，她忍不住一愣。
　　……她这是被拒绝了？林濛失笑，不过也正常，现在的人防备心理都很重，虽然她还没开口要什么东西，可这和收到短信称自己是某明星在深山，需要一笔资金，等到问题解决一定会百倍还上听起来一样的不太能说服人。
　　不过等林濛点开拒绝理由，倒真是无言以对了，她只能截个图，把这条消息转发到了《风波定》的小群里。
　　……
　　张成虎头一个发现了林濛发在群里的截图。
　　他点开一看，差点没把手机摔了，哭笑不得。
　　他们群主这是在闹什么？群主是不是诸郁深，他还不知道吗？
　　不过一细想，张成虎就知道原因了，这十有八九，是群主以为林濛是个骗子。
　　他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想明白，事实上应该由他，先去和群主打个招呼的。
　　《风波定》骨灰玩家群对这部改编电影有意见的事情，是张成虎截图发给林濛的，在发截图的时候，张成虎的心情……有点复杂。
　　事实上他知道，他是不该发的。
　　《风波定》这部电影，面向的不只是游戏玩家——事实上老《风波定》玩家，早就不剩下多少了，虽然这游戏当年很红，可再红，那也是时代的眼泪了，曾经玩的那批玩家，大多有了新宠，就算是待在骨灰玩家群里的这一批人，也有不少已经没再在群里出现过。
　　也就是说，这部分的玩家，是决定不了电影票房的。
　　可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张成虎真切的感觉到，这些还留着玩家是真的“爱”这个游戏的，他们是游戏的十级学者，从基础的设定到数值设定样样精通，一个微小的剧情点，可以被利用的bug，都能被翻来覆去的讨论很久。
　　在看着密密麻麻，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传递，保留下来在群文件里躺着的，合起来是近GB大小的各种攻略、风景截图、分析文档、战斗视频……张成虎总觉得，这份热爱，好像不该被辜负。
　　张成虎真的好几回想脱下马甲，大声地告诉他们——
　　“朋友们，你们真的想错了，我们造梦娱乐真的很尊重每一个人的意见！我们没有忽略游戏本身胡编乱改，起码到目前为止，我们导演、编剧，都在努力、认真地了解游戏。”
　　可是他又怕冒然脱了这马甲不好。
　　张成虎忍不住将问题交给了林总，林总……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吧？
　　张成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这种把问题往林总身上甩的行为确实不太对，可是他脑袋笨，想不出其他办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什么事情只要到林总那，就一定会迎刃而解。
　　可哪知道，这在第一关就出了问题，群主根本没信林总，直接把林总拒绝了，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张成虎想了想，立刻在群里发言：“林总，把这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解决！”两位刀导都没有回信息，张成虎都不用看，就知道他们肯定还在玩游戏，《风波定》游戏内容量太大，他玩得早，了解得差不多了，两位导演还在摸索呢。
　　他得打电话，然后和他们一起说服一下群主，也不知道群主会不会对造梦娱乐的老板有意见。
　　……
　　林濛发完信息也没有再管，继续看着几个看惯了的新闻软件。
　　而这一看，倒是让她看出点不太对劲的东西了——
　　就在今天，有这么一条新闻刚刚登出，热度很高：“黑锌游戏公司入驻娱乐产业，成立星海娱乐，将会把游戏《海上生明月》改编成电影，据悉，项目当前已经立项……”
　　林濛看着沉思了片刻。
　　黑锌游戏这间游戏公司，在国内原本是一骑绝尘的，只是后来被林深处这后起之秀彻底打压了下去。
　　这间游戏公司，人如其名，和制作精良的游戏成正比的，是他们令人叹为观止的逼氪能力。
　　这绝不是夸张，游戏圈里有一句话，是：“玩林深处的游戏，是你敲着门逼它尽快拿走你的钱；玩黑锌的游戏，是它把你家锁撬开，把你的钱都拿走。”
　　黑锌游戏对玩家的心理把握能力到了极点，雁过拔毛说的就是他们，就算是再一毛不拔，也会被诱惑着掏出一笔钱。
　　而他们这么会逼氪，还被林深处压了一头的原因，其实也正是因为这逼氪上。
　　玩家脑袋一旦一清醒，就算再舍不得钱，都会为了避免自己后续继续充钱，和游戏说再见，这也就使得黑锌游戏旗下的游戏，游戏的收益上限很高，下限也极低，到了后期，日活下降极快，付出运营成本能收回的收益很少，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停服了几个游戏。
　　而林深处的游戏，则走得是可持续发展路线，除了游戏刚开的时候外，前期几乎是被黑锌的流水吊着打，可一旦偶尔开个活动，都会上升反超。
　　而且林深处的游戏到了后期，都能持续好好运营，留住玩家，因此至今为止，他们开发的游戏，都没有到无以为继，被迫停游的程度。
　　而今年，黑锌游戏是牟足了劲想超越林深处，他们的几个大项目是同时开张，盯准了林深处随时准备下手。
　　这突然冒出来的改编电影计划，林濛不用想，也知道这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事情开始了，就得做好准备，预备着可能会来的营销。
　　毕竟《海上生明月》是国内当前榜单排名前列的游戏之一，玩家数目着实非常惊人，一旦吵起来，恐怕反而是《风波定》会吃亏。
　　毕竟这年头凡是粉丝数目多的IP，在哪都很难占下风。
　　林濛刚想到一半，手机就震了震，发来信息的是小王，她转发了好几个网页链接，然后发了几个愤怒脸的表情。
　　林濛依次打开，倒是失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前脚刚想到这件事，后脚就来了。
　　小王发来的网页链接有好几条，从公众号的文章、到微博上官方微博对活动宣布、还有营销号组织的投票等。
　　看起来，这只是在宣布黑锌游戏的改编电影通知，可只要认真看懂行的，都能看出这字里行间，非得踩上造梦娱乐一脚的样子。
　　比如就说这篇公众号文章，是一个流量挺大，量常年在10w＋的公众号发布的，名字叫做：“游戏改编电影成风潮，大IP和娱乐公司的强强联合，你最期待哪一部电影？”
　　这标题看上去很正经，不像平时那么标题党。
　　可往里面细看，却是明夸暗贬——
　　“《风波定》所选用的导演是刀尔戴和刀宥鸣导演，两位导演的能力、口碑都无需置疑，只是有网友难免挑刺，这两位导演之前很少拍类似的改编作品，也许不能掌握改编作品和原创作品的平衡……”
　　“《海上生明月》据传已经在和国内的大导柯环洽谈合作事宜，如果能成，想必会是观众们的福音，柯环导演向来以作风新锐著称，他拍摄的多部电影都获得好评，并敢于在电影中运用最新技术。”
　　嗯，普通的网友一扫而过，只会觉得这不是都夸了吗？后者还没谈成，消息又才公布，网友们当然不会特地讨论、关注，前者公布了那么久，有点质疑也很正常。
　　可问题是类似这样的对比式片段，还有很多，多到数不清楚。
　　其他的也大多类似，林濛现在对圈里的高级水军已经稍有了解，再在微博里看一看，就能在评论里捕捉到几位，他们正在带着节奏，引导着大家往新的方向讨论——
　　“啊啊啊！黑锌是不是怕别的游戏公司坑了自家游戏？所以还特地成立了新的娱乐公司？就为了怕被人乱改游戏？今天不骂你了！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黑锌游戏！”
　　“所以，可以期待一个国际级别大导、国际级别团队吗？卑微.jpg，不是说国内的团队不好，但是你看看人家国外的改编电影再看看国内的……流下眼泪。”
　　“听说要请柯环导演是真的假的？黑锌放心飞，我氪金养你！尽管把好导演和好团队请上，多少钱我们都舍得花！”
　　“真正尊重玩家的公司，就是我们黑锌了！”
　　……
　　林濛没让小王回应，他们现在回应对方，一是没有正面交锋，会让不少不明真相的网友觉得他们不大气、太小气。
　　二嘛，造梦选角会刚结束，造梦娱乐热度正高，如果吵起来，反倒是给人免费的流量了。
　　只是，这迟早也是要处理的问题，林濛都不用想，就知道星海和黑锌应该会在接下来成为一贴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天天拉着他们碰瓷、发艳压通稿。
　　她得早点做准备了。
　　林濛拉出备忘录，写着处理方案，正写到一半，就收到诸郁深发来的消息。
　　两人对话框里的信息多到惊人，如果要找前几天的信息，得往上翻好半天，毕竟现在诸郁深汇报起自己的情况来，事无巨细，林濛有时候都有错觉，诸郁深是在对话框里写日记了。
　　【诸郁深：黑锌游戏的新闻你看到了吗？-分享链接】
　　【诸郁深：他们去年股票表现不好，为了给股东交代，今年做了挺多计划，我会处理，你别担心。】
　　【诸郁深：这是我的问题，我没考虑好他们也会涉足改编电影。】
　　诸郁深连着发了几条，林濛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他的担忧被误会。
　　她想了一会，而这期间，对话框里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林濛：游戏方面，是你的主场。可在电影、在娱乐公司方面，是我的主场。】
　　【林濛：我也会好好地在我的主场，处理好会出现的问题。】
　　在她的主场，林濛有自信她不会输。
　　……
　　诸郁深认真地看着手机，把刚刚打进去的一长串话全都删了，只发出去了一句：【好，我们一起处理。】
　　一起这两个字，无论何时看都有一种让他的心颤动的能力。
　　一起准备造梦选角会，一起改编《风波定》，一起御敌。
　　诸郁深的记忆里，很多“一起”的回忆翻涌着出现，他并没有林濛的温柔，甚至有一种自己的顽固，早期林深处刚成立做游戏的时候，他经常不愿意为玩家的意见妥协，毕竟他所设计制作的游戏，明明就是这样的，无论是入手难度大、还是花费时间长……所有的问题，都不太有必要去修改。
　　当然，最后他总会被林濛说服。
　　林濛通常会拿着一堆她在客服群里采集到的意见，并不强势地和他说着现在的一切情况。
　　诸郁深很少听别人的，不过林濛不大一样，她明明没给出要求，可总能说服他。
　　只是这一起奋斗是何时结束的呢？
　　诸郁深靠在沙发上，隔着窗户往外看，有些距离，看不太清的地方，是林濛所住的房子。
　　应该是从他开始觉得保护、开始觉得心疼，认为公司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人才，林濛可以稍微歇一歇，不必那么辛苦的时候开始的吧？
　　诸郁深这段时间在网上看了不少文章，他这样的，应该是——“大男子主义的沙文猪”？
　　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的想法都是，他的妻子很优秀，可是如果他能做更多，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她可以好好的在家享福，无论是和朋友出去喝喝下午茶，或者出去游山玩水都挺好，辛苦就留给他就行。
　　诸郁深以为林濛是想休息的，毕竟人都会累，她自己当初也露出了想要离开，将位置交给更有能力的人的意思。
　　可现在想来，诸郁深却只觉得后悔，桌上放着的水杯里盛着水，现在已经变得有几分冰凉，诸郁深一饮而尽，脸色有些黯然。
　　他忘了，有种方法叫做折中处理，他所谓的体贴，反倒是让原本可以被更多的人认可成就的林濛，泯然众人矣。
　　在公司发展最快，他最辛苦，也获得最多瞩目的时候，那个曾经和他一起撑起企业的人，反而没能一起接受荣誉，而他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揽过来，拼命处理的同时，也让两人的交流几乎为零，最后渐行渐远。
　　他是个混蛋。
　　诸郁深缓过神，就开始给王秘书发信息。
　　就算是个混蛋，那也得改，无论来不来得及，都得改。
　　不过首先要处理的，是黑锌游戏的问题，他周一得到总部，让王秘书把公司的相关人员都喊来，把事情处理一下。
　　……
　　事实上这回林濛和诸郁深都没全猜对，黑锌游戏忽然跳出来，又是成立娱乐公司的，又是改编游戏电影的，其实是受到林濛的影响要来得更多一些。
　　黑锌游戏去年和前年都挺倒霉，前有游戏版号批不下来，后有一款已经上架的游戏，由于被人举报到网上城过于暴力、血腥、是错误引导儿童的亚文化，不得不下架整改了整整两个月，等到重新上架，玩家已经跑得差不多，都去了市场上跟风的同类型游戏那了。
　　于是公司上下痛定思痛，在去年年中，就对今年全年做了整体规划，从推出新游戏，到活动N连发，周年大庆典，拓展新领域，应有尽有，而《海上生明月》这游戏推出后的收益和逐步上升的日活、讨论度，人均氪金指数等，更是让公司非常惊喜。
　　反而是他们的对手林深处，丝毫不“上进”，新游戏只推了一个，还是和国家合作的一款益智类非盈利APP，旧游戏倒是更新了好几回版本，升级的程度极大，可有什么用？玩家还不是那几个。
　　唯一重点的项目，倒是早传了风声出来，说是什么古早游戏《风波定》的重制版？
　　得，又是老瓶装新酒，他们都怀疑林深处是不是失去创新能力了！
　　后来呢？更是不务正业，又是去做什么VR游戏，又是做什么AR试镜，还和造梦娱乐各种合作……不过这点黑锌游戏的老板倒是有数，透出来的风声应该是那位诸总在努力追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黑锌游戏才不会怜悯对手的掉队，他们反倒是想着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做大做强，不断收割韭菜——
　　可是，没想到在前几天，林深处忽然来了个翻身仗。
　　他们很少出大型活动，和《深海孤岛》的联动，一下让公司旗下几款游戏直接霸占了游戏类APP的月流水榜单，如果说是这，还能忍，毕竟也就一个月。
　　可最让黑锌游戏来气的是，他们苦心经营，和林深处老大别笑老二的国外市场，居然还真被林深处打通了！
　　《深海孤岛》这部电影大热，连带着有不少网友都关注到了林深处的游戏。
　　“这游戏里有归海的同款衣服，而且这个游戏还挺好玩！”
　　“哇呜，这个我之前就被华人同学推荐的游戏里，新上架的角色是和《深海孤岛》合作的限定版，听说就这个月有，错过了不会在返厂！”
　　……
　　什么叫引流，这就是引流，一旦有挺大一部分的外国玩家愿意试试玩这些游戏，就一定会有人留下，而他们留下后，为了能找到伙伴一起玩，还会把游戏推荐给身边的人，这就是连锁反应。
　　实时更新的榜单里，肉眼可见的，林深处旗下所有游戏的海外下载量都在不断上升，留存率也很是不错，赚的钱也随之上升。
　　而这最关键的是口碑的认可，一旦公司在国外的游戏玩家心中打下记号，下一回他们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愿意试一试同公司出品的新游戏。
　　对方这墙里墙外两开花的模样，带给黑锌娱乐巨大的打击，他们辛辛苦苦小一年，对方这么“摸鱼”，怎么还能被反超的？这合理吗？
　　可不管再怎么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能去努力追赶。
　　一番分析之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现在文娱不分家，就像是、漫画改编的游戏自带流量，他们之前只是和IP合作，赚个块钱改编游戏的方式需要改进。
　　他们要自己开发自己的IP，他们的游戏，难道不也是一个很值得开发的大IP吗？
　　现在游戏卖周边、联动商家、推出联名商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那么改编电影，改编电视剧，也未尝不可以试试！
　　而这赚钱，当然是要赚到自己的兜里！
　　这么一想好，也不犹豫，黑锌游戏就立刻成立了星海娱乐，当机立断开始投资，由于没有参考对象，他们只能盯着造梦娱乐和林深处。
　　他们只要做的比《风波定》更好就行。
　　《风波定》请的是父子导演组合，有名导？那简单！他们就找个名气差不多，甚至某种程度上更被认可的！
　　《风波定》的编剧是知名电视剧编剧？科科，这就差了点吧？那他们就找名编剧！或者是有名的作者，来改编剧本！
　　……
　　宣传上就蹭着对方，一路跟进，最少赶在对方之前上映，把热度先抢走！完美。
　　……
　　万尤溪半夜起来抢了手办，没抢到，骂了句晦气之后，只能高价在拍卖网站上收。
　　这么睡到一半起来，让他昏昏沉沉，所幸明天是休息日，可以好好补眠。
　　天亮他睡醒，才拿起手机，就看见群里的新人虎成章给他发了信息。
　　万尤溪打了自己两下，努力保持清醒，却不能和瞌睡虫做斗争，他抬起眼皮看了眼虎成章的信息，就差没骂出声。
　　虎成章：在吗？
　　……在在在！万尤溪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和人聊天，等到他回在，对方又消失，然后再继续在吗？这是什么可怕的循环啊。
　　可他还是怀揣着对新人的包容回了句在，谁叫他就是这么的热心。
　　出乎意料的是，虎成章反应很快，将他拉到了一个已经有了三个人的讨论组里，万尤溪一看才发现，群里最近来的话多的三个小新人都在里面，他回忆了一下，确实，虎成章来得早些，他好像后来有说过，有两个朋友也要来，他们三个应该是一起的？
　　虎成章：[图片]群主，这位真的真的是造梦娱乐的林总！你误会她了，她不是骗子！
　　万尤溪打开一看，正是昨天拒绝的截图，他立刻提高警惕……莫非这就是，诈骗团伙？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骨灰玩家群里的玩家，现在大多成家立业，各个手头宽绰，莫非这虎成章是先来摸底，然后在确定大家的经济情况后，再喊人来演双簧？最后小团体互相作证一起骗钱？
　　他正想套话，就听对方说出不像话的话来了。
　　虎成章：我是《风波定》的编剧，张成虎，我真的和你保证，那就是我们林总。
　　万尤溪冷笑，还真骗上瘾了？林总来他们一个游戏群干嘛？微服私访？还有张成虎、虎成章，还真会取名。
　　小菜刀：我是《风波定》的导演，刀尔戴，我也可以和你保证，老张他没骗你！
　　万尤溪：/笑脸，是这样啊！那大砍刀就是刀宥鸣导演咯？
　　牛X，还真来了个全套，编剧导演老板齐上阵，要不是他警戒心强，还真被骗了！
　　虎成章：对对对！大砍刀是大刀导！群主你猜到啦！
　　小菜刀：是的，那是我爸，我们一起玩游戏，他打字比较慢！
　　……万尤溪一脸冷漠地打开网页随手一搜，根据百科上显示，刀导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下头的访谈那叫一个高大上，什么谈及某某国外电影等。
　　科科，他是不会告诉这些人，人设崩了的，他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演！
　　虎成章：群主你加一下林总吧！她有事情要和你谈，我本来怕你不信，还准备了好多材料呢！你别对我们林总有意见，她真的是很好的人！
　　万尤溪笑了：小虎，发出来看看呗！其实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娱乐圈的人物呢！
　　牛皮要吹破了吧？
　　万尤溪估摸着对方要破功，正打算关掉APP去洗漱，就瞧见群里还真的跳出来了好几段小视频——
　　他随手点开一段，视频里是张成虎正在自拍，有些局促地冲镜头招了招手，他后头的背景是两个男人，一个老，一个年轻，都在看着电脑屏幕，那上头的视频万尤溪很熟悉，正是《风波定》的一段过场剧情。
　　等一下！万尤溪立刻疯狂地切换着APP，从搜索引擎上找到的照片，和视频上的人，虽然略有些许不同，可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
　　不是，他昨晚拒绝申请的人，真的是林总？！
　　而这几个笨手笨脚的小新人，是《风波定》电影的导演和编剧？！
　　他脸上的错愕凝结，群里还有人在发着消息。
　　虎成章：这是早上拍的，我和你说我们林总真的是好人……
　　万尤溪以最快地速度找到了昨晚的拒绝记录，紧张地申请添加好友，他现在就想下跪认错！
　　他这样的老玩家是对林濛有印象的，那可是游戏的第一批客服主管，有不少问题都是到林濛那才解决的！
　　至于之前在群里说林濛现在是老板，为了利益可能会改剧本的那位……反正不是他！不是！
　　万尤溪又不傻，制作团队都被要求来玩游戏了，这不就能体现重视吗？
　　大砍刀：小同学，我是刀宥鸣，你应该认得我，我们都不会骗你的。
　　手机震了震，跳出的提示里显示，林濛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晚尤熙正紧张地纠结着要说什么，就看着林濛发来的话愣住了。


第66章 
　　以前的造梦娱乐是什么样的？大概所有造梦娱乐的公司粉心里都是有数的。
　　这公司财大气粗, 制作必出精品的同时, 常年处于神隐状态，除非有人主动招惹或是公司作品出品不会出现，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老粉丝们常语重心长地教诲新来的粉丝：“现在的日子，已经算得上好过了, 要知道以前造梦刚成立的时候, 一次只做一部作品，说消失就消失，那才叫从不营业，现在能每天看着更新新资讯, 已经算好了！”
　　人要学会自我满足，娱乐圈里的大部分的娱乐公司，其实也就发发公司旗下艺人的个人行程，或是在作品招商前后做点宣传, 可他们这不是……就希望造梦娱乐多发点东西吗？就是看看也让人满足。
　　粉丝们是确实与有荣焉，公司粉的存在，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粉个公司，也许会有人觉得是不是太搞笑了？
　　可确确实实, 他们在造梦娱乐上, 能寄托好自己的精神，看着这公司越来越好, 散发着勃勃生机，生产出的每一部作品都让人认可，心里面的那股骄傲、满意, 是难以和外人形容的。
　　而这几年，造梦发展得太快，快得他们关注着这公司的粉丝都有些惊叹——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造梦娱乐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成了能同时筹备几部电影，综艺、电视剧、纪录片多管齐下，忙中有序，丝毫不乱的大公司了！
　　虽然现在看上去和业内排名第一的冯氏娱乐还有些差距，可好像要不了多久，造梦就能彻底地在和后头的公司之间建起一道墙壁，让人攀都攀不过来。
　　首先先稳固第二的宝座，超过第一，那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粉丝们还是很有信心！
　　当然，常年处于积极状态的造梦娱乐粉丝们这几天也生出了不少烦心事。
　　这事还得归咎在黑锌游戏进入娱乐圈，准备把《海上生明月》改编成电影说起，他们说到就到，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直接一口气把请砸重金挖来的团队全部官宣。
　　《海上生明月》的团队，是带着金光buff的！
　　黑锌游戏不知用了什么筹码，才挖来了现在常年在国外拍戏，有不少外国娱乐公司视为宝贝的大导柯环。
　　改编团队的那两位，一开始发出本名时还有人不太清楚，可只要摆出各自的作品，就能叫人咋舌，一位是国内某文学奖项的金奖得住，一位是国内的知名编剧。
　　特效约也已经签订，是和柯环的经济公司签约的一家特效公司合作，这公司在业内也是赫赫有名。
　　演员的选择上，黑锌游戏更是耍了小心机，他也来了个投票，只是他们公司这几年对VR、AR的相关技术了解不够深，而且时间比较紧，想赶在《风波定》之前上映的他们，直接将投票渠道内嵌到了游戏内部，投票给予游戏道具作为奖品。
　　当然，他们打出的宣传语也很微妙——“《海上生明月》大电影选角，由你们选出真正的主角！”
　　这件事，让造梦娱乐的粉丝，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分明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黑锌游戏这就是在模仿造梦娱乐！他们出的新闻稿，也全都是踩在造梦娱乐的头上。
　　可问题是只要他们敢在任何社交软件上指名道姓地说上两句，就会立刻迎来黑锌游戏粉丝的反击，他们的反击倒都是振振有词，很有力道。
　　“某娱乐公司的粉丝脸不要太大好吗？你们搞个公开选角、试镜，我们投票选喜欢的角色就成了模仿借鉴？拜托，我游在搞游戏人气排名、投票返厂皮肤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怎么就对比比较了？笑出了声，我们不过是摆事实讲道理罢了，怎么，我们选了有名气的演员、选了大导演、选了好团队，还不能说了是吧？说了就伤了你们的自尊心？是不是得怜惜一下你们？”
　　黑锌游戏的粉丝，战斗力十足，抓到一个喷一个，抓到一堆喷一双，造梦娱乐的粉丝倒是想骂回去，可问题是，人家说的还真没大错。
　　烦人！明明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又是买通稿，又是故意踩人的，就是在碰瓷，可是真的拿着这当证据又不讲理！
　　不过很快，粉丝们就安静下来了，他们在粉丝群里聊着天，互相安抚着彼此。
　　就让他们再跳一段时间！
　　等到作品出来，这些黑锌游戏的粉丝肯定就不敢吭声了。
　　造梦娱乐的粉丝很自信，就算有这么个豪华团队加持也不影响他们的想法，他们喜欢的公司可是造梦啊！
　　造梦是注定要创造奇迹的，才不会输！
　　……
　　林深处总部。
　　诸郁深安排好了之后送给黑锌游戏的大礼，便在开会后回到了办公室。
　　公司现在的发展已经趋于平稳，再加上诸郁深有意识地将工作往外分，培养了一些人才，不至于想以前那样，离了他公司就有些运转不良。
　　劳佑刚从国外回来，时差没倒过来，眼圈下都是青黑，他坐在诸郁深对面，看着他眼神都不带动的。
　　“怎么？”诸郁深才把眼神从手机上移开，网络上黑锌游戏给的舆论压力挺重，看到那些字里行间影射造梦娱乐的言论就忍不住皱眉。
　　看来，还是得节奏紧一些。
　　劳佑看着诸郁深，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了半天，才开口：“你说你怎么和林濛闹成了这样？”
　　他当年身为诸郁深的舍友，是看着诸郁深和林濛走到一起的，后来他们一起创业，他们这些朋友看在眼里，可别提多酸。
　　如果要说林濛和诸郁深是什么状态？那可能得用灵魂伴侣来形容。
　　这话可不夸张。
　　诸郁深是个有天赋、有才华、讲原则的人，在创业初期，如果没有林濛作为中和剂，恐怕这团队早就分崩离析。
　　他们那时候基本都是单身狗，少数几个有对象的，还有不少有感情问题，可在诸郁深和林濛之间，这问题就根本不存在。
　　诸郁深谁都不听，但只要林濛说，他就会被说服。
　　而林濛从来不会因为诸郁深的忙碌抱怨，只是总是陪伴，常常鼓励。
　　那时候忙到头掉，大家拧成一条绳，每天咬牙苦撑，好几回连劳佑都差点没忍住和团队里的其他朋友吵起来，他们俩都没出问题，怎么反倒是后来，公司成功了，就闹成了离婚呢？
　　劳佑到国外分部打江山很久了，毕竟国内的某些研究所技术确实超前，外国的独立游戏、大型游戏也有可取之处，他现在也已经在国外成家立业，通常是远程交流，很少回来。
　　他听说林濛和诸郁深离婚的事情，已经是在两人离婚后一段时间，劳佑和当年的几位朋友都聊过，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掺和，毕竟总觉得这终究是家务事。
　　可这回回国探亲，劳佑正好碰到了总部开会，他辗转从几位已经不是很熟，现在还在总部工作的朋友那打听到，现在林深处正在和造梦深入合作。
　　而且诸郁深还在苦苦追求林濛，已经是公司里都默认的事实。
　　好吧，原话比较残酷……事实上大家说的是，神女无意，襄王有心，说倒追都还是高抬了，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一头热。
　　诸郁深语气压抑：“是我的错。”
　　劳佑无奈：“不是，你是怎么把林濛惹成这样的？她就没和人发过火。”
　　劳佑又磨了一会，诸郁深才神色黯然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说，没说太详细。
　　听完之后，劳佑也哑了：“不是……哎，你们这闹的是什么事？”他伸出手抓了抓头发，总算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事，估计也只有在诸郁深和林濛这两才会闹出来的。
　　林濛也真是……太傻了！劳佑是忍不住偏心林濛的，现在想来，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确实有问题！
　　林濛性子柔，又体贴，以前和她相处，大家感受到的是面面俱到，就算是脾气最暴躁的人，在她那都会得到包容，她这人温柔到不会和人说一点重话！
　　诸郁深呢？虽然不太会说话，可很有原则，很有家庭责任感，那么些年，劳佑就没听过诸郁深有什么花边传闻，做到他这个级别的男人，受到的诱惑这么多，能全部抵抗住，其实没有那么容易。
　　可他们俩怎么就不能成呢？想到过往的点滴，劳佑心里的怅惘情绪就难以压抑，明明他们是很相配的。
　　劳佑又问：“那你现在还想挽回？？”
　　诸郁深点头。
　　劳佑想说的话很多，可还是憋了回去，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诸郁深的肩膀一下：“兄弟，这方面我真帮不上你，你努力吧，你要知道，林濛那么好，是很受欢迎的，你如果不努力抓住，真的不行。”
　　“我明白的，我会努力。”
　　他怎么不知道呢？不说远的，就说网上拉CP的网友，都给林濛排列组合了不少人，吃醋是什么，他在这几年尝了个遍，每次酸到骨子里，还是得忍住。
　　诸郁深只想把自己的真心捧到林濛面前，让她看到他真的改了。
　　……
　　对于万尤溪来说，这段时间，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神仙日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玩家，好吧，也不太普通，他是有点名气，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普通人，居然能被请到造梦娱乐来帮忙！
　　万尤溪实在谢天谢地，感谢林总居然没和他计较，拒绝入群申请和大放厥词的事情！在两人重新加上好友后，林总和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特别客气地向他发出邀请。
　　林总说，这可能要耽误他小半年的工作，如果他愿意来，造梦娱乐将会给予他三倍的薪水作为补偿，并承担期间的一切食宿，如果需要的话，他们会向万尤溪工作的单位发出公函，请求对方允许万尤溪请假半年，并根据旷工期间损失给予一定补偿。
　　如果万尤溪因此工作受到影响，造梦娱乐也愿意为他出具推介函，或者是给予其他的经济补偿。
　　可是……这是重点吗？
　　你这辈子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在改编电影前，邀请你参与电影制作的流程，这是什么概念？这还需要犹豫？
　　当然，这也和万尤溪经济宽绰的原因分不开，他立刻打包行囊，甚至主动和林濛申请不要补偿——虽然她没答应，然后包袱款款地赶到了造梦娱乐。
　　“林总好！”万尤溪从屋里出来透气，他正伸着懒腰，就正好遇到了下来的林濛。
　　林濛看见万尤溪也笑：“不用这么客气。”
　　说来挺有缘，在和万尤溪联系上后，林濛挺惊讶地发现两人之前确实有在网上聊过天。
　　当然，那时候作为客服主管的她，通常是接受着来自玩家的各种抱怨、口吐芬芳……而万尤溪，是其中给的建议最多，也算是比较礼貌的一位。
　　不过那时她和对方交流是以客服“濛濛”的名义，她倒没想到，那老气横秋的官方语气后面，是这么个年轻人。
　　万尤溪看着林濛眼神都带着光，如果说以前的林濛，在他记忆里，就是那个特别好说话，对于有理有据的建议一概采纳，并进行改进的客服，现在就已经升级成了自带光环，尊重玩家的宇宙无敌好老板。
　　他刚到林深处，是跟着员工一起吃饭，和员工一起休息的。
　　他最大的感受，就是这公司上下，都有点太崇拜林总了，不过没多久，万尤溪也跟着真香了，林总赛高！
　　万尤溪本来还以为，自己来造梦娱乐，只是做个什么游戏顾问，或者说提出点建议，或是走过场一样说点主意，可万万没想到，林总打的主意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对了林总，最近网上的舆论好像……有点怪，要不我上网澄清澄清？”万尤溪有个官方账号，是认证过了的，还有些粉丝，发条微博估计能有点影响力！
　　他反正是很看不惯黑锌游戏了！从今天开始，那就是林深处和造梦娱乐的双重脑残粉了！
　　林濛莞尔：“不用，再等等。”
　　“啊？”万尤溪不明所以，这种不该早点澄清吗？
　　林濛只说：“不着急。”她笑得意味深长，“谋定而后动，人家不多招惹招惹，我们主动出击也师出无名不是？况且他们现在夸得越多，说得越好，最后事情就只会更难解决。”
　　万尤溪没听明白，他只想起了一句话，做老板的心都脏。
　　他开始反过来替黑锌游戏担心了，不过这担心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很期待，林总会给他们送一份什么礼物！
　　“对了林总！我有个东西想找你签字！”万尤溪以最快速度跑进了身后的屋子，全程蹑手蹑脚，生怕吵到其他人，顺利拿到了自己特地去准备的材料，走到了林濛面前。
　　林濛看了眼，有些惊讶。
　　万尤溪递给她的，是一本自己做的“书”，封面还做了设计，是《风波定》上一处岛屿的图片，上面写着《风波定》和它的彩蛋。
　　万尤溪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我们当初的那一批玩家群策群力写的，我为了当做纪念，自己去印了一本。”他看向本子的眼神里全是爱惜，“现在看到林总您，想找您签个字！”
　　这本彩蛋集，是基于对游戏的热爱形成的，万尤溪想，如果这本书上能有林总的签字，好像才是真正的纪念。
　　林濛翻了两下，有些出神。
　　万尤溪注意到她看的这一页：“林总，当初我们都在猜，这些彩蛋是什么意思，你看的这个算是倒数几个被发现的彩蛋。”
　　他有些怀念，当初他们挖掘彩蛋挖掘半天，反而是对新手城镇的人物没发掘完。
　　细雨这个角色，是新手城镇里一家金银店的老板娘，她给新手的任务不多，大多是什么送信、找猫之类的小任务。
　　而只有在店铺的其他小二，还有周边的人嘴里，才能听说细雨的故事。
　　零零碎碎地拼凑起来，便渐渐变得完整，细雨的丈夫是江湖里很有名气的大侠，他的理想就是挑战遍天下所有的武者，细雨不习武，没有和他一起离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托人给丈夫送去在外开支的银子。
　　离开新手城镇的时候，任务接了一堆，大家探索起更广阔的时间，大多对这个简单的任务印象不深，只记得细雨的丈夫已经是出了名的侠客，一身青色长袍飘飘，带一把长萧，这角色在之后的剧情里出现颇多。
　　而只有等完成一切任务后再度绕回新手城镇，在细雨那反复地刷着新的对话的时候，才会发现那对话框变了。
　　“你回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能在出行的时候再给我带封信吗？和他说我想……算了，有了太多牵挂的武者，是会输的。”
　　“他总有成功或者失败的一天，我总会等到的。”
　　看着上头的图片，林濛想得有些多。
　　“对了林总，这是哪个文案或者是策划设计的角色？在新版的《风波定》里，她会不会有新的变动？”万尤溪很喜欢游戏里的很多小角色，“还有那个大黄狗，太绝了，他居然每次的汪法不一样，我们特地数了字数，还有人在破译狗语呢！”
　　他谈到这，就眉飞色舞。
　　“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之后帮你问问。”林濛没回答，那时候应该说每一个角色都是群策群力，她不是专业人士，一般是在旁边提供着自己的意见，真正以她的意见为主导完成的，应该只有细雨。
　　林濛又说：“对了，这本彩蛋集能先放在我这吗？如果有遇到以前的朋友，我会让他给你签字的。”
　　万尤溪很惊喜：“当然可以！”
　　林濛小心地将这本设定集收好，这设定集不厚，可这其中蕴含的心意却很深重。
　　……
　　诸郁深难得收到林濛的信息，询问他有没有空。
　　就算没空，在这句询问面前，也只会是有空。
　　幸好处理完总部的事情，他已经回到了分部，否则一时半会还真赶不到。
　　“诸总。”王秘书正把文件依次摊开，准备挨份讲解，让诸郁深签字盖章，就瞧见诸郁深在看了信息后随意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起身……开始整理衣服？
　　诸郁深看了眼王秘书，已经整理好，便也不耽搁，迅速地起身：“林濛找我，我下去一趟就上来。”
　　耽误的工作他可以加班处理。
　　王秘书眼见诸郁深都打算瞬移离开，立刻抓住了诸郁深的手：“对了诸总。”
　　诸郁深看了过来，眼神里突生出有些压着的不耐烦和着急、
　　王秘书当然是感觉到了，他都来不及喊一句诸总变了，便急匆匆地把藏了半天的心事说了出来：“我今天从小专那打听到，林总这几天要出差。”
　　原先急着走的诸郁深有些停顿，认真的看着王秘书：“什么时候？去哪？”于情于理，他刚刚生出的第一瞬间的冲动，是想和王秘书确定一下是谁传来的林濛消息，不该老这么把她的事情往外说。
　　可是，他卑鄙地还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林濛的事情，毕竟她现在已经不必在和他聊自己的行程。
　　“要去H省的一个小山村，说是《路》选的外景拍摄地，那里很偏僻，去了估计要断联很长一段时间。”王秘书补充，“听说去那要转好几趟车，飞机是到不了的，不过比《西山》的采景地条件要好一些。”
　　……
　　林濛没想到诸郁深来得这么快，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发出去信息，大概过了也就两分钟不到三分钟？
　　虽然公司只在上下楼，可诸郁深也不是随时待命，就等她召唤的人。
　　她看诸郁深坐下，将桌上的书往诸郁深的方向一推：“你签个字。”她犹豫了一会，想到马上要离开的事情，“你方不方便找我们当初《风波定》的主创团队，签一下名？”
　　现在当年团队的人都已经天南海北，有在林深处国外分部的，也有自己创业的，大家联系都少了。
　　“嗯，我会处理。”诸郁深翻开扉页，注意到的是签在第一个的名字，他认认真真地把名字签到林濛旁边，格外郑重。
　　不过……
　　诸郁深犹豫了很久，忍不住问：“这本是？”
　　林濛随口答：“麻烦你了，我找了以前《风波定》的一位骨灰玩家，万尤溪，就是之前推荐过我们游戏，叫万神的那位来协助电影拍摄，他准备了这个，我想大家都签上字，他应该会很开心。”
　　他？
　　诸郁深听得很不自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甚至不知道这人是谁，长什么样。
　　林濛抬头看他：“所以……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送客了。
　　诸郁深：“你要出差了？”
　　“对，要出差。”她看着诸郁深，没搞懂他在问什么，她出差不是常事吗？
　　诸郁深沉默了一会：“我能去吗？”他犹豫着说话，口气也不那么坚定，“或许，林深处旗下的基金会，今年的扶助对象，也可以对接那，我可以提前去视察……”
　　他找了一大堆理由，可说到一般，劳佑那遗憾的眼神出现在脑海里，诸郁深看向林濛：“其实没什么理由，我想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濛错开眼神，没看他，可她能看到的角度里，诸郁深的手不由自主地已经握在了一起，看得出正在用力，边缘都有些泛红。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别过头：“这是你的事情。”
　　这句话说得无情，可诸郁深的眼神却发亮，看着林濛一动不动：“好。”当然，这份小小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诸郁深——被赶了出去。
　　《风波定》的拍摄工作会和《路》同时开始，不明所以的刀尔戴正和父亲来汇报工作。
　　诸郁深不忘小心地拿着这本彩蛋集上楼，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有些轻快，等到了楼上，当他的目光锁定王秘书的时候，王秘书心里的那股不祥的预感就立刻爆发了——
　　“诸总，什么事？”
　　诸郁深想了想：“我今年是不是还没休假？”
　　“……是。”王秘书听得有些愣，休假这词从诸总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太对呢？
　　“你帮我算一下，我能休息几天，然后把要紧的工作提前，我这个礼拜处理完。”诸郁深认真道，“你也可以一起放假。”
　　王秘书重重地叹了口气。
　　重点是他可以一起放假吗？重点是老板居然要放假了！
　　想到这个礼拜工作全部提前的魔鬼日程，王秘书就想瑟瑟发抖，人果然不能享福，这段时间慢慢工作清闲下来，突然又要忙，有种承受不住的感觉。
　　诸郁深拿起手里的彩蛋集：“对了，这本设定集你帮我给劳佑，具体的情况我会发微信和他说，你让他确定完信息再说。”
　　王秘书明白这是在叫他出外勤，他倒没什么意见，接过了彩蛋集，只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转告的呢？
　　等到把这本彩蛋集送到劳佑手上，王秘书忍不住将好奇地看了过去，颇为期待地看着劳佑看起了微信。
　　劳佑同样没想明白，不过刚刚大概瞥了眼内页的内容，他也挺感动，刚好当初主创的几位朋友在邻近的城市和国家，他正好能帮忙送一下。
　　在看完微信后，他默默地打开了书，果然在扉页上看到了并排连着的两个名字。
　　得，另起一行是吧？那就另起一行。
　　……
　　在临走之前，林濛还得把黑锌游戏的事情处理处理。
　　学人精学人的时候，经常学不到精髓。
　　事实上在她关注到黑锌游戏搞游戏内嵌投票选角色后，她就已经找到了第一个漏洞。
　　更别说后来对方做得越多，漏出的漏洞越多了。
　　她叫来小王，正打算开始部署计划的时候，就收到了诸郁深的信息。
　　这条倒说的是公事，诸郁深在信息里认认真真地写明了他的反制方案。
　　黑锌游戏最稳定，现在月流水第二高的游戏，是一款卡牌游戏，林深处同样开发了一款对标的竞品游戏，之前一直没正式上市，是因为本来想再调整调整，不过几次内部评测下来，都已经达到了上市标准。
　　这回诸郁深干净利落，直接敲定了正式公测时间。
　　同样开始的，还有一连串的游戏活动，包括之前的复刻返厂，应有尽有，宣传也都买了齐全。
　　“怎么了林总？”
　　林濛莞尔：“我们选了个好时间，对方一直挺着急，现在正好先还一些回去。”她给诸郁深回了一些建议，这几年在这方面，她也算进步了不少，都是总能想出新点子。
　　……
　　黑锌游戏本来觉得自己是终于打了一场翻身仗，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快乐只持续了几天。
　　在看到林深处直接莫名其妙搞了个什么“森林狂欢节”之后，他们的心态都要崩了。
　　又不是什么中秋、国庆！也不是什么周年，你们真是圈钱得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还自己创了个庆祝节日！
　　非但如此，这活动丰富程度，优惠力度，是前所未有。
　　旗下所有付费下载的游戏，一律打了50%的折扣。
　　充值渠道，直接开放了双倍充值。
　　限定皮肤、角色，限定返场，并允诺三年内绝不复刻。
　　单单着三个已经足够叫人眼馋，可还没完，林深处还直接开启了新游戏预约公测，并来了个多款游戏联动。
　　总之，黑锌游戏是被这一招砸了个懵，以前的林深处，不这样啊？是在哪学坏了？
　　至于联动，怎么还有自己和自家公司搞联动的？？合理吗？不应该对外买IP吗？而且以前林深处明明几乎不做联动啊！
　　黑锌游戏的老板真想伸出手用力地摇一摇诸郁深，好摇醒他，让他回到从前的样子。
　　你们的低调，慢动作呢？说好的别人飞速往前奔，你们慢慢等人追呢？
　　他们唯一的期待，就是游戏玩家们会觉得这是在坑钱，可问题是这回力度实在太大，玩家们全都！沦陷了！非但没人说坑钱，还只恨没有早点通知，在其他游戏上花了钱以至于预算不够。
　　这其他游戏的名字，还基本都是他们黑锌游戏旗下的游戏。
　　都不用等，他们就知道，这个月的流水肯定要滑铁卢了！
　　眼看活动一开，后台显示的每个玩家平均在线时间下降，充值金额也随之下降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还是被影响到了。
　　可这还不是全部。
　　之前在网上风声很大，欣欣向荣的《海上生明月》改编事件直接开始反噬。
　　头一个被质疑的，就是他们的投票机制。
　　公众号直接列出了他们选角的七宗罪，关键这还真没说错，他们当然是有意地把名气高的演员和名气低的演员放在一组，至于哪个演员选哪个角色？看起来没有内定，可其实他们早就定好了。
　　还有粉丝刷票情况的出现，他们后台是注意到了，可是他们游戏面向的是年轻玩家，选几个名气大，人气差一点的，不是能推动一下人气吗？
　　再有就是真·不尊重导演，将所有选择权放到了观众手中，就算有人逆反心理随便乱选，影响了最后结果，甚至选出了一个不那么合适的演员，都得逼着导演忍住。
　　——这条他们倒是真冤，演员都是内定的，导演都试镜完了他们才开始“投票”的，当然是尊重了导演的意见，要不真选出来一堆无名演员怎么办？他们后续可还想要做一系列活动，包括请代言呢！
　　总之，单单这几条，已经让玩家们炸了，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投票，其实不那么公正，只是选了最有名的那个，在没有定妆照、没有试镜视频的情况，谁会去搜一下演员的百科？
　　黑锌游戏从容应对，可他们前脚刚澄清，后脚就又有料爆出来了。
　　这回爆出的料很惊人，声称他们提前已经选好了演员，证据就是，他们特地为电影开的官媒根本就没有把备选演员关注齐，只关注了最后被选中的那几个。
　　爆料一重皆一重，黑锌游戏被打得节节败退。
　　正如一位玩家说的：“不是，你之前还吹自己良心？说自己是比人家更认真选角？你想屁吃？你配得上吗？”
　　人设立得越起来，倒塌也越快。
　　之前吹自己尊重玩家，不会随便改编的通搞也成了被反复鞭尸的存在。
　　面对着这难以处理的危机公关，愤怒起来甚至还打算组织退款的《海上生明月》玩家，黑锌游戏是处理得焦头烂额。
　　到了这步，他们当然知道，这可不只是他们倒霉，还有造梦娱乐送上的大礼包。
　　黑锌游戏的老板看着自己微博下满满的骂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是作弊没错吧？
　　不是说好了1V1吗？怎么还来混合双打的？
　　……
　　搭乘上飞机的林濛，也戴着眼罩陷入了梦乡。
　　她正要赶赴《路》的拍摄场地。


第67章 
　　黑锌游戏几乎是焦头烂额, 才摆平了玩家的议论纷纷。
　　当初他们有多嘚瑟自己家的粉丝战斗力十足，撕得造梦娱乐节节败退, 现在就被自家粉丝骂得有多狼狈要多狼狈。
　　最能往黑锌游戏软肋上扎刀的, 正是每天玩着游戏的玩家。
　　他们好像自带弱点捕捉功能，引战能力一流, 从《海上生明月》的月流水说起, 直骂黑锌骗钱就骗钱，连自家游戏都丝毫不尊重——
　　“你们骗钱, 我们忍了，毕竟这游戏真好玩，我们也确实喜欢, 可你要知道，我们玩这游戏不是冲着你黑锌游戏公司来的，是冲着游戏本身来的, 你要在游戏上作妖，不把我们玩家当人看？我们可忍不了。”
　　生气的时候, 最容不得细想，想得越多，火气也跟着高涨, 玩家们辛辛苦苦花钱, 就为了这公司能好好运营游戏。
　　说白了, 就像是自家孩子被人绑架着，因为赎不回来，当爹妈的只能忍气吞声, 钱如流水往里头砸，以示诚意，身上明摆地写着“我都这么努力了，就对我家孩子好一点吧！”，结果黑锌游戏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反倒是因为月流水多，玩家数量大，看中了这么个大IP，把玩家们喜欢的游戏改得面目全非，还糊弄着他们说：“看，我对你们的孩子不错吧？”结果背地里就往孩子身上扎针。
　　黑锌游戏由此得了个现代容嬷嬷的美称。
　　不得已，他们只能多管齐下，安抚起了玩家，送礼包是基本操作——黑锌游戏心机颇重地在礼包里塞了一张充值70%折扣卡；然后强行洗白，卖惨一波。
　　他们可不敢再触玩家霉头，机智地在公告里将这次事件转化为“初入娱乐圈的没有经验”，为了能把大电影拍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款游戏，犯了点“小错误”，绝对没有不尊重玩家的意思，作为弥补，他们之后拍摄会实时更新进度，以便玩家放心。
　　同时，黑锌游戏还出了高价，把这几位演员拉到国外，做了个一分钟的真人CG短片，配上了高价买来的知名乐团新歌，转移起了注意力。
　　这组合拳下去，再有人骂，也一定会有玩家跳出来维护，——
　　“不是，我就搞不懂了，现在骂黑锌游戏的有几个是《海上生明月》的玩家？别是水军吧？我们自家玩家都不骂，也不知道你们在逼逼赖赖什么呢！”
　　“现在还在骂黑锌的是想要黑锌怎么办？他已经尽力了，补偿到位，开始弥补，犯错了就该判死刑？”
　　这就是传说中的分化后，尽可能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黑锌游戏事后一算，才惊愕地发现，这公关危机给他们带来的损失比林深处的新游戏、活动加起来还要多！
　　黑锌游戏的老板认真嘱咐，让宣传部一定要实时follow好造梦娱乐的动态。
　　他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给他们最痛一击的居然是造梦娱乐的这位林总，相比之下，好像老对手林深处做的那些，都看上去“心慈手软”，格外温柔。
　　他算是怕了，这难道是俗语里说的最毒妇人心？
　　不行，他们得防着点。
　　黑锌游戏的老板高度警惕，维持着警戒状态，可白白“监视”了对手的动态许久后才发现……好像对方完全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
　　林濛已经到了《路》的拍摄场地。
　　这回的取景地在H省，事实上H省的整体经济情况在国内并不算太大，但由于地形复杂等多方面原因，一直有一部分地区的经济情况不太乐观，这几年国家在扶贫工作上下了大力气，也算有所改观。
　　林濛在来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条件再不好，也不会比拍摄《西山》时更差，可在转车了几趟到当地后，连她也有些控制不住带着惊叹的表情。
　　剧组驻扎的地方，叫做长桥村。
　　“林总，是不是挺神奇？”况朝之带着路，露出点炫耀的表情，毕竟这地方是他和于西一起走访了好一段时间，才正式挑中的。
　　林濛点头：“是挺神奇。”
　　出现在眼前的村庄，和上回见到的西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沿着进村口的超大型指示牌进去，就能瞧见一整条看不到头的水泥路，农田不在路边，是在旁边的坡上，而道路两侧的，是整整齐齐，像是复制粘贴后一键生成的房子。
　　就像个小区。
　　林濛去过国内的几个以富裕出名的农村。
　　其中一个是沿海省份的一个村庄，流行的是存够钱衣锦还乡，在当地起高楼，走的是乡村别墅风，根据各家的阔绰情况所建房子各不相同。
　　另一个是在新闻上出现过的以条件好出名的村庄，当地居民大多手头宽绰，一起建了类似联排别墅的房子，看起来大气整洁。
　　而长桥村的房子，确实更像是老式的“别墅”小区，统一只建两层，呈品状的房子，色调则用上了简单的红色、白色作为搭配，就像有一把尺子在其中量过，整体得惊人，但也能看出不至于豪华。
　　“林总，晚点带你到村委会，那儿可以看之前的照片，你看了那些照片，肯定会很惊奇！”况朝之边比划边说。
　　林濛失笑，这不用去她已经觉得惊奇了。
　　要知道她做飞机是直达省城的，之后又做动车到了经停的市区，然后搭乘上租好的汽车，一路过来。
　　不像在《西山》那，连路都颠簸得让人有些晕晕沉沉，可只消开上一会，就会感受到从城市进入“自然”。
　　H省地势复杂程度，使得修路也成了难关，林濛在飞机上休息够了，也能好好地看着路边的风光。
　　她亲眼看着这车又过隧道，又过环山公路，在行驶时，也总是不断转弯，很难一直保持在直道上行走。
　　路边有波涛汹涌的江，很长，似乎是从山上下来，而横跨在上头的是一座跨江大桥，车飞速行驶时，往旁边看都能瞧见溅起的水花。
　　“我们和于西来的时候也很惊讶，他那时考察时，没来这，只是去看了几个展览，重点看的是北边的几条路。”
　　况朝之介绍：“现在这前后左右，都是政府和国内的一些集团投建的路、大桥，因为这边环境复杂，能采集到的素材也很多，我已经让于西在调整剧本了。”说到这，他更是侃侃而来。
　　林濛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个头。
　　“对了林总，我们在这可也听说了，咱们公司和星海娱乐……不对，黑锌游戏公司，打起来了？”况朝之忍不住露出了八卦的脸。
　　这儿是连得上网络的，但他初来乍到，要忙的事情不少，没什么心思娱乐，只能闲暇时看看公司的群里讨论的事情。
　　“你的消息也有点太灵通。”林濛笑道，“没打，和谐社会，怎么会动粗？就是……”
　　她想了想：“他们送了我们一个礼物，我们也礼尚往来还了一个。”
　　这说法……
　　艰难地挤出来时间看过微博战况的况朝之，是知道黑锌游戏被骂成什么样的，林总你管这叫礼物，人家老板听了一定会哭！
　　况朝之又问：“那现在还继续吗？您要是忙，先不过来也行的。”
　　他说得犹豫。虽然身为一个导演，他有自信能把握全局。
　　可是每次林总在，那感觉就不太一样，总觉得有定海神针，做什么都有人兜底。
　　林濛摇头：“那儿已经结束了，《路》是接下来的重点项目，我肯定会来。”她故意开了个玩笑，“再说，我要是不来，你们这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不过林总……”况朝之忽然有些羞愧，他怎么发现自己总在给林濛找麻烦呢？
　　“有话直说。”林濛无奈，每次自家导演们犯错了，总是说一句藏两句，反正都要说，这吞吞吐吐做什么呢？
　　况朝之叹了口气，低声说了起来。
　　林濛听着倒是表情没有变化，她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这倒不打紧。
　　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两人都没带伞，站在大路边无遮无拦，所幸况朝之现在已经在长桥村混熟，直接到当地的民房那敲了敲门，前脚刚进去，后脚外面的雨声就大了，雨大得倾盆，像是连成一整片的水帘，都看不清远方。
　　一来就遇到雨和进了屋以后雨才打，这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林濛说不太清，只是这心情也跟着阴下来的天一样有些蒙上了霾。
　　反倒是旁边的况朝之，看着这雨神情挺激动，开始盘算起来如果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就要让于西稍微改一改剧本，而且也能提前开始拍摄。
　　雨季到了。
　　……
　　同样因为下雨而回到剧组向村民们租来休息的房间的，还有《路》剧组的演员。
　　虽然在村庄里条件肯定比不上酒店，但也已经算是干净整洁，剧组没吝啬钱，事先就来把各式东西给配齐。
　　焦齐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手锤着自己有些酸腰：“我真的是……”
　　经纪人瞪了他一眼：“你可别乱说！这儿隔音效果不好，万一给人听到呢？”他自觉口气有些重，走过去帮焦齐锤了锤背，用的力气太大，差点没让焦齐一口血喷出来。
　　“得，哥，当我求你，你还是别帮我按摩了。”焦齐看着经纪人，一脸委屈，“你说我在这图什么呢？”
　　焦齐是冯氏娱乐旗下的一个名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演员，他此番能被选中来拍《路》，起初是喜气洋洋的，说白了像他这样的演员，虽然有点演技，但由于各方各面的原因差点红气，能够有这么个机会，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可问题是，他没有想到这个馅饼，它咽下去是苦的！
　　经纪人安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吃点苦不是正常的吗？你看不是还有演员什么为了演戏减肥个几十斤、增肥个几十斤的……”他越说越心虚。
　　况朝之之前的作品不多，他这也是第一次有艺人和况朝之合作。
　　他们被要求提前来这“封闭保密集训”。
　　可真到了以后，谁都傻了眼。
　　焦齐扮演的角色，是施工工队里的一个工人，按照剧本里写的，镜头台词都算不上多，可如果分在电影里，也算是有高光时刻的人物了，在知道这是工人后，他和焦齐也都做好了要扮丑的准备，毕竟当初造梦选角会提供的造型效果他们是看过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真·修路工人。
　　安全帽、带着汗水和泥水印子的衣服，还有同样泛着灰的工装裤。
　　穿上这一套，还不算完，粉底是往黑里去，不过这还也还能接受。
　　可谁能想到，这封闭集训，学的是怎么“像”个建筑工人。
　　从怎么搬东西比较省力，操作机器的方式——这机器还不是一种，一列排开，气势惊人，什么压路机、挖掘机……就连能砸破石头的劈石机都有。
　　反正焦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机器，他们居然还得学？一开始焦齐以为只是学个样子，可被请来的几位工人老师很不客气，还让他们上机操作，一旦表现不好，各种批评，要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操作这样大型器械的资格，估计还真能让他们去挖一条路出来。
　　短短这么几天的功夫，焦齐都觉得自己黑了三个色号，再黑下去，恐怕都不用粉底改色，直接真人上镜就行！
　　造梦娱乐给的待遇很好，无论是薪酬，还是后勤保证。
　　可这每天上完课都能倒头就睡，看着自己肌肉都出来，还得上机操作，理论考核，时隔了N年后再次回到考场，焦齐开始怀疑，这付出和收获真能成正比吗？
　　他累死累活，也未必能在镜头上多出彩啊！
　　经纪人知道焦齐的心，他这几天跟着也挺咋舌，一堆演员就像被关到了蓝X一样，学起了技术，恐怕演完都能去考证了，他犹豫道：“我听人说，那位林总来了。”
　　“哪位？”焦齐反应过来，“是造梦那位林总？她什么时候走？”
　　他有些惊讶，他是听说过那位老板身体力行，会跟项目的，可现在公司规模大了，这项目不该是象征性的来看一看就走吗？
　　“对，我在公司找了宋娇的经纪人，他说林总是会全程跟组的，之前况导的决定，林总没准不知道。”经纪人越说，越能把自己说服，他们可不是吃不了苦，可这能是一般的苦吗？
　　“要不我们去找她谈谈？和她商量商量，毕竟我们的戏份也不多。”经纪人觉得自己说的很有理有据，“再说了，我们还可以找理由……这影响了我们之后的形象！”
　　对，晒黑了也得修复，长了一身的肌肉如果体型看起来太大只也得调整，那不就误工了吗？
　　两人达成一致，正打算找熟人去问问林总的行程，去登门拜访，就听见门那边敲了敲。
　　在这里是没什么太多社交的，毕竟大家每天累得和死猪一样。
　　经纪人和焦齐都没想明白是谁来，经纪人走过去开了门，然后便是一愣：“林总，你好！”经纪人认得林濛，“您要进来坐坐吗？”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一听到自家经纪人喊林总，焦齐也忙站了起来，凑到门口：“林总你好，我是焦齐。”他自我介绍起来。
　　焦齐心中有些惊讶，他对林总了解不多，这林总比他想的年轻可多。
　　好看又多金。
　　“我不进去了，就在门口说吧。”林濛没有婉转的意思，“这段时间训练大家都辛苦了，我听况导说，你们焦齐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经纪人一听感觉有戏，忙用胳膊肘轻轻撞了焦齐一下。
　　焦齐登时感觉到了希望，开始卖惨：“林总，我是愿意为角色付出的，可是况导的要求，确实有些多……”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林濛，眼睛像是在说话。
　　焦齐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他倒不是想找金主，但是吧……博取同情心也是一门学问。
　　经纪人在一边附和：“是啊林总，我们焦齐虽然人气不是很高，可是戏约也很多，你看看他最近晒成什么样？而且人壮实了，之后穿很多戏服都不好看……”
　　焦齐很配合，主动举起手往林濛的方向送，好让林濛看看他变黑的肤色和生出的肌肉：“林总，您看，我们可真不是要求多。”
　　可林濛只是略一侧身，回避开了他凑过来的手。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经纪人和焦齐一眼，事实上她当然知道这两人在闹什么。
　　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由于这次选角都是网友们群策群力选出来的，也反过来制约了剧组的换角，如果说换就换，很容易让观众质疑其中是否有什么暗箱操作。
　　林濛笑了笑：“其实况导组织的培训，是事先经过我同意的。”
　　其实这还是林濛提出来的，她在看完选角后，意识到最大的反差，其实就在于演员们很难真的“像”个工人，尤其是在这样的群像戏里，一旦出现违和感，就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这些大型机器还是林濛找人向当地的建设集团租来的，那工人，也确实是修过路的工人。
　　只是况朝之实行得很坚决，决不许谁逃脱，而且还引入了理论实践双重考核，请来了做培训的老师，来了个全方位培训。
　　听到是林濛同意的，焦齐很惊讶，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图什么”三个字。
　　拜托，这些演员里可不乏成绩不错的名演员，把这么一群人叫来这烧钱学开挖掘机，这不是有毒吗？
　　他以前拍古装剧，也不见得真要学会多少武术，有替身就行，有这些钱，多找几个工人做替身不好吗？
　　他分明听过造梦娱乐的特效做得很好，这来个换脸不也不错嘛？
　　林濛没听见他的心声，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况导不过是实施我的想法。当然你们放心，如果有诸如误工、影响形象之类的问题，我们造梦娱乐会给予补偿，过后可以直接和财务对接。”
　　林濛轻飘飘地看他，可眼神却有些凌厉：“当然，我们也理解，有些演员会觉得和我们公司合作不太愉快，如果想要离开的话，只要在拍摄之前开口，我可以保证，不提起诉讼，要求返还解约金。”
　　打一棒子也得给个枣，“之后我会把造梦的宣传计划放到群里，你们可以稍作了解，我们不会让演员吃亏。”
　　林濛说完，就礼貌地点了点头，直接离开，她打算和小王商量，做一整套的宣传计划出来，通稿该发的发。
　　这焦齐确实反映出了一个应该被重视的问题，演员们辛苦了，也理应得到适当的回报。
　　看着林濛离开，焦齐和经纪人就差石化在门口。
　　“不是……这林总怎么就……”经纪人没说出来，他觉得林总有点轴，这不培训又会怎么样呢？
　　焦齐没吭声，他自觉男性魅力有些受挫，他都这么卖惨了，林总就没点“怜惜”？
　　“焦齐，你说现在要怎么办？”经纪人小声道。
　　焦齐甩手进屋：“能怎么办？凉拌！总不能真解约吧？”一屁股坐到床上，他才看到镜子里照出的自己，脸上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原来他刚刚是这个样子的吗？焦齐放下了对自己的怀疑，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那林总说什么补偿、说什么宣传，真有用吗？他看着现在的自己，都觉得即将壮汉化了。
　　……
　　《路》开机得悄无声息，毕竟拍摄场所离城市很远，只是发了个开机通稿，连个照片都没发，一副神秘模样。
　　可对于参与《路》的演员们的粉丝来说，他们的偶像，已经消失了很久，久到他们掰着指头都数不清楚。
　　从经纪人那问，只能问到，是《路》在做什么封闭训练。
　　可封闭训练要这么久吗？这不就是个现代电影？难不成……还有武打戏份？
　　而和《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断放出新物料的《空军战士》。
　　尤鑫言现在学精了，不会主动和林濛对上，他们只是不断地发着新闻——
　　“看，我们的大飞机！是之前从未公开过的全新版本！”
　　“看，我们的演员穿着军装多么飒爽！”
　　“看，我们的进度飞快，今天爆炸戏、明天空战模拟戏。”
　　看着这些物料，《路》的忠实粉丝开始酸了，不断地在造梦娱乐的微博下刷着回复——
　　“放碗，请问我今天能看到《路》的宣传吗？”


第68章 
　　粉丝们着实是饥寒交迫, 碗里无粮，连转发的机会都没有。
　　再看看隔壁的《空军战士》，物料一个接一个, 隔壁家的《路》粉全都馋哭了。
　　他们颇有些身为粉丝的自觉, 告诉自己不要去关注《空军战士》发的新物料, 可论坛上讨论热度很高, 就算强行忽略，也很难真的不刷到。
　　《空军战士》这回的宣传确实挺给力, 他们不但释出许多的照片和视频, 还不忘来了个联动宣传。
　　这一联动，联动范围可就大了——
　　知名军事爱好者，在微博上激情转发，向网友们分析起了视频里充当背景的新战机是什么路数，虽然他们军事迷知道，这战机的型号其实算不上最新款，可已经是能公开展示, 不用担心被解谜分析的最新型号了。
　　空军的官方宣传号也趁着热度高主动下场，科普起了空军的相关知识，双方互助互利, 热度都有所提高。
　　民间的营销号，尤氏娱乐也联系了好些，他们的角度则不太相同，有夸赞穿军装英俊帅气的，有夸赞预告片效果很不错的……
　　众人的参与, 也让这话题热度跟着水涨船高。
　　而这概括成一句话，大概就是——别人的热闹与我无关，《路》的粉丝也不免心思有所松动，好奇地看了过去。
　　然后有些想要叛逃：“那什么，隔壁的军装小哥哥是挺帅的！虽然演员不是我们的选的，可好像挺合适？放心，到时候我都看！”
　　忧心忡忡地公司粉开始操心，生怕《路》再不出来营业粉丝就跑光了，只是隔着网络，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呼吁操心，被公司关注到。
　　……
　　尤鑫言满意地看着网上的评论，之前遇到造梦娱乐的时候老是吃亏，让他吃足了教训。
　　他不忘苦心研究了造梦娱乐的营销的方式，这回的营销，有不少还是从造梦娱乐那照搬来的呢！
　　他满意地笑了笑，这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造梦娱乐的宣传是做的不错，不过不打紧，现在就是他的了。
　　“尤总，这么宣传下来，《空军战士》的热度已经很高。”他翻着自己手上的册子，“按照您安排的计划，之后我们还会发片场记录小视频……”
　　“嗯，就按着这节奏来，不着急，刚好预热到上映，保持热度平稳不掉，压着《路》就行。”
　　两部献礼片是同一个档期上映，避无可避，尤鑫言是觉得，这造梦娱乐实在有种见鬼的魔力，就像上部电影，你说出去谁能信，他和好莱坞合资拍的大片，最后居然全球票房打不过《深海孤岛》？
　　这于情于理合理吗？
　　尤鑫言想到这新闻出了后，股东会还给他打了电话，字里行间是说他不会节约开支，还拿造梦娱乐举例，说人家虽然投资大，但赚回来的钱也多，而尤氏娱乐投资的那部《战争冲刺》却只见砸钱不见闻声。
　　尤鑫言是真想拿块石头糊在他们脸上，这种事情他能事先预料到吗？
　　要是早能预料到造梦娱乐这么牛，他当初也不耽搁，立刻就下手把猛犸象特效给入手了，现在好歹还能赚不少呢！而不是自己投资个特效公司，发展得苦巴巴。
　　“对了，造梦娱乐没有什么动作吧？”尤鑫言又问。
　　“没有，没听说。”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
　　其实尤鑫言也觉得自己现在这心态挺可笑。
　　《空军战士》是他精选的题材，题材占优不说，还好宣传！男帅女靓，又能蹭点军事迷的热度，至于《路》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只是对方老不吭声，他总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觉得对方会来一手突然袭击。
　　……
　　林深处。
　　王秘书收拢文件，在员工们略带“同情”的眼神里往屋里走，他忍不住有些好笑，事实上大家也是和诸郁深接触不多，他是不会和员工发火的人。
　　这几天诸郁深心情不好，持续的低气压，让大家都发觉了，他没有和任何人发火，只是一直阴郁着的表情，实在让一众员工有些担心，毕竟天子一怒，那威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倒是同情起了身为“天子近臣”的王秘书。
　　王秘书收着文件准备进去，总觉得要是员工们知道诸郁深为什么会这么低气压，恐怕个个都会破功震惊。
　　事实上就是……某人思前妻心切罢了。
　　诸郁深已经处理完了一部分文件，他正在看着手机。
　　王秘书放文件时眼神无意从诸郁深手机上撇过，他能瞧见上头某某购物网站的页面，他很熟这页面，谁让他老婆是那里一位男主播的粉丝，他的工资估计有一半都是在那直播间花掉的。
　　不过……原来诸总他也会网购？
　　“诸总，这些是新送上来的文件。”王秘书退到一旁。
　　诸郁深看着文件，恍若看着敌人，他从来不嫌工作多，可这一次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工作碍事。
　　他之前因为黑锌游戏折腾出的那些事，直接送了对方个大礼包，结果这大礼包，最后反倒是惹火烧身，让他原本压缩在一起处理就略有压力的工作，生生又翻了一倍。
　　这么一想，黑锌游戏这个对手，又烦人了许多。
　　王秘书站在旁边没吭声，忍不住走神猜测起了老板购物车里会放的东西，他购物车里全放的是老婆的东西——因为要一个手机看直播，一个手机抢东西，那老板呢？会买什么？
　　诸郁深把前面几份相对紧急的先签了个字，交给了王秘书，剩下的大多是方案等问题，需要他审核把关。
　　虽然说现在公司的很多事情都分权出去，可单单要监管做最终把关，就得花不少功夫。
　　办公室的门关上，诸郁深想起什么，又拿起了手机。
　　长桥村所在的城市，天气预报这段时间的雨一直没停，温度也不高，一直在二十度出头的位置。
　　再加上那里交通不便，那他过去，应该带上什么好呢？
　　诸郁深点开了购物网站，继续盯着琢磨，比起他想送什么，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送什么合适，可记忆里林濛喜欢吃的东西已经送了个遍。
　　好难。
　　……
　　经纪人们大多是陪同艺人到长桥村的，平日里艺人开始培训，就排排坐在旁边互相聊天，来往关系。
　　倒不是说他们手下只有这么个艺人，只是献礼片实在是个好资源，好到他们心甘情愿在这耗费点时间。
　　焦齐的经纪人混在其中，此刻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场内。
　　这几天雨很大，也不知道造梦娱乐的员工，是不是也是基建出身的，和那几位建设集团请来的工人一起，把这棚子整个地搭了起来，四处还连上了灯——
　　对，说到这焦齐的经纪人都觉得魔幻，都听说造梦娱乐后勤做得好，随身自带好几个发电机的见过吗？
　　这还不止，那位林总请来了几位挺有名气的健身教练、运动康复专家，还搬来了做医美的仪器在旁边，如果有艺人对体型、对肤色有要求的，专业的团队会随时出动，帮忙舒缓肌肉、镇定皮肤，不至于出现肌肉过多、肤色过黑的情况。
　　而原来有些严苛的培训，也调整成了理论为主的培训，根据每个人的戏份不同，只培训相对应的项目。
　　关键是……
　　“和造梦娱乐合作，也太舒服了吧！”旁边的经纪人正在喝凉茶，这是当地山里的一种草叶冲泡而成的，再加上味甘的草药，说不清的味道，但是好喝。
　　造梦娱乐倒也没有过度浪费，他们和当地及周边的几处村落合作，收购了不少山货、村民种植的食粮用来提供后勤，就单看那村民喜气洋洋的脸，就能猜到他们一定赚了不少。
　　“是啊，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觉得这也太辛苦了，这位林总一来，问题全解决了。”
　　焦齐的经纪人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唇，他可不敢炫耀说这是他们的成果，这别人比他家艺人咖位还大的可都还没叫苦呢！
　　“是挺棒。”他附和到，不过他确实挺感激林总，那天看林总那么强硬，他还以为只能继续憋着呢，没想到林总确实中和了一下。
　　“对了，你们看过林总的宣传计划了吗？”旁边有人问。
　　焦齐的经纪人点了点头，当然看过了，自打看了那计划……他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场内。
　　他们家焦齐就立刻和变了个人一样，恨不得加倍认真训练，丝毫不见之前叫苦的样子。
　　按照焦齐的说法就是，之前是看不到回报，现在看得到回报，为什么不做？
　　“我觉得这计划不错。”说话的人搓了搓鼻子，林濛的宣传计划挺公平，没什么竞争关系大家也都说得挺实诚，“这计划要是成了，我觉得真的能行。”
　　有人附和：“我想过了，走的路线不一样，我打算这回成了，就给他接一点正剧，现在流量越来越多，偶像剧也多，竞争实在太大，国内正剧市场广，能换个路线不错。”
　　焦齐的经纪人没说话，只是看着场内，焦齐正坐在操作台上听着指导表演将一堆土搬运到隔壁，看上去挺认真，丝毫看不出之前有些低落的样子。
　　这和前几天有什么区别呢？除却这些后勤保障外，大概就是一个“盼头”了。
　　虽然没人能保证奇迹发生，可是这种期待感，却能改变另一个人。
　　他往回看，之前只当面说过一句话的林总正站在场内，她全程跟了下来，虽然不用实操，可也不会像他们一样坐在旁边喝点凉茶唠嗑。
　　这位林总，可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
　　粉丝望穿秋水，望得都要爬墙的时候，《路》的官方微博突然更新了一条视频。
　　他们兴致勃勃地打开，一脸激动！
　　然后……？
　　官博没被盗号吗？桥豆麻袋，请问官博你发的是什么？
　　正在播放着的视频里，他们当初在造梦选角会上看过的，虽然被造型后看上去有些显脏的演员，现在正都坐在挖掘机里。
　　再然后……挖掘机表演正式开始？
　　他们疑惑地将放大的视频缩小，再度确认了一下发布微博的博主。
　　这真的不是某某学校的校招广告？


第69章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因为饥不择食而认清博主的名字后, 大家看着屏幕上开始移动的挖掘机眼神发直。
　　配乐是带着鼓点的纯伴奏，节奏非常好，会让听的人忍不住头跟着点，大腿随之晃动。
　　屏幕里排成一排的小黄车——黄色挖掘机，看上去并不算庞大。
　　只见一整排的挖掘机开始动作, 镜头远景近景切换，那位于前方等车身宽的大斗几乎是同时开始动作, 整齐划一地面前坑内呈深黑色的土挖起, 搬运到隔壁就是干净利落地一丢。
　　神奇的是, 明明从屏幕上看根本没有标明目标具体范围, 也没有可供作弊的提示，每一台机器的幅度完全相同, 就连土洒落放下的位置都差不太多。
　　这就是全部了吗？
　　并不是，只见这堆挖土机的底座是类似滑轨的轮子，他们就像是听了口号一样, 开始表演起了列队。
　　排成直线、左右错开、环绕成圈……让有些网友忍不住生出了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军训绕着超长汇报演出，还得大喊一二三四的他们吗？真是天道好轮回！
　　镜头是用的无人机拍摄, 升到最高空, 能瞧见这么二十辆的挖掘机连出错都没，而拉到近景，又能看到有些熟悉的演员，在操作时格外紧张，小小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有些紧张，脸颊上的肌肉都呈现出绷紧的模样。
　　标准“军训”表演结束后，视频调皮地来了点花里胡哨地，接下来是优秀学员汇报环节，熟悉的演员列队里，走出来了两位，身上扎着土到极致就是潮的大红花，一脸骄傲，而身后的其他学员们，则露出了欣羡嫉妒的小眼神。
　　看到这的网友有些按捺不住想吐槽的心了，大兄弟你们冷静冷静，你们的工作是演员，为什么要为别人开挖掘机开的好表示嫉妒啊？
　　然后——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两台崭新的机型，没有文化的网友只能高呼一句好大，这机器确实是大，是之前那些挖掘机的两到三倍大小。
　　然后花样就来了。
　　只见两位学员做到挖掘机上，身边场地清空，他们各自开的挖掘机到了对面，然后……来了个空中接力。
　　1号挖掘机，准确地在一堆泥土里找到了散落地岩石，来了个180度旋转，准确地将岩石交到了2号机，而2号则稳稳当当地转了回去，然后将这石块丢到事先挖出的长沟里。
　　这一顿操作，让网友们看得傻眼，这两台机器明明那么笨重，可在准度，动作迅捷度上完全没有问题。
　　而紧接着上场的是一辆巨型卡车，身后的斗感觉就能装下好几辆之前上场过的小型挖掘机，只见两台挖掘机开始动作，只是两斗，地上的巨沟就已经初步出现，而这辆车已经装得满满，只能到旁边卸货再来。
　　压箱底表演的，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过、自己填。
　　被这么动作几次挖出的长沟，深度惊人，宽度估计也有个三辆挖掘机并排宽，人如果滑下去都爬不太起来。
　　只见那挖机干脆利落，两辆并排开始——他们前方的巨斗往地上一插，就把整俩挖掘机都生生地抬了起来，然后向前移动一段，再度往前一挖，就这么把这两台一看就重得惊人的机器，从沟这头送到了沟那头。
　　最后是加速的片段，一众挖掘机齐齐上阵，大家团结力量大，有计时器出现在了屏幕的右下角，只见沙土飞扬，都没用上半个小时，这就又填得平整，挖掘机们还不忘碾压而过，把这路稍微压平了一些，除却履带走过的痕迹，都瞧不出这块地被整个挖起来过。
　　而到这，视频就结束了，字幕打出：“《路》纪录片vol.1，挖掘机篇。”
　　明明看上去是带着“土”味的视频，可却完全不觉得时间流逝，网友们哈哈哈地笑着开始吐槽。
　　“我笑疯了，不是，我这么大，这么可爱的一个演员交到你们手上，怎么就成了挖机优秀学员了！”
　　“666，这叫做一技之长傍身，走遍天下都不怕，看，来造梦，不止让你拍电影，还让你学会一门技术！”
　　“我忍不住对自己发出疑问，难道我的骨子里留着挖地血脉，看着他们表演挖地，我怎么觉得那么好看呢！”
　　评论刚发出去，随手一刷新，居然又跳出了一条新微博，这回倒是有文字说明了，说是纪录片教学篇，网友们二话不说地点开就看。
　　造梦娱乐的后期，是出了名的神后期，他直接来了个漫画剪影片头，只见一位位老师，双手环胸，变成黑白的热血漫画般出现，旁边还不忘跟上旁白。
　　“来自大国的挖掘机匠人，挖一斗，倒一斗，看似简单的重复工作，却凝聚了匠人精神。”
　　“古老学校的传承，薪火相传，他们将前人的经验、技术的发展整理成册，一个个传递下去。”
　　“他被称为操控之神，看似轻描淡写地操作，却能带给人最大的震撼。”
　　看着这中二气息十足的介绍，网友们差点没笑出眼泪，这不就是某某职业学校的老师、建设集团请来的工人、退休后返聘请来的退休工人吗？这么介绍一下，好像忽然浑身发光了都！
　　而更有趣的，是紧接着的教学片断集锦，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帅不过三秒。
　　只见刚刚还个个一本正经，操作自如的演员们，正在挖机老师的教诲下不断点头，然后在实际操作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只见那挖掘机完全没有不紧不慢的节奏，突兀地抬起斗，突兀地砸下去，土挖起来了！土洒自己身上了！
　　还有某人驾驶的挖机，挖得起劲差点把自己的履带给挖上，还好老师火速救场。
　　最夸张的是还有一位，差点在驾驶过程中翻车——当然，挖机的安全措施挺完善，翻车了安全带系上是不会有什么危险，老师力挽狂澜，生生让这车正了起来。
　　老师殷勤教诲，温和地问：“你懂了吧？”然后看着演员的操作一脸怀疑人生。
　　镜头不断地在学生的恍然大悟，和老师们的一脸迷茫中切换，字幕似乎能get到观众的心，调皮地出现了。
　　“脑子说它懂了！……对不起，我的手没懂。”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在大笑过后，是老师们的采访，端端正正坐成一排的他们，完全没有说学生的坏话，只是因为难得的出现在镜头前，说的话忍不住变得啰嗦又长。
　　比如那位从建设集团请来的吴师傅，他看着镜头不断舔嘴唇，越紧张越飙方言。
　　字幕组无奈出现：“对不起！吴师傅忘了他说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听不懂方言！”
　　另一位接受采访的老师，说起话来不带刹车，眼神往上看，回忆着学员的名单，打算在镜头面前挨个点评，才说到第二个，字幕组被迫再度上线。
　　画面直接变成黑屏，因为加速太多，只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声音：“老师对不起！你说的太多，节目时间真的超过了！大家只要知道，他在夸学生就对了！”
　　总之，老师们的意见很统一，都是说这些演员很有灵性、悟性还高，就差没跟上一句，如果去学习挖机，都是未来挖机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当然老师们还重点夸奖了其中的几位演员，比如焦齐，说他前期有些落后，后期不断努力，追上了不少同学。
　　笑得不行的网友们又退了出来，感觉看到了艰难学习的自己，也推翻了之前的观念，原来学这个还真挺不容易，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欢乐地又吐槽了两句，然后……又刷出了第三个视频。
　　！！？
　　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我认识的《路》宣传组！这是一口气大放送吗？
　　他们怀揣着激动点了进去，感觉一口气补足了物料，本以为会是更有趣的视频，却看着看着陷入了沉默。
　　第三个视频，是学员篇，首先出现的，是before和after的对比，进组时衣着光鲜的演员，在一番学习后变得灰头土脑，看着这画面刚开始笑没多久，视频就进入到了学员采访的部分。
　　接受采访的演员刚上完课，身上都多少有些汗，穿得朴素，也没有特地去化妆。
　　首先出来的是焦齐，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正在观看的网友们有些尴尬起来。
　　“其实一开始开始接受这个培训，我是觉得不可理喻的，我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我学这些有什么用呢？而且……”他停顿了一会，犹豫着是不是要说，“而且我心里总觉得，这些是苦力活，辛苦又累，和以前拍武侠戏学武打动作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卧槽！
　　网友们惊了，这话也说得太随意了吧？等等怕是要被爆破微博骂一顿的！
　　《路》是疯了吗？
　　焦齐抬着头看着镜头：“林总后来做了挺多事情，安抚了我一时有些焦躁，想看到回报的心情，我静下心，忽然发现，这些我看不上的东西，原来学起来也不容易，而这些看起来是苦力的活，实际上能做不少的事情。”
　　“我发现原来那个我觉得普通话都讲不标准的老师，以前还在矿上开过挖机，遇到过特别严重的塌方事故，然后安然回来。”他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意识到观众看不到，“而连接着这和城市的绵延公路，正是他们努力才建起来的，这么一想，我不只没有比他们高贵到哪去，甚至怀着这份心的我，品德上是低劣的。”
　　他的眼神坦然，直视着镜头，反而让网友刚刚生出的冲击和愤怒趋于平淡。
　　焦齐并没有用高高在上的责备态度，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分享，他遇到的情况。
　　而这，网友们何尝不是呢？
　　他们扪心自问，在网络上，他们有不少人都会说工人平等，可现实有多少人，在看到一身是汗的工人靠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有些闪躲，无法控制自己露出点不想靠近的表情。
　　学员的采访还在继续，总的基调并不沉重，可却又让人的心跟着沉甸甸的。
　　“你知道吗？我的师傅，吴师傅他一个人能扛起多少水泥袋你知道吗？我健身那么多年，扛起来一袋都有点颤颤巍巍，他们随便两三袋健步如飞！”
　　“我还推过那推车，看起来有两个轮子挺轻松对吧？我才推了一趟，手也疼，腰也疼，他们和我们说省力的方法，我们跟着一坐，神了！还真有用，你要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因为那块肌肉负担什么的，他们也不懂，可是他们就是能摸索出来最科学的办法。”
　　“我一开始学这个，说实话也觉得没用，因为总是能用替身的，还怪过导演，后来林总到，让况导和我们开了一次座谈会，我们才明白他们的用心。”说话的演员回忆着什么，对着镜头笑了，“当然，这个答案你们以后就知道了，请期待《路》的上映，我想，我现在和剧里的角色，应该变得更相似了吧？”
　　视频在一众演员的采访里渐渐到尾声，屏幕里出现的是飞速略过的几个片段，第一次穿上工装，和这一次穿上工装；第一次坐到挖掘机上，和这一次开起了挖掘机。
　　明明应该是很细微的变化，看上去却格外明显。
　　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视频戛然而止，网友们却陷入了沉思，一时半会，好像没有办法发表评论。
　　有意义吗？
　　没意义吗？
　　……
　　林濛让小王定时发完了三个视频，便又盯着公司来的宣传继续做起了剪辑，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到外头淅淅沥沥地雨声。
　　由于雨水太多，于西那已经紧急在改剧本，幸运的是，他之前采集到的素材里，也有类似在恶劣环境开工的故事，还可以改，而作为剧组顾问之一的几位师傅们，也提供了不少在糟糕环境下推动工程进展的方法。
　　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
　　手机震动了两下，林濛看了眼，发来消息的人挺多，其中还有她才加上没多久的焦齐，对方在对话框里说着谢谢，然后询问着林濛他能不能开始买个营销，宣传一下。
　　林濛知道，焦齐说的那番话都是真心的，而不是故意作秀，不算虚假营销，她也同意了。
　　只是……真奇怪，这不该是经纪人的活吗？现在流行艺人自己安排营销吗？冯氏的经纪人不是挺专业？
　　她刚看完，又跳出来了新的消息，是诸郁深发来的观后感。
　　林濛看得有些无言……毕竟对方写观后感的水准，谁都知道。
　　【诸郁深：我可以蹭一下电影热度吗？我打算让集团的员工做个小程序的游戏，比如模拟挖掘机等？你说呢？】
　　林濛知道，这可不是蹭《路》的热度，而是在帮忙宣传，想了一会，她同意了，《路》走的是献礼片的路，林深处帮忙宣传，也能在上面出一下场，宣扬一下正能量。
　　【诸郁深：长桥村一直下雨，你带够衣服了吗？我工作还没处理完，我去的时候，帮忙带些物资，比如雨衣之类的好吗？】
　　……？
　　林濛看得疑惑，这……她像是没有雨衣的样子吗？
　　想了想她直接拒绝了，物资什么的，去城市采购回来就行，而且诸郁深一个人能带什么？
　　办公室里，诸郁深看着再度被回绝的信息，打开备忘录把写下的天气相关一类划掉，看着已经长得拉不到尾，又被划得差不多的清单，他有些烦恼。
　　诸郁深将手机上的购物软件APP长按删除，叹了口气。
　　之前在搜造梦娱乐的时候，看到一位粉丝说，购物软件的“猜你喜欢”每次都能捕捉她的心，害她多花不少钱。
　　可他手机的猜你喜欢这么这么没用？都不知道林濛想要什么。
　　王秘书正好进来，他和王秘书吩咐起做小游戏的事情。
　　这种小型游戏，制作起来很简单，公司里的美术资源库也齐全，不用多少工夫。
　　……
　　尤氏娱乐。
　　尤鑫言看着几乎是被霸榜了的热搜，久久无言。
　　他……他今天才买的营销号和热搜，怎么就被压下去了呢？
　　尤鑫言忍不住给公司的宣传部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番，在发觉对方根本没有又出什么拉踩通稿后无言以对。
　　他这回都没招惹造梦娱乐了，对方怎么还带上门碰瓷抢热度的？
　　还有这些网友是有问题吗？
　　飞机不香吗？兵哥哥兵姐姐不好看吗？爆炸戏不震撼吗？
　　开个挖掘机，一堆灰头土脸的人，有什么可关心，有什么可看的？
　　两个一比，傻瓜都知道要选谁吧？
　　不行，这热度不能就这么被抢走。
　　只是已经患了造梦娱乐ptsd的他，一时半会不想和造梦对上，可是心里的小恶魔，又不断地开始怂恿。
　　“试试看吧！这回是造梦娱乐先招惹你的，你按兵不动才傻呢！我们的宣传很高级，能赢的！”


第70章 
　　心里的小恶魔诱惑了尤鑫言良久, 台词一套接一套, 可尤鑫言……还是坚定住了自己的心。
　　算了, 他这样的成功人士, 要大度，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造梦娱乐有点邪门的, 他没必要非得和人家硬碰硬不是？
　　再说了, 他们《空军战士》难道会怕区区一个《路》？
　　尤鑫言丝毫不觉自己这种反应, 只能用“怂”一个字概括, 坦然地叫来了下属, 吩咐起了之后的宣传计划。
　　他简直是个天才，能想出那么多好的宣传方案，
　　至于造梦？他可不是怕！要是对方还来强行碰瓷,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
　　两部电影的宣传阵线，都拉得很长。
　　这其中尤其是《路》的观众格外欢喜，他们就像过起了大年, 每天看着这些新刷出来的视频，就乐呵个不行。
　　《路》的视频走的是持续更新路线，每天定时定点放出, 都不带让观众们催的。
　　在视频里，《路》剧组成员和建设集团的员工，直接表演了个凭空建路, 各式各样的机器大多是观众们没有见过的，一个个被摆上阵来，琳琅满目, 要人看得目不暇接。
　　混凝土搅拌机、压路机、平路机……轮番登场。
　　演员们的出场时间倒是不太一致，能看得出他们估计是拍摄完过来的，有时候脸上还带着点没卸的妆容，他们自在地和师傅们打招呼，然后加入了进来，动作笨拙，可也或多或少地帮上了忙。
　　与其说这像是宣传的纪录片，更像是什么修路现场的视频，自然、质朴，没有什么特别的处理痕迹，连个滤镜都没加的粗暴拍摄方法，却完全不影响观看体验。
　　网友们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演员们的360度大转变——
　　他们可以在忙完后，一身是汗，和其他工人一道排排坐在路边吃起了大锅饭，这时候可看不太出要控制身材，狼吞虎咽地样子，让网友看得肚子一咕咚，好像也开始馋。
　　明明之前都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现在说话间都带着两句当地方言，虽然能看得出，有时候工人们念叨的老婆孩子、回村里起房子他们听不太懂，可还是耐心听着。
　　师傅们也不再把他们当大明星，瞧见人来了，欢欢喜喜地招呼一声，满脸得意地炫耀起了自己打下的“江山”，使唤起演员们可不会客气，当然师傅们也知道演员们的水准，从来不会把太重的活给他们。
　　有时候心血来潮，师傅们骄傲起来，还会炫耀一下自己的“精彩操作”，神秘兮兮地让演员们排排坐着，然后在场地里来了自己的一手绝活——
　　这还真是绝活，在平凡普通又日复一日的日子里，师傅们也会找到自己的趣味，就地徒手画圆、画直线，这已经是基本操作，还有单手操控机器，玩各种花式。
　　演员们更是配合，嘴巴张大，立即鼓掌，眼神羡慕地黏在上面，喊着教我、教我。
　　师傅们挺骄傲，伸出手摸摸鼻子笑了一声：“你们啊，还得再学学呢！”
　　……
　　明明是特别普通，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剧情的小视频，可好像每次聊起来，网友们都能立刻回忆起其中的一个哪怕微小的片段。
　　“哎，你记得不？前天那个视频，你瞧见焦齐没有，我笑死了，前面还拍呢，他经纪人忧心忡忡地说，他不能再吃这么多了，结果等到那边一开饭，他冲在了头一个，打了满满的都冒尖的一大碗，233，经纪人在旁边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裴绝更搞笑吧？我到现在不开心了就把那一集翻出来看，他分明搬不起来水泥袋，然后师傅问他行不行，他就一脸男人不能说不行的样子，装作轻松，镜头还故意拉近，清楚地拍到了他手都在打颤的画面，还好剧组发现，连忙阻止了他。”
　　“不过修路原来还真没那么容易！而且其实还挺专业？有专门的流程，想到之前看过一个视频，油漆工师傅自己做了本油漆色号本子，没有色差的那种，还标了配方，比油漆店铺都要专业。怎么说，以前总觉得这只是苦力活，但现在好像发现，人家也有人家的学问！”
　　《路》的讨论度很高，热搜也不少，当然，这些热搜基本也都是演员们主动提出想要买的。
　　林濛为了防止营销过度，引起观众反感，对于打算购买的热搜词条内容有做审核，一是要求时间尽量不要太重合，二是希望真要做营销，也要做得更轻松一些。
　　什么主动宣传自己多敬业、不用替身这种，就还是别了，自吹自擂型营销，很容易反噬。
　　于是网友们就时常能瞧见自己刚笑着看完视频后不久，就会陆续有新的热搜出现在中后段。
　　#焦齐搬不起两块砖#
　　#裴绝 我的肌肉全是假的#
　　#贝敬他说不演戏了就去看挖机#
　　通常帮忙宣传的营销号会配上精剪了的视频，诙谐的文字，看完或是直接略过，或是会心一笑，并不惹人反感。
　　而《路》的热度越高，也就意味着《空军战士》的热度越低。
　　尤鑫言从集团那接收了一笔新的投资，不太缺钱的他，热搜营销号都买了个遍。
　　聪明机智的他，和几个军事宣传博合作，来了个科普小视频栏目，由《空军战士》的演员介绍起国内目前可以公开的一部分战机机型。
　　军事类科普向视频，尤氏娱乐宣传部制定的方向，是严谨不出错，他们准备了由专业人士校正过的稿子，将这交给了《空军战士》的演员，大家也都很配合，毕竟这都是能上官方微博的，没准还能上官方新闻。
　　尤鑫言想得很好——这《路》不就是走科普路线吗？科普什么见鬼的修路，那成，他也来科普，这战机多神秘？多牛X？谁会不感兴趣？
　　尤鑫言本来还想学个全套，再来个操作战机纪实，只是这之前已经粗略展示过几回模拟机操作，真要学没那么简单，公司旗下的演员，个个都是摇钱树，拍完还得去下一部，倒是没工夫学。
　　只能少了这一步骤。
　　不过不打紧，少了这些，就用热搜补上，热搜包月对于尤氏娱乐来说只是小case罢了！
　　可钱撒出去了，视频也发了，官方媒体也转发了，甚至还上了晨间新闻。
　　可是这热度，怎么就提不高呢？每回点进热搜一看，都能发觉出没什么人在讨论，网友们倒是不骂他们买太多热搜，可问题关注都不关注，这更惨吧？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呢？
　　……
　　坐在办公椅上的尤鑫言，看看市场部汇报来的两部电影搜索指数、热度等相关脱水数据，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他想了想，将《路》和《空军战士》一并打入搜索，各种组合，想破解这个难题。
　　套路他也学了，钱也砸了，不应该啊？
　　可一点开才看了没几条，尤鑫言就开始后悔了，他就不应该看，瞧瞧这些人说的是什么话？
　　“emm，不懂《空军战士》的演员为什么会买敬业人设来宣传啊？wjby，《路》都没这么宣传呢……战机不会开算了，模拟机都操控不好，这还敬业吗？人家《路》的演员就差能考证了。”
　　不是，尤鑫言在心里开始疯狂吐槽，开飞机和挖掘机的难度能一样吗？演员真的开飞机上天才奇怪吧？买热搜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花的是尤氏的钱！
　　“看完《空军战士》的科普视频，我全程是= =这样的，然后转发，发个表情，结束。而看《路》，我是这样的(p≧w≦q)，恨不得循环播放，多看N遍，不管是演员还是师傅们，也太太太可爱了吧！”
　　尤鑫言非常费解，怎么就可爱了？他也看过了，不就是挖地修路吗？好奇这个，平时城市修路怎么不见人围观？
　　“小声哔哔，《空军战士》科普的机型也太老了吧……十年前阅兵出现的飞机现在还在讲，而且很多材料在网上都搜索得到啊，只是整合了一下，我怀疑《空军战士》负责制定宣传计划的人员是卧底，要不就是脑子有坑，看这个我还不如去看最新型挖掘机呢，国内现在机械发展还真挺快。”
　　呵呵，尤鑫言总算懂了，不是他们方案的错，是观众的问题！观众就不知道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最新型的战机他们拍摄都不能用，怎么介绍？挖掘机有个毛线保密必要？
　　他沉默着点击了投诉——人身攻击！这就是人身攻击！不过在发觉还得填理由后，他沉默地关上。
　　不行，这就是踩一捧一，观众们根本不明白，到底谁才是专业的！
　　再这么下去，《空军战士》的热度都要被抢光了，到时候一起上映，真的能争取得到票房吗？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
　　林濛正在二层的小楼回复着信息。
　　从窗子往外看，能瞧见拍摄场地正在拍摄。
　　事实上在长桥村的拍摄，并不太顺利，毕竟今年的雨水出乎意料地多，放晴的天气反而挺少，每次一放晴，剧组只能争分夺秒地拍摄。
　　原本《路》剧组是打算，在长桥村把所有的外景、需要演员的戏份拍完，包括绿幕场景，然后同期发回公司，让特效公司做后期制作。
　　现在看来，没准都有可能要提前收工。
　　林濛虽然人不在造梦，手边一直在确认《风波定》那边的情况，《风波定》剧组现在同样外出在取景，只是他们需要做特效的场景更多，差不多等林濛回去，应该外景的拍摄部分也已经结束。
　　《风波定》的宣传倒是并不着急，因为和游戏的剧情有所重合的原因，现在宣传方案一直在调整，到时候《风波定》开始内测，电影也可以准备宣传。
　　“林总，晚上要发的视频已经编辑好了，您看一下。”
　　林濛点了点头，坐在了电脑前，身后的工作人员在报告这两天的热度波动：“林总，现在我们的热度是一直在《空军战士》之上的，根据目前监测到的情况，《空军战士》应该短时间内无法扭转这种情况。”
　　她说话时忍不住露出了点佩服的神色，毕竟在《路》的宣传计划指定当时，他们其实是出于对林总的信任才不提出质疑的。
　　毕竟……这也太“土味”了，观众们会想看吗？
　　尤其是对手还是《空军战士》这种一听就可以走高级宣传路线的电影。
　　人家是战斗机在天上飞，他们是挖掘机在地上跑。
　　人家是穿着军装精神抖擞，他们是穿着工装一身是泥。
　　可现在，只剩下了庆幸，幸好他们当初没劝，否则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效果！
　　只是，为什么呢？
　　林濛不知道身后工作人员的疑惑，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
　　她这几年冷眼观察下来，网友们有不少，越来越“贴地气”了，就像以前的演员、偶像，走神秘高冷人设的不胜其数，现在在不出差错的情况下，反而平易近人地更让人觉得亲切。
　　《路》的题材是不高大上，但它足够接地气。
　　几乎百分之八九十的网友，平常一定会遇见过路边在修路，工人、机器在他们脑海里是有一个非常具体的形象的。
　　而林濛的宣传，走的是打破和重建——平凡的伟大。
　　看起来脏累的工作，其实是有技术含量的；看起来好像总是庸庸碌碌，一直在付出力气赚钱的工人，他们也有自己普通人的快乐。
　　就像每一个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凡人一样，他们都很普通，可也没那么普通。
　　当然，归根结底，电影的票房还是得看电影的质量，林濛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更多的观众知道《路》，不排斥这样的基建题材，不会因为说觉得看电影就是看一堆工人修路，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必去看。
　　至于《空军战士》的宣传，林濛倒是不太看好，不是说这电影不好，而是尤氏娱乐定的宣传方针，太……不接地气了，演员们一本正经的严肃是很好，可对于观众来说，只会感觉到距离。
　　是很厉害，可如果只是觉得想看这种厉害……为什么不去看纪录片呢？还拍得更全面。
　　林濛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放在桌上的手也有所感知，她随便一瞥，然后一愣，无奈地笑了。
　　果然，发来信息的又是诸郁深。
　　林濛把万尤溪介绍给了诸郁深，他听说给《风波定》的内测版本提了不少建议，重新修改，再加上造梦在国外一款游戏的上线受阻，诸郁深被绊住了脚，还没过来。
　　诸郁深每天都会发来不少消息，隔着屏幕，林濛都能感觉到消息中的哀怨。
　　诸郁深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还学会了用表情包，表情包挺可爱，可只要每次想到诸郁深的脸，林濛就觉得有些奇异。
　　而这其中，除了汇报情况，抱怨自己还不能来外，还有的就是诸郁深在问她喜欢“哪一个”。
　　诸郁深通常会发两张图片过来，然后问她哪个更喜欢。
　　对此……林濛挺无奈，有时候当没看到，有时候会回上一句。
　　这得要庆幸她没有选择恐惧症吗？
　　“林总，你看这新闻！”工作人员忽然喊了林濛一声，无语地递来了手机，“是尤氏娱乐吧？”
　　林濛回过神一看，倒是露出了同样无言的神情。
　　不是，这也太明显了吧？空降热搜前三，营销号，大媒体齐齐上阵，估计傻子都能猜出是谁干的。
　　可问题是……林濛都忍不住对尤氏娱乐制定宣传计划的人心生同情了。
　　这大概是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
　　“你联系一下，提前官宣吧。”
　　工作人员听到林濛一声令下，立刻开始打起了电话，斗志昂扬，这上赶着要被打脸，还能怪他们吗？
　　手机又震了一下。
　　【诸郁深：天气预报说，今天还是晴天，天气很好，可以出去散心，我这里天气也很好[图片]】
　　他确实变了很多，以前的他，从不会关注日出日落，下雨放晴，对他来说，只有能工作的天气，需要放假的天气。
　　林濛顺着照射到手上的阳光往窗外看，外头艳阳高照，和房子平高的树叶动都不动，空气有些闷热。
　　这长桥村的天气，是有些奇怪。
　　……
　　林深处。
　　坐在诸郁深对面整理着他批注或是签字后文件的王秘书开始苦中作乐。
　　他终于见到了超级进化版的诸总，处理起工作的效率简直惊人，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就是可怕的低气压。
　　每回告诉诸总，公司又有什么突发事件后，王秘书都能看到诸总的脸色肉眼可查地变差。
　　这倒也不能全怪公司员工，公司发展后，面对的事态也变得，还有一些突然发来邀请的什么峰会，用了人情指定要诸郁深出场代表创业人士演讲的活动，只是平时也不来，偏偏诸总急着去的时候，全来了。
　　诸郁深批完文件，按了按头，有些头疼，最近赶的事情挺多，他加班的时间也随之增多，唯一幸运的是，应该这个礼拜内就能处理好相应的事宜了。
　　下午还有个学校的演讲，林深处和他们学校签了人才合作协议，实在没法推，诸郁深大概在心里想着稿子。
　　不过……林濛怎么还没回信息？
　　诸郁深看着手机，按亮又按灭，始终没有出现新的信息，想了想，他将刚刚发去的两张图片都发给了王秘书：“王秘书，帮忙买了放到办公室。”
　　“……好。”王秘书点头，忍不住往办公室旁边看，所幸除了他和公司的一些员工，没什么人来诸总的办公室，否则恐怕会为他办公室里堆积成山的箱子感到震惊，以为诸总迷上了什么购物。
　　诸郁深能忽略掉旁边的东西，在备忘录上做了更新。
　　这些都是——林濛的粉丝教他的。
　　是的，诸郁深大言不惭地把自己的窥屏，喊做“教”。
　　诸郁深关注了不少林濛的粉丝，最早是因为这些粉丝们，总能知道林濛的最新动态，后来关注久了，也就喜欢上时不时地看一看粉丝们夸奖林濛的模样，当然，偶尔拉郎CP的时候，诸郁深总是选择性忽略，或者悄悄举报的。
　　而这些粉丝有一大半是女生，她们也时常在微博上吐槽自己的男朋友和“傻逼直男”。
　　诸郁深每回看到都感觉自己膝盖上千疮百孔。
　　“问问问，还问我喜欢什么？我说了还有惊喜吗？你说你不了解我，你就观察啊？观察不出来，证明你不爱我。”
　　“算了，给直男们指一条明路，不要让女朋友自己说喜欢什么，你发让她选，一次发个两三个，看她比较喜欢哪一个总会吧？做不出选择，就都不买或者都买。反正你直接问，让我列清单，是绝不可以的。”
　　“服了：），什么年代了，还有男生聊天的时候，要不就一个表情不用，要不就/呲牙/呲牙，说晚安还得带两个月亮，早安发个玫瑰，宁太土了吧？我觉得在和我爹聊天。”
　　“佛了，算了我不想说=我在生气；你自己玩吧我去睡了=我在生气……你尽管忙，忙完了我我也走了，如果男朋友不懂得关心，那我为什么不单身快乐？”
　　其实诸郁深看完还是不太能理解，只能努力试着去做。
　　学着下载表情包，学着不让自己说话那么生硬，学着找点话题聊天——哪怕她不一定想回。
　　诸郁深的手机响起，他神情一变，立刻接起后变得平缓，随意嗯了两声表示知道。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林濛又被人招惹了，只是他都没能帮上忙，不过还好，他还有能做的，帮她痛打落水狗。
　　“王秘书，你通知一下，小游戏可以上线了。”
　　“好。”王秘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头同意，游戏已经做好，发出去就是。
　　……
　　今天的吃瓜群众，亲眼见证了发生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跌宕起伏地谣言转换。
　　早上九点多，#新北时报称《路》作秀#、#知名导演指责《路》过度宣传#、#作秀不是营销#等空降热搜。
　　点开一看，才发现这矛头直指最近最火的《路》。
　　新北时报是国内的官方报社下属的一份非官方报纸，但是由于其上属机构的权威性，在报纸上发布的不少信息，也很受关注，而这回上热搜的，正是今天其官方媒体发布的一条新闻。
　　中心大意并不复杂，正说的是《路》的这一整场宣传，虽然用的文字寥寥，可其中的攻击性，让人难以忽略。
　　“娱乐产业固然需要营销，可有的宣传，是好的宣传，有的宣传却存有作秀的嫌疑，比如近日大火的《路》，在电影宣传时，让演员们体验起了普通工人的生活，向观众展示起了如何修路，但这真的必要吗？观众需要了解这些，演员又需要做这些吗？笔者认为，这其中作秀的几率更大，作为一部正能量的献礼片，应该要在宣传上更严谨认真一些……”
　　因为《路》是献礼片，报纸并没有太过抨击，只是平平淡淡地贬低了几句，提出了几个疑似，在最后表扬了《空军战士》或许因为低调效果不好，但非常严谨的科普式宣传。
　　为了控制舆论形势，他们没有过度的将事情上升到影片，只是重点指责了这种宣传方式，用着温和的语句，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比起这么兴师动众地拍视频，又请来工人一起表演，是不是把这些钱花在别的地方更好一些呢？”
　　“和作秀相比，我们更喜欢干实事，对于观众来说，也有有益的科普和无益的科普，对于观众而言，看这些视频，能得到什么帮助吗？如果不能，那就是没有意义的视频。”
　　其中也穿插了几条相对激进的，就差没指着鼻子骂造梦娱乐为了宣传，兴师动众，又是动用那么多机械，又是动用那么多工人，来做宣传，如果真的关心工人，怎么不去改善工人的现状，如果真的觉得造路是什么伟大事业，那就去捐钱。
　　“《路》的宣传视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一股子作秀味，搞得好像演员们真的去帮忙有什么意义一样，我估计也就过去拍个照，录一段视频，就立刻撤了，你们还真当演员们会去做这种粗活？第一真没必要，第二身价也不一样。”
　　“奉劝网友们脱下滤镜理性思考，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很假？他们在视频里表现的那些，不就是为了作秀给你们看吗？难不成还真的在修路？别到时候一拆穿，还是特效做的，毕竟造梦特效挺有名气，没准在造假上有一套。”
　　比较权威的媒体、导演，走的是温和派，水军营销号则走的是激烈派，全方位围剿，一定要把这脏水泼上去。
　　网友们不喜欢被骗，什么作秀、诈捐，有一个骂一个，尤鑫言这回也算是抓到了网友们的痛点，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已经忍不住开骂，原先支持《路》的粉丝们犹豫着要不要确认。
　　可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一刷新，刚发布的微博上头全都出现了新的提示——“不实消息”。
　　赶忙点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辟谣，就在刚刚造梦娱乐转发了长桥村所在市政府的一条微博。
　　微博配了图片，里面有盖了公章的文件，声明中提到，在《路》剧组刚到当地，造梦娱乐就和政府达成协议，对方将会帮忙修建一条连接长桥村附近几个主要村落的路，资金将由造梦娱乐承担，相关部门向这样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表示感谢。
　　同样转发了这条微博的，还有省建设集团，他们直接发了合同，根据合同规定，他们公司的员工将会协助造梦娱乐完成《路》的拍摄，并修建这条路。
　　其中材料、机器等由造梦娱乐支付采购、租用费用，由集团提供；到场的工程师、工人薪资、吃住则由造梦承担，由于长桥村地处偏僻，将以正常时期薪水120%进行支付。
　　如果说这两弹还不够，造梦娱乐才刚发出了另一条长微博，情真意切，更能打动人心——
　　微博里，造梦娱乐简单地阐述了选择这个题材进行拍摄的原因，“很多人并不知道，国家在修路上，花费了多少投资、人力，也并不知道，很多次的修路，并不像在城市中那么简单，野外作业，足够让人筋疲力尽。”
　　“在进行剧组搭建时，我们忽然意识到，我们的宣传，也许承担了某种微不足道的使命，有一些声音，应该被听到。”
　　造梦娱乐穿插阐述了修这条路的初心，国家建了大路，村内也有能够通行的道路，但由于维护成本等原因，村落间以及到大路的路，承载力不够，这也就意味着几个村落想要进一步发展时，遇到了困难，采购的车一旦入内，可能会压坏道路，且运输成本，也大幅增高。
　　于是造梦娱乐，决定以这条路为起点，开始做一整套的宣传。
　　“电影能拍摄的，是无数条已经修好的《路》，而电影之外，我们也能为这道路，献上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而这些也许有些烦人的宣传，初衷也不只有宣传电影，我们也希望能让观众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这么一群看上去可能挺狼狈，在外观上没有那么体面的人，为我们踩着的每一条平整的路，做了很多；有这么一个国家，为了能通畅道路，为了能解决贫穷，也在这很多人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了努力。”
　　“我希望《路》上映那天，你们会看到数不清的付出铺垫出的，通往发展、成功的一条坦途，我们也衷心地希望，能找到一条能让大家听到这声音的路。”
　　同时造梦娱乐还把这段时间录制的视频稍微按时间轴整理，都放到了视频网站上——如果说造假，那先对着这些哪怕用三四倍速都看不完的视频找出破绽。
　　演员们也很快下场转发——
　　@焦齐：林总和我说，这条路未来旁边也许会放一个大招牌，刻上我们的名字、留下的话，没准能吸引到不少游客，我都想过了，如果能留一句话，我要写上“谢谢这条路，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另一种满足”，在你们站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可以叫我工人焦齐，我想我会更骄傲，当然，在另一个属于演员焦齐的旅途上，我也希望我是个值得让大家骄傲的好演员。
　　@裴绝：[图片X18]，看见了吗？我们的路建了好多好多了！看到画圈圈的地方了吗？那可是我压平的！
　　从不经意间放出的照片，在对应上视频里的片段，能清楚地看到，这段时间确实修了很长的一段路，当然由于农村的特殊情况，有很多地方没有铺设水泥，只是做了平整压缩等操作，但也能看出，还没完全完工。
　　看完这些的网友们之前生出的被欺骗的怒气也渐渐平息。
　　如果这是作秀，那他们恨不得所有的电影、电视剧组都在作秀。
　　而且在这些并不具有攻击性的言论里，他们也开始在思考，就算这真是作秀，可已经完成了让很多网友改观，有了新认识的宣传视频，有这么值得抨击吗？
　　与此同时，林深处的官方微博，也忽然冒出来发了新的微博，宣布公司和造梦娱乐联动制作的小游戏正式上线。
　　小游戏的名字简单粗暴被叫做《改变之路》，不需要下载，只要在小程序中就能打开。
　　游戏的模式很简单，会随机生成几座主要城市，和部分未通路的村落，网友们将会获得一定财富，可以在查看说明后，根据资金分配选择不同公司的工人、相应的器械，并决定修建什么材质的道路。
　　而小游戏中，同样会给你进行参考的是当地的地势情况，根据你选择的难度，他会给出不同的模式。
　　简单版本的，你只需要在设计图里简单地画一条你感觉可行的线路——当然，你要他强行穿山，那得支付打隧道的钱，如果你没有相应的器械，对不起，你的工人们将会强行翻山。
　　复杂版本的，则还会有包括地下岩石分部情况等干扰项，而画的线路，则会遇到升级版的考验。
　　这游戏严格来说，应该是个策略放置游戏，你放着小人不管，他们就会吭哧吭哧地开始修路，修路的过程中，也会遇到些突发事件，比如忽然遇到大石头，需要碎石机等机器，忽然挖出古墓，必须改道等，而当道路修建完成后，也会将带给你持续地收益，你会看着原先在农村山庄的小人向你道谢，说自己缩短了多少路程，能够把水果卖到城里去了。
　　当然，你的主城会连绵不断地产生新的收益，而你遇到的关卡也会越来越多，探索出新的村庄小人，探索到大城市，需要连接到大城市的国道或是铁轨，当然，这些都和现实地图没有关系，林深处和相关部门事先取得联系，也是在他们的指导下，做了挺大的修改。
　　这游戏不存在通关，在放置时，它还会跳出提示，建议你去看《路》宣传视频休息一会。
　　总之，网友们的注意力，到此被彻底转移了，精明的林深处，没有用这个游戏盈利的意思，但是他提供了好友功能，当好友越多，你可以因为好友的财富获得经济增长buff，这也就使得这个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的游戏，病毒性地传播开了。
　　至于之前的质疑，who care？
　　是造梦娱乐放出的原始视频不够看，还是《改变之路》不好玩？
　　现在他们拥有的可是双倍的快乐！
　　而且那些质疑不是全被推翻了吗？造梦娱乐良心企业，不但拍电影，还做公益，投资当地，政府都出来表扬了。
　　演员们更不是作秀了，是在拍戏时同步做公益，体验生活，更好地拍摄电影。
　　……
　　尤鑫言看着陡然转变的局势，脸黑得不行，不是，他这算是给他人做嫁纱？
　　他分明一连套的后续宣传都做好准备了，那边虚假宣传，他们就走真实宣传路线，只是看着这戛然而止的局势，他事先准备的方案，也只能胎死腹中。
　　不是，那造梦娱乐还真就有病？怎么拍个电影，还带同步修路的？说好的只是宣传呢？他们这根本就是明修寨道，暗度陈仓好吗！
　　还有这林深处，瞎掺和什么？还开发小游戏，免费的不赚钱还做，真就人傻钱多！
　　尤鑫言气得在办公室直打圈，眼睛忽然一亮，对啊，别人能做游戏，他怎么不能？他来个空军大战外星人，多国混战不是更好？
　　只是要找什么游戏公司呢？国内第一的游戏公司是林深处，国外的他没有相关的人脉，那只能先找第二了。
　　尤鑫言二话不说，问了几个朋友，把电话打到了黑锌游戏老板那，他侃侃而谈游戏策略，对方很是有兴趣，毕竟这可是和献礼片有关系的合作。
　　“那挺好，我想一想用什么方案，其实如果求快，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战机躲避射线，或者是战机塔防游戏……”黑锌游戏的老板很自信，还说出了盈利点，可以分享给好友复活，如果不分享的话，就充值用复活币复活。
　　聊到一半，对方意识到自己聊嗨：“对了，你们想达到什么程度？”
　　尤鑫言越听越有信心：“是这样的，就是林深处新出的《改造之路》这个游戏，就只要比这个游戏更火就行。”他怕对方没信心，连忙补了一句，“他们这游戏不赚钱的，估计没花什么心思。”
　　“林深处啊……”黑锌游戏的老板一愣，他在外面出差倒是不知道林深处又出了游戏，“我看看。”
　　他随手一搜，新闻就立刻出来——
　　“林深处X造梦娱乐联袂打造，《改造之路》魔性小游戏正式上线。”
　　这熟悉的组合。
　　“哎呀，尤总，我这人在国外，刚刚才看到下属发的信息，我们这《海上生明月》出了点bug，工程师都紧急去维护了，不好意思，耽误你那么长时间，可是我们现在是真的没工夫，下次有空再合作！”
　　好像旁边有人在喊他，他应了两声，又道了歉，立刻把电话挂断。
　　尤鑫言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不明所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这黑锌游戏怎么大的公司都会没空。
　　他又联系了几家，对方都没法允诺能超过林深处的制作水平，或者是给出了很长的制作周期，无可奈何，尤鑫言只能放弃了这条路。
　　他最近是不是得去拜佛转个运？这可不是迷信……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
　　诸郁深总算快忙完，他已经定了后天一大早的机票出发。
　　查了下天气预报，长桥村那又开始下雨，还是大暴雨。
　　旁边的王秘书正在安排人收拾诸郁深打算带过去的东西，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几个半人高的大纸箱能装完的了。
　　诸郁深想了想，天气阴冷，是不是还得准备点别的东西？
　　比如……除湿袋？烘干器？他在网上搜着雨季相关的东西，很期待相见。
　　还好这些直接在超市就能买到，诸郁深开始盘算，正准备写在手机备忘录，手机一震，就见上头跳出了通知。
　　——“H省C城东南部，由于暴雨积水，突发山洪，已致多人失联。”
　　C城，这座城市他这段时间每天能查最少三次天气，从温度、风级看到PM指数。
　　而他最挂念的人，正在这座城市东南部的一座村庄里。
　　王秘书忽然听到重重地一声，他回过头看见诸郁深把手机掉到了桌上。


第71章 
　　这条突发的新闻, 同样推送到了一众网友的手机之上。
　　类似这样报送天灾人祸的通知, 平时虽然算不上多，但也经常会出现在大家的手机, 如果不是当地人，或是有当地的朋友在那, 大多人一眼扫过去, 只留下点印象。
　　这不是人情淡薄, 只是隔着地域差异，大多只能唏嘘叹息一声, 祝一生平安, 就得回到各自的生活。
　　习惯于关注社会新闻的网友, 倒是会点进去看一看，才注意到新闻中出现的地图里标注出来的, 由于暴雨突发山洪，甚至可能会产生泥石流的地区, 不在人口密集区。
　　C城本身经济状况就属一般, 位于H省中部, 周边地势复杂，除却城区外，居住地并不密集，尤其在西南部，居民更是分散居住开。
　　这也就意味着，造成的后果，比之前的几次山洪事件, 应该影响要小些，毕竟受到影响的村民并不算多。
　　可是，由于当地的经济状况一般，人口外流严重，尤其是在西南部的村落，留下来的居民以小孩和中老年人为主，如果真的出事，恐怕……
　　只能希望救援尽快进行，受灾群众平安无事了，可是新闻上也提及到，由于现在雨势过大，再加上起雾等原因，恐怕一时半会，救援难以深入。
　　……
　　论坛里，一个忽然出现的帖子，直接引爆了大家的讨论。
　　【大家关注了H省C城的山洪事件吗？你们知道《路》剧组全员现在就在那拍摄吗？】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这个新闻，我刚刚上线，首页互关的一些粉丝正在崩溃，我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路》的剧组选的拍摄场地长桥村，就位于此次发生山洪的C城西南部地区，可以看一下我在地图上画的圈圈，不单是《路》剧组的所有演员，剧组人员，造梦娱乐的林总也在那……”
　　完全没有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的网友全都惊呆了。
　　《路》的演员，是不少网友亲自选出来的，而拍摄全程的宣传，在这段时间内更是热度奇高，更别说造梦娱乐，这个在这几年间出尽风头的娱乐公司。
　　“卧槽！这是真的吗？？我惊了，那现在怎么样？我切出去看新闻。”
　　“我的天，我向来是强行忽略这些新闻的，要不看了心情很容易糟糕，现在忽然有了实感，感觉是平时经常看到、知道的人，陷入了危险之中，造梦娱乐官方微博那边有没有什么反应？”
　　“我不是说不吉利的话，但是山洪，泥石流可能，这种词听起来就很不祥，关键现在是不是还失联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国内的影视圈，损失也太大了吧？”
　　论坛的讨论渐渐扩散开去，而微博热搜空降第一的，直接是#《路》剧组全员失联#，网友们焦虑地像是打卡一样，在各个微博下面轮轴转，挨个留言，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丁点的回复。
　　然而，这一切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路》剧组的演员在这段时间为了宣传，都活跃在社交软件，平日里早就应该上来发自己的狼狈表情包的他们，现在就连相关软件都监测不到他们上线的痕迹。
　　已经有营销号为了蹭热度，开始盘点起了这次可能会引起的损失——
　　“造梦娱乐，自成立来已经在@林濛的带领下，向国内影视圈输送了《明天之前爱你》、《登仙路》、《山后有山》等一大批优秀作品，其作品非但在国内取得很好的成绩、获得多个影视奖项，还走出国门，广受好评。旗下签有知名艺人隋烟、于行远等，提供业内最好待遇，被称为最良心的公司；并签有朱旭芳、何方明、朴穹灿等知名导演……造梦娱乐一直坚持，他们不愿被利益束缚，将要永远造梦，而这段传奇是否还能继续，这些美梦还能被继续制造吗？”
　　下面配上的图片，是造梦娱乐历年来作品的汇集，还有不少业内人士对造梦的评价，同时不忘附上的，还有《路》剧组的全部成员盘点。
　　而评论更是跟着这风向，开始各种祈福、点蜡烛。
　　也有激动的粉丝开始破口大骂，觉得这营销号根本是煽风点火，现在分明连官方通报都没出来，凭什么就说得好像造梦娱乐就没了？
　　在多番争吵下，有一批粉丝，更是激动地开始发表言论，希望能官方能尽快开展救援工作——
　　“可以快点去救救他们吗？想到在面对天灾，他们有多绝望，我心里就好难过啊！”
　　“如果《路》剧组真的出了事，对国家文艺界不也是巨大的损失吗？造梦娱乐输送了多少优良的片子，况朝之导演的《深海孤岛》更是国内目前在海外票房最高的电影，演员们奉献在屏幕之上的表演，也都很专注，从未辜负过观众，他们不该遇到这样的结局。”
　　其中有一部分的网友在激动的情绪影响下，甚至略有些偏激地提及到，《路》是献礼片，整个剧组还有林总，是为了拍摄才去的长桥村，他们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去的，而且还为当地的公益事业做了贡献，理应得到帮助。
　　而面对这样的言论，另一个角度的声音也出现了。
　　“我能理解粉丝的心情，但是也得考虑到普通群众吧，怎么就必须得救援了？生命还分高低贵贱不成？我看要是真有社会责任感，就该最后一个被救。”
　　“生命都是平等的，不管男女老少，有名没名、有钱没钱好吗？”
　　“还有催救援的，有想过救援人员的性命也是性命吗？人家是职责所在，不是理应送死，他们救援人员自己会评估天气状况过去的，用不着粉丝催促。”
　　这些是讲道理的，可其中也不免夹杂了些挑事，或者是一贯看不上造梦娱乐、或是对《路》的演员有意见的人，他们说话就不大好听了。
　　“怎么就没人说他们自己命不好活该？为什么非得选长桥村去拍摄？不选长桥村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吗？”
　　“比起把目标对准救援，还不如骂骂造梦娱乐，要不怎么会这么多演员都跑到长桥村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罪魁祸首到底是谁，目标可得找准。”
　　“要我说，明星赚那么多钱，不就是得冒风险的吗？普通人要是出了事，可没有那么多人关注呵呵。”
　　得，这下直接舆论压不住了，网友们吵得翻天覆地。
　　有看不下去的网友连忙在造梦娱乐的官博下疯狂留言，根据官方传递出来的信息，现在西南部那边可能相应的基站都被洪水破坏，信号极差，已经无法联系上当地人员。
　　可不管怎么样，官博总得下场控制一下评论，否则现在这样的新闻热度一高，不同的意见争执，可能会影响造梦娱乐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
　　说白了，现在都到了这地步了，总得保住住公司的形象吧？要不以后怎么办呢？或者说，还会不会有以后……
　　可平日里总反应很快的造梦娱乐官方微博，此刻却没有任何动静。
　　……
　　造梦娱乐。
　　员工们同样人心惶惶，在知道这一切后，出现在心里最大的恐慌，并不是如果公司倒闭了他们要何去何从，而是在灾难现场的人，到底怎么样？
　　尤其是，这回失联的，还有整个公司的灵魂人物林濛。
　　他们甚至不敢想，林总不在了，造梦娱乐到底能不能继续好好地存续。
　　没有林总，造梦还是造梦吗？
　　网上的舆论，公司自然是监测到了，他们逼着自己投入工作，像是往常一样，只有哆嗦的手指，间或地能看出焦虑的心。
　　小王的公关稿已经写好了，可是她看了又看，却迟迟按不下发送的按钮。
　　她不是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不自信，但是……以前都有林总把关，作为后盾，此时此刻，她忍不住迷茫，这稿子一旦发出去，到底能不能控制住舆论，能不能给公司带来正面影响。
　　林总现在联系不上，他们不能乱了军心，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也已经乱了。
　　“怎么办？要不你们帮我看看？”小王犹豫地看向周围同样神色恍惚的行政人员，“我不知道这样发出去妥帖吗？”
　　她正打算打印出来让同事看看，毕竟时间有点紧，却看到来自同事有些错愕的眼神——看的是她的身后？
　　小王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随之转头，看到的是个她没想到会出现在现场的人。
　　“诸总。”小王有些错愕。
　　他怎么会来这？
　　诸郁深伸出手：“我看一看。”
　　该不该给出去，这个问题一瞬间在小王心里打了个转，可她很快想起诸郁深占有公司百分之五十股份的事情，想必林总也觉得诸总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才会愿意把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交给他吧？
　　林总信任的人，就是值得信任的人，小王点了点头。
　　打印机虽然说是静音，可每次运作时还是会发出细微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小王忍不住偷偷地打量着诸郁深。
　　诸郁深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西装，脸同样板着，看上去脸色并不太好，而跟在他身后的王秘书，则比诸总显得要疲惫一些，略微喘着气，能看出刚刚跑得挺快。
　　他应当也很为林总着急吧？要不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诸郁深接过纸张，一目十行。
　　他挑不出什么毛病，这份公关稿写得很好，林濛培养出来的员工，虽然在面对这么突发的情况有些焦虑紧张，难以决断，可能力是值得信任的。
　　他刚刚进来稍微打量了一圈，他能看得出，员工们是在惶恐、担忧，但却不是那种想着另谋出路的急迫。
　　林濛她，遇到了一批值得她的好的员工。
　　“这样差不多就可以了。”诸郁深回忆着林濛发的每一份公关稿，每一篇他都逐字逐句地看过，他随手从桌上拿起笔，做了些记号，补了两句。
　　她每次的公关，也像是她一样，有她的专属特征。
　　“按这样稍微改一下，立刻发出去。”诸郁深吩咐，“王秘书的电话你们应当有，之后的舆论工作，如果需要配合的，可以联系王秘书，让林深处的宣传一起做配合，以安抚为主，不能给公司的名声造成影响。”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清楚：“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能够完成好目前的工作，因为你们都是林濛信任的员工，这几天，就辛苦大家了。”
　　他的话，让大家有些错愕地对视，脸上稍有些不自在——其实诸总，人好像挺好的？
　　诸郁深看了眼手机，约定好的时间到了，他拍了王秘书一下准备上楼，临要走时又回头。
　　“放心，林濛不会有事的。”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虽然是虚无缥缈地承诺，可这时候好像正需要这个，在座的员工对视一眼，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
　　要不林总回来看到一片狼藉，工作停顿，肯定会失望的吧？
　　小王飞快地在稿子上做着修改，然后点击了发送。
　　她也要在她的战场上，维护造梦娱乐到最后一刻。
　　呸呸呸，乌鸦嘴，造梦娱乐一定会万事大吉的，林总可是锦鲤本鲤。
　　……
　　所有的争吵，在造梦娱乐正式的声明发出后，便戛然而止，之前的硝烟味陡然消散。
　　声明的全文，都充满了熟悉的造梦式温柔和诚恳。
　　“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公司还是社会各界都很意外，在此我们恳请各位，不要过度占用网络资源讨论此事。生命平等，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同等的尊重，造梦娱乐从不认为，我们应当在任何场合得到优先的特殊对待。”
　　“感谢每一位粉丝、网友的祝愿和关心，在此，造梦娱乐上下向诸位表示衷心的感谢，也希望大家能和我们一起祈愿，祈愿遇到危险的所有人，能够获得平安。”
　　“在最美的梦中，所有的人都安全归来，不应有任何人遭遇不幸，也不应当让任何的家庭面对家破人亡的痛苦，我们始终期盼，这个梦依旧会像之前的所有奇迹一样出现。”
　　与此同时，造梦就像一个迅速运转的机器，已经联系上了所有涉事人员的家属，并根据情况告知目前进度，并保证造梦娱乐为竭力为救人提供相关支持，并主动出了食宿，如果有迫切希望能到当地等待情况的家属，可以立刻由造梦报销相关费用，到当地等待。
　　出于善念，这样的保证，同样对当地西南部受灾人员的家属提供支持。
　　造梦也允诺，在灾后，将会批出专项的基金，为灾后重建，献出微不足道的帮助。
　　网友的评论，造梦娱乐也安排了人员进行解释，希望能删除较为激烈的言论，对于一些不好的热搜，不能起正向作用的舆论，他们也进行了降热搜，引导方向的操作。
　　之前的争议已经平息，舆论转了方向，变成了祈福，不只是为《路》为造梦，还为所有的受灾群众。
　　看着终于安抚下来的言论，还留在办公室里没有离开的员工，看着外头已经暗下的天色，和无数盏亮起来的灯，拥抱在了一起。
　　当初林濛，在制定好相应的较为完善的监管制度后，将公司的权力下放了很多，所以这次他们才能在没有林濛在的情况下，做出那么多的决定。
　　那时候还有些费解，觉得不必这么分割权力的人，现在也意识到了其中的意义。
　　他们只希望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总回来，能带着名声没被影响的造梦，走向更好的明天。
　　“对了，诸总呢？”小王问道，刚刚一直忙，没关注到外面的情况，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让公司的行政主任上去道一声谢？虽然诸总看上去并不需要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聚到了小璇身上。
　　“他已经走了……”小璇这才有空看手机，“好像很急的样子，听说今天诸总的办公室来了不少人，然后就刚刚，他和王秘书听说很急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去哪？
　　众人心里同时生出了同一个可能，却又不太敢确信。
　　……
　　同样关注着舆论变化的还有尤鑫言。
　　他看着这手机，神情略有些复杂。
　　这山中无老虎，不该猴子称大王吗？本来他是想着，要不要趁机发一发濛难财，只是之前的事情让他实在心有余悸，最近人又太倒霉，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趁机出手。
　　至于这种时候出手心虚不心虚？
　　当然不心虚，这是商场，也是战场，如果人人都这么讲什么道德品质，那都别竞争得了。
　　不过看着这么快就反转，尤鑫言还是忍不住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出手。
　　不过……
　　林濛的下属，也太厉害了吧？
　　他忍不住回忆起平时只知道汇报，制定的宣传计划一塌糊涂的下属们。
　　破案了，原来公司一直比不过造梦，不是他这个当老板的问题，而是从员工就开始出了问题，他招了一堆负分，零分员工，就算他自己是满分老板，怎么比得过别人呢？
　　……
　　王秘书觉得发生在这一天的一切，都像是梦，迅速，又让他完全没有反应的空间。
　　“诸总，你真的要去吗？”王秘书犹豫地问，他正坐在诸郁深的旁边，由于今天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便没让他开车，是从公司里抽调了一个人。
　　诸郁深看着手机，手指飞速滑动，一目十行地看着目前的舆论情况，造梦娱乐的员工做得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现在局势已经全都扭了过来。
　　“嗯，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他随口回答。
　　王秘书脸色一下苦了下来，早上他发觉到诸总脸色不对头后，先是迷茫，很快在手机的推送中找到了答案。
　　那时候他心中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诸总肯定很难过。
　　可诸郁深非但是难过，他居然还想直接赶到现场。
　　赶去现场这句话听上去并没什么，可问题是只要看过新闻的人就知道，在救援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尤其是当地听说有好些地方状况并不太好，泥石流有大概率会爆发。
　　万一呢？
　　而且王秘书所知道的诸总，不该是这样不理智的人。
　　林深处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和诸总的个人能力和努力绝对分不开，可以说如果没有诸总，林深处也许就是个非常普通的小公司，诸总不会不明白，他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地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对于公司会带来多么巨大的打击。
　　可诸郁深，偏偏却做了。
　　不顾他从前的所有原则，也不去考虑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危机。
　　王秘书说不出阻拦的话，而诸郁深也比他想的更详细。
　　“诸总，其实我们可以和民间救援力量和政府救援力量联系，让他们多带点人进去的。”王秘书还是开口了。
　　诸郁深看着王秘书 ，今天一整天的高强度忙碌，让他脸上也生出了平时少见的疲惫：“王秘书，我等不了，也不想等。”
　　王秘书没说话，只是低声应是。
　　他当然知道诸郁深有多坚定。
　　今天诸郁深在带着他从总部以最快速度赶回了分部，先是去造梦娱乐看了情况后，约好的人也来了。
　　他找来律师签署了相关的协议，其中的内容包括，一旦他真出现问题，他名下的股份财产，应该转让给谁，并对林深处接下来的管理人员进行了指定，且要求持有股份的人，在造梦娱乐能正常经营的情况下，不得干涉造梦娱乐的运行等。
　　当然，如果林濛能安全归来，这些自然是属于林濛的。
　　王秘书站在一边，都能听出这些在诸郁深心里想了有多少遍。
　　再然后陆续出现的，还有公司的相关人员，包括才出国的劳佑，诸郁深也和他打了电话，为了避免公司短期出现问题，他以自己要休息为理由解释了这件事，将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强行安排了出去，就连王秘书他自己，也会在明天，去协助其他人进行相关的工作。
　　车内只剩下安静，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车便停在了机场前，诸郁深甚至没来得及收拾行李，所幸车上还有充电器和几件外套。
　　诸郁深等等会搭乘飞机先到H省，然后并入第一批救援队伍，他事先已经和官方救援联系过了，也算是卖出去不少人情，才能在第一时间跟着进入。
　　诸郁深下车，他没让王秘书送，王秘书跟着走了几步，停留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
　　电梯门临要关闭的时候，他瞧见诸郁深似乎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王秘书沉默了好一会，这有什么对不起呢？公司很重要，可对于诸总来说，有更重要的宝物存在。
　　……
　　C城的暴雨依旧在持续，由于气候和地形，更是升起了一整片的大雾，且一并生出的大风，也让这些情况变得更为糟糕。
　　官方调派来的救援直升飞机，还是在一番讨论后，正式起飞，其中作为先头部队的只有一辆，它发挥的是定位作用，要尽可能地检测出现在几个村落的具体位置……或者说，最多的灾民集聚地。
　　其他的直升飞机则在后部待命，等到定位出来后便会出发。
　　通往西南部的部分道路还处于畅通情况，但有两处大江，水位上升很快，过桥难度增高，有抛锚可能，且不知道现在村落内部具体情况，大车不敢轻易出发。
　　飞机摇摇晃晃地出发，在大风刮拂下，能够保持稳定已经很难，地下的能见度很糟糕，由于这有不少矮山，又不能保持太低飞。
　　根据地势图的情况，救援飞机打算先到长桥村，长桥村的地势稍高一些，又属于离道路较近的村落。
　　同样坐在救援机上的人并不多，诸郁深坐在其中有些突兀，没有休息使得他眼下的青黑很重，向来保持整洁的头发也凌乱了起来，他身上穿的不是西装，是当地救援队随意找的一身简单衣服，再套上了个救生衣，可还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长桥村……好像快到了。”
　　往下看，白雾倒是少了一些，应该是当地的地势原因，直升飞机并不畏缩，开始降低高度，试图看到下面的情况。
　　可在看到后，救援人员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
　　长桥村的水已经淹到了一层楼高的位置，混着土的水，是泛着黄的，甚至看不到周边的路。
　　是没有淹到二层，可只看长桥村就能想到其他村落只会更糟，而且水位还在上升，当时山洪突发时，冲击力一定惊人。
　　唯一幸运的是，长桥村的危楼拆除得差不多了，现在粗略一看，除却一些漂泊的破木板，没有整栋楼房的倒塌。
　　“那里是不是绑了红布！？”同样观察着下面情况的救援人员有些兴奋，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个房子的屋顶，用两根伸出来的杆子绑了块大红色的床单，由于被淋湿，颜色偏暗，可在一众房子中，格外显眼。
　　“先下去，问一下他们村现在什么情况。”最怕的就是在救援的时候，连个活人都看不到，飞机不断移动，发出巨大声响，似乎也吸引到了人。
　　隔着距离，似乎有人打着伞到阳台，手里拿着个喇叭，扩音的声音在风中不太清楚。
　　诸郁深有些坐不住，可他并不能干涉救援，旁边的救援人员大概知道他的情况，也安抚了两句，说先让有经验的人去问问情况。
　　直升飞机的门打开，绳梯放了下去，专业的人员带着无线电，穿好设备，迅速地爬了下去，风实在太大，吹得绳梯不断晃荡，下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这一情况，有人从阳台出来想要帮忙，但却连绳子的边缘都抓不住。
　　所幸的是，这次来的人员都很专业，接收过不少相关培训，饶是危机重重，还是成功着地。
　　无线对讲机被打开，飞机上的人全都忍不住屏息。
　　虽然说下头哪怕有一个人，他们的救援都不算失败，可如果能一口气发现更多的人，知道更多的人安全，那才是他们最期盼的事情。
　　风声太大，无线电的声音都不太清晰，可只要听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大家的拳头都会跟着紧握。
　　像是跟着进了屋，稍微没那么嘈杂了，能听到挺杂乱的声音。
　　“这儿就你们五个人吗？”能听到救援人员声音的沮丧。
　　飞机上的气氛也跟着低沉了下来，只有一个屋顶上有红布，只看见五个人，这是什么概念？
　　然后——
　　一个女声清晰又安定地响起：“你好，我是造梦娱乐的总裁林濛。”
　　飞机上，诸郁深已经直接站起，太过猛烈又用力，头直接砸在了他所坐位置顶后侧处，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却无知无觉一般，只盯着那正在发出声音的对讲机。
　　这应该是他两天来，听过最悦耳的声音。
　　“你可以联系其他救援人员，不用去其他村落了。”
　　“什么意思？”和林濛对话的人有些慌乱紧张。
　　“周边六个村落的人，都在长桥村，分别在周边几个房子的二层，目前没有人出事，只有一些老人家，由于受了惊吓，需要舒缓，还有事发太紧急，有5人疑似被撞到骨折，其中只有一人不能起身，但状况还算正常……”
　　直升飞机内先是不可置信地惊呼，然后再是面面相觑的惊喜。
　　只要他们赶快来救人，就不会有人出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救援吗？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周围那么多村落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诸郁深已经坐不住了，他看向还在狂喜中的其他救援人员，只是非常坚定地说：“我要下去。”
　　……
　　非但是救援人员，事实上就连林濛，都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简直超乎她的想象之外。
　　造梦娱乐和建设集团合作做的公路主体还没完成，但连接周边几个村落的小路已经修好，林濛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决定帮当地的农业做个公益宣传。
　　他们一行人买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在尝试后，确实发现当地的不少特产，口味很好，价格低廉，只是缺少销路，运输不便。
　　于是她便委托长桥村的村长，联系了周边几个村落的村长，决定举办一场小型的开路剪彩仪式并公益扶贫助农活动签约仪式。
　　林濛打算将这些片段剪到宣传片内，在商量之后，和村长们顺势做了新约定，打算在这庆祝仪式上，举办一场流水宴，并送上一份小礼品，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而举办这流水宴，也是有原因的，在长桥村的这段时间，林濛也注意到了留守儿童和老人平时都挺孤单，既然要庆祝，那当然得大家都来，一起庆祝才叫庆祝。
　　而能免费吃、免费拿、还能看几个表演这三个噱头已经足够吸引人，再加上村长们强制要求大家都得参加，支持“金主”活动，当天周边村落的村民都齐聚于此。
　　活动从一大早就开始，当地没有吃晚宴的习惯，老人们也不习惯晚睡，如果在晚上举办，不太方便。
　　却没想到无巧不成书，这一场庆祝活动没有成功举办，却反倒成了救下所有人的契机。
　　山洪爆发当时，一般是来不太及躲的，天灾极度可怕。
　　万幸的是，长桥村的地势，山洪到这冲击力略有减退，他们也能先一步地听到远处的喧哗，有一定逃生的可能。
　　当时注意到这一切的林濛，头一个反应过来，握紧话筒，就立刻要求所有人到房子二楼，老人们那时候都在周边房子的二楼观看，便被要求躲进屋子。
　　在慌乱的时候，大家下意识的服从命令，跟着逃窜到了最靠近的屋子，虽然呛了不少的水，但起码还勉强能来得及到二楼，当然，也免不了有一些人被撞伤挫伤，最严重的几个，来不及进屋，被山洪冲出去好远，还好抓住树木，只是骨折。
　　《路》的剧组在这拍戏，存放的物资也不少，虽然泡了水，可起码像是矿泉水之类的东西还可以饮用，村里的巧匠挺多，勉强改了个能绑着绳子的木筏，艰难地将人分散地送到几个屋子安置，没有全湿的衣服被送出让人换上，存在部分房子二楼的方便食品虽然没有热水，可干吃也能勉强饱腹。
　　当然，如果救援再晚来几天，恐怕生病的人会多一大片，甚至难以有人生还，可现在及时赶到的救援，就意味着目前周边几个村落的人，都能安然无虞地活下来。
　　林濛手上有简劣地地图，她简单地和救援人员讲解了现在房子的分散情况，之所以只有她们五个在这间，是因为这间的物资最多，容身空间较少。
　　面对这样的天灾，林濛也是慌的，可她知道，如果连她也慌，就完了。
　　“现在的安排，就是以我为周边，是造梦娱乐和《路》剧组的相关人员，几位村长的周边，也以他们的村民为主，这样是为了避免万一又出现意外，我们因为不熟悉落下人来，现在留存的食物，还够吃几天，如果不全泡水的话，但是救援可能得尽快，已经有不少人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感冒状况。”
　　她镇定的说完，把地图交给救援人员，然后就听见外头有些声响。
　　林濛顺着声响往外一看，就看见阳台能凭空出现了半个身子，穿的是和救援人员差不多的衣服，她刚想着要通知其他的人，眼神还没收回，却再也收不回了。
　　笨拙地落在阳台上的人，她再熟悉不过，是诸郁深。
　　他现在狼狈得不行，大风大雨的摧残，早让他没有发型这种东西，头发都贴在了脸上，水珠顺着一直流到衣服里面，飞溅起的泥水，似乎也有喷到脸上的部分，穿着的救生衣，显得略有些臃肿，也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从前的诸郁深，无论什么情况，看上去都是平静的，风度翩翩的。
　　而此刻的他，狼狈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水人，丝毫称不上什么英俊。
　　真丑。
　　林濛一瞬间有些恍惚，出现在脑海里的疑惑似乎数都数不清楚。
　　他来做什么？太不理智了，有没有想过出了事情，林深处那么多员工要怎么办？
　　他以前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这不是耽误了别人的救援了吗？


第72章 
　　这是一个带着雨水味道的拥抱, 不算好闻,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天气阴冷，诸郁深身上没有什么汗味。
　　靠得太近, 林濛能感觉到另一具身体的热度，还有环绕在自己身后的手和用在上面的力度。
　　她能感觉到诸郁深甚至没敢用力，除了刚拥抱时绷紧的肌肉，在放松下来后, 像是怕弄疼她一样卸下了不少力道。
　　有点奇怪。
　　可说不出哪里奇怪。
　　诸郁深紧紧地抱住了林濛好几秒，刚刚跳得疯狂的心跳也是在这时候才平息。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盯着林濛一动不动, 想透过她依旧从容的表情, 打量出她是否隐瞒了什么不适的症状。
　　她很好强, 他知道的, 就算真的受了什么伤, 也不会说。
　　林濛被这有些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她别开眼神。
　　诸郁深忽然道：“对不起。”
　　他……很抱歉, 这样唐突的行为, 她会不会生气？
　　可刚刚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已经顾不得思考了，只想确认她还在，也还好。
　　“不过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几日来从未舒展过的脸上, 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压在身上的巨石终于放下。
　　林濛似乎想说什么，看着诸郁深的眼神有些复杂，开口又闭上，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在两人的世界里显得有些漫长的时间，在外人看来只发生在一瞬间。
　　同样在旁边的救援人员看过类似的团聚场景太多，很能体谅这样的心情，面露欣慰。
　　而待在旁边的造梦娱乐工作员工，更是没有发表言论，明明只有两天，可那种面对灾难，不知道是救援先到还是死亡先到的感觉，实在是一般人绝对无法预想到的恐怖。
　　不管之前对诸郁深是什么看法，可起码在这时候，他会来，已经足够得到他们的尊重。
　　……
　　诸郁深没有跟着救援的直升飞机离开，虽然林濛很坚持希望他先离开，他却也理直气壮，说自己不能耽误救援，得让知道这周边情况的人先跟着救援队的人去。
　　没能说动她的林濛有些无奈，只得安排了一起的另外一个公司的宣传上了直升飞机，并在只被淹到了一点桌腿的木桌上，简单地草拟了救援的安排。
　　她不够专业，只是凭借这几天的了解简单地写着。
　　诸郁深无声地当着小跟班，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濛身后，他正欲和林濛说外面舆论的事情，就瞧见已经写在纸张上的娟秀字迹。
　　“1、伤员集中在长桥村村头大树正对的房子内，需要担架、治疗，可以第一批离开。”
　　“2、以村落为轴心，简图上标注的地点为村长所在房子，会沟通先送老人、小孩、妇女离开，其中有老人情绪激动，需要平躺……”
　　林濛写得并不复杂，她的思路很简单，伤员由于需要治疗，如果方便得最早离开；同样优先级的，则是老人和小孩、妇女，最后是男人。
　　而其中，由于造梦娱乐带来的拍摄器械较多，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浸泡在水中已经无法使用，但是保存下来的还是多数，毕竟对于有的工作人员这些拍摄器械和材料就和命一样，当时急着逃命，都没有撒手，林濛也提出这些器械可以在人员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一并运走。
　　她之前就和其他几位村长沟通过，为了避免遗漏村民、工作人员，她和村长们，将会在最后清点完人数后离开。
　　救援飞机离开后，林濛和还留在楼上的几个宣传人员，拿着平时总放在导演手上的大喇叭把消息往外传，大喇叭在这几天已经成为了大家仅剩的通讯工具。
　　然后便是连这瓢泼大雨都挡不住的欢呼声音，眼泪和庆幸的情绪，冲淡了之前的不安和绝望。
　　至于林濛给出的救援方案，大家都没有提出异议，两天的功夫，已经足够让大家把信任交托在林濛的手上。
　　诸郁深一直站着，他并不觉得疲惫，只是看着林濛各种安排、计算人数、器材，安排着次序。
　　作为……作为前夫兼追求者，他出于私心，是希望林濛能早点离开的，甚至他想让林濛先走，他留下来替林濛安排这些。
　　可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半天，却没有出口。
　　看着屋里的员工，看着林濛那百分百信任，全身心倚靠的眼神，再看着林濛安抚全局，让所有人都不要慌张的镇定模样。
　　算了，劝了她也不会听的。
　　那就陪着她就好。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在。
　　……
　　救援的直升飞机和皮筏艇一趟趟的来，专业的勘测人员已经研究过，就目前的降水量，如果没有激增的话，应当不至于马上爆发新一轮的山洪，大车直接开到了离村落有一段距离的大路，训练有素的救援人员一批一批地往前，到了水位深的地方，则开始划着皮筏艇前进。
　　按照林濛的规划，人员一批批的撤离。
　　直升飞机来了又去，皮筏艇也一辆辆地从窗外略过。
　　搭乘上救援工具的人大多浑身狼狈，由于没有足够的遮雨工具，在被大雨淋透后冷得发抖，可这并不会带给他们任何的不快，脸上全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这才从灾难缓过来的连哭带笑。
　　活着真好！
　　在路过林濛这栋楼的时候，有不少人瞧见她还没走，都急着招手，比手画脚地喊她快些离开，甚至还有觉得自己所坐的皮筏艇能再挤一挤的，招呼着林濛一起离开。
　　这时候留着殿后，没准会把命殿没。
　　可林濛都没答应，只是让他们别乱动，好好坐好，便目送着他们离开。
　　救援的速度，是由快到慢的，毕竟载着人后，速度也会放慢一些。
　　林濛送走了几位村长，同在小楼二楼的另外几位造梦娱乐工作人员在接送妇女的那一批，就先离开了。
　　她手上的清单已经挨个打了勾，就连能保护住的器械和胶带也已经尽数送走。
　　现在只剩下了她和……从天而降，赶不跑的诸郁深。
　　林濛回过头，诸郁深正格外乖巧地坐在床上，他的衣服早就湿了，由于天气阴冷，也无法凭借身上的温度让衣服变干，他坐得很直，跟着林濛的动作移动着眼神。
　　大风吹进来的时候，他虽然能控制住身体下意识因为发冷引起的抖动，可却控制不住现在略有些发白的嘴唇。
　　林濛有些无奈，他不肯走就算了，冷也不知道说吗？
　　“你是不是很冷？”
　　诸郁深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在看到林濛似乎带着威胁的眼神后，又立刻举了白旗，“有点冷。”
　　林濛径直走到房间的衣柜面前，衣柜的最下层，由于过度的泡水，已经有包在其上的木板皮略有脱落，打开后里面都是衣服，这里有几套剧组的戏服，暂放在这，不过其中裤子已经拿得差不多，只有几件衣服。
　　她大致挑了一件最大尺码的上衣，递给了诸郁深。
　　在要交接衣服的时候，林濛的眼神正对上诸郁深的，她瞧见对方眼底满满的惊喜，似乎挺激动于她有些突然的关心。
　　林濛有些乱，立刻松开手，把衣服往他手上一放，转过身，没回头看。
　　她好像有点没办法承担诸郁深此刻这种带着期待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应这份期待。
　　背后传来更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明外头雨声风声都很大，刚刚在脑海里思索着出去之后的处理方案都已经不在。
　　“我换好了。”
　　林濛回过身，诸郁深本就高大，这件衣服对他来说尺码还略小，只是刚好。
　　“我……”诸郁深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她的转身和冷淡受到挫败，认真地看着林濛，似乎有些遗憾，“这次来得及，本来准备要带给你的东西都没带来，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那些。”
　　“我越来越发现，我真的不够了解和关心你，连你喜欢什么都不太清楚。”诸郁深神情很是怅然。
　　就像他记得密密麻麻的备忘录，虽然试图让林濛做过选择题，也试过认真观察，可林濛到底喜欢什么，他还是很难判断出来。
　　诸郁深坐在床上，林濛则是站着，两人有高度差，林濛能清楚地看到，他低垂着眉眼后，不经意间流露的沮丧，就连那不知是被风吹拂而动还是因为眼神转动而颤抖的睫毛，都展露出诸郁深此刻的脆弱。
　　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回去之后，你把东西送到造梦，不喜欢的我会告诉你。”林濛都没有反应过来，话已经出了口。
　　她能看见忽然仰起头的诸郁深写在脸上的喜悦。
　　这么开心的他，今天好像是第二次见？
　　说话太快的后悔，好像在这喜悦的脸中消逝无疑。
　　雨似乎比刚刚小了一些，能听到直升飞机靠近的声音。
　　林濛走到窗台，又轻又快地说道：“可以走了。”
　　远方的天还是阴的，可总会有放晴的时候。
　　雨过会天晴，不是吗？
　　……
　　C城西南部由于经济水平一般，向来不怎么受到关注，这是头一次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瞩目。
　　许许多多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出，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有人说，他的某某朋友的亲戚就在村落那边，已经接到通知，估计是出事了。
　　有人说，现在那儿缺少某某、某某物资，需要援助，还留了个当地村支书的电话和地址。
　　有人说，似乎救援难度很大，官方救援进不去，现在民间救援队伍正在往那改。
　　……
　　总之，谣言满天飞的局面，并不是个别人的努力能控制得住的，造梦娱乐虽然努力安抚着网友们的情绪，可经历了一天的发酵，有一些想法，已经控制不住地产生。
　　“公司这么安抚人，是不是已经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如果真的不会有事，那官方也会通报吧？今天早上新闻给出的消息，不还是全员失联吗？”
　　网友们议论纷纷，也有人忍不住继续幸灾乐祸，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粉丝围着骂。
　　气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悲观起来。
　　他们也懂什么叫黄金救援期，这都过能有二分之一的时间了，救援人员看消息却好像还没进去，真的能救出来吗？
　　再看看以前每次类似事件，统计的经济损失和死亡、受伤人数，还有失联着失联着最后也没有听说过找回的那些。
　　他们不想悲观，可好像也乐观不起来。
　　在这种集聚沮丧的气氛里，间或地几条所谓得救了的传言，大家只当是谣言——真要得救了，那人呢？人总得出来看看吧？
　　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一条无意中一刷新，陡然出现在首页的微博，得到了纾解。
　　@林濛：美梦成真了。
　　她转发了造梦娱乐官方微博发布的声明，配上了短短的这一行字，没有再说。
　　大家蜂拥地冲进去刷着平安就好，然后开始询问起了印象里同样在那的其他人现在如何。
　　美梦成真？什么美梦？
　　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只要一刷新，就会立刻跳出新的人报平安，就像是在接力，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微博，不管再简短，都会提上一句谢谢林总。
　　网友们没看懂为什么感谢，只是清点着印象里有在剧组的演员导演，至于幕后工作人员，他们也不太清楚有什么人，不过刷出了几个公司信息上填写着造梦娱乐的，都是在报平安，那大概率是大家都安全出来了吧？
　　在这一阵狂欢中，不一样的声音虽迟但到。
　　“所以，没有人关心C城西南部真正的居民吗？还美梦成真，可能都有人死了，你美梦成真什么？资本家真就没有人性了呗？”
　　“粉丝们更关注自己喜欢的偶像、公司甚至公司老板，这个我没意见，但是老板本人都不去care别人的生命这件事也太残忍了吧？活生生的人命可能没了，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劫后余生想谢天谢地，感谢世界的人，能不能先用脚想一想，出了事的人还有他们的家里人，看到了这些言论会怎么想？呵呵呵，别人的心情就不是心情了是吧？”
　　有网友试图辩解，可他们的声音在充满攻击性的评论面前看上去有些无力。
　　他们试图表述，官方还没通报，这没准是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意思，而骂人的人，则直接用近年来受灾地区损失情况统计的数据予以还击，并给上一句金科玉律：“数据不会骗人。”
　　有人解释，可能他们能顺利逃脱，太过庆幸，人在遇到灾难后，急着报平安，没有想那么多。当然，这句话也立刻被还以颜色：“没有想那么多？公众人物，不懂得想，就活该被骂。”
　　这儿的战场是一边倒的，看着似乎占据了道德至高点的人们，粉丝们有些招架不住，甚至生出了联系官方的心。
　　要不就劝他们先删掉吧？好像是不太好。
　　可这样的消息还没发出，H省官方微博的正式通告就出来了。
　　正式通告的说法很严谨，告诉网友们，六个村落和位于其中的《路》剧组，共计一千五百二十一人，经由官方救援转移，全部安全救出，其中有部分群众在山洪中受伤，但都属于轻微伤，只有一人经诊断为轻伤，现在已经送往C城市人民医院进行治疗。
　　这份通告，让网友们瞠目结舌，这以往的救援数据，有这么高吗？
　　他们怎么记得，以往一般也就救出个几十个人？
　　这数据，让网友们下意识地开始怀疑，难道是为了怕人心惶惶，在粉饰太平？
　　可接下来陆陆续续透露出来的消息被专业的博主整理汇总而出，大家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前国内的山洪事件，大多是在比较偏僻的区域，受灾群众数量较少，这次突发的特大暴雨，导致的水量激增，因而引发的山洪影响的区域，正好经过了几个村落，受到影响的居民极多。
　　且这次，严格来说，其实更应该叫做“转移受灾群众”而不是深入最危险的灾区救援，周边交通便利、人员密集集中等原因，也使得救援顺利快速。
　　可绕是如此，这救援工作，也从一大早进行到了晚上近八点才告一段落。
　　而这次救援的关键，就在于所有的受灾群众，都奇迹般地集聚在同一个村落，且这个村落，因为距离原因，受到山洪的冲击最小，离附近的国道也最近，使得救援的时间压力大大降低！
　　而创造奇迹的根源，居然是之前还在被网友们围攻指责的那位造梦娱乐总裁林濛。
　　@科普小达人：相信有关注的网友都知道，造梦娱乐之前和当地政府合作建了条路，他们那位林总，财大气粗，打算举办一个开路剪彩仪式，还把全村的人都邀请来参加，听说还准备要办流水席、发礼物、开表演……这就导致，本应该受灾最严重的五个村落，一个村民都没有。[一脸迷茫.jpg]虽然不科学，但我再三确认了，这消息绝对没错。
　　@睡遍项得：我也来补充一段好了，我家里的长辈就在受灾区，他们的形容……大家听听就算，我怀疑增加了戏剧成分，据说那天正在准备剪彩，村长和林总站在台上，只见远处似有喧哗之声（长桥村周边绿化很好，山洪冲断了东西有声音），她抓着话筒就喊，所有人立刻到屋子里去，上二楼！听说喊了好几句，我长辈是说……林总会催眠，反正他们听了就往屋子里冲，有的来不及的，也能被人拉一把，只是呛了几口水，没出事。
　　@伞花：而且真的不要抹黑林总了好吗？我朋友是救援队的，他告诉我救援全程，是林总建议的方案，伤员、老人、孩子、妇女先走，林深处由于有器材，还留了一组人押后，而林总是最后的最后才离开的，全员会和后才一起到C城，有了信号后他们立刻报平安，根本不是你们说的枉顾别人的生死，枉顾别人的生死会自己最后走吗？
　　被汇集起来，比之前有说服力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而刚刚火热出炉的视频，也出现在了媒体之上。
　　因为没有办法深入拍摄，是直接用的直升飞机上记录到的场面。
　　出现在镜头里的画面，全都是浑浊的，深不见底的水面，已经快要被淹没的村庄，还在上涨的水位，在水面上漂浮着的被冲断了的树木、门板等，无一不向之前还没有概念的网友们传递着可怕的信号。
　　而且被拍摄到的，还是受灾最不严重的长桥村，其他五个据说直面冲击的村落里面会是如何，更不用说了。
　　哪怕没有人说，网友们心里生出的都是恐慌。
　　在周边的几个村落，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小孩，他们面对这样的山洪，几乎没有逃生的能力。
　　而在这几个规范化建设的村庄里，大家都没有起高楼的习惯，村里最高的楼只有两层，按照大多数村民的居住习惯，反而是会休息在一楼的房间，二楼则用于存放一些东西，或作为待客的房间，在当然山洪爆发的时间点，但凡有几个稍微没能早起，睡得晚了一些，或者正在一楼闲聊，恐怕在睡梦里，就会被淹没窒息，活命的几率极低。
　　……
　　联想越多，就越知道这次能全员逃脱的可能有多渺小。
　　有人复又翻回去看了造梦娱乐之前的声明，声明里这样写道：“在最美的梦中，所有的人都安全归来，不应有任何人遭遇不幸，也不应当让任何的家庭面对家破人亡的痛苦。”
　　所以，林濛转发的美梦成真是什么意思，到现在也终于有了解答。
　　易地而处，如果遇到这些事情的人是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恐怕会觉得很失望吧？明明有这么多人能得救，十有八九要归功在她的身上，却被这么多人指责……
　　之前还有过怀疑，甚至抨击过林濛的网友即刻倒戈，他们蜂拥到造梦娱乐的微博下，开始向林濛致歉，并感谢她帮助了那么多人，能够在面对巨大危机的时候，顾及别人的生命胜过于自己的。
　　林濛一行人才从医院检查出来，由于之前淋雨等原因，有不少人已经感冒发烧，她看着网上的舆论，给好不容易安抚好激动情绪的公司宣传部打了个电话。
　　她不打算用这件事做宣传，这种灾难，本来也不该当做宣传。
　　……
　　对于不少网友来说，这几天的经常访问前几位，都全是和造梦娱乐相关的账号，他们为了能接收到一手消息，还不忘设置了特别关注，一有新的消息更新，就能立刻发现。
　　之前一直没出来，上一条微博现在评论已经被刷到了几十万条的林濛，就在刚刚又新发布了微博。
　　她的微博上配了两张图片，是从新闻中截取的片段，以俯拍的角度，拍摄着被淹没了一半，只剩下不多部分的房屋，还有之前剧组拍的，距长桥村有些距离的绵延国道。
　　@林濛：一切奇迹都有迹可循，感谢无数条建好的道路，让救援能够第一时间到达，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离开；感谢推翻危楼后重新修建的小屋，让我们在两天一夜中，能够凭借那坚固的房屋抵御外面的山洪。奇迹并不来自我，而来自于之前的每一次努力建设，否则就算有一万个我，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同时间发布微博的造梦娱乐则是宣布了之后公司的计划。
　　其一，正如之前的声明，公司准备捐出一笔资金，为灾区重建做贡献，且造梦娱乐也和当地建设集团达成协议，之后村落周边的路，会继续投入修建，如果有房屋因山洪出现问题，建设集团也会承担修缮责任。
　　其二，《路》和剧组实景拍摄的部分已经完成，面对灾害，大多剧组人员都心有余悸，造梦娱乐已经请来了专业的心理机构医生及咨询师进行服务，之后的拍摄将会以封闭形势进行。
　　其三，就是希望网友们不要过度瞩目于这次事件，将社会舆论资源放到更需要的地方。
　　大家便这么肉眼可见地看着，在声明发布之后，和造梦娱乐、林濛有关的几条热搜不断下降位次，分明点进去一看，里面的热度还挺高。
　　林深处的《改变之路》也忽然进行了更新和维护，新打的补丁，是地理因素的变化。
　　根据修建的道路不同、破坏当地的水文、地理程度不同，最后也会导向不同的结果，比如盲目地修建隧道，可能会导致地表塌陷，且根据道路使用材料、标准的不同，在随机生成的自然灾害事件里，也会看到道路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林深处适时的更新，也分薄了网友在这其中的关注。
　　网友们都能理解造梦娱乐的做法，便也默契地不再讨论，给了造梦娱乐和《路》剧组人员安静的空间。
　　反倒是政府的相关微博，只要提到此次事件，就不忘感激造梦娱乐一句，大家一般看到，便像是水军一样，默默地在评论留个表情，也不转发、也不讨论。
　　虽然他们想要表扬英雄，可是既然林总他们都希望低调，那就低调一些好了，他们值得被尊重。
　　当然，人想要讨论的心，总是无法完全限制住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论坛里的帖子，也悄悄地开了起来。
　　【那什么公司的那什么老总，真的好玄啊！懂的人进。】
　　“LZ知道那位老板不想被讨论，所以我就用代称了，等天亮了我就删。话说关于那位老板，现在身上的几个猜测，大家觉得哪一个更准确一些呢？猜测一：老板是重生的，她早就知道灾难会发生，所以才故意做的这一出戏。猜测二：老板有个功德系统，靠救人，受到敬仰发财。猜测三：老板是锦鲤，天生运气好，不会倒霉……”
　　楼主罗列了十几种猜测，还不忘在最后画龙点睛地来一句：“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一定有问题！呜呜呜要不为什么我二十四年来买彩票彩票不中，买基金基金就跌，黄金刚卖就飞速上涨，难得买个定期，利率也下调……难道人和人这么不一样吗？我不管，这一定是作弊了。”
　　下面的回复先是好几楼的哈哈哈，然后认认真真地开始讨论了起来。
　　“虽然想吐槽楼主是不是绿**的看多了，但还是忍不住跟着你的思路开始分析，我觉得林总会算命这个猜测比较靠谱，她掐指一算，就能看到天机！”
　　“不不不，算命这就不合理，不都说算命不能算自己吗？我觉得应该是林总气运冲天，逢凶化吉，只遇好事！这就是电视剧里常说的，天生紫光冲天的紫微星转世8！”
　　“我赶脚我和你们的思路都不太一样，在我看来，林总一定是有个什么神豪系统！或者是……财神系统！专业发财！”
　　“那就不能解释林总的好运了楼上，她可不只是赚钱，是名声金钱双收，我投锦鲤一票。”
　　这楼一直讨论到凌晨四点过，才慢慢地沉了下去，楼里的网友在互相说服中达成了共识。
　　果然，还是濛锦鲤这个说法最靠谱了，而且这估计还是条要化龙的锦鲤！毕竟救了人得到功德金光，那跃龙门都不成问题了！
　　天亮帖子按时删除，只有当时身处其中的网友知道，他们在当晚默默地迷信了一回。
　　那什么，造梦娱乐什么时候上市？他们相信买造梦娱乐的股票，一定会涨。
　　……
　　果然，又失败了。
　　尤鑫言看着网上对造梦娱乐的一片夸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濛一发声，他就及时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漏洞，找人搅了浑水，吸引网友的目光，放到没出声的其他居民身上。
　　具体的实施方案，是公司的宣传部制定的，这也是尤鑫言给他们最后的信任。
　　方案实行得很顺利，在引导之下，越来越多人意识到了造梦娱乐话间的疏漏，并开始指责这公司上下，《路》剧组的人枉顾他人生命，根本不尊重生命等。
　　这罪名按上去了可就很难摘下了，虽然尤鑫言也能理解，要是他灾后逃生，哪管得着别人，先谢天谢地自己能活下来再说，可问题是，网友们未必这么看，他们只会觉得有钱有势的人成功逃生了，没钱没势的人出了问题。
　　尤鑫言正打算发奖金表扬一下提出这方案的员工，看来还是他忽视了公司里的人才！
　　可没想到，这都还没决定好奖励几个月工资呢，事情就又双叒反转了。
　　是的，这回还是大反转，造梦娱乐的这一行人，居然成了英雄，之前的指责也成了空穴来风，站不住脚，恶言伤人。
　　还好水军引导节奏很注意，后来下场的网友也多，不至于引火烧身。
　　再然后……公司的员工“将功赎罪”又定了新的方案，他们决定帮忙造梦娱乐宣传一波。
　　这可不是他们傻！是他们要来个捧杀。
　　等这宣传一多起来，他们就可以又来攻击，攻击造梦娱乐是把这种造成巨大经济损失的自然灾害作为能够炒作的工具，然后引起民众心中的反感，最好是号召抵制一波。
　　可万万没想到，这方案一定，热搜才刚买了两个呢，造梦娱乐就开始号召不宣传！
　　尤鑫言对于这种傻子行为是嗤之以鼻的，要是他，能够和社会事件扯上关系，那当然是趁机多宣传一波，剧组在拍摄过程中，劫后逃生，还救下居民是多大的卖点？
　　装什么高风亮节？
　　可无论他心里多无语，这计划又失败了。
　　不过不打紧！
　　“尤总，您找我？”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进来的是个新人。
　　尤鑫言一脸欣赏地点了点头，这位是他找猎头挖来的宣传人员，自家员工烂泥扶不上墙，在刚刚已经再度得到了印证，不过没事，他可以引进人才嘛！
　　只可惜，造梦娱乐的员工挖不了，给钱都不来，真是和他们老板一样的傻。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公司现在的重点呢，是《空军战士》的宣传，而主要的竞争对手呢，是《路》，你做一个方案出来让我看看，现在我们怎么样进行宣传，效果最好。”
　　“尤总，我想过了，现在正是好时机。”进来的员工说得认真，“《路》现在剧组封闭拍摄，不打算做太多宣传，那我们就趁机占据宣传市场。”
　　听着对面这人的侃侃而谈，尤鑫言越来越有信心，这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看，果然他没有问题，是员工的问题。
　　……
　　造梦娱乐说到做到，说好的封闭拍摄，就一定封闭拍摄。
　　就连《风波定》剧组，也跟着低调闭关了起来。
　　狗仔和粉丝们，试图在周围拍摄，可造梦娱乐本身公司内部，就有最大的特效拍摄地，外景拍摄结束后，根本无需出来，大楼的安保也很完善，演员们平时出入全都包裹起来，有专车接送，完全不知道内部的情况。
　　就连一开始口口声声喊着支出造梦娱乐，低调拍摄的网友，现在也开始怀念起从前天天是宣传物料的日子，他们只能反复地看着之前发出来的宣传视频，期待着成片的样子。
　　然后，消息终于一个个传出——
　　《路》全员拍摄结束，吃了杀青宴还流出照片了！
　　《风波定》第一组、第二组演员依次杀青，由于演员杀青顺序不同，没有进行杀青宴，只是分开地吃了送别席。
　　然后，没了。
　　是的，就是这么残酷，进入后期的两个剧组，各自都维持着保密的状态，丝毫没有透露情况的意思。
　　一直到就连林深处的《风波定》网游也宣布要提前开始进行内测，粉丝们终于坐不住了，搓搓手开始留言。
　　眼看距离国庆也不远了，您说《路》是不是定个档？发点预告片什么的？
　　《风波定》就更过分了，不是说了也会很快上映吗？怎么连个定妆照都不带给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忏悔 = =是真集中不了注意力以及药效太强了。


第73章 
　　事实上这段时间的造梦娱乐, 并不是完全意义的销声匿迹。
　　早就不是小作坊的造梦娱乐，自然不会像从前一样, 项目得排着队, 一个完成了才能做下一个。
　　在《路》和《风波定》各自蓄力放着大招的时候，公司的其他项目, 也在以一个并不算太慢的速度正常推进。
　　比如朱旭芳导演的第二部 纪录片，何方明导演同卓宗毅一起合作的《心动旅行日记2》也都接连在电视台上播出, 饶是造梦没有投以太大的宣传，都凭借之前的良好口碑，取得了惊人的好成绩，不现续作的颓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造梦娱乐在这段时间, 确实地实现了“我不在江湖, 但江湖仍有我的传说。”
　　在宣传为王、续作滑铁卢的年代，他们反而不走寻常路，在不怎么宣传的情况下, 凭借两个代号为2的续作, 在造梦娱乐宣传的空白期赚到了不少名声。
　　当然，这对于粉丝们还远远不够，尤其是每天只要一打开微博, 就能瞧见《空军战士》和《海上生明月》的相关宣传，对比之下，他们都宁可造梦娱乐违背自己的诺言，早点出来换气冒泡。
　　但造梦娱乐的耐心着实惊人, 明明电影已经杀青，演员们也都离组各自开始新的活动，居然还能耐得住气，一言不发。
　　记者们和粉丝都忍不住对离组的演员围追堵截，尤其像是隋烟和于行远等，签了造梦娱乐，身上有造梦娱乐印记的演员，他们更是觉得只要努努力，总能从对方嘴里挖出什么内幕。
　　显然，这些努力并没有发挥作用，演员们一问三不知，至于他们拍戏的内容，更是缄口不言，说是拍了保密协议。
　　至今为止两部电影除却演职员表，唯一泄露出来的信息，只有送审时被公示的剧情简介。
　　造梦娱乐到底打算憋多久，这件事甚至成为了粉丝们间用来开盘的中心，甚至还有人忧心忡忡，觉得这是电影难产，或是因为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一时半会没有官宣。
　　网上的爆料挺多，网友们将信将疑，只想等着来自官方的消息。
　　而向来好像自带听见网友心声能力的造梦娱乐，说来就来，直接买一送一，一口气官宣了两部电影的定档时间。
　　是的，不是一部，而是两部——
　　@电影《路》：电影《路》正式定档10月1日，国庆档期，用爱献礼。
　　@电影《风波定》：电影《风波定》正式定档11月1日，风波终会尘埃落定。
　　两条微博，都配上了粉丝们期待已久的正式海报。
　　《路》是群像电影，官方微博配上了两款海报。
　　人物款海报，采用的是红黑配色，演员们拿着各式工具的身影，化作黑色的剪影，而他们所踩着的，是同样如同影子般的长路，远处有山峦、有大江、有深谷，而似乎是晚霞满天的红色天空，却又看上去像是流动的红旗，左上方的星辰，大小不一，以国旗上的形态分布。
　　——“平凡铸就的伟大奇迹。”
　　景色款海报，则是取于一张缩影式样的地势图，裸眼3D的效果，能看见看不出尽头和开端的道路，四通八达地跨越不同的地形，像是织网般地建成网络。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路。”
　　《风波定》给的海报则相对要简单许多。
　　岛中竹林，在落叶之上，拿着不同武器的侠客正在对峙，而看似纤细的青竹之上，不知何时来到的侠客，轻轻地落在上方，似乎在等待时机。
　　飘逸落在海报正中间的风波定三个字，看上去格外飘逸，是用粗头的毛笔写的，选用的是暗绿色的墨，和这竹林略有区分，却又异常和谐。
　　海报右上角，同样以竖排的格式写着标语：“风波又起，风波已定。”
　　突然袭击，让被打得措手不及的网友们只能“啊啊啊”地化身尖叫鸡尖叫起来。
　　这就定档了？！这就发海报了？！
　　他们熟悉的造梦娱乐，又回来了。
　　两条定档微博，直接一往无前地冲到了热搜前列。
　　其中获得最多转发的营销号微博，写的是这样一句话：“电影定档，造梦娱乐王者归来。”
　　如果说要比起底蕴、所持有院线、是否上市这些，造梦娱乐和老牌的几个娱乐公司，还是有些差距。
　　可论起成功的作品数量，当前的口碑，高质量的人员构成，造梦娱乐已经可以被称为当之无愧的王者。
　　无数个作品，共同建立起的造梦口碑，现在已经成了堪比名导、知名演员的热点标签。
　　——我喜欢的电影有好的团队、有好的演员、剧本很好、题材很热……
　　——哦，我喜欢的电影是造梦出品。
　　见到这情况的诸多影视公司，都忍不住各种羡慕嫉妒恨，可这又羡慕不来，造梦娱乐的发家轨迹，圈内谁没有稍作研究过？
　　他们越研究，越觉得莫名其妙，造梦娱乐这一路走来，那叫一个不走寻常路，可以说他们做的选择十个有六个是业内评估后不看好、不会去做的。
　　现在在造梦旗下出名的这些电视、电影导演，如果不是在造梦，谁敢让他们这么天马行空，说转行就转行？可造梦偏偏就敢！好好的电视剧导演跑去拍综艺、电影大导去拍纪录片。
　　研究到最后，他们放弃了这种“作死”的想法。
　　造梦娱乐，看来是这几年来，圈内的限定奇迹，复刻不了，也学不来，他们还是继续走自己的路吧。
　　两部电影的定档官宣，同样给造梦娱乐的两位竞争对手，带来了强烈的打击。
　　……
　　KTV中，正在唱歌的中年男人唱的是一首老式情歌，调子和歌词都很老。
　　尤鑫言早就将酒杯放在了前面，现在手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脸烦躁。
　　旁边有人凑过来想问他事情，见他这表情，又讪讪离开了，不敢触他眉头。
　　尤鑫言也是应酬到一半，才收到公司员工的信息，说是造梦娱乐就在刚刚正式定档——当然，对方定档时间，尤鑫言心里是有数的，这种献礼片，不是9月30日上映，就是10月1日。
　　《空军战士》就定的9月30日，这是为了能收割国庆假期第一批开始放假的观影群众的票房，他本来都做好两部电影同一天上映的准备了，没想到造梦娱乐居然选择了国庆当天。
　　这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对电影太自信？还是因为知道了《空军战士》题材吸引人故意错开，躲避锋芒？
　　尤鑫言找不到答案，虽然他怎么想都是他们的片子要素更齐全，军事、战争、冲突、战友之情、爱情、亲情……应有尽有，而《路》一看就平凡很多，可造梦娱乐和林濛这组合，已经叫他心有戚戚。
　　不过还好的是，这回他重用的这个宣传人员确实不错。
　　这段时间来，《空军战士》的宣传策略确实很成功，热度极高，在观影网站上的“想看”人数，也不断突破尤氏娱乐目前为止电影的自身记录。
　　再加上造梦娱乐提前退出这场宣传战，少了这么个对手，他们的宣传成本也略有下降，要不是……
　　想到最近老和他们抢宣传资源的那公司，尤鑫言就有些烦，只是两公司重叠的业务不多，他总不能替自己树敌吧？
　　现在想来，那公司当初拒绝他，果然是故意的吧！
　　不过还是很羡慕。
　　他看着热搜上的位置，还有自发转发蹭热度，想维持量下场的营销号，尤鑫言满腹的酸味就像打了个嗝一样不断冒出来。
　　这些营销号真是看人下菜碟，平时收了钱才发《空军战士》的物料、推广微博，现在《路》和《风波定》就免费给发，是瞧不起谁呢？
　　真是差别待遇！
　　他闷着气给现在他最为器重的下属发了信息。
　　“《路》和我们前后脚上映，你的宣传方案再看一看，一定要维持住现在的优势，钱不是问题！”
　　尤鑫言虽然有担心，但还是自信更多，这回他们可已经占据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上风，现在离正式上映，也就这么小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被反超吧？
　　……
　　黑锌游戏公司。
　　正在办公室加班的老板夏渠也注意到了这消息，他比尤鑫言要头疼得多。
　　这俩夫妻……不对，是前夫妻，是生来和他有仇是吗？
　　诸郁深的《风波定》内测预约人数爆满，《海上生明月》和《风波定》同为武侠类游戏，这几天报告上来的监测数据，《海上生明月》的日在线人数已经略有下降，就连游戏内原本经过那么久已经趋于稳定的物价系统也开始有较强波动。
　　同样在公司监测范围内的交易网站上，都能瞧见一口气上架了的不少游戏账号。
　　倒不是说《海上生明月》的质量有多差，只是一款游戏，经历了大前期后，通病就是越往后越乏力，一旦有个足够有诱惑力的选项，弃游就会成为不少人的第一选择。
　　而人又是群体动物，很容易受到其他人影响，当游戏里弃游的人数一多，连带着其他游戏玩家也会跟着心慌，有的是怕自己的账号加速贬值，转不出手、有的是在亲友离开后觉得孤单，不想再玩……恶性循环就此开始。
　　最夸张的是，游戏内部的世界频道，居然还有玩家在那打起了广告，说要组团去新游戏开荒。
　　要不是调查确定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玩家，夏渠都要怀疑林深处心黑到他们游戏来挖人。
　　面对这种局面，夏渠当然是干净利落地在后台设置了新的违禁词名单：风波定、风波、某定、某新游……就连拼音，他都给一并禁了！不管是谁，想要在他们游戏打广告拉人，门都没有！
　　只是这《风波定》内测那么神秘，连个预告都没出，只是发了几张插画，怎么就能吸引那么多人呢？
　　夏渠琢磨、研究了半天，才找到了事情的源头，原来这件事还得追索到游戏圈里的一位远古大神，万神身上。
　　对方在圈里口碑很好，毕竟早年的那一批大神基本都是兢兢业业出攻略，认认真真打分写报告，从不考虑盈利。
　　这回内测刚出，他就直接用自己的账号和游戏评测网的账号发了长文章，对方在文章里写得认真，直说这是“利益相关”，他说他和自己游戏群的几位《风波定》老玩家，一起受邀参加了《风波定》的内部评定活动，并对这游戏提了意见。
　　“当年玩《风波定》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被邀请来为这个游戏提意见，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当年，我们自发地讨论着发现的每一个bug，然后汇报给林深处，然后在看到每一次补丁文件后新增的感谢名单时与有荣焉，而这一次，我又来了。”
　　“《风波定》是我年少时对于国产武侠游戏的第一个梦，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情怀，可我并不觉得这是个令人羞愧的名词。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新《风波定》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盼，它虽然换上了新衣，可还是那个它。”
　　“老朋友们，我们热爱的《风波定》回来了，这一回，你们也会来吗？”
　　这一波“情怀”，直接让不少当年的老玩家忍不住开始科普起了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他们中的不少人，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有的是大V，有的是相关从业人士……可他们现在都有了同一个身份，曾经的《风波定》玩家。
　　而他们的热烈讨论，也吸引了一大批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新人玩家，他们大多挺信任林深处的口碑，可原本还没想过要玩这个新游戏，但现在这么一看，好像错过内测是个巨大的损失。
　　于是，参与进来，嗷嗷待哺求着一个内测名额的玩家越来越多，怎么数都没个尽头。
　　甚至已经有黄牛，开始卖起了内测名额，只是林深处反应很快，要求内测账号要和身份证绑定，这才绝了这些黄牛的心。
　　夏渠特地找人去打听过这位万神的来历。
　　他也是林深处的老对手了，以前林深处可没用过这一招，都是正正经经地发预告、做宣传、买推广，这回居然变了。
　　这一查，得，又绕了回去。
　　原来还是林濛。
　　夏渠在看到林濛的名字时，就差没仰天长叹地问一句，怎么又是你了。
　　这又联合起来欺负他了！
　　这几天连着加班处理玩家流失，试图通过新开放的活动巩固玩家的夏渠，忙到一半又收到了新的消息，这《风波定》电影居然官宣定档了，再一看时间，他脸上的神情，都忍不住扭曲了。
　　夏渠是打着主意，要比风波定早一些上映，先把对游戏改编电影有兴趣的玩家给收割一波。
　　可他万万没想到，《风波定》的电影居然选了这么个时间上映。
　　夏渠是知道献礼片的票房的，如果他提前《风波定》太多，正好会被两部献礼片的台风尾扫到，很容易影响票房，可如果同期上映，之前的种种打算又全都落空。
　　夏渠迅速地查看了这几年献礼片的票房……嗯，提前一周时间刚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行，那他们就10月24日正式上映！正好一周多一天的时间，还覆盖了周末，把该扫的票房收一收。
　　还有宣传……
　　夏渠打电话给了已经下班的宣传人员，细细地交代了起来。
　　宣传这东西，很简单，不就是按照成功方案走一遍就行吗？
　　同样是面对造梦娱乐这个对手，夏渠有个完美的参考对象，那就是现在稳占上风的《空军战士》。
　　没错，颇为满意地夏渠，继续让宣传人员抄起了《空军战士》的宣传方案，他甚至懒得稍作改动，别人买哪个营销号，他就买哪一个，至于热搜，更是来个一前一后组合。
　　他们黑锌游戏，一样是不差钱的软妹币玩家。
　　抄作业对于他们来说，小case罢了，还有比他们更会抄作业的公司吗？
　　……
　　造梦娱乐公司内，宣传部和以往一样，在确认过网友的反应很好后，才准备下班回家。
　　林濛没有留大家用餐，每回宣传开始后，宣传部的上上下下都会很忙碌，得一直等到电影上映，才能松一口气，这回还是两部电影的宣传工作同期推动，更是一个大工程。
　　比起耽误大家的时间留下来聚个餐，不如各自早点回去休息，等到全部结束，一起庆功。
　　“林总，我们要下班啦！”小王带着头进来，她身边挤着好几个同事，齐齐向林濛笑着招手。
　　林濛也在收文件，她也准备离开，她同样笑吟吟地回着话：“好，过后电影上映，给你们发大红包。”
　　无论何时，发奖金红包，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大家一阵欢呼雀跃。
　　林濛收好东西刚起身，就瞧见门那边小王还没撤离去收东西。
　　“你怎么还不去收东西？早点回家休息，不要偷偷加班。”
　　小王忙摇头，往后迅速地看了一眼，小声道：“林总，诸总在会议室那等你呢！”
　　自打上回的山洪事件后，公司的人对于诸郁深的观感，也有了一个新的转变。
　　当然，他们这一颗红心向林总，对于诸郁深只是从好感度-10到了勉强及格罢了。
　　“诸总差不多来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说他没什么急事，让我们先别和你说。”小王又继续说道。
　　她倒不是替诸郁深瞒着林濛，只是诸郁深看上去确实不太忙，还说如果不方便他就回林深处等，她们便开了会议室，按照诸郁深要求的，等忙完了再和林濛传达。
　　林濛一愣：“我知道了。”
　　她收着东西出去，走到会议室前放慢了脚步，诸郁深正在里面对着手机打字，看上去格外专注认真，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林濛伸出手轻轻敲了玻璃两下，诸郁深隔着玻璃看了过来。
　　他立刻站起，从椅子上提了什么，飞快地走了过来。
　　林濛一瞬间甚至怀疑，如果这玻璃用力撞就能通行，诸郁深那走得健步如飞的样子，能直接从玻璃那撞出来。
　　……
　　两人并肩走着，原来准备下班的造梦娱乐员工，默契地给了林濛眼神，完全没有一起上电梯的意思。
　　林濛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和诸郁深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密闭的狭窄空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诸郁深看着林濛按了一楼：“你等等怎么回去？”
　　“叫车。”林濛拿起手机，司机今天女儿从寄宿学校放假，林濛给他放了假，公司周边挺繁华，车很好叫，林濛不觉得麻烦。
　　诸郁深声音有些低沉：“晚上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明明这说得挺强硬，可林濛才一抬头，就正对上诸郁深的眼神，那眼神里全都是害怕被拒绝的踌躇。
　　这就是说最刚硬的话，做最“怂”的表情？
　　“好。”看着那眼神里出现的惊喜，林濛复又看向了电梯。
　　诸郁深敏捷地关上了电梯门，选中了负一层，他的车在楼下。
　　林濛又问：“你找我什么事？是《风波定》宣传的事情吗？”电梯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在车库里听起来，格外和谐。
　　诸郁深沉默一会：“……其实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想等你，我看到你的车不在楼下，知道你今天应该在加班，有点担心。”
　　他倒是难得的老实，林濛当然知道，每次她的动向，诸郁深都知道得清楚。
　　要不为什么每天他们都能在停车场巧遇呢？
　　诸郁深同样没让司机留下，他在林濛上车前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林濛看了他一眼，坐了进去，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现在的诸郁深越来越懂她，其实刚刚她是想坐在后座的。
　　诸郁深开车格外平稳，一贯不喜欢听歌的他，打开了前面的车载CD，林濛在心里悄悄地打起了节奏。
　　这首歌正是她喜欢的歌曲类型，能够安抚人的心，又不至于太过催眠。
　　一路放的歌，林濛都不讨厌，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心情格外平静。
　　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至于诸郁深为什么知道她的目的地在哪，这种问题不用问都很明朗。
　　“这是今天的礼物。”林濛临要下车，诸郁深终于把刚刚一直扯在手上的袋子拿了出来，“如果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我会告诉你。”林濛熟练地接过话。
　　两人看着彼此，嘴角忍不住上扬了类似的弧度。
　　诸郁深侧着头，一直看着林濛的身影消失，才将目光收回，勾起的唇角迟迟没有放下。
　　他重新打开了失宠已久的手机——出现在上面的，并不是林濛之前预想的工作，而是诸郁深正在逐步丰富的专属于林濛的“个人档案”。
　　同样开着还没关闭的还有一个音乐APP。
　　他之前，将林濛曾经提及过的、或者是以前家里两人共用的账号上，能找到的听歌记录全都导出，在音乐软件里建了歌单。
　　本来诸郁深的想法是，逐步地根据关键词做分类、筛选，找到林濛喜欢的歌，可意外的是——
　　这APP的推荐音乐功能，居然全都命中了林濛的喜好。
　　诸郁深默默地给这软件打了个五星好评，然后在个人档案下的音乐类留下了新的纪录。
　　看来他还得更努力才行，音乐APP都比他懂林濛。
　　不过他也没全输？好歹赢了购物软件的“猜我喜欢”，如果林濛的喜好是张考卷，他现在大概能得……50分吧？
　　已经上楼的林濛顺着能看到楼下的窗户往下一看。
　　诸郁深怎么还没走？
　　她没想明白，随手打开了纸袋，里面放着的是个白色的长耳兔兔子玩偶，不算大，摸上去特别柔软，林濛想不太起来品牌，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个专做安抚小孩睡觉玩偶的牌子，以质量出名。
　　只要想到诸郁深可能是跑到什么母婴用品店，在里面转了一圈，才找到这个娃娃的好笑场景，她就忍不住想笑。
　　她哪有这么幼稚？
　　林濛拿着长耳兔进了房间，将它放在了床上，这娃娃挺软，就让它发挥一晚上的作用就好。
　　旁边新送来不久的展示柜里装得满满，林濛选择性地忽略掉了那一部分，否则又要开始烦恼，接下来新来的“客人”们，又得放在哪儿才合适。
　　……
　　《路》的宣传并不那么气势汹汹，只是准时地把准备好的预告、物料一个个往外抛，可却总能吸引到最多的关注。
　　而其中，最为重头戏的，当属预告片无疑——
　　“地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有了路，这是鲁迅说的。”伴随着预告的画面开始，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一只大手，从空中而落，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而人都走不出来的路，就由我们来建造。”
　　出现在屏幕正中的男人略有些年纪，国字脸自带着严肃的气势：“解决困难、用有限的预算和人力建造出道路，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镜头穿过被压着的地图，具现化成为眼前的自然环境——看不到尽头的绵延山脉，眼前波涛汹涌的大江，并不平缓杂草横生的地面，自然所赋予的奇观就在眼前。
　　被喊做教授的几位老人上了年纪，可仍然精神矍铄，他们手上拿着地图，身上背着设备和工具，带着人开始勘探。
　　经验和科技，还有带着点天马行空的想法，共同成就了方案。
　　“这方案能行吗？”
　　“只要有成功的可能性，那就能行！”
　　机器、工人、工程师、材料……身为真正主角的他们出现，开始解决着接二连三会遇到的困难。
　　带着方言的男人们对着话，你一言我一语地，显得有些杂乱，正应着屏幕上不断切换的工作场景。
　　“这可咋整？说明书上没有啊！别给用坏了！”
　　“我的天，这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呀！他们没说挖出来这要怎么办！”
　　“我有办法！我这有个土办法，在老家修路的时候用过的！”
　　“我也有，我听朋友说，他们在工地里这么试过。”
　　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是每次成功后拥抱在一起的兴奋和喜悦。
　　“个人的智慧，集体的智慧；科学的方法，经验的作用……问题总会解决。”
　　预告片到了最后——
　　被搭起的简单棚子，后面是正红色的宣传板，道路通车仪式格外显眼。
　　被邀请的工人们坐在下面，听不太懂，一张张被晒得有些黝黑的脸看着上面，时不时地跟着鼓掌。
　　一辆车，顺着这条刚刚修好的路，在一片欢呼声、鼓掌声中越开越远，拉起的镜头里，渐渐缩小的地上，唯有道路格外鲜明，无数个四通八达的地区被拼凑在一起，上头如同筋脉般的道路，同样鲜明。
　　“为什么要修路？总有人这么问，可没有这些路的我们，看到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预告片嘎然而止，看得网友意犹未尽，脑海里一个个镜头闪烁而过。
　　负责指挥沟通的领导，和人争辩得唾沫横飞，拿着预算文件操心得没完。
　　教授们一看天气不对，头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拿伞找包，生怕带出来的珍贵仪器受到哪怕一丁点损伤。
　　工人们忧心忡忡，对着不太听话的机器各种摸索，在修好时，明明抹了一身黑，却还是笑得露出洁白的牙。
　　……
　　有泪腺发达的网友，偷偷地抹了眼泪，问自己为什么，却半天回答不出来。
　　不是只是修个路吗？
　　怎么看上去这么麻烦、这么辛苦？
　　也为什么那么被触动？
　　还有出现在成片里的演员，比之前电影纪录片里的还像个“工人”，这并没有过度褒贬的意思，只是一种描述。
　　他们真真正正地成了其中的一员，哪怕是之前演技口碑只是一般的演员，都能演出那其中的活灵活现劲。
　　弄脏了手，随手地在衣服上抹一把；流了满头汗，顺手把衣服往上一拉，擦掉了汗水……
　　虽然分明能认得出他们的脸，也能在被化得偏黑的肤色下，看出明显不错有辨识度的长相，可却不会把预告片里的角色，和本人弄混。
　　出现镜头并不多的中年男人，其实现实才刚四十，之前甚至偶尔还演古装剧里大侠的他，这回看上去，则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看完了预告，不懂修路的网友们还是没懂。
　　可控制不住的，却是心里的期待、和在看预告片中生出的热血澎湃。
　　——看到没有，那可是真正地，属于普通人的奇迹！
　　——距离最近，却又距离遥远的，平凡的伟大！
　　与之成为对照组的，是《空军战士》的预告片，对方主打的是“英雄”是战神，面对危险的牺牲，个人和集体的挣扎。
　　明明该是受欢迎的类型，可看过《路》预告片的网友们，却忽然有些迷茫。
　　他们怎么觉得，好像《空军战士》现在看来，没有《路》的吸引力？
　　是很热血澎湃，尤其是看到预告片里，抓着对讲机，汇报情况，可能要牺牲的模样，就像八九般让人想要流泪，可好像总差那么点味道，而且……有点老套，只看预告片，都能把剧情猜得七七八八。
　　浪漫与狼狈。
　　个人英雄主义与集体英雄主义。
　　要选哪一个？原本应该是干净利落地答案，现在更是犹豫了起来。
　　当然，这种选择困难的心情只有想在国庆时选一部电影的观众，或是都想看的观众那有。
　　至于原本就因为种种事件，对造梦娱乐和《路》心生好感，决心支持的网友，自然是完全不用选择。
　　没注意到这情况的尤鑫言，继续加足马力投入营销，连论坛上都不忘投以水军，宣传不见一个死角。
　　可尤鑫言和尤氏娱乐都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群带着逆反情绪的人，开始对这高强度、持续时间极其长的宣传活动心生反感。
　　原本因为宣传也许存在的差距，又忽然在瞬间消弭无踪。
　　……
　　国庆档期，向来是电影上映的黄金档期，尤其是针对献礼片而言。
　　提前一天上映的《空军战士》自然是占据了第一波流量，而这也意味着它要比《路》更先受到来自观众的考验。
　　尤鑫言志得意满地准备好了零点首映，被邀请来的影评人和从业人士很多，皆聚于此。
　　尤鑫言是想过要给造梦娱乐发邀请函的，可就担心对方觉得自己在讽刺，不过就算不邀请，他想造梦娱乐也一定在关注着《空军战士》，毕竟他们《空军战士》可谓是真正意义的强敌。
　　电影正式开始，尤鑫言坐在影院之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反应。
　　等到影片结束，灯光亮起，看着观众们并不反感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空军战士》自然不是一部能到八九分的高分电影，不过有大特效、群星合作、献礼片三个标签的它，有这么个老套但不太俗的剧本，就足够大获全胜。
　　当看到首映日2.5亿票房结果出现的时候，尤鑫言就知道自己这回料准了。
　　他果然是料事如神尤鑫言。
　　在摆脱了猪队友后，这不一切越来越顺利了吗？要是早找到内鬼，估计局势可不是这样的。


第74章 
　　尤鑫言一直等过了凌晨十二点, 才看到了这份准确的数据。
　　在心里激动的同时，他忍不住关心起了另一边的竞争对手。
　　《路》的首映场，在十月一日的零点全国同步开始, 造梦娱乐这回格外胆大，甚至没按照惯例，提前进行点映，毕竟没有点映，也就意味着没有预先的影评放出, 也就无法引导观众在两部电影中做选择。
　　明明熬了一天没怎么休息，尤鑫言依旧神采奕奕，他不断地刷新着手机, 见鬼地只能看到《路》电影的观众在晒着高价买到的首映门票, 或者是询问《空军战士》和《路》到底哪一部好看。
　　至于他所期待的反馈, 一个都没有。
　　就没人看电影看一半发几句影评吗？
　　尤鑫言还是不安，辗转反侧, 翻来覆去，手机顶端的时间，已经慢慢地接近一点，他一下从床上起来，不行, 他要过去！
　　……
　　造梦娱乐的首映式在C城举行。
　　C城由于不算繁华，之前也没有举办过相应的仪式，为了这场首映式，反倒是造梦娱乐的员工提前来忙活了一段时间。
　　除却例行受邀的观众和影评人之外, 还有一批特殊的观众。
　　他们就是当时共同经历山洪事件的长桥村村民、建设集团派遣的工人和工程师，还有当初在于西去采集素材时，给过帮助的项目负责人们。
　　当然，他们中并没有每一位都有空来此，虽然造梦娱乐允诺承担食宿费用、误工费用等，可还是有人因为时间、另有安排、或是首映仪式太晚不方便出席等原因不得不遗憾错过，林濛也请人送去了电影票，邀请他们届时参加。
　　林濛并不忙乱地招呼着所有来客，一次次地经验锻炼出来的不只有总能好好运转的团队，还有能轻而易举处理这些事情的她。
　　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林濛依旧没有选择站在台前，虽然她也知道，经过了那么多事，她身上的关注度，没准比别人还多。
　　电影播放前的采访环节意外地很短，毕竟《路》和其他电影不一样，全程藏得严严实实，让同样身为观众们的媒体记者也报导不出什么东西，现在眼看电影就要播出，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等的呢？
　　十二点还差五分，全场的灯同时灭掉，《路》是2D电影，观众无需带上任何的装备。
　　在《路》开始之前，插入的是一段《风波定》的预告片，片段不长，给自家电影做广告，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何乐而不为呢？
　　林濛选择的是前排靠边角的位置，《风波定》的预告片还没结束，她就瞧见旁边的走道上走来了一个男人，步伐匆匆，高大的身影迅速地穿过，落座在了她的旁边。
　　“我来迟了。”诸郁深压低了声音。
　　事实上他不是来迟，只是这段时间林濛受到的关注高，再加上林深处和造梦娱乐的深入合作，也有不少人再度关注起了他们的情况。
　　当然，诸郁深自然是希望别人都觉得他们很配，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关注，而他也不希望在任何林濛应该受到关注的场合，夺走属于她的关注。
　　这是她的舞台。
　　“嗯，没事。”林濛往旁边瞥了一眼，注意到诸郁深没拿东西，悄悄松了口气，又生出有些奇怪的情绪。
　　诸郁深又说：“官方注意到了《致富之路》的效果，打算和我们公司合作……”林深处之前一向很配合官方的工作，包括防沉迷、避免暴力、血腥画面等，不过因为公司主要业务的特殊性，也没法亲近到什么地方去。
　　而林深处和林濛的合作，反倒是一下让官方越发地重视起了相关工作的重要性，将游戏也视为很重要的一环，甚至打算在官方APP内置入和林深处合作的小游戏。
　　这可是个巨大的突破，之前还是招标，重重审核，这回是直接钦点。
　　“嗯？”林濛看他，没明白诸郁深说这个话题做什么。
　　诸郁深看着她：“我是想说，是因为你，林深处才获得了更多的机会。”
　　“电影要开始了。”林濛松了口气，正好前面的logo、龙标部分结束，她示意诸郁深和她一起专心看电影，两人便一起没了声音。
　　事实上林濛事先是看过了成片的，她和况朝之一起，确认了这部电影过审的最终版本，可再看一次，依旧能沉浸于其中。
　　……
　　电影的开端，是一条行车都难以走过的路，镜头是从车窗中往外拍摄的，镜头跟着颠簸的情况，不断摇晃，甚至没有一刻能平整地往前开一段。
　　这也是况朝之最后在和林濛商议后决定舍弃3D版本的原因，电影里有不少镜头，能让没有3D眩晕的观众都产生天旋地转的感觉，甚至因为晕眩呕吐，最后便没有启用这个版本。
　　车载的音乐，是老套的二十年前流行金曲，不少经历过那年代的观众和影评人，已经忍不住会心一笑，那时候这些歌可不土。
　　车到山前没有路，再往前去，车已经开不进去了，从车上下来的四个中年男人一起看着这路，眉头紧皱。
　　电影在这，顺着他们的目光，将镜头转到了群山深处。
　　又穷又破的村落终于在镜头面前展开，大着肚子的女人要生孩子，是绝对不会到城里去的，因为根本禁不住路上的颠簸，围绕着群山的几个村落，就像是个半封闭的世界，在外面甚至已经开始使用起了手机的年代，整个村落也就只有一部在村长那的电话。
　　在村庄里，女孩比男孩能得到的被教育的机会更少，女孩惦着脚目光顺着被人走出来的，夹杂在树林中的山路往外看。
　　分明隔着很远，他们的目光，却似乎交汇在了一起。
　　到此，电影正式开始。
　　这是在撤乡并镇已经进行过的年代，而此刻摆在当地政府面前的任务，就是基建。
　　电影在分析任务的男人叙述时，用了一个航拍的镜头，完整地展示了大自然赋予当地的惊人美景和堪称奇迹的天堑，让人难以想象的高矮凹凸地貌皆汇聚于此。
　　可奇迹般的壮美景貌，对于想在其中做出改变的人类来说，反而成了巨大的考验。
　　在这部电影开始之前，网上的“预测”影评中，猜测最多的，就是这部电影会是全程都是“尿点”，他们猜测，《路》会以较为舒缓的节奏进行，更担心这部电影会因为过多的拍摄周围的景色，导致总体节奏不对。
　　但只要此刻身在影院，看着观众们仔细地盯着屏幕的场景，大概就能知道，这说的并不会成真。
　　《路》全程充满了况朝之一贯坚持的快节奏。
　　虽然明知道这条路一定会修建成功，可看着看着，观众们却忍不住全神贯注，随之屏息。
　　唾沫横飞的争论现场，在无数“可参考”数据面前，被规划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方案。
　　当年的科技还并未如此发达，对于地理情况的预期，也没人能开天眼。
　　在无数的方案中，没有确切的说法，被考虑的只有可能性。
　　负责修建的工人们分批进入，而以为会无趣的修路过程，却根本没有半点枯燥。
　　什么叫创造条件也要上，这就是了。
　　根本不存在的，能运输重型机械和大量材料的道路，甚至需要回到古早时期，全靠人力生生扛进去的物资。
　　在山野之中，为了能节约更多的时间，餐风露宿成了必然的选择，简单搭建起来的帐篷，撑起的防雨粗布，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用以吃喝休息的居所。
　　而事先没有预料到的难题，还在一个个的出现。
　　好不容易挖开凿开的地面，正准备铺设地基，填上土方，却忽然涌出数量不少的地下水，原先想好的方案，被迫只能搁浅，另谋他路。
　　想要环山而过的公路，只能一圈一圈地绕山转，在接近山壁边的地方修路，没有足够的安全设施，在探头往下看到惊人的海拔时，会让人产生窒息的感觉。
　　不少地方，由于海拔过高，虽然未必会下雨，可秋冬时节，地下的土壤冻得生硬，成倍地增加了施工的难度。
　　爆破时自然会产生的特有的味道和没风时散得极其慢的尘土，在蒙着面巾的他们看来却不是考验。
　　……
　　如果说这些只是地理环境、天气情况带来的阻碍，还有一些，是来自于其他地方的。
　　整批派来的修路工人，不只是拿了工资，还接了任务，就连逢年过节也不能回家，哪怕想念着家中的妻女，也只得留在这继续在万家团圆的日子忙碌。
　　同样一起陪同的领导安排了小型的过年活动。
　　带来的方便食材、罐头，加工一下，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饭，夜里用来照亮前方的灯，挂在绳索上就是灯火。
　　然后围在一起，生着简易版篝火的人们唱着各自的歌谣。
　　在这野外，疲惫、孤单、思念……都是必须被克服的情绪。
　　节过完了，一觉醒来，又是工作。
　　在这之外，由于糟糕的地理环境，原先的预算不知不觉地增多，每一次也要打出新的报告，在前线的修路工人背后，也还有一群同样为之输送耗材、输送物资的人们，在做着无言的工作。
　　《路》并没有把这一段拍得太过沉重。
　　在草原山谷，平日里城市少见的巨大蚊虫会忽然窜出，盯得人一肿一个大包，最夸张的，甚至能让整条腿都肿个几天，面对这工人们并不悲观，笑嘻嘻地想着各种各样的土办法。
　　有跟着过来实习、或是念叨着科学理论的学者坚持地给着自己的科学办法，却在对着自己的脚束手无策时，悄悄地学了起来。
　　被特地邀请来的学者，在遇到有风的大峡谷时，思索着怎么取代原有的绳桥，原先的方法，现在已经被推翻，如果不能马上想出办法，这么多人就得一起耗在这，忽然走出去绊了一跤，一向正经的他摔得一身是泥，却在抬起头时，只看得到大笑露出的白牙，他想到办法了！滑稽却又让人感动。
　　那年头通话很不容易，尤其是在这样的山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过来收一次信件或是记录下要送回家的话语，就像回到了看古装剧时，时常见到坐在路边代写信的书生，他们的交代大多很短，三言两语。
　　除了注意身体以外，就是别担心，在赚钱，偶尔有想念，却半点不煽情，还有的工人和家里再三保证，自己在外面绝不勾三搭四，被围观的工友取笑。
　　况朝之其中用了好几个做了大量特效处理的长镜头。
　　逐渐升高拍摄着地面的镜头，渐渐地将这周边纳于其中，人们一点点地努力，渐渐地在充满了自然和野生味道的地貌上，留下了属于人类的印记。
　　而这条路，总会修到尽头，当终于结束的时候，事实上更多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完成的是一项伟大的工作。
　　哪怕是含着热泪的带头人在上面讲述着这工程的伟大，他们也只是感慨着又完成了一项工作和总算可以回家。
　　在预告片中出现的道路通车片段并不算长。
　　况朝之在最后用了个巧妙的镜头。
　　代表着通车成功的车辆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不断往前开去，旁边的景色略过。
　　像是时空重叠般，在一个车辆内外的镜头转换中，这辆车换成了现在大家有些熟悉的新能源车。
　　乘坐在车上的男人，和影片开头的一样，依旧是四个，现在却已经是白发斑斑，他们看着颜色略有改变，但依旧牢靠的道路，脸上的笑容是满足。
　　而与此同时，和他们沿着不同方向，从山那边出发的车辆，正和他们擦肩而过。
　　坐在上面的是一家人，母亲抚着肚子，父亲开着车，正说着话，他们正准备到C城医院，母亲预先算好的预产期马上就到，而坐在旁边的女儿，则把脸贴在玻璃之上，她在城里的重点高中上课，每两周回一次家，这回要和父母一起回城。
　　大银幕上，镜头越来越高，除却这两辆车外，行驶在这条路上的还有很多车辆。
　　货车正运送着满满的快递路过这条道路；年轻靓丽的姑娘们正自驾出游；前来采购山货的车辆还是空的，后头的斗很大，相信过后会满载而归。
　　曾经被大手拍下的地图，再次被挂在了墙上，而现在上面密密麻麻地标志，全都是已经建好的道路。
　　俯瞰地国家地图，同样有带着光的网络辐射开来，像是巨网，将这个国家笼罩于其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路。”
　　片尾曲是重新录制改编过的歌曲，用的是演员合唱的版本，明明歌词是大家从小听到大又有些俗气的版本，却在这时候，格外让人震撼。
　　灯光已经亮起，黑色的屏幕上，出现的是比起别的影片堪称惊人的感谢名单。
　　正当含着眼泪的观众和影评人正想鼓掌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彩蛋，又让他们默契地归于平静，就连刚刚憋不住打算去上厕所的人，也忍不住站在拐角处不肯离开。
　　“你爸我以前可就是靠做工人赚的这么多钱。”带着炫耀的口气，男人看着旁边的女儿嘚瑟起来。
　　“那爸爸你修了什么？”好奇的女儿眨着眼看父亲。
　　陷入思索的父亲依次地举了例子：“999国道听过吗？过山大桥呢？”他说了好几个基建项目，女儿却摇了摇头。
　　父亲又想到了：“那巨海二号小区知道吧？”他说得是建设集团承包的房地产项目，现在是省里单平方价格第二高的小区。
　　“哇！我知道！听说那儿的房子特别贵呢！爸爸真的好厉害！”
　　镜头一转，在博物馆里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政府成果展示，漫长的长廊里，全都是挂满的照片。
　　观众不算太多，在路过时忍不住露出惊叹的表情，他们大多在这从小到大，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变化。
　　受到最多感叹的，是人均最低工资的增长，当然还有随之生出的物价吐槽，城市从前和现在的不同，而其中专为新修的路开辟的好几块展板，在看过后却很快被略过，倒不是不够震撼，只是一眼看去，好像没有太多的记忆点。
　　有些年迈的教授，履历已经能写得很长，奖项、论文、专著，数不干净，趴在他身上的孙子孙女问起外公最骄傲的东西，他回忆着过去，想起的却是那一条漫长的道路。
　　彩蛋的结尾，是摄像机像是贴在地上拍摄的道路，角度是平行的，只能瞧见不同样式的车轮划过，还有蹦蹦跳跳的孩子，偷偷跟在孩子旁边撒欢跑过的小狗。
　　“这就是路。”伴随着这四个字出现，连彩蛋也终于结束。
　　刚刚停了一半的掌声再度响起，汇聚成海，林濛也跟着鼓起了掌，她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在灯光快要亮起的时候，诸郁深就迅速地到了通道。
　　采访的记者也跟着热烈，林濛退到旁边，确定着最后的顺序，她看着观众脸上满足并不遗憾的表情，心中同样填满。
　　这就是造梦的作品，值得被期待，也不会辜负这份期待。
　　她也为之骄傲。
　　这片如雷的掌声，也迅速地变成了网上的评论，在最后再度开始的采访环节，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在网上传递着情报。
　　社交网络，也让这样的信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
　　“看完《路》的首映了！真的超超超好看，一点都不平淡，从头到尾，我的目光就没从屏幕移开过，唯一的建议，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在看电影的时候喝饮料，电影快结束了我想上厕所差点憋死我了！”
　　“白天看过《空军战士》的我感觉能做个对比repo，《空军战士》好看吗？好看，但是《路》更棒，当然如果不喜欢主旋律片的观众可能会觉得有些反感？可我现在就觉得一心热血，想要报效祖国。”
　　“笑哭，我感觉我等下走出去踩在地砖上，都会小心翼翼。”
　　……
　　有不少粉丝在地下停车场等人，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先送走了演员，林濛走到地下车库，本准备坐着安排的车辆离开，就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熟悉车辆。
　　果然。
　　她叹了口气，让安排好的车辆先走，自己则走了过去。
　　林濛人还没走到，那车门就开了。
　　她停了一步有些无奈，恐怕诸郁深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体贴”的举动，在半夜已经安静下来的地下车库，有多吓人吧？
　　上了车，车门刚关，音乐就又响了起来。
　　是林濛喜欢的歌，她略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转换的夜景。
　　“今天的电影很好看。”
　　诸郁深有种特殊的能力，他说话认真的程度总让人觉得，他是个不会说假话的人。
　　林濛瞅他：“是我出品的电影才好看，还是电影本身好看？”
　　诸郁深随口正要回答，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他最近看过的无数林濛粉丝的微博。
　　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咽了回去，郑重其事地回答：“《路》本身就是好电影，而你出品的电影，在我心里也永远是好电影。”
　　……
　　林濛并没有趁机问送命题的意思，不过诸郁深这回答让她有些意外，现在的他还真的……挺会讲话。
　　二人世界并没有太久，林濛很快就到家。
　　诸郁深颇为熟练地从后座拿来袋子，放在了林濛的身边。
　　果然，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
　　林濛想着家里已经塞得很满的柜子，有些头疼，可能又得买个新的柜子了。
　　车子里安静了片刻，她一侧首，才看到诸郁深如墨般的眼眸里，陡然生出的失落。
　　“你是不是收得很为难？”他伸出手正打算拿回纸袋。
　　诸郁深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迟钝，他天天送礼物，还时常会摸不准林濛的心意，她应该收得很为难吧？
　　林濛伸出手按在了纸袋上面：“没有。”半晌，她在安静的空气里补了一句，“没有为难。”
　　她得承认，看到诸郁深的眼神，她有些心软。
　　应当是车里开的灯太亮，才显得诸郁深的眼神都带着光。
　　林濛拿着纸袋正准备下车，一回头，果不其然撞到诸郁深的眼神里。
　　那眼神里装的是满的快溢出来，她没法骗自己说不懂的深情。
　　“怎么了？”他抬着头看人的样子，就像是只正在认真讨好人的小狗。
　　林濛一时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词。
　　……楚楚可怜的。
　　这也太不诸郁深了。
　　林濛瞥他：“你的影评写得很差，不许发了，知道没有？”
　　现在已经快三点，按照诸郁深的性子，写完影评才肯睡，他又不是放国庆的人。
　　诸郁深沉默了半晌：“……知道了。”
　　林濛听出他话间略有些不情愿，可没松口，只是轻声道了句晚安，便轻快地到了楼上。
　　诸郁深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看着新开的备忘录里已经写了一半的影评，陷入了沉默。
　　他的影评……写得真的很不好吗？
　　他脑海中飘过的，是曾经看到过某位粉丝写下的文章：“像是林总这样有情怀、有才华的人，一定会喜欢一个能读懂她，能明白她作品里含义的人，这种精神上的共鸣，比任何东西都要浪漫。”
　　还有今天看到的采访，《路》的几个参演演员，在采访中称林濛是他们敬佩、仰慕的人。
　　危机感，一下把他装满，才刚因为有进步欢喜的心，又迅速地恢复了备战期。
　　还得努力才行。
　　……
　　尤鑫言看完电影，悄悄地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还真别说，《路》还确实挺感人。
　　明明没有什么故作煽情的戏份，可却让人看的时候，格外激动。
　　尤鑫言跟着人群出去，竖着耳朵都能听到，旁边人兴奋的讨论，像是在凌晨都察觉不到困倦一样。
　　他一直到了车上，才有空拿起被忽视了许久的手机，搜着网上的相关资讯。
　　尤鑫言看的是能买到的最近的场次，现在距离首映结束，也才过了一个半小时，他本以为看到的评论不多，却没有想到连影评都出来了，他看着影评，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尤鑫言点开的这篇是谢应平写的，对方之前就认认真真地写过一篇吹《深海孤岛》的影评，写得不错，那时给尤鑫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应平也写了给《空军战士》的影评，他对片子的评价不好不坏，只说是部合格的献礼片，对有些俗套打安全牌的剧情批评了两句，并认为有些演员的演技只能打70分，在其中的角色略有些勉强。
　　而对《路》他可以说是极尽溢美之词。
　　“我在想要怎么形容《路》，一开始我以为这部电影，会败于它的题材，可看完这部电影，我才发现，成就它的，竟然反而是它的题材。你可曾认真地端倪过我们脚下的路？你可曾想过他们是怎么建成，如何修缮，平日里出行因为修路受阻的时候，通常只是抱怨一句修路真烦的我们，是否曾为能够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车，感谢过别人付出的努力？”
　　“它拍的是《路》，可我觉得它拍的是无数被我们忽视的基建项目，包括北方的供暖项目、每天我们赖以生活的水电、现在几乎覆盖所有城市，大部分地区的网络……只有在觉得不便的时候，我们觉得愤怒不满，可在发现便利的时候，我们是否觉得感动呢？”
　　“《路》讲的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一条被当做任务，必须要修建的道路，它不只是为山村提供便利，也为和其他城市、省份的链接提供了道路，而在其中所遇到的困难，更是超乎我们的想象。”
　　谢应平写了很多，他比普通观众更为感慨，因为他经历过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平坦马路、没有动车、甚至电都没通的年代。
　　“影片到最后的彩蛋，更是让我想了很多，修建这条路的工人，甚至没把这当做一件伟大的事情；民众们关注政绩的时候，更关注的是和民生息息相关的房价物价；盘点教授成就的时候，也有无数比这更值得铭记的成就。可能有的观众看到这会觉得心酸，可那时候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并不是这个。”
　　“我想的是——我们的每一个人，不也在为这个社会，做着我们微小的贡献吗？好好工作、热爱生活，而国家发展到今天，是不是也能骄傲地说一句，政府在努力，我们也在努力，这份努力因为太平凡，我们没人看得见，可正是我们平凡又微小的努力，才共同让这个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尤鑫言翻看着其他网友的评价，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网友们产生的想法各不一样。
　　有人开始回忆起，以前有网友发表过，认为自己交的税根本就是被乱花没用的事情，然后惊讶的发现，不但在道路的修建上，国家还有无数大家总是忽略的地方，花了很多的钱，比如教育。
　　有人开始翻找起了纪录片，盘点起国内同样克服了万千困难才修建起来的道路，而他们通常被人忘记，如果说起城市里的地标建筑，大家头头是道，可要是说起曾经花了几年，几千人力共同堆积起的路，却无人能想起姓名。
　　也有建筑工人、修路工人的家属开始发出他们的声音——
　　“以前我觉得，我爸是没读书，靠劳力赚钱，可今天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混，他的工作，不也是在为这个社会做贡献吗？他虽然没有参加修路，可他建了不少楼，装修了很多很多的房子！”
　　“我决定明天打电话叫我老爸去看这部电影，其实我爸也修过城市的道路呢！不过他是外包的那种，只是缝缝补补。”
　　无数的声音，汇聚于此，热搜也渐渐地在大半夜被顶了起来，登顶了一天的《空军战士》所买的好几个热搜，都被压了下去。
　　#你从未关注过的道路#
　　#我们的奇迹#
　　……
　　不用到天亮，尤鑫言都能预料到这局势的转变。
　　他黑着脸刷着实时，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居然还有网友，号召着做自来水，说他们《空军战士》买的热搜太多，要多帮《路》做宣传。
　　他刚想吐槽，又归于沉默。
　　尤鑫言想起当初，在确定《空军战士》这部电影能成为献礼片时他的狂喜。
　　然后……他改了多少次剧本？加了多少个角色？当然，他提出的要求，并没有破坏电影的完成度，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一些眼尖的网友，确实看出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尤鑫言只是个商人，他没那么多追求。
　　可这时候他忍不住生出的是对自我的质疑，如果当初他没有往商业的角度思考、没有考虑那么多的利益，会不会这部《空军战士》能够和《路》势均力敌？
　　出问题的到底是他，还是公司的员工呢？
　　抓到最后，内鬼居然抓错了。
　　出错的人是他自己吗？
　　尤鑫言又很快地否定了这样的想法，他露出有些迷惘的神情，《空军战士》虽然不到满分，可也不是一部差片。
　　他没错。
　　只能怪既生瑜何生亮吧？
　　……
　　尤鑫言这回总算猜准了一次，口碑给票房带来的作用，确实在《路》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在国庆假期，伴随着阅兵仪式举行，大家爱国情怀蓬勃的时候，这部电影，正切中了网友的心。
　　《空军战士》讲的是军人们创造出的奇迹，在商业化后的剧本里，是有些俗套但也有趣的个人英雄故事。
　　而《路》所传递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的集体英雄主义，吸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观众。
　　同样是官方支持，协助宣传，可由于《路》的涉及范围广，能宣传的面也广。
　　——消防科普起了平日里总有人吐槽的强制消防检查，又盘点起了国家队消防的投入。
　　——卫生部门则同样说起了国家对公立医院的支持，列举起了比起医疗事故没那么被关注的接诊人次等大数据。
　　似乎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人都能参与进来这个话题。
　　平日里大家看不到，更多时候都持着批判态度审视的部分，这时候也忽然出现了自己的光芒。
　　“原来我们的国家，没以为的那么糟糕，他做了很多的努力，也进步了很多。”
　　“而每一个我们，完成自己的职责，也在为这个国家，付出属于自己的力量。”
　　电影里的《路》是路。
　　电影外的路，远远不止指着路。
　　当然，身为献礼片的《空军战士》无论赚多少，都不算亏，可被《路》彻底压在头上，票房倍胜的它，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种失败。
　　同样关注着这的夏渠自然是注意到了局势的变化。
　　他很烦恼，非常烦恼。
　　他居然抄错作业了！原来以为是模范生的尤氏娱乐，在造梦娱乐的“学神”级别表现面前，正确率堪忧。
　　看来……他只能换一份作业抄了。
　　沉思许久的夏渠立刻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之前打进来的电话。
　　“喂，是尤总吗？”夏渠特别客气。
　　电话里的尤鑫言很不耐烦：“什么事？”
　　“是这样的，尤总，我有个合作想和你谈一谈。”夏渠很是礼貌，“我知道《空军战士》现在的成绩很不错，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海上生明月》的预告片和《空军战士》绑定播放呢？”
　　他注意到《路》票房成绩好，无形中给《风波定》做了一波宣传。
　　“当然，这个价格好商量，尤总您尽管开！”夏渠口气很大，不过他也确实不太差钱。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杂音。
　　然后就听见尤鑫言有些忙乱的声音：“哎呀，不好意思夏总，我们这出了点事，短期内可能不对外合作了，很抱歉不能帮上你。”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夏渠愣住了。
　　这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在哪见过呢？


第75章 
　　《路》就像一股席卷而来的飓风，一下成为了整个国庆档期的top1话题。
　　但凡只要有网友开口询问, 要去找一部电影看, 最高赞的回答, 基本都只会是《路》。
　　《空军战士》的票房成绩同样不俗，可问题就在于竞争对手太强, 倒是把它映衬得没有光彩。
　　《路》里同样有用来煽情的爱情戏、亲情戏码，可都是一笔带过, 比如写着信写到一半, 抹了把眼泪的男人；收到信件后叹了口气，却又安抚着其他家人不要担心的家属。
　　它描摹出的, 是好像在生活中总能找到类似例子的场景，让人感同身受，触景生情。
　　而《空军战士》由于题材原因，则渲染得更要认真一些——这也在情理之中。
　　出任务前必须保密，通常不会告知家属具体情况, 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得像是又去完成个普通训练，而其中占据了挺多戏份的战斗员妻子，则因为长期的聚少离多, 和丈夫吵得歇斯里地, 最后在面对丈夫的死亡时, 崩溃不已。
　　类似的例子还有一些，在催泪的程度上，后者其实是胜过前者的，可放在整部戏中, 却显得有些偏离了主题，有种为了感人而感人，为了突出矛盾而突出矛盾的感觉。
　　再加上《空军战士》所启用的演员实在有些多，就连一起接受训练的战斗员们，都是全明星阵容。
　　比起观看戏剧本身，好像观众的注意力总会忍不住跟着跑——“嘿，你看那个，不是谁谁谁吗？还有那个，是那个谁！”这么被转移着注意力，也很难沉浸于剧情其中。
　　某乎上有人提了这样的问题——
　　“论含明星量、演员支出，分明是《空军战士》胜，可为什么反而是《路》的演员更受好评。”
　　明明才上映的电影，可下头的回答之多，已经能让人看出，这部电影有多受看好，观影人次有多多。
　　精彩的回答被截图发到了微博：
　　“《路》的演员只有在刚开始，和最结束，才会让意识到某位演员正演着某角色；而《空军战士》却让你像是在找不同，从头到尾，细数着到底有多少演员。”
　　“《路》的演员，是演什么像什么；《空军战士》的演员，是他们还是他们。”
　　“因为《路》的演员，是为电影服务的；《空军战士》的演员，在演好电影的同时，还想要自己也出彩。”
　　正如这些问答体现的一样，在口碑上、热度上，《路》都以碾压的姿态占据了上风。
　　不过《空军战士》在大魔王《路》的冲击之下，依旧留有姓名，毕竟它排片充足，在国庆档期之间也只有它和《路》两个选择，这使得《空军战士》的票房表现还算得上不错，只是远不及《路》。
　　在电影上映之前，网友们都知道献礼片最后不会亏损，可没人想到《路》能撒欢地往这传奇之路，一奔不复返。
　　而备受网友瞩目和关注的环节还有一项，就是不知国内哪一部电影所开创出来的“海报风潮”。
　　电影每破一次记录，就得发一次庆祝海报，以往还有电影，因为制作海报的速度赶不上破纪录的速度，宣传组差点集体秃头，甚至来个手绘海报，引发网友一片幸灾乐祸。
　　恶趣味的网友们关注起了造梦娱乐的微博，甚至还有人在论坛开了盘口，猜测造梦娱乐会在什么时候顶不住举白旗。
　　要知道，这几年电影破纪录的速度可已经是越来越快了呢！
　　嘿嘿嘿。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的恶趣味居然全没实现，还被造梦娱乐一一应对了回去。
　　……
　　造梦娱乐。
　　“林总，票房马上十亿了！”激动的小王从外头跑了进来，手里还不忘抓着手机，每隔个一小会，就得立刻刷新一下，几乎每一秒都能瞧见速度有变化。
　　现在才刚过三点，票房就已经到了九亿八千万，如果没预估错，今天是准保要破纪录的了！
　　林濛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都准备好了吧？”
　　小王点了点头，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两声：“我看好多网友急着看戏，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我们都准备好了。”
　　林濛笑着冲她眨了眨眼：“到时候一口气全发上去，这几天要多辛苦你们轮流看着票房了。”
　　小王完全不觉得辛苦，浑身是力：“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你和林深处《改造之路》的人员联系一下，他们那边也会同步更新。”林濛提醒到。
　　“好。”小王点着头小跑出去，边走继续刷新着手机，还好这段路熟否则总会摔个跟头。
　　看着快速跑出去的小王，林濛又看回了手机。
　　正亮起的屏幕里，是她和诸郁深的对话框。
　　只见对话框里，都是诸郁深发来的word文档，标题各不相同，从初稿、一稿、二稿……到现在已经是第十稿了。
　　如果不明真相的人乍一看这标题，还以为两位公司老总在谈什么公司大事，这些改了N稿的如果没猜错，肯定是什么合同文件或者是合作细则。
　　可是只要点开一看，就十有八九会怀疑人生。
　　没错……这些全是影评。
　　而且还都写得不大好。
　　诸郁深其实不笨，但是但凡和“写作”沾点边的东西，都有点悬，他做不出抄袭的事情，可以他的水准，原创的版本就算改十次，也还是挺糟糕。
　　聊天框里忽然又冒了一句对话。
　　【诸郁深：濛濛，是不是写得还是不好？我再改一改。】
　　【诸郁深：其实我能看懂这部电影的，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述！】
　　林濛有些奇怪……她怎么觉得，诸郁深一直在强调自己看得懂？就像读书时做理解，总有人会说自己把标准答案该点到的点都说到，却又没能得分一样。
　　不过她更知道的是，她要是再不回，诸郁深又能改出个第十一稿给她。
　　【林濛：已经写得很好了，辛苦你了：）】
　　她绝对没有撒谎！
　　对话框里停留在正在输入中。
　　【诸郁深：真的吗？】
　　林濛深吸一口气，开始沉思，如果诸郁深问她这写得哪里好，她要怎么回答？
　　语言朴实中流露笔者的深切感受，看似简单的分析，却能点清导演和编剧设置的情节内涵？
　　善意的谎言不是谎言。
　　【诸郁深：你能喜欢，我就开心了。】
　　看着对话框里的话，林濛总算能松一口气，明明应该是有点“烦人”的行为，可意外的，她并不讨厌。
　　反而觉得傻得有点可爱。
　　……
　　下午五点半刚过，实时票房那《路》后面跟着的数字，就跳过了十亿，这记录一出，各大网站便开始发了——
　　《路》是当前国内影史，在国内创下破十亿速度第二快记录的电影。
　　热搜、营销号，一拥而上，开始造势。
　　而网友们窃喜地开始到了造梦娱乐和电影《路》的官方微博下开始敲门。
　　“hello，第一张庆功海报开始做了没有？我们要开始每天催你了哦！”
　　可这评论才发出去没几秒，一刷新——
　　wtf！他们怎么一口气刷出来了十条微博！？
　　再一看，这十条，居然全都是庆祝海报，造梦举了居然一口气从一亿庆祝海报发到了十亿！
　　面对《路》这之前一言不发，忽然放十张的操作，大家陷入了沉默，这怎么和他们想的网友努力催，造梦做不出海报不太一样？
　　再认真一看，这十张海报，还真的没什么可挑剔，张张精品。
　　造梦娱乐目前发布的十张海报，居然还分成了动态效果和静态效果两个版本。
　　每一张，就是一条国内已经建设完成的公路、大桥、隧道、铁轨。
　　拍摄的角度略“斜”能看出上头地势的险峻，和道路上飞驰的车辆。
　　而动态效果图里，上面的车辆是行驶中的，还能瞧见远处的白云票房，大风来时，有林叶也随着摆动。
　　如果是选的大桥，则能看到河水滔滔而来，波浪飞溅。
　　上头以半透明的浅灰色做底，在上头简要地打上了白色的字迹作为介绍。
　　“AAA公路，投入近亿，修建全程历时四年，共计四千多人投入建设……”
　　“BBB盘江大桥，桥面近江五百多米，全长近一千五百米，共投入大于拾亿元，创下多项纪录，并获得相关奖项。”
　　“CCC特大桥，属山间架桥，距离地面近五百米，全长过一千米，建设全程共经三年……”
　　一张图，就是一个科普故事。
　　原本只是想一扫而过的网友们，忍不住看了进去，要知道这动态图拍的仔细，是在视频中逐帧选出来的，还做了后期的特效处理，如果不是现在技术不够，林濛甚至想过采用上回投影的技术，来做个现实的投影，或者是VR效果。
　　在这十张图的冲击之下，网友们的评论再一次的沸腾了——
　　“卧槽，你们什么时候做的？所以之前几天不吭声是在憋大招是吗？快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还藏了什么宝贝！”
　　“啊啊啊！破三亿图里的那个大桥，在我的家乡！！我告诉大家，那个桥真的特别牛逼的！你们要是到现实看，站在旁边的坡上，浪大的时候都能打到脸上！”
　　“等等，看到了一条我平时回老家总会开过的路……虽然导航的小姐姐每次都会念到你现在已经到了XX路，可我从来没记住过它的名字，原来它这么牛的吗？”
　　关注微博的，大多是想看《路》或者已经看完《路》的网友，当时的感动归感动，可之后有去关注国内道路建设状况的网友并不算多。
　　每天日复一日开过的路，都有不少网友记不住名字，现在有了导航、有了叫车软件，对于很多网友来说，某条路的代名词早就成了“某某商场、某某店铺”所在的道路，更别说一些本就关注人不多的小巷了。
　　而这就像是巩固复习，让他们在现实也看到了“奇迹”。
　　电影居然真的没有夸大——甚至还把辛苦困难给描述少了！他们很多人根本想象不出来，会有道路修建个四五年、桥梁修建个三四年。
　　然后便是一些相关的官方微博、民间科普博主开始科普，网友们瞠目结舌。
　　世界十大跨海大桥，我们国家就有好几座？！世界十大高速公路，我们也榜上有名！还有什么最长隧道、最奇特隧道……
　　还有的网友忍不住骄傲地下场，拍摄着自己拍的或好看、或随意的图片。
　　——“看，我拍的！也不比造梦拍的差吧！实际看更牛！”
　　原先因为上映，造梦没有过度进行营销，渐渐地又降低下来的热度，又再度冲了下去。
　　从猜造梦娱乐什么时候会发不出庆祝海报，到了猜一猜造梦娱乐的下一张庆祝海报，主题会是谁？
　　各个省份的官博也摩拳擦掌，上前待命，随时准备认领，虽然他们之前没有预想到，有一天省里投建的公路、桥梁、隧道可能会成为一道景点，但有人关注就是好事！
　　同造梦娱乐的海报一起推出的，还有《改变之路》的更新。
　　他们和造梦娱乐给出的庆祝海报主题一致，新增的《路》限定商店里全都是可以通过游戏内金币兑换出来的桥梁。
　　这回的更新的宣传语很霸道——“你想看到属于你的奇迹之路吗？”
　　这补丁让之前稍有流失的玩家又回来了好多，而他们中囤积金币不够的，又再度陷入了选择恐惧症。
　　“林深处这混蛋公司，不开放充值，还给了那么多选择，我们图鉴收藏癖要怎么办才好！”这是全图鉴玩家。
　　而其中还有一些过日子谨慎，认真计算只想买个几条熟悉公路的网友，又生怕之后造梦娱乐和林深处又会联手更新出什么他们想要的道路，到时候买不起哭死就来不及。
　　他们只恨一不能充钱，二没有预告，他们根本没有屯够能够兑换的金币。
　　什么，你说可以慢慢存？
　　这就不懂了吧？他们玩游戏，就是要立刻拥有才叫满足！
　　……
　　论坛上，一个讨论，也忽然飘红。
　　【818林深处这个游戏公司，是怎么吸造梦娱乐血的！】
　　在这有些激动的标题下，内容倒是没那么怂人听闻。
　　楼主只是列举了近段时间以来造梦娱乐和林深处的深度合作。
　　《深海孤岛》和林深处游戏的联动，提高了林深处的月流水，还为其打开国外市场做了功臣。
　　造梦选角会，给林深处带来了一波新增玩家，根据相关报告，那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林深处的新增玩家，相关游戏的下载量增加了不少。
　　《改变之路》更不用说，因为玩法简单，不用下载，各客户端互通等原因，玩的网友很多，之后还让国家和林深处深度合作签约的协议。
　　还没上映的《风波定》更不用说，以造梦娱乐的口碑，几乎是能百分百肯定，会给林深处带来不少热度。
　　楼主最后总结了她的结论：“所以不用说了吧？我认为林深处就是在占造梦娱乐便宜！我们林总人美心善，才没拒绝！”
　　这之后挥挥洒洒地讨论了近一千楼。
　　“删帖警告，楼主小心被林深处告！”
　　“其实我也觉得，林总太锦鲤了，林深处和林总合作都被带旺了！”
　　其中还有林深处粉丝叛变的：“其实一开始，林深处选了造梦娱乐合作我是反对的，毕竟在我看来，林深处的级别，是可以和更多的大IP深入合作的，但现在看来……简直是占了大便宜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真香吧！”
　　这边讨论得沸沸扬扬，那边也不免有人关注到了。
　　诸郁深正在家里看书，他前头的茶几上摆着厚厚一叠书，书的标题各不相同，不过关键词不是电影就是影评。
　　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宣传人员正在和他汇报这一件事，对方向诸郁深确认是不是要做公关处理，却被诸郁深一口回绝。
　　之前诸郁深关注到有财经小报记者发布过类似的言论。
　　不过他们的着眼点不同，意思是为了能攀住林深处这颗大树，林濛才不断求得和林深处的合作。
　　意思整体看下来，就是认为林濛的成功，是离不开他的帮助的。
　　诸郁深看到这样的言论很烦，安排人删了。
　　不过现在的这些？倒是没什么删除的必要。
　　“没事，这舆论不影响公司，不用处理。”诸郁深挂了电话，想了想决定晚些时候把这帖子转给林濛。
　　别人如果觉得他是林濛背后的男人……
　　这想法让诸郁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
　　当然，和诸郁深想的不同的是，网友们其实关注点是林深处吸造梦娱乐的血，而不是什么男人女人的关系。
　　林濛同样接到了小王的电话。
　　她思考了一番让小王到帖子里回了信息，等到舆论稍有平息后，宣传人员会去协调把这些带节奏的帖子删掉。
　　她挂断了电话之后，看着帖子，忍不住露出些微妙的笑容。
　　世界还真挺奇妙，以前大多人都觉得她是诸郁深背后的女人，现在居然有人觉得诸郁深是在占她的便宜。
　　小王的动作很快，她的一条回复，直接把节奏给带了回来——“/无奈，居然没有网友想起来，林深处有一半的股份，在林总手上吗？这哪里是吸血，是我们的锦鲤林总旺自家公司罢了！”
　　得，刚刚还激烈讨论的网友看到这也不再说了，林总给自己赚钱，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场可能会产生的危机，一下消弭得无影无踪。
　　……
　　夏渠是现在最关注造梦娱乐动态的人。
　　抄错了作业的他，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换一份作业抄。
　　他已经吩咐了旗下员工，提前做好庆功海报——这他之前还真没想到，原来庆功海报也能作为宣传！至于要做几张，就随便做个三四十张吧！介绍一下游戏内的道具、门派！
　　不过再往前去，就没得抄了，造梦娱乐在《路》上映前的宣传，做得并不算多，反而走的低调路线。
　　夏渠陷入沉思。
　　投入了大价钱高调宣传的《空军战士》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输给《路》了，现在离他们《海上生明月》上映还有半个月，要不……干脆他们也学《路》一样不宣传？
　　隔行如隔山，夏渠心里有些犹豫。
　　之前之所以跟着尤氏娱乐宣传，是有原因的，对方大肆宣传认真宣发这事，确实和夏渠的想法是一致的，而《路》的这套低调宣传，反而不太符合夏渠的想法。
　　这么不宣传，真的能行吗？
　　可看着这才上映第五天就破了十亿的《路》，再看看那头到今天才刚过六亿，增速变慢的《空军战士》，好像答案已经出来了。
　　夏渠翻了翻网上的评价，在看到有网友抱怨《路》和《海上生明月》营销太多，看得都烦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
　　好，那他这回也不犹豫了，就抄真正的好学生的作业，剩下这半个月，除了照常发个预告片什么的，宣传就算了！省得网友太烦，失去了惊喜感。
　　当然，夏渠也注意到了网上对林濛和诸郁深的评价。
　　不过这个他完全没有关心的想法。
　　反正这俩人在他心里，已经是认定的狗男女，老是搞什么男女混合双打欺负人！真烦人。
　　想到这，夏渠也立刻找到通讯录里尤鑫言的名字选择了拉黑。
　　这尤鑫言不但让他抄错作业，还不愿意和他合作，呵，他也看不上这种输给了造梦娱乐的普通电影公司。
　　……
　　为了《路》忙活了一个多月的造梦娱乐上下还不能松懈。
　　他们接下来马上要面对的，是即将要上映的《风波定》。
　　林深处那边内测结束，已经准备要开始公测，而两个公司便也合作着，准备开始宣传。
　　至于为什么不低调宣传？
　　……他们造梦娱乐又不傻，游戏改编电影的热度全从游戏来，他们还没自大到觉得《风波定》是什么全民游戏，能够不宣传吸引到所有观众。
　　而在造梦娱乐开始宣传的前一天，《海上生明月》也开始了自己的首映礼。


第76章 
　　在《海上生明月》上映之前， 夏渠很有自信。
　　他坚信这部电影， 一定会就如它的名字， 成为影史上的传奇， 行驶在大海中的巨轮， 留下自己的印记。
　　可夏渠却忘了， 有一种巨轮， 叫做泰坦尼克， 撞到冰山上就没了， 而且泰坦尼克号好歹有名，能够往前航行好长一段，而他的这一搜……应该是在试航行的第一天，就已经彻底搁浅， 再也发动不起来了。
　　夏渠熟门熟路地打开手机网页， 随手一搜， 就能看见现在的票房纪录， 上映已经第三天， 《海上生明月》的累积票房， 才刚刚过了1.1亿，相关网站的预测上，这部电影的预测票房，已经从了开局前的6亿掉到了现在的3亿。
　　如果《海上生明月》的票房真的以三亿收尾， 这也就意味着黑锌游戏这回出师不捷，赔了一笔大的，非但如此， 还带衰了他们当前最红火的项目。
　　“夏总。”
　　“怎么了？”夏渠看向进来的员工，夹着烟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来就来。
　　这预感果然没出错。
　　夏渠一目十行地看着员工刚刚拿过来的报告，吐出了一口烟，看着这烟圈一点点地往上。
　　有句粗话他不知当说不当说。
　　凭什么他分明选了单挑，对面每次都群殴他？
　　夏渠刚刚看的报告，是员工总结在纸面上的材料。
　　上头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风波定》上映这两天进行的宣传，以及对《风波定》游戏的影响，根据后台检测，《海上生明月》的活跃数据再不断下跌，哪怕新开放的活动是前所未有的力度大，也追不上玩家流失的速度。
　　夏渠面色不露，镇定自若：“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员工进来之前，自然已经整理好了相应的材料：“……现在的建议是，停止对电影《海上生明月》进行宣传，挽回公司形象。”他停了下，有些犹豫道，“《海上生明月》这个项目，目前按照分析来看，前景已经不太明朗，如果新的项目公测后成绩不错的话……”
　　他话没说完，可夏渠已经听明白了。
　　夏渠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就按他们商量的安排吧，新的项目尽快上线……”他一愣，“不对，错开《风波定》的公测时间，就安排在年底圣诞左右上线吧。”
　　“……明白。”夏渠的避让之意，傻瓜都能听得分明，员工乖乖地退了出去，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看着窗外，夏渠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根本没有云淡风轻，只是没法在下属面前坦诚自己的失败。
　　他不但从头到尾都抄错作业，还跑到了别人最擅长的领域和对方对战。
　　这不是白送吗？
　　回想过去，夏渠只想说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无力回天不说，还成了绊脚石。
　　人在愤怒时总想迁怒，他怪来怪去，总觉得那位尤总实在太没眼光，如果他们两家公司能够合作，没准这还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对方的目光，一点都不长远。
　　现在诸郁深和林濛，一定很窃喜吧？能够趁他病，一口气攻城略地，占了那么多的便宜。
　　……
　　林深处。
　　诸郁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风波定》的游戏画面，而旁边开着的文档里，是目前已经检测出来的bug和需要打的补丁。
　　马上游戏要开始正式公测，诸郁深绝不容许这游戏出现半点问题。
　　他既不想给林濛拖后腿，也不想影响林濛的作品效果。
　　“诸总，这回黑锌游戏栽了大跟头，估计爬不起来了。”王秘书对林深处很有归属感，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市场的良性竞争是件好事，可黑锌游戏每回的非正常竞争手段，已经让林深处上下不堪其扰。
　　这正面pk不过，就各种搞小手段，关键有时候没防备住，还真受到点影响，这实在让人不快。
　　不过这一回《风波定》的内测一出，林深处上下就吃了个定心丸。
　　《风波定》公测预约人数节节攀升，在评测博主的视频、游戏网站的评分上，《风波定》也是独占鳌头，之前风头无俩的《海上生明月》气势一下被压了过去。
　　林深处几乎已经能凭借经验断定，只要他们《风波定》不是出了什么无法弥补的大纰漏，《海上生明月》注定得让出他们现在的位置。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正面战场还没开始，黑锌游戏就开始了大规模的送人头活动，好像不把自己的公司搞垮决不罢休。
　　王秘书颇觉神奇：“诸总，你说黑锌游戏的那位夏总是怎么想的？”
　　《海上生明月》这部作品特别离奇，说是游戏改编电影，却又像是套着游戏壳的纯原创电影。
　　上映之后，玩家直接分裂，至少三分之二的死忠玩家，直接破口大骂，把黑锌游戏给骂上了热搜，直指黑锌游戏不尊重玩家，要不是这电影没和游戏绑定，估计都能找消费者保护协会去闹退款去。
　　得，这不，他们那边口碑滑铁卢下跌，评分一度掉到差点出榜，而在他们的帮助下，《风波定》的公测预约人数也又一次攀升。
　　诸郁深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片刻，似乎透过屏幕想起什么。
　　诸郁深随口回答：“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这句话王秘书挺认可，点了点头：“是的，黑锌游戏的人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电影市场，幸亏我们是和林总合作，林总就连宣传手法都厉害。”
　　现在林总的福星地位，早就是大家心里公认的了！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吃里扒外，不过王秘书也觉得，他们公司沾了不少光。
　　不说远的，就说《风波定》的这次合作，林总的一套组合拳宣传，就让黑锌游戏节节败退。
　　诸郁深认真道：“她什么都能做好。”本就如此。
　　看着诸郁深比自己被夸还要开心的表情，王秘书陷入沉默，林深处现在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就是诸总到底能不能抱得美人归，重新追回林总。
　　王秘书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家老板鼓气，希望他能争口气！林总这么好一人，可千万别错过。
　　说到嘴边，这话就变了变：“《风波定》首映当天，诸总您也要去吧？”
　　诸郁深点了点头，说到这，他嘴角略有些勾起。
　　想起了一些之前让他颇为烦恼的事情，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再度看向了屏幕。
　　在首映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那就是影评。
　　诸郁深忧心忡忡，虽然一番苦心学习，可他心里有数，自己确实没怎么进步。
　　他想让林濛知道，他在试着懂她，也开始懂她。
　　不过影评这东西，确实是难倒他了。
　　王秘书收着东西准备往外，他注意到了诸郁深的表情变换，心中有些疑惑，公司最近有什么难题处理不了吗？否则诸总怎么看上去这么烦心？
　　……
　　和夏渠想的不同，林濛几乎没有关注《海上生明月》的成绩，毕竟在《海上生明月》上映当天，林濛就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部电影，基本只有失败的结局。
　　她现在更重视的，是公司的宣传计划，在《风波定》上映之前，能多吸引到哪怕多几个观众，都是胜利。
　　小王和林濛确认着今天要发布的宣传材料，看向林濛的眼神里冒着崇拜的小星星：“林总，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海上生明月》的成绩和口碑都会不好，才没让我们关注？”
　　林濛瞥了她一眼，不禁失笑，她公司里的员工是真把她当什么神机妙算的活神仙了吗？不过这回，她还真预想到了。
　　林濛手头没有工作，也不介意和小王多分析一番，小王的成长速度很快，她希望有一天，对方能承担起更多的工作。
　　眼看林濛点头，小王一脸惊讶：“林总，你是怎么知道的。”
　　两部电影是直接竞争对手，虽然身为造梦娱乐的员工，小王对自家公司出品的电影很有自信，可对方看上去也不容小觑，大IP，知名导演柯环，有名的小鲜肉小花，名编剧……这种强强联合的组合，看上去也毫不逊色。
　　林濛看着小王，开门见山地解释。
　　游戏改编电影的受众有两类，一是普通观众；二是游戏玩家。
　　前者需要没有障碍地观看电影，后者则希望，电影能尽可能的符合游戏，尤其是人气觉得、重点剧情上面，更是如此。
　　可这《海上生明月》却偏偏在两者上都走错了。
　　以林濛的眼光看来，错就错在，黑锌游戏对自己的作品改编电影没有把握，却又找了容易失控的团队。
　　柯环导演一直在国外，拍摄的都是什么英雄、大特效、科幻电影，对于国内的武侠情怀，一知半解，全靠剧本拍摄，可在业内很有名气的他，对于自己的拍摄，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而两位编剧呢……又各自太过有名，既有自己的想法，又坚持着自己的艺术性。
　　这么个黄金组合搭配在一起，却只会达成爆炸的效果。
　　当天《海上生明月》首映结束，林濛就注意到了两波大的节奏。
　　一波来自于《海上生明月》游戏的死忠粉丝，他们不差钱，高价买了首映的电影票，看完以后，只有满满的“我是谁，我在哪，这是什么？”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跑过来，看到的居然是部披皮电影，除了主角的名字一样，时代背景大同小异以外，这故事和游戏，哪有半点关系？
　　他们能理解改编，甚至连魔改都能接受，可这根本就只是穿了件名为《海上生明月》的马甲，也能叫游戏改编电影吗？
　　当晚，就已经有游戏的死忠玩家，开始大手笔地来了个转发抽奖，怒数黑锌游戏十宗罪，林濛都怀疑，如果不是电影和游戏没有绑定，他们都能干出打消费者协会电话要求退款的事情。
　　而另一波的节奏，则是来自于普通的观众和影评人。
　　他们给了这部电影不好不坏的评价，其中有一句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这是一部柯环式国仇家恨版武侠大片。”
　　故事从头到尾，除了添加了莫名沉重的人物内核外，如果再多点特效，改个背景，都感觉能直接套到什么未来星际时代背景上头，违和感极重，当然电影本身，怎么也能在专业的评分网站上打个6分出头。
　　可问题是如果真要看这六分的电影，为什么不去二刷三刷《路》，或者看一看真正的特效大片《空军战士》呢？好歹人家毫无违和感。
　　更让林濛觉得神奇的，是黑锌游戏的离奇宣传方针。
　　他们先是在电影还没上映之前，花了大价钱宣传，一看就是针对着普通观众。
　　然后等真的临近电影上映之际，宣传却又戛然而止，好像将宝赌在了游戏玩家上头。
　　可林濛怎么看，这电影如果针对着游戏玩家收割韭菜，不是摆明了在进行无形劝退吗？
　　虽然也有不少玩家站在了黑锌游戏这边，认为这游戏想要改编成电影肯定要做大改动，但更多的玩家是在愤怒后离开，给上差评，就差没昭告天下，这是一部大烂片。
　　小王听了半天，先是对林濛满是佩服，然后同样投以疑惑的眼神，她也没想明白，这黑锌游戏到底是使的哪一招。
　　“他们现在不宣传倒是没错。”林濛肯定道，“不过这和我们没关，我们好好地做好宣传就行。”
　　小王点了点头，在心里为《海上生明月》和黑锌游戏默哀，便走了出去，准备做最后确认。
　　林濛看向手机，手机上是诸郁深发来的信息。
　　对方在信息里拐弯抹角地询问，林濛首映礼要穿什么衣服。
　　【林濛：还没想好，我再想想。】
　　虽然这样说不大好，可林濛总觉得，逗诸郁深成了她最近工作之余最有趣的事情。
　　……
　　最近《风波定》和造梦娱乐的粉丝，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觉得自己简直是过年。
　　这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他们看着之前跳得老高的《海上生明月》格外嘚瑟。
　　之前因为《路》的原因，《风波定》也一直没怎么宣传，倒是让《海上生命月》拔得头筹。
　　而粉丝们倒也不敢太反驳，毕竟对方阵容属实不错，万一他们反驳得厉害，最后被打脸了，那多尴尬。
　　可万万没想到，本应该是转折点的《海上生明月》上映时间，却意味着两家粉丝的地位彻底翻转。
　　前线游戏是国内最大的游戏论坛，论坛的子版块中，《海上生明月》更是凭借居高不下的热度，一直将自己蓝色的图标进行了人工置顶，可就从电影上映开始，这一直位于首位的子版块便开始地位不保，终于下跌，反倒是之前他们一直视为对手的《风波定》居然在公测之前，赶了上来。
　　《海上生明月》的版块内，一片愁云惨淡，平日里总会不断更新的帖子，连回帖的人数都少了，只有每天的版聊贴，还在互动之中，可点进去一看，这气氛简直down到了极点。
　　“我现在看到我之前嘚瑟发的帖子，都想要杀了我自己。”对着电脑，黑着脸的玩家如是回复。
　　他之前那叫一个跳，在电影上映前，特别嘚瑟地晒了柯环导演的履历，晒着两位编剧的作品、奖项……现在，他只想有个删除功能，能够一键删除。
　　“我也是，我还再微博晒了首映影票票根/微笑，天知道我200元找人买的，现在一起去的朋友打算A了。”
　　而在他们齐聚丧的时候，有人悄悄地冒头发了大逆不道的发言：“话说隔壁，又出新的宣传物料了。”这个隔壁指的是哪个隔壁，大家心里都有数。
　　嘴巴说着无所谓，不管他们事情的，却也悄悄地摸过去打开了网页，在看完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羡的表情。
　　等回到贴了一刷新，得，果然刷出来了几十条“慕了”，是羡慕，不止羡慕人家搬上大荧屏制作精良，更羡慕人家尊重玩家、尊重游戏，他们花了这么多钱，黑锌游戏居然都不能给予他们一点尊重。
　　想到自己喜欢的角色、喜欢的故事成了奥特曼大战小怪兽武侠版，还莫名其妙多了堪称xx卖血记的沉重内涵，一口血就憋在了心里。
　　而另一边的《风波定》子版块则是欢声笑语地欣赏起了今天的物料。
　　在感受到这份来自影视公司的尊重时，他们也愿意回以同样的热爱。
　　……
　　事实上造梦娱乐发的第一个宣传片，让不少网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宣传片从头到尾，横看侧看，就是个“试玩”视频，而且视频里掌握了主视角的玩家还不太专业，选取的视频虽然看得出不都是同一个人，可起码有一半，菜得令人发指。
　　轻功腾空而起，如浮光掠影般看山峦树影，然后啪叽一声，摔到地上，掉血清零；寻物任务，分明就连眼神最不好使的玩家，都能一眼看到东西就在脚边，可它还是能来个秦王绕柱走，绕个十圈找不到东西；在人群中使用技能，开错模式，引发无差别大乱斗……真是菜得清奇，菜得让人意想不到。
　　这让玩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什么叫我上我也行，这就是了。
　　不过只是视频里这么惊鸿一瞥，也足够让不少原先对游戏不甚了解的网友产生了点兴趣，现在的网游越做越多，电影级别配置的画面早就不是奢侈搭配，但《风波定》的画质似乎再度得到了优化，美不胜收，尤其是其中的立体层次感，更让人恍若身处其中。
　　好奇心会害死猫，网友们忍不住搜索了关键词，看到的全都是内测玩家的兴奋分享，能看得出，大家的评测个个真心实意，确实满是喜爱，正打算下载来试玩一番，却发现这游戏居然还在内测！
　　虽然眼看就要公测，可却让已经开始馋了的网友想大喊一句，人干事！可也只能耐心等待，还好，这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而第二个宣传片，总算解释了第一个宣传片里，网友们没能搞懂的内幕——到底是什么人又菜、又能上官方视频。
　　只见关起的大门被敲了两下，开门的男人戴着眼镜，旁边的字幕标注有“特殊顾问万先生”几个字，他将门整个打开，露出了背后的“网吧”，整整三排的电脑，看上去就写了贵和新两个大字，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人，正在奋力地过着主线。
　　万尤溪冲着镜头介绍和解释，游戏和剧本不太一样，为了能更好地了解角色的人设、游戏的世界观、动作，这些演员被提前邀请来这“玩”几天游戏。
　　万尤溪求生欲极强地补充到，这可不是玩物丧志，主要过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其他的游戏功能，并不要求体验，如果不喜欢游戏的，也可以选择看一些老玩家的通关视频，大概了解下主线故事的脉络经过。
　　镜头拉得更近，能看见屏幕上正在移动的角色，桌上还有打开的笔记本，有的人的本子上，已经做了不少记号。
　　而昨天的悬案也终于得到了答案，最菜的那位……正是刀宥鸣导演，他虽然从一指禅进化成了三指禅，可操作还是辣人眼球，不过还好还有几位年轻演员和他一起共沉沦。
　　虽然不免有些网友担忧质疑，生怕自家的“好孩子”跑去玩游戏一去不复返不好好拍戏，可更多的是震惊和感动。
　　要知道刀宥鸣导演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就连他也在试着摸索了解，这么一对比，更显得魔改剧本，估计对游戏一点了解都没的《海上生明月》剧组有多没把这游戏放在心上。
　　第三天，则是剧组成员的访谈，他们对着镜头畅谈自己对世界观的了解，虽然略有不同，可能看出，他们确实都用了心在了解。
　　而今天放出的物料，则将镜头的关注点放在了特效组上。
　　网友们能通过镜头，看着游戏里的画面一点点地还原，就像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一样。
　　《海上生明月》的子版里，又有了发了帖子。
　　“兄弟们，电脑游戏实在太消耗时间，我决定退出江湖了！以后好好工作，有缘再见。”
　　“那首歌唱得好，伤透的心就像玻璃碎片，黑锌游戏这么不在意玩家的呼声，我也心碎了，游戏真没趣，何必玩游戏呢？”
　　“虽然有些对不起帮派、战队的朋友，可游戏玩到大后期确实有些乏力，我打算转战不占个人时间的手机游戏，山高水远，我们……”
　　在N连击之后，《海上生明月》的很多游戏玩家大彻大悟了。
　　游戏还好玩吗？好玩，可问题是每次玩游戏，就能回忆起自己去看电影时的吃屎感受。
　　而且这游戏眼看就不行，虽然沉没成本颇重，可不如早点放弃，不要浪费时间。
　　巧合的是，《风波定》的版块，也在物料结束后热闹了起来。
　　其中最为红火的，就是被置顶了的公测预约途径，其中林深处还开放了提前组队模式，只要有最少三人组队，还能额外地拿到一份组队礼物。
　　深谙游戏公司的羊毛一定要薅干净的玩家，自发地按格式发送个人情况，开贴组队。
　　刚刚回了帖子的网友一抬头，喝进去的水就差没马上呛出来。
　　咳咳，他前后的这几个ID，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这还真是，山高水远，有缘相见。
　　也太有缘了。
　　……
　　《风波定》的这一番宣传，再加上《路》这个血厚的“奶牛”辛苦培养，改变了原有作为一部游戏改编武侠电影受众不够广的局面，热度很高。
　　而在全国首映的前一天晚上八点，造梦娱乐也准时地筹办起了首映仪式。
　　为了错开时间，不至于玩家冲突，游戏将于明天中午十二点正式开服，因此从零点到十二点前结束的电影场次目前都已经预售得差不多了。
　　首映的日子选得正好，才十月底，天气还不冷，女明星们能够穿得艳丽，争奇斗艳，却又不会在红毯上瑟瑟发抖。
　　林濛选的是一件简单的一字肩半袖白色连衣裙，中间收腰，剪裁简单，下摆略微开叉，长度停留在膝上，正好能展露她高挑纤细的身材。
　　这回《风波定》参演的演员不少，之前宣传不够，林濛向来讲究互利互赢，便直接安排了简单的红毯环节。
　　造梦娱乐现在家大业大，奔着合作来的人也多，主动向参加首映礼的明星也不少，不知不觉，就成了个规模不小的小型典礼。
　　林濛本来打算一个人走，却敌不过诸郁深的楚楚可怜眼神。
　　严格来说，他也不楚楚可怜，就是好像百依百顺地点头，然后叹着气，看着不知哪里愣愣出神，任谁看起来都挺小可怜的模样，让林濛觉得好笑又可气，但还是应了下来。
　　这两个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一起走红毯，也很正常。
　　“要到了。”林濛猜想身边的人可能不太了解，轻声提示。
　　诸郁深点了点头，犹豫许久，车门未开，他轻声道：“今天你最好看。”
　　林濛瞥他，有些好笑，这简单的形容词，大概是诸郁深能说出来的最高赞美，她都能趁着红毯旁边记者的打光，瞧见他脸上些许的不自在。
　　她也不挑刺，诸郁深根本就没有看到其他女明星的事情，这都还没看到其他女明星，哪来的最。
　　车已经开到，诸郁深先下的车，他打开车门，将一直抓在手上的毯子展开，略微遮挡着等林濛下去。
　　林濛有些不大习惯，她可不知道诸郁深去哪学的这些。
　　才下车的她，看着诸郁深弯起的手臂，将手搭了上去。
　　她与他并肩走着，脸上尽是从容。
　　林濛一瞬间忽然想起的是从前寄到家里请帖。
　　那上头总是写着“诸郁深伉俪”、“诸郁深夫妇”，上头的字迹，似乎在记忆里也变得模糊了。
　　诸郁深走在林濛的身边，格外仔细，谁都不知道他事先稍微做过练习，如何展现出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
　　到了场内，诸郁深便只能先到自己的座位。
　　林濛身为造梦娱乐的老板，要在旁边应付着诸多来访的宾客。
　　他撇着手机，更多时候，眼神是跟着林濛跑的，明明应该是有些无聊的等待，他却只觉得甘之如饴。
　　眼看电影前采访的时间马上要到了，她正打算入座。
　　“林总。”万尤溪站在林濛眼前，在项目结束之后，他已经回去正常上班了，能够受邀参加首映，他依旧保有激动的心情，“谢谢你邀请我来。”
　　林濛笑道：“你可是我们的特别顾问。”
　　万尤溪看向林濛，一脸感谢地说起自己那本签满了名字的彩蛋集，那可是独一无二的宝物，世上独此一份：“对了林总，我已经知道了！”
　　林濛看他，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细雨那个角色，是林总您安排的！”万尤溪念叨着，他在林深处帮忙提建议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回国的原工作室成员，在那打听到了这个八卦，“林总，那这回公测版细雨线，还是你写的吗？”
　　林濛没说话，正好上头的采访要开始了，她只是指了指座位，便和万尤溪各自落座。
　　细雨。
　　她在心里念到这个名字，侧头看着灯光暗下，依旧能瞧见轮廓的诸郁深。
　　很显然，她不知道的细雨线，有且也只有某人会动。
　　诸郁深将目光从手机那收了回去，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没想明白，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黑西装，和林濛一黑一白地上了红毯。
　　怎么那些酷爱拉CP给林濛凑对象的粉丝，今天不说话了呢？
　　……
　　在另外两座城市，分别有两位身价颇高的老板，开始为临时起意的买票活动找起了人。


第77章 
　　大屏幕上， 熟悉又显眼的造梦娱乐logo出现之后， 电影也终于开始播放。
　　这一次在电影上映之前， 林濛并没有全程审阅电影的样片， 她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看起了电影。
　　《风波定》是部3D电影， 刀宥鸣和刀尔戴两位导演完全没犹豫， 都认为只有3D的效果， 才能将林深处同造梦联袂打造出的场景给完美呈现出来， 只是出于预算考量， 有些犹豫，林濛自然是给了百分百的支持。
　　现在电影才刚刚开始，只是几个镜头切入，林濛能听到坐在后侧、旁边的观众， 压低了的小声惊叹。
　　这也证明了这个选择， 没有出错。
　　“将游戏化成现实”在这部电影的镜头美学上， 完全不打半分折扣。
　　电影一开始， 便是一场美得让人屏息的对战。
　　一男一女的侠客， 穿着一黑一白， 一个拿刀，一个拿剑，在空中交汇碰撞，却又一点地飘然分开， 武器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又清楚，在古琴声中， 唯有数着每一次碰撞的声音，才能算出到底他们在肉眼难以看到的地方，交战了多少回。
　　而电影的剧情，也在这一场将美与力体现到极致的战斗后正式展开。
　　战斗结束，画面一转，切到的是个正躺在屋顶晒太阳的少年，他咬着根杂草，闷着声说：“我要做大侠！”
　　这话音刚落，树下就来了人，白母随手捡起个小石头，往上一丢，气势汹汹道：“白天，你给我立刻下来！”
　　故事的主人公，正是少年白天，而随着对他的介绍，《风波定》的世界观，也终于一点点地铺展开来。
　　《风波定》所讲述的，是一个普通人、侠客、朝堂和谐共处的年代，所谓的江湖，无时不在、无处不存。
　　张成虎在通关了几次游戏后，大改了剧本，原先略带着点国仇家恨的剧本，现在变得诙谐又有趣。
　　他曾经忧心过内核不够深沉，不能揭示道理，艺术性不足，可在一遍遍的游戏之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白天并没有标准的悲惨主角开局，他的父母一道在杏花城开了间不大不小的药店，本应该是未来药店少当家的他，在年幼时，无意中在郊外的湖畔，看到了一场大侠的对战，从此心向往之。
　　当然，向往归向往，现实还是残酷的。
　　古装剧中的N个不解之谜，在《风波定》的世界里，都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想学着少侠们一身白衣飘飘的白天，美滋滋地拿着扇子扇着风，大冬天地出去在众人看小白痴的眼神里晃了一圈，回来就发烧瘫在床上，还因为把衣服弄得老脏差点没被父母混合双打。
　　隔壁的酒楼，有想要吃霸王餐的江湖人士，仗着自己的拳头打算拂袖而去，白天趴在墙头，围观了一场少年侠客大战粗鲁匪徒的画面，最后匪徒灰溜溜地把饭钱交上，喊着大侠饶命离开，白天一脸欣羡。
　　第二天却在隔壁看到了熟悉的少年侠客，原来对方一场大战，把酒楼里的桌椅打坏，带的钱不够，现在留下来打工，等师兄来赎。
　　话本里，主角落入山谷，得遇神奇秘籍的事情——这儿也有，可问题是时代变迁，这本神奇秘籍，现在已经有了升级的全新版本，而且就算得到了秘籍，不愿意好好练功，得，少年，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的，这个捡了秘籍后，发现升级版被人随手掏出的可怜少年，就是白天。
　　白天终于逃脱“父母魔掌”，跟着隔壁被门派赎走了的少侠一起回到门派，拜师学艺，开始准备闯荡江湖。
　　他看到的是一个又不大一样的侠客世界。
　　原来——大侠也要吃喝拉撒，也会生病，在门派里如果花多了钱，会被管事扯着耳朵重点批评，所谓正道邪教，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区别，只不过一个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另一个随性而为，有时候格外欠揍。
　　至于之前的那些“匪徒”，真正无恶不作，各种作孽的，则是全江湖正邪两道都为之不齿的存在，一旦被发觉，谁都不会介意出手好好料理他们一番。
　　电影前期的节奏，轻松又叫人忍不住发笑，即使到了中期，风波渐起之时，也将幽默贯彻到底。
　　原先和朝堂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人士，有人卷进了朝堂的夺嫡之争，玉玺被人偷出之后，辗转不知流落何处，甚至有原先偏安一隅的小门派，和当地的藩王达成一致，决定抢到玉玺，登基称帝。
　　无论是哪一方得胜，可以预知到的是，这帝位更迭，肯定不可能这么和平，江湖将迎来一场风波，百姓十有八九民不聊生。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个传国玉玺，却动荡了整个江湖的心。
　　有人想争从龙之功，有人想浑水摸鱼，有人想要改变江湖人士的地位……风波终起。
　　而白天所在的门派，属于武林正统的正道门派，整个门派倾巢而出，只为了夺回传国玉玺，送回京城，让一切回归平静。
　　然后，便是一场跌宕起伏的大乱斗，假消息、真消息混杂在一起，各色截然不同的江湖人士轮番登场，各有自己的立场。
　　而在这段时间，白天的武艺也得到了飞升般的进步，他足够刻苦，又有天赋，自然不会过于逊色。
　　然而……《风波定》充分说明了，越级打怪是不可能的，不过一个人不行，可以车轮战和群殴。
　　喜欢玩游戏的网友能在其中看到自己公会组团推boss的模样，前仆后继，用命来填。
　　被打的小反派，气喘吁吁，一口血差点吐出，他气得胡子直抖：“你们一群人打我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天丝毫不逊，他在旁边打坐休养生息才来，看着小反派，一副看傻子的模样：“你个魔头，又说什么英雄好汉？这叫战术部署，否则还要让你逃脱，为害四方吗？”
　　当然，这一场风波，到了最后，还得各大门派的镇山人物出手，被称之为巅峰之战的这一场战斗，选在了湖边。
　　广发英雄令，众人齐聚于此，他们决定用武来结束这一场风波。
　　叶落，水起，衣袂飘飘。
　　武器、发丝，腰间的玉环，都好像成了这如画的武打动作的一部分。
　　就像一幅展开的画卷，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是一场真正的巅峰对决。
　　白天和朋友只能在旁边做着吃瓜群众，他们甚至认不得到场的所有人，其中甚至有些始终蒙着面，不愿意透露姓名。
　　少年人并不理解，这种能出名的时候为什么不报上姓名，可无处可问的他们，在旁边甚至没忍住开始给自己起了名号。
　　这战斗从天亮打到天黑，能力逊色的，没一会便会负伤出局，能站到最后的，只有强者。
　　而所有的战斗，都会分出胜负。
　　带着野望、带着自己想法的人，带着遗憾败下阵来。
　　他们捂着伤口落在树上，看着面前的人发出质问：“你们就不为这总是平庸无趣的江湖感到厌烦吗？”
　　他们中有不少，都是天之骄子，认为自己武学超人，自然应该得到超人的待遇。
　　最强之人，就要得到最多的尊重。
　　快意江湖，恩仇相报，凭什么要听朝廷差遣，又为什么不能杀想杀之人。
　　最后场上留下的，大多是隐瞒了姓名的侠客，他们各自蒙着面，只是但笑不语，隔着蒙面布，声音都不太能听清，他们只说：“你们不懂。”然后一剑结果了几位主使人的性命。
　　传国玉玺落在了掌门人的手中，他将护送着这玉玺到京都。
　　深藏功与名的侠客们翩然离去，在一众敬仰的眼神里，坚决不肯留下姓名。
　　掌门人一番疲惫，也露出倦态，拍着同门的几个小辈一脸欣赏，江湖之大，人心之乱，难以控制，而下一代的和平正义，就要交由小辈们来管理。
　　他看着远方，人影离去后都变得平缓的叶子：“江湖事，江湖毕，唯有你所学的一身功夫，不会辜负你，有朝一日，这江湖的风波，就要交给你们来平定。”
　　似懂非懂的少年们点着头，看着放在盒子里的传国玉玺，今天他们头一次见到了真正意义的高手对决。
　　所以……什么是江湖？孩童时看到的大侠是江湖、长大后自己体验的是江湖、而现在，又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比武的地点离家里挺近，白天带着朋友和掌门一道到家里休息一番——是的，他们这一番出来体验，花了太多的钱，为了回去不被管事骂个狗血淋头，他们要节衣缩食，甚至掌门已经开始算起了把传国玉玺送回去会得到的赏赐。
　　欢天喜地的白天带着朋友进了家门，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掌门略有些错愕惊讶的眼神。
　　父母准备了菜点，热情地招待着来客，格外随和，听着白天吹牛般地说起自己在闯荡江湖的英雄事迹，还时不时地夸赞地说上两句。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大侠！平定所有风波，成为最强之人！”喝了点酒，不胜酒力的白天，醉陶陶地放起了大话，然后直接栽倒在桌上，念叨着什么武林秘籍、神秘药草，说些话本里的流行词汇。
　　跟着白天父母收着碗筷的掌门人，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到：“你们真就在这呆着，不出来了？”
　　镜头一转，白父转头看向呼呼大睡的儿子，对方当然是注意不到，柜台后面的箱子上，没全塞进去的两身衣服，正是下午里出现的一男一女两位神秘侠客身上的衣服。
　　“不出去了。”烛光明亮却又不刺眼，白父看着儿子笑了笑。
　　谁说只有当个举世无双的盖世英雄才是江湖豪杰？
　　他们也守护住了他们的江湖。
　　电影的插曲，是翻唱的一首大家耳熟能下的武侠剧老歌，翻唱的版本很悦耳，并不让人厌烦。
　　掌门人带着“未来的大侠们”骑着马沿着道路往前。
　　背影上看，一副快意江湖的模样，而嘴上聊着的，却是畅想获得赏金后，要重建一下门派的梅花桩，要买一匹汗血宝马之类的细碎小事。
　　而渐行渐远的杏花城内，店铺照常开始经营，他们看着带着佩剑来到的侠客并不畏惧，反而在听到侠客炫耀起最近江湖发生的大事时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片尾的职员表升起，林濛才从沉浸的情绪中抽离。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从武侠类游戏开始林深处的征途，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心中的那个念想。
　　一个不那么千篇一律的江湖。
　　没那么多血雨腥风，各不相同的人物，却又共同地守护住这江湖的平和。
　　她下意识地侧头，坐在身边的诸郁深也在侧头看她。
　　“电影很好。”
　　她看见诸郁深做出的口型，忍不住勾起嘴角。
　　片尾的彩蛋已经放完，是片头两位侠客大战的后续，镜头巧妙地没拍到的脸，此时终于暴露在观众眼中，正是白天的父母。
　　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而这一场被儿子看到的打斗，居然是为了决定接下来一个月，谁洗家里的碗筷，打成平局的他们，决定请隔壁饭馆的老板娘一并帮他们洗了。
　　用轻功离开的他们，当然注意到了趴在旁边的儿子，随便找了个地方换了套衣服，又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准备把儿子逮回去。
　　参加这场首映礼的，大多是《风波定》的忠实玩家，或者是对风波定有所了解的网友。
　　看完电影后，掌声雷动。
　　这并不是一个符合所有人幻想的快意江湖，可却是最有生活味道，轻松有趣的江湖，并不让人讨厌。
　　白天的父母，是初版《风波定》里出现过的重要人物，而马上要公测的这一版《风波定》的时间线，正是属于白天那一代的故事。
　　尤其是已经玩过内测、或是看过内测直播游戏、视频的网友，更是能体会到后来的白天掌门和现在还是调皮模样少年白天的不同。
　　明明是属于游戏空白期之间的剧情，但是却能完美地衔接上两段游戏。
　　更关键的是，这完美地符合了《风波定》从头到尾，贯彻的核心精神。
　　江湖没有定论，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所谓的侠客，无非是坚持心中正义的习武之人。
　　而他们追求的，是整个江湖的和平。
　　伴随着掌声，剧组人员起身致谢，林濛静静地看着。
　　多年之前，她和诸郁深一起完成了《风波定》从规划到上市的工作。
　　多年之后，诸郁深完成了新版《风波定》游戏的改版上市，她完成了《风波定》的电影改编工作。
　　时间过得真快。
　　……
　　夜深人静，商场里已经空无一人，唯有位于顶楼的KTV和影院还在照常营业，每一场电影散场，人群便会随之而出。
　　尤鑫言认识的相关人士挺多，没有废多少功夫就收到了电影票。
　　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果然听到了不少好评，能趁着半夜来看的，要不就是夜猫子，要不就是《风波定》的粉丝，对于电影的质量大家都很满意，没什么差评。
　　尤鑫言之前找了个闲暇时间去看了《海上生明月》，现在也能将两部电影作为对比。
　　只作为电影本身，他必须得认证造梦娱乐拍电影的水准。
　　虽然是老套的题材，可画面特效都做到了极致，塑造的是个和传统观念不太一样的江湖世界，整体剧情是走的轻松路线，尤鑫言跟着看完，全场一齐大笑了好多次。
　　至于《海上生明月》……想到那部电影，尤鑫言便只能敷衍地笑笑，若不是花了那么多钱宣发，估计那部电影也就是一众无人问津的普通片子。
　　就像小孩子穿了大人衣服一样，不合身怎么可能好看，就算这衣服很贵也一样。
　　他打开手机，果然关注的主页全是对《风波定》的好评，他看得不甚舒心，再度打开了微信。
　　最后发信息的几位，是尤氏集团总部的几位老总。
　　他们口气都很不好，觉得尤鑫言这是利用了最好的资源，还争不过造梦娱乐，原先能保住第二位置的尤氏娱乐，在他的手上居然混到了第三，甚至有人话里话外，就是要他退位让贤。
　　原先很是不甘的尤鑫言，现在倒是变得豁达。
　　他存款不少，也有自己开的几间公司，不但饿不死，还能过上奢侈的生活。
　　至于和林濛继续作对……他想到这就打个寒颤，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可不傻。
　　然后他痛快地给那几位老总群发了信息：【你行你们自己上。】等明天天亮，他就辞职去旅游，和造梦娱乐打擂台的事情，就交给“经验丰富”，很有才华的老总去吧。
　　至于以前娱乐圈认识的那些人脉，就留给之后的老总用吧。
　　有些烦人不想理会的人，现在脱掉尤氏娱乐老板这层衣服，总算能该删就删，该拉黑就拉黑。
　　……
　　夏渠在看电影的过程，心中简直如有巨石砸下，重达千斤。
　　他看得出这部电影不错——可也只是觉得不错而已，虽然夏渠自己也意识到，这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味道。
　　可对于一个认真研究过对手，玩过《风波定》游戏的人，真正让夏渠无言以对的，是这部电影对游戏的还原程度。
　　夏渠原先能接受电影被大改造的原因很简单，他一直认为，他的电影可不只是为了游戏服务，还要吸引一大批新的玩家，获得高票房，两开花。
　　可现在《风波定》走的，是和他所想的完全不相同的道路。
　　《风波定》选取了游戏中的一段空白时期剧情进行扩写，完全尊重原游戏的世界观，没做太大的改动。
　　最关键的是，他得到了观众的喜爱。
　　可是……为什么呢？
　　夏渠甚至都不用上网，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念叨，说《风波定》做得比《海上生明月》要好多了。
　　面对这样的说法，夏渠无从反驳，只能沉默。
　　他只能将责任归咎于他当初太过自信，选择了自己包办。
　　知错就改，虽然短时间内，夏渠已经不敢再随便改编游戏，可新开的影视公司，放着不用也比较浪费。
　　比如……他可以和人一起合拍电影？合拍电视剧？
　　夏渠越想越觉得不错，说做就做，将黑名单里的电话再次放了出来。
　　然后拨打——
　　等一下，这反应，莫非是他被拉黑了？
　　夏渠有些没想通，这尤鑫言拉黑他做什么。
　　……
　　林濛睡了一个好觉，等到睡醒的时候，她就看到热搜上有不少位置都被《风波定》给占上了。
　　这回的热度可不止来自于电影，还来自于公测大门一打开，由于注册玩家太多，差点被挤爆而排队的服务器。
　　所幸林深处反应及时，很快又做了维护，现在已经能畅通无阻的进入游戏。
　　林濛难得的打开了家里的电脑，摸索着找到了下载的路径，选择了下载游戏。
　　她翻看着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昨天晚上，诸郁深又熬夜了，他凌晨四点多发来了影评，写得很长，一字一句都看得出用心，林濛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写得不好，估计去帮人代写影评，都会被打回重写的水准，可她能看得出，来自于诸郁深的用心。
　　五点多的时候，诸郁深还发了一条信息。
　　【诸郁深：濛濛，我很开心，我们的作品，会被更多的人看到。】林濛没回，手放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嘴角勾起。
　　她也很开心。
　　“盯”地一声提示，游戏下载完成，林濛选择了进入游戏。
　　……
　　事实上论起票房，《风波定》自然是远远比不上《路》的，可它依旧在它的领域上，创造了属于它的奇迹。
　　《风波定》选的轻松角度，使得电影的受众进一步扩大，其中的不少金句，更是让网友到现在都时不时地念叨。
　　“好一个翩翩白衣少年，去把你的衣服洗了，要不就不白了。”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黑名地，你说的白天少侠，我不熟，他哪位？”
　　“我的大侠事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死于没钱还债。”
　　“卖身当大侠，请诸位听我一句，给本大侠一点车马路费，等本大侠大业已成，我就……我就帮你打你家不听话的儿子。”
　　电影里的每个人物，都格外鲜明，除却极少数真·反派以外，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守则。
　　第一个成立黑衣教的人，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师傅逼着自己得穿白衣，每天洗衣服，让他痛不欲生；所谓叛出师门大逆不道的徒弟，其实每年还会回来聚一次餐，当初叛出师门，是因为师门武器他怎么都使用不了。
　　就连偷盗传国玉玺，或是想用它为自己创造利益的人，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说法，很能唬人。
　　纵然最后他们输了，可电影里也没有彻底否定他们的做法，只是说他们想要创造的，是大多数人不想看到的江湖。
　　悠悠江湖，始终如一。
　　而电影同样将游戏带的很红，新版《风波定》很受玩家的支持和喜爱，日活人数屡创新高，其中创新的模式，也获得了很多肯定，就连黑锌游戏，据说也正跟着开发一款全新版本的武侠网游，打算按着《风波定》的模板来。
　　“林总，《风波定》的票房已经过十亿了！”小王眉飞色舞地念叨，而林濛只是笑着点头，吩咐她准备一下，晚上邀请大家，一起参加《路》和《风波定》的庆功宴。
　　看着小王出门，林濛的目光也放在了桌面上的图标。
　　那是新版《风波定》的logo。
　　这一版本的《风波定》实现了曾经，林濛和诸郁深念叨过的，当年时代下无法实现的梦想。
　　可以交互的仿智能NPC——根据对玩家的友好度，基本的设定，会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由玩家推动走向不同线路的剧情——主线剧情，将由玩家的进度决定，每个服务器，将有不同的剧情线路。
　　还有原先老版，由于内存不足，不能充分选择的角色，玩家们可以自由选择，出生在正派、邪教、普通人家……而根据选择，也能殊途同归，或者是走出不同的路线，对于属性所学武功，也会有极其细微的影响。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风波定》是一款开放性极强的游戏。
　　它是玩家们决定的游戏。
　　而老版《风波定》和新版《风波定》之间，相差共有十五年的时间线，也让不少真正的老玩家，开始研究，琢磨起了空白时期的故事，他们甚至因为电影的灵感，来了个“捕捉大侠作战”，在一众npc里，试图用蛛丝马迹，找到曾经辉煌过的大侠们现在何去何从。
　　而其中，细雨的彩蛋，就是备受老玩家们瞩目的一个。
　　林濛上班摸鱼，启动了游戏，跟着网上的攻略，今天她已经将无名侠客的好感点满，也总算能进入剧情。
　　游戏里的角色，走进了一家规模颇大，又很气派的金银店，店铺掌柜，是个正靠在旁边，抓耳挠腮算账的男人。
　　点击对话，林濛控制的小人，拿出背包里携带的信件，说出了游戏里的角色头一次发出的疑问：“你就是，当年天下第一的无名刀吧？”要知道，这可是送了99封信才能开启的线路。
　　刚刚还被账目困住的男人一把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答得随意：“是又如何？”
　　到这一步的前置关卡有许多，在游戏主城，必须得在诸多店铺中选中金银铺，每天在传送阵间奔走，帮忙送信。
　　只是每一次，信件都只能交到其他地方金银店的掌柜手中，而见不到真正的收信人。
　　只有熟知老游戏的玩家能一眼看出，这掌柜想要找的那位细雨，正是在旧游戏里，每天差着玩家四处去给丈夫送信的女掌柜，而她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钱庄的老板，而这金银店铺虽然开的很大，也不过是她旗下的一个小产业。
　　至于这男人是谁，自然也不用再问，只会是那个不羁侠客。
　　林濛按着选项点击了对话：“你已经是天下第一刀客，为什么却偏安于这样的一个小店，不愿意去闯荡江湖呢？”在无名刀消失的年代，越来越多的刀客涌现，他们都想要挑战被称为第一人的无名刀，只是就连购买消息的地方，都买不到无名刀的信息。
　　名字已经从掌柜变成无名刀的男人，瞥了林濛所用的角色一眼：“天下第一，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他话多的劝告，“小姑娘，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东西，比江湖第一更重要，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屏幕里，只要拉近镜头，就能看到如同真人的角色眼神变得失落，面无表情。
　　剧情到了这，也基本可以结束，出现在林濛面前的是两个选项。
　　——“A.所以我帮你继续送信吧？”
　　——“B：……收信的那个人，是你弄丢的宝物吗？”
　　林濛沉默地选择了后者。
　　无名刀忽然笑了：“你说是便是吧。”
　　而这之后，选项再度出现在了玩家面前。
　　——“A.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她也在等你？无名刀，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送信的活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去送吧，我想，也只有你，能把这封信送到。”
　　——“B.那今天还有信要送吗？”
　　攻略里说道，如果选择了B，那么这任务就到此为止，此后玩家还可以继续从无名刀这收到送信的任务，虽然有玩家猜测，总有一天，细雨会出现收下这封信，可至今还没玩家解锁到这一程度。
　　而如果选A，无名刀便会给玩家一笔钱，赶走玩家，可只要等个半个小时不到，再进店铺，这金银店的掌柜便会换了个人，江湖传闻，第一女富豪的细雨身边，多出了一位不说话的哑巴保镖，而送信的任务，自然也就没了。
　　至于后续剧情，内测时间太短，还没能解锁出来。
　　林濛看着屏幕很久很久，轻轻地按了下去。
　　……
　　造梦娱乐庆功宴的消息刚往外传，就有不少人发来消息，想要参与，只是林濛没同意，一一拒绝了。
　　庆功宴才开始没多久，林濛就已经喝了好几杯。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公司的人轮着来敬酒，喝得上了头，一个个脸色发红，冒着酒气，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林濛颇为无奈地一一敬了过去，收获了一大箩筐的眼泪。
　　酒后吐真言，酒壮怂人胆，在造梦娱乐的这些员工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刀尔戴，醉得最厉害，非得让林濛看看网友给他的评论——
　　他自己还不忘大声地念了出来：“刀尔戴导演，走出了刀宥鸣导演的影子，开创了自己拍摄的风格……”然后被黑着脸的刀宥鸣捕获，恶狠狠地掐了一把。
　　一同过来的况朝之，倒是哭得与众不同，他也不发声，就这么掉着眼泪，呼吸之间鼻涕泡泡都快吹起来了。
　　他一把抹着眼泪：“林总，现在再也没有人说我爱超支了，他们说我是最会赚钱的导演。”
　　他的这一场翻身仗，打得响亮，要不是知道他已经签在了造梦娱乐，以前的老板，都想要投钱再让他拍一部电影，甚至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就是如果再有合作，绝对不给况朝之设定任何的上限。
　　就连一直乖乖坐在旁边的小王也被这群“老男人”不好看的哭相给弄哭了。
　　回想起去年的意外，她只是呜咽着说让林濛一定要注意安全，她是造梦娱乐最重要的存在。
　　分明安排了不少美味，可今晚酒才是主题，看着台上，隋烟正带着小师弟们齐齐上台唱歌，旁边的编剧小分队也正在待命，林濛看着一旁本打算拍摄留念开启的摄像机，总觉得今晚应该是某些人的黑历史盛宴。
　　恐怕酒醒之后，这些人都得后悔死。
　　她也稍微被起哄地喝了两杯，趁着总算消停，林濛准备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这一路往外走可不容易，凡是公司的员工，都会想伸手和她寒暄两句。
　　林濛在路过小璇时，听到她正在和旁边的同事说，林深处也在酒店开了个《风波定》的游戏庆功宴，在楼上包厢。
　　林濛一愣，没说话，直接往楼下走。
　　十一月底，城市已经开始转凉，从热气腾腾的酒店里出来走到外头，让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衣服。
　　诸郁深坐在车内，正认真地看着手机，像是在看自己辛苦抚育的“孩子”。
　　他打开的，正是网友们自己处理编辑的诸郁深和林濛的“人造”合影，看上去郎才女貌，格外搭配。
　　虽然诸郁深得承认，他用了非正常的“竞争方法”，对于林濛的一些其他cp采用了诸如封杀等无情的做法，才使得森林CP成为了独苗苗幸存了下来，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cp粉丝。
　　可这又怎么样？
　　起码不少网友说，他们俩看上来挺配。
　　他看得投入，眉眼都跟着染上了笑意，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诸郁深以为自己停车没停好，一抬眼，才瞧见林濛在外头。
　　……
　　林濛没同诸郁深解释，她为什么知道他在这，只是喊他下车：“你打算在楼下呆多久？”
　　诸郁深听话地下车，跟着林濛的身后：“打算等你结束。”
　　“然后呢？”
　　诸郁深：“看看你需不需要司机服务。”
　　林濛深深地看了诸郁深一眼，她这段时间总想起过去的事情。
　　她所认识的诸郁深，在感情上一向迟钝又笨拙，想让他主动一次，比凿冰山还难。
　　现在的他，已经是难得的坦诚。
　　路灯照下，两人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
　　诸郁深落在后头，悄悄地挪动着步子，看着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林濛自然是注意到了这动作，想不注意也难，她半是无言地看了那重叠在一起，亲近得像是情人的影子一眼，忍不住生出了想揍身后这人一顿的冲动。
　　她所有的幼稚情绪，大概都是拜他所赐。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诸郁深跟着林濛停下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安静下来，能听到道路边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旁边店铺里，大的惊人的电视声音，还有身后那人，陡然变得有些重了的呼吸声。
　　“有。”
　　诸郁深已经做足了被拒绝的勇气，他抬起头，看着前端相较于他要娇小许多的身影。
　　“你想再玩玩《风波定》吗？”诸郁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看上去挺薄，应该只有一张纸，“我看到细雨了。”
　　林濛回过身来，定定地看向诸郁深。
　　“虽然有些晚，可我还是看见她了，在和你提出合作之前，我就发现了细雨。”诸郁深回忆起《风波定》项目启动前，他从锁起的柜子里，找到了当年两人一起做的很多笔记。
　　新的《风波定》，正是围绕着他们曾经的想法做的。
　　诸郁深将这信封放到了林濛手中：“没有什么比你重要，这个道理我已经懂了。”他试着露出豁达的表情，可却不知自己看上去表情有多糟糕，笑容都像是从苦水里泡出来的，“我在改，但不知道能不能改好。”
　　林濛没回答，紧紧地握住了那信封，她当然知道信封里会是什么。
　　诸郁深依旧看着她：“我回来了。”
　　这句我回来了，在两个人心里，都有很深重的含义。
　　有几个小孩骑着共享单车过来，他们似乎在竞速，踩得飞快，诸郁深迅速地护住了林濛，往旁边退了一步。
　　等到这几辆自行车穿梭过去，他才放下心的松开了手：“等你看完我们的细雨，能告诉我你的选择吗？”
　　两人因为刚刚的那一场波折靠的很近，林濛抬眼，都能清楚地看见诸郁深正有几根睫毛，在跟着他紧张的情绪微微地颤着。
　　她叹了口气，就瞧见诸郁深眼底的光一点点散去，填满了失落和强装着的镇定。
　　“没事，我明白，我会继续。”
　　诸郁深的话没说完，手中就抓住了一片温暖，握住她手的人，正是林濛。
　　林濛：“那就继续努力吧。”
　　诸郁深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就连声音都跟着上扬：“好。”
　　安静的街道上，两人又再度静静地走着，刚刚有些错开的影子，又渐渐地重叠在了一起。
　　人生那么长又那么短，她愿意再给诸郁深一个机会。
　　……
　　新年未到，网上的劲爆消息就一条接着一条。
　　其中最受瞩目的，是今年国家开启的一个全新项目——“对话·创业人生”，邀请了总共12位在各自行业具有代表性的创业人士参加访谈，并接受表彰。
　　而林濛，正是打头的头一位。
　　国家电视台一直捂着这个消息，一直到准备预告节目录制、直播时间的时候，才将这重量级嘉宾暴露了出来，节目采用的是直播和录播相结合的方式，而收到消息的网友只能各种感叹，但凡早收到点消息，他们一定要到现场支持。
　　而论坛上，更是早就各种热闹了起来——
　　“啊我死了！为什么我不能去现场看林总被采访，qwq我超喜欢造梦娱乐的，每一个他们的作品我都喜欢！”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想给林总推荐一波我的崽，我的崽真的很棒，一捧就会红的！”
　　“举手，我也想去，我想去向林总安利全新项目！比如说科幻电影走起！恐怖电影走起！”
　　……
　　他们议论纷纷，然而都没有票，只能蹲着直播客户端的放出，准时杀入，准备围观。
　　也不知道这么多票，是谁拿走了。
　　林濛坐在红色的沙发椅上，和她相对的位置，女主持人同样坐得端庄。
　　她往下看去，能清楚地看到坐在第一排的若干位“特权”人士，都是走后门拿了门票的人物，一位是小王，她来拍摄照片，晚上要做宣传，而坐在小王身边的……
　　是全副武装的诸郁深，手上的设备是最贵的相机和镜头，但是能不能把人拍好这点，林濛很怀疑。
　　而围绕着诸郁深和小王散开的，则是诸多造梦娱乐的员工，为了能来支持老板的单独节目，听说他们内部争抢了一番，才决出胜负。
　　周边的观众都很热情，甚至还有举着灯牌的，他们千奇百怪的口号，让林濛看得不禁莞尔。
　　“林总，访谈要开始了。”主持人稍微整理了头发，看着信号提示准备切入——
　　“欢迎大家参加今天的对话·创业人生节目，我是节目的主持人……”
　　林濛看着台下。
　　有热切欢迎、真实喜爱着她的观众；有一群敬仰她的员工；有等待着她的某人……
　　造梦娱乐，不只是为别人造梦。
　　也在为她将最美好的梦化为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不瞒大家说，这章我重写了第四遍了，我想到这，就是属于造梦、属于林总、属于诸总的真·团圆结局了。
　　（先插入一个强行广告——本章掉落333个红包，表示我对你们的亲吻←）
　　（以及，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说一下，我有灵感的话就写一些，但不会写很长）
　　超长后记——（所以要是不想看的小天使其实可以关掉了咳咳，放心作者有话说不收钱的）
　　事实上在写这本书前，我确实没想到这本书会受欢迎，我设置的诸总和林总，其实都不是完美人设。
　　他们是各自都有毛病的普通人，也愿意为了对方改掉自己的小毛病。
　　诸总是个很有原则，甚至在jj的一众霸总中，因为不开除秘书等问题，被众多人狂骂的男主（我下跪道歉），他不懂怎么对人好，只知道笨拙的接受（就像其实我在文里提过一点，诸总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可当年读书的时候，濛濛给多少板栗饼他都会吃掉，他会做，但不会说）最死的是，他一直觉得林濛会等他，忙碌的工作，让他忘记了身边的人。
　　而林濛呢，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很愿意包容所有的人，她不想给任何的人增加麻烦，包括自己的爸妈、朋友，甚至是大猪蹄子——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不抱怨的原因，因为她试着去体谅诸郁深，可她却忘了去体谅自己，最后boom爆炸，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的体谅，不那么完美，所以其实林濛一开始的破产之旅，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她开始学着任性，开始没那么永远为别人考虑。
　　包括电影的安排，其实我也有我的想法，第一部 作品，是IP改编；第二部作品，是仙侠电影——而最后一部作品，是IP武侠电影。 
　　林总向往的，是个“温柔”的江湖，悠悠岁月而过，风波会结束。
　　当然，如果诸总不努力的话，林总还是会放手，因为现在的她，有了造梦，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就不会再把感情当做人生的重要部分。
　　而诸总则是反过来，他会明白，事业再成功，也无法取代陪伴和爱，他曾经被工作填满的人生里，有更重要更值得珍视的东西出现了。
　　而这个故事，也一直像是在圆我的梦。
　　我喜欢电影、喜欢电视剧、喜欢综艺、喜欢纪录片我也喜欢每天看到读者的评论。
　　希望这两个月出头，我也给了你们一场，可以回味的梦。
　　谢谢你们对笔力不足的我的包容，有些小天使应该不会再看番外，所以在这里向你们先表示来自于我的所有感谢。
　　你们是我创作的源泉和动力。
　　也是你们的温柔，让我能面对卡文、断更和压力。
　　祝愿你们永远美好的梦、美好的明天和人生，也希望你们能爱与被爱。
　　by三花夕拾 2019/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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